我死在了為假千金移植心臟手術那天。所有人都圍著假千金轉,沒有一個人在乎我的死活。
死后,我的靈魂來到地府。閻王說,我六世都是善人,功德圓滿,可以在地府工作,
問我愿不愿意。我說,我愿意。孟婆端來一碗湯,說,只要喝下,
就能忘掉塵世所有的記憶和痛苦。真好,不用再想起他們。一口喝下孟婆湯。從此以后,
我的名字叫冷月,是閻王身邊的實習判官。他們死后,陸續來到地府。看到我,
哭得撕心裂肺。我面無表情宣判他們的罪行,將他們打入地獄。1、沒想到死后才三個月,
就在地府看到自己的第一個仇人。我的親大哥,陸瑾言。他居然比父母,先一步去世。
我還以為,這些沒心沒肺的人,會瀟瀟灑灑度過一生呢。男人有罪,被戴上手銬,跪在臺下。
西裝革履,身姿挺拔。身上那股高貴優雅,穩重如山的氣質,一點沒變。抬頭,四目相對,
陸瑾言怔愣住。我面無表情,看向手里的平板,宣讀他的身份和死因。「死者:陸瑾言,男,
今年28歲。華州陸氏集團繼承人,死于2025年5月5日晚上11:55:05。」
「死因:陸家養女陸欣然,為爭奪陸家資產,暗中在他常開的保時捷中做手腳,
導致剎車失靈,撞到電線桿上,爆炸起火,門窗無法打開,被活活燒死。」我的話,
瞬間勾起陸瑾言的回憶。就在一個小時前,他開車從公司回家。剎車突然失靈,
撞到一根電線桿上。伴隨一聲爆炸聲,汽車燃起熊熊烈火。他腦門撞到了方向盤,
鮮血一直在流。腦袋又暈又痛,昏昏沉沉。他努力保持清醒意識,想打開車門逃出去,
卻發現門怎么也打不開。滾燙的火焰將他吞噬,他現在都難以忘記,
那種被活活燒到沒有知覺的感覺。好痛苦,好窒息。額頭冒出細細汗珠,
男人驚恐的睜大雙眼,望著地板,呼吸急促。半晌,他才漸漸恢復冷靜,
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體,完好無損。那是因為,地府勾的都是逝者完整無缺的靈魂。現實中,
他的肉體,早已被燒得面目全非。死后,陸瑾言的靈魂并沒有第一時間,
被黑白無常勾到地府。靈魂飄到醫院的太平間,看到自己慘不忍睹的尸體。父母,
二弟和三弟,養妹陸欣然,抱著他被白布蓋住的尸體,泣不成聲。管家說:「老爺,夫人,
這是汽車的檢查報告。汽車公司那邊說,汽車剎車失靈,門窗無法打開,絕對是人為,
與車的質量無關,希望你們能及時聯系警方報案。」爸爸接過報告,怒不可遏,
發誓一定要查清真相,讓兇手判死刑!媽媽則是哭暈了過去,被二弟和三弟扶著走出太平間,
慌慌張張喊醫生。養妹陸欣然淚如雨下,哽咽說:「爸爸,我想留下來多陪陪大哥。」
爸爸點頭,前腳剛走出太平間,陸欣然便擦干眼淚,對門口的方向冷哼一聲:「查出真相?
門都沒有,所有關于我動手腳的視頻和痕跡,早已銷毀。」她轉頭看床上的陸瑾言:「大哥,
你也別怪我心狠手辣!我才不甘做被你們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喜歡時,捧著我,不喜歡時,
誰知道哪天會不會像陸梨一樣,被你們殘忍的拋棄!」「我要做高高在上陸氏集團的總裁,
只有自己掌控了權力,自己才是天,才是王道!」「說來,還得感謝喜歡玩賽車的三哥。
從小教我組裝汽車,讓我對車的內部結構了如指掌,只要輕輕動一下我靈巧的手指,
就能悄無聲息的……呵呵呵,送你上西天。」陸瑾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個被他們從小捧到大,溫柔善良,乖巧懂事的妹妹,背地里如此陰險惡毒。
陸瑾言氣急敗壞,撲上去欲將陸欣然掐死。半透明的身軀,與空氣毫無區別,與她穿過。
而后,他便被黑白無常找到,勾到地府。2、“陸!欣!然!
”陸瑾言很少有情緒激動的一面。他突然咆哮一聲,目眥欲裂。沒有什么,
比被自己捧在手心的至親,自己最信任的人,害死,更讓人火大,更讓人憤恨不平。
再次慢慢冷靜下來。陸瑾言抬頭望我。只見我一身紫袍,墨黑的長發用發簪束成丸子頭。
左手掌生死簿平板,右手拿勾魂筆。面相莊嚴,看他的眼神,淡漠又疏離。
完全不像從前那個卑微、膽怯、唯唯諾諾的陸梨。視線左移,正中辦公桌前,
坐著一個身穿紅袍,頭頂烏紗帽,白發紅瞳英俊的男子。那雙深紅的眼睛,冷如寒潭,
似有一種無形的穿透力,看得陸瑾言后背直發涼。再往左,黑無常和白無常筆直站立,
表情嚴肅。不等陸瑾言緩過神,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我宣判他的罪行:「陸瑾言,
你生前聽信小人的挑撥離間,對自己的親妹妹陸梨惡語相向,
還對她施加陸家根本不存在的鞭刑,給她的心靈和身體,都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
「對養妹慷慨解囊,隨手一揮就是幾十上百萬的零花錢,對親妹妹卻摳摳搜搜,
一分錢不愿給。」「最后還聽信小人說自己患有心臟病,與家人一起,
殘忍的將她送上心臟移植手術臺,讓她慘死在手術當中。」「本判官判你,打入第二層地獄,
鞭撻七七四十九天,方可輪回轉世。」「陸欣然的心臟病是假的?」「小梨,我……」
陸瑾言張了張薄唇,想說什么,又一時不知道說什么。他根本無顏面對我。看我的眼神里,
滿是心痛與懊悔。「小梨,有什么能補償你的嗎?哥哥知道錯了。」
悔恨的淚珠在眼中要落不落的,沒想到曾經那個冷傲的男人,會有卑微道歉的一面。
可憐兮兮的,感覺下一秒就要碎掉。「你的親妹妹陸梨,
死于2025年2月25日心臟移植手術,來到地府后,早已脫胎換骨擁有新的身份,
與你無任何血緣關系。」「而你,也已經是個死人,不再是那個坐擁金錢、權力、地位,
陸家的繼承人陸大少爺,現在是地府的罪人,什么也做不了,請認清現實。」陸瑾言低下頭,
痛哭流涕,悔不當初。似乎只有不停的道歉,才能洗脫內心的愧疚。他不停地說:「小梨,
對不起,小梨,對不起……」他的悔恨、道歉、眼淚,激不起我心中一絲波瀾。
因為我什么也不記得,不認識他,也想不起來自己就是陸梨。身為判官,善惡分明,
公正公平是基本準則。我派人將他拉入地獄,開始行刑。3、地府不是什么清靜之地。
每日每夜,都能聽到受到懲罰的罪人,從地獄傳來痛苦的慘叫聲、哭泣聲和哀求聲。
我們在地府工作的,早已習慣。甚至把那些聲音,當做是睡覺的催眠曲。一天聽不到,
還有些睡不踏實。畢竟,那是他們罪有應得,聽了只會叫我們大快人心。
第二層地獄的行刑官跟我說,剛來的罪人陸瑾言,很有骨氣,被打,從來沒叫過一聲。
一直低著頭,強忍痛苦,重復著一句話:「小梨,對不起,小梨,對不起……」
我只覺得可笑:「遲來的深情比草賤。」閻王工作繁忙,
偶爾會派我替他巡視地獄的工作情況。這天,我巡到第二層地獄,路過陸瑾言的牢房。
男人被打得奄奄一息,深深埋著頭。沒有抬頭,卻知道我來了。乞求的語氣開口說:「小梨,
能跟哥哥說幾句話嗎?」我停下腳步,雙手負在身后,昂首挺胸望前方,
倒想聽聽他想說什么?「小梨,哥哥沒有不管你。」「你走丟的那些年,
我們每個人都很擔心你,思念你,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你。」「找到你的時候,
因為十多年沒見,你的變化太大了,讓我們感覺有些窒息的生疏。」「罵你,
那是因為你欺負然然,在學校還霸凌同學。」「打你,那是因為你偷東西,偷盜可是違法的!
為了讓你長記性,哥哥才不得已用鞭子打你!」「你說哥哥沒有給你錢,
可是哥哥每個月都有讓財務給你打三千塊錢。后來我去核實了一下,才發現,
是我把賬號搞錯了,錯把然然的賬號發給財務。」「小梨,我……哥哥該死!哥哥對不起你!
」男人很想抽自己巴掌,但無奈雙手被鐵鏈牢牢捆住。我很想笑。勾了勾嘴角,卻笑不出來。
揮揮衣袖,陸瑾言面前,出現一個邊緣模糊的圓形鏡子。「陸瑾言,
有必要幫你好好回憶一下,你是怎么傷害自己的親妹妹的。」圓鏡里,
開始播放陸梨悲慘的一生。我,陸梨,原本是陸家人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五歲那年,
在華州最大的游樂園里,與家人走丟。被一對農村夫妻拐到農村。他們對我非打即罵,
小小年紀,逼我洗衣做飯,喂雞養豬。還商量說,等我長大了,
要么嫁給他們胖成豬的傻兒子當媳婦,要么把我嫁給村里的老光棍,換彩禮錢。我害怕極了,
一心想要逃離這個魔窟地獄。4、八歲這年,終于在一個凌晨五點的早晨,
隔壁夫婦要去集市賣包谷。我躲進他們的拖拉機里,用包谷蓋住自己,大氣不敢喘。
抵達集市,悄悄下車,想去公安局報案。但因為人生地不熟,且有一次被拐的經歷,
我不敢跟陌生人說話,遲遲沒有找到公安局。我又餓,又困,手里緊緊握著大哥陸瑾言,
送給我的愛心發夾。這是我唯一的信念,尋家的動力。餓到快暈過去時,
被一個慈祥的老奶奶收留。她對我很好,我便暫時住在她身邊。直到十六歲這年,奶奶去世。
奶奶沒有親人,把房子和僅有的幾千塊存款,留給我。我到警局報案尋親,說出地址后,
才發現自己被拐到距離家中一萬多公里相當偏遠的城市。警察幫我聯系到了爸爸媽媽,
說他們很快會來接我。而拐走我的夫婦,也會被繩之以法。我開心極了,
回家換了套最干凈的衣服,把大哥送給我的那個愛心發夾,別在頭上。爸爸媽媽見到我,
一定會很開心吧?還有大哥,二哥,三哥,十一年沒見,他們長高了吧?我還能認出他們嗎?
他們還能認出我嗎?終于在公安大廳等到大哥,爸爸媽媽沒有來,二哥和三哥也沒有來。
或許,他們很忙?我依舊很高興,站起來,甜甜的喊了聲:「大哥!」我一眼認出他,
他跟爸爸長得很像,一米八高大的身材,眉宇英俊,透著威嚴,平整的西裝襯得他高貴優雅。
我以為,他也會很高興,會激動的抱住我、安慰我、噓寒問暖、感動流涕。可是……他沒有,
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著我,上下打量,最后把目光落在他送給我的愛心發夾上。
我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絲微不可察的錯愕和嫌棄。那眼神就像一把刀,深深扎進我心里,
讓我心臟絞痛得難受。順著他的視線,我低頭看了眼洗脫色的帆布鞋,
縫了好幾塊布的牛仔褲,和上身還算嶄新的襯衫。因為長期營養不良,我骨瘦如柴,
膚色蠟黃。已不再是他們印象當中,粉雕玉琢的小公主。忽然間,膽怯和自卑,
從腳底爬上背脊,再到頭頂。我低著頭,似有千斤重的石頭壓著脖子,不敢抬起來看他。
直到大哥透著些許心疼又溫柔的聲音說:「上車。」我緊繃的身軀,才松弛下來。
屁顛屁顛跟著他上車,就坐在他身邊。大哥側頭看窗外的風景,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原本有著千言萬語,想跟大哥說,可是想起剛剛大哥的眼神,我把所有的話,
都咽進了肚子里。5、一覺醒來,便到家了。是那棟熟悉的花園別墅,
里面有我和哥哥們經常嬉戲打鬧的人工沙灘。可是因為大哥一路沒有跟我說話,
我都有些不確定,爸爸媽媽,二哥和三哥,真的期待我回家嗎?一起走進客廳,便看到,
全家在安慰傷心哭泣的養女,陸欣然。陸欣然見到我,哭得更傷心了:「爸,媽,大哥,
二哥,三哥,我霸占了姐姐十一年的人生,也該回去了,讓我把一切都還給姐姐吧!」
全家急得上跳下竄,你一言,我一言,直到把陸欣然安慰好,才注意到一旁的我。
他們驚愣片刻,上下打量。我懸著的心,終于死了。是跟大哥一樣的眼神,像無數根利刺,
扎得我渾身劇痛。媽媽哀求說:「小梨,自從你走丟后,我們由于思念過度,
才收養與你長相相似的然然。十一年的相處,我們和她培養出了無法割舍的感情,
以后她就是你的親妹妹,好好相處好嗎?」我很理解這種感情。就好比我和去世的奶奶,
也有著深厚的無法割舍的感情。我懂事的點頭。爸爸說:「你的房間,
一直是然然替你住著……」他話沒說完,陸欣然哭啼啼說:「那是姐姐的房間,
我當然要還給姐姐呀。可是我從小認床,離開了睡了十一年的房間,可能會失眠,
要好久好久,才能適應新的房間。」爸爸心疼極了:「小梨,你作為姐姐應該懂點事。
你原來的房間就讓給妹妹吧,家里房間多的是,讓保姆重新給你安排一間。」
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我好像沒有資格說不,乖乖點頭。保姆說,樓上的空房,
都被欣然小姐和三位少爺,用來放置自己喜歡的物品,沒有多余的房間,只有一樓有房間。
爸爸說,那就先住一樓吧。我抿了抿唇,想提醒他什么,又不敢開口。他們是不是忘了?
一樓,只有雜物間和保姆房,又小又窄。目光看向二哥和三哥,我想叫他們。
他們毫不掩飾的厭惡我,哪怕我這張臉,和媽媽才是最相似的。
二哥說:「我只有然然一個妹妹。」三哥說:「我也是。」說完,他們便要帶陸欣然出門玩。
陸欣然責怪他們,不應該這樣對我,約我一起去。我以長途跋涉,很累想休息為由,
拒絕了她的好意。媽媽說她與朋友有約,要出門一趟。爸爸說公司有事,要去公司處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