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張小希覺得老天爺可能專門針對她設計了一套倒霉系統。下午四點,
她騎著小電驢在瓢潑大雨中穿行,外賣箱上的防水布被狂風吹得啪啪作響。
雨水順著她的雨衣帽檐流進脖子里,冰涼刺骨。"還有最后兩單..."她瞄了一眼手機,
離超時只剩八分鐘。咬咬牙,她擰緊油門,小電驢發出不堪重負的嗡嗡聲。就在這時,
后輪突然"砰"的一聲,車身猛地傾斜。小希連人帶車滑出去兩米多,
手肘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擦出一道血痕。"爆胎了?!這種時候?!"她跪坐在雨里,
看著癟下去的車胎,突然很想笑。不是開心的笑,而是那種"我還能更倒霉嗎"的苦笑。
餐盒撒了一地,好在包裝嚴實沒灑出來。小希機械地把它們撿回箱子,
掏出手機給顧客發道歉信息。手指在屏幕上劃拉半天才打出一行字:"非常抱歉,
我的車爆胎了,餐可能會晚到..."第一條回復十秒后就來了:"呵呵,又是這種借口。
差評沒商量。"小希抹了把臉,分不清是雨水還是眼淚。這單白送了,還要倒貼平臺罰款。
她扶起電動車,推著沉重的車子在雨中艱難前行。每走一步,右肘的傷口就火辣辣地疼。
與此同時,城市另一端的建筑工地上,李天佑正捂著流血的手臂蹲在建材堆旁。
"我真不是故意的..."年輕工友手足無措地站著,
"那鋼筋突然就滑了..."天佑搖搖頭:"不怪你。"他太熟悉這種意外了,從小到大,
只要他在場,事情總會莫名其妙出岔子。工頭黑著臉走過來:"天佑,你去包扎一下,
然后...收拾東西吧。""工頭,這真不是我的錯!""我知道,知道。
"工頭煩躁地擺擺手,"但你看看,自從你來這工地,出了多少狀況?上周攪拌機故障,
前天腳手架塌了,今天又...唉,可能你就是命里帶衰。"天佑張了張嘴,
最終什么也沒說。他懂工頭的潛臺詞——"霉運會傳染"。包扎完簡單傷口,
天佑拎著破舊的工具包走出工地。雨已經停了,但天空還是陰沉沉的。
他摸了摸口袋里薄薄的信封,這是最后一份工資,比說好的少了兩百。"算工傷補償。
"工頭這么說。小希推著電動車走到自家樓下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她家在老城區一棟六層居民樓里,沒有電梯。她鎖好車,拎著外賣箱爬上五樓,
鑰匙剛插進鎖孔就聽見屋里傳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爸!"她沖進臥室,
看見父親正捂著嘴的指縫間滲出血絲,母親顫抖的手拿著毛巾卻怎么也擦不干凈。
"沒事...老毛病了..."父親喘著氣說。小希抓起醫保卡和病歷本:"我們去醫院!
"急診室的燈光慘白。值班醫生掃了眼CT片,語氣平淡:"肺纖維化加重,需要住院。
先交五千押金。""醫生,能不能...先治療?
我明天一定把錢湊齊..."醫生抬眼看了看她臟兮兮的工作服:"醫院有規定。"最終,
父親只拿到了最基礎的止咳藥。小希扶著他走出醫院時,
聽見護士小聲嘀咕:"又一個想賴賬的..."另一邊,
天佑回到每月300塊的閣樓出租屋,剛想煮包泡面,手機響了。
"天佑啊..."母親的聲音虛弱又焦急,"你爸今天又吐血了,醫生說肝硬化加重,
要馬上做那個...那個支架手術,要五萬..."天佑握手機的手指發白:"媽,你別急,
我想辦法。"掛掉電話,他翻出存折,上面的數字離五萬還差個零。窗外又開始下雨,
雨滴劈里啪啦打在鐵皮屋頂上,像在嘲笑他的無能。餓著肚子,天佑走出門去買泡面。
路過天橋時,一張被雨水打濕的彩票宣傳海報黏在欄桿上——"兩元改變命運!
"他苦笑著搖搖頭。十分鐘后,送父親回家后出來買粥的小希也經過同一座天橋。
她盯著那張彩票海報看了幾秒,摸了摸口袋里最后的二十塊錢,最終走向了旁邊的便利店。
"一碗白粥,謝謝。"第2章張小希盯著快餐店玻璃門上的招聘啟事,
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招聘兩個字被陽光曬得有些褪色,但依然清晰可見。"全職/兼職,
待遇從優,包一餐。"她的目光在"包一餐"上停留了幾秒。胃里適時地發出一聲抗議,
提醒她昨天晚飯只吃了半包餅干。深吸一口氣,小希推開門。冷氣撲面而來,
帶著炸雞和清潔劑混合的味道。她的舊運動鞋踩在剛拖過的地板上,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應聘的?"柜臺后的女人頭也不抬,手里點鈔的動作快得讓人眼花繚亂。"是,
我看到了門外的——""身份證復印件帶了嗎?健康證?"女人終于抬起頭,
眼角堆著深深的皺紋,嘴唇抿成一條細線。小希咽了口唾沫:"我...今天只是來問問。
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馬上去辦健康證。
"女人——胸牌上寫著"劉經理"——上下打量著她,
目光在小希磨得起球的袖口停留了一瞬。"有經驗嗎?""我在大學食堂打過工,
也送過外賣。"小希急忙說,手指在背后悄悄蜷縮起來。
她沒提自己只上了半年大學就因為家里情況退學了。劉經理正要說話,店門又被推開,
風鈴叮當作響。"請問這里招人嗎?"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小希下意識回頭,
看見一個高個子男人站在門口,
逆光中只能看清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和肩上鼓鼓囊囊的舊背包。他往前走了兩步,
小希這才注意到他右手小臂上纏著紗布。"今天什么日子,倒霉鬼扎堆。"劉經理小聲嘀咕,
然后提高音量,"你也來應聘?"男人點點頭,走近柜臺。小希向旁邊讓了半步,
聞到一股淡淡的藥膏味道混著陽光曬過的棉布氣息。"我叫李天佑。"他說,
聲音不大但很清晰,"能吃苦,什么活都能干。
"劉經理的視線在他受傷的手臂上掃過:"怎么傷的?""工地上的小意外。
"天佑簡短地回答,嘴角微微下垂,好像已經預見到了對方的反應。果然,
劉經理皺起眉:"我們這兒要搬貨、打掃,手傷了怎么干活?
"天佑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只是皮外傷,不影響用力。而且..."他停頓了一下,
"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小希聽見他聲音里那絲幾不可察的顫抖,心臟莫名揪了一下。
"呵,你們倆倒是一對。"劉經理突然笑了,眼角的皺紋堆得更深,"一個比一個慘。
"她敲了敲柜臺,"行吧,都試用一周,看表現。工資時薪12塊,干滿一個月漲到15。
今天能上班嗎?"小希和天佑同時點頭,又互相看了一眼。"你,"劉經理指著小希,
"跟王姐學收銀和配餐。你,"轉向天佑,"先去后廚幫忙搬貨,傷好了再學炸爐。
現在去后面拿工服。"等劉經理走開,小希才松了口氣,轉向身邊的高個子:"我叫張小希。
""李天佑。"他點點頭,嘴角微微上揚,"看來我們要做同事了。
""你手...真的沒事?"小希忍不住問。天佑低頭看了眼紗布,搖搖頭:"習慣了。
"他頓了頓,突然問,"你相信有人天生就倒霉嗎?"小希眨了眨眼,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一股莫名的共鳴感涌上心頭:"信啊,比如我。"她掰著手指數,"六歲掉下水道,
十二歲食物中毒住院一個月,高考那天發高燒...上周送外賣電動車爆胎,
被顧客投訴扣錢..."天佑的眼睛亮了起來:"我五歲被狗追掉進糞坑,
十歲被雷劈中的樹砸到,上周在工地..."他舉起受傷的手臂。兩人對視一眼,
突然同時笑了起來。"看來我們找到組織了。"天佑說,眼角擠出幾道笑紋。"什么組織?
倒霉蛋聯盟?"小希笑著回應,感覺胸口那股常年壓著的悶氣似乎輕了一些。"小希!天佑!
別磨蹭了,過來培訓!"王姐的喊聲從后廚傳來。王姐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圓臉盤,
總愛把頭發扎成緊緊的小圓髻。她用十分鐘教了小希收銀機的基本操作,
然后塞給她一本油膩膩的菜單。"先背熟這個,特別是套餐搭配和加價規則。
"王姐拍拍她的肩,轉向天佑,"你,跟我去冷庫搬貨。"天佑點點頭,跟著王姐往后門走。
經過小希身邊時,他低聲說了句:"加油。"簡單的兩個字,卻讓小希心頭一暖。下午三點,
午餐高峰剛過,店里客人稀少。小希已經能熟練操作收銀機,正在擦拭柜臺。
后廚門突然被撞開,天佑端著兩大托盤食材走出來,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
"小心——"小希話還沒說完,天佑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前傾去。時間仿佛變慢了。
小希眼睜睜看著托盤脫離天佑的手,在空中劃出弧線。她的身體先于大腦做出反應,
一個箭步沖上前,伸手去接——"砰!"她接住了一個托盤,另一個卻結結實實砸在地上。
薯條、雞塊撒了一地,番茄醬包爆開,像一灘血跡濺在白色地磚上。店里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顧客都轉頭看向這場災難的中心。"對不起!"天佑慌忙蹲下收拾,耳尖通紅,
"我...我沒注意地上有油..."小希也蹲下來,
把接住的托盤放在一邊:"不全是你的錯。"她壓低聲音,"我剛才就看到那塊地磚反光,
應該先提醒你的。"兩人手忙腳亂地收拾殘局。小希抓起一把薯條,
突然發現它們奇跡般地沒有沾到地上的污漬。一個念頭閃過她的腦海。"天佑,"她小聲說,
"幫我個忙。"天佑疑惑地抬頭。小希抓起幾根薯條,迅速擺回托盤里的紙盒中,
然后站起身,走向最近的一桌客人——一對帶著小男孩的年輕夫婦。"非常抱歉剛才的意外,
"她微笑著說,把薯條放在他們桌上,"這是我們補償給您的免費薯條。小朋友,
要再來杯可樂嗎?"小男孩眼睛一亮:"要!"年輕夫婦臉上的怒氣消散了。
妻子甚至笑了笑:"謝謝,你們處理得很好。"小希回到天佑身邊,
發現他正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這...這就解決了?"他小聲問。
小希狡黠地眨眨眼:"危機公關。我送外賣時學到的。
"天佑的嘴角慢慢上揚:"看來我們合作還不錯。""你們倆!
"劉經理的聲音從辦公室方向傳來,"搞什么鬼?!"小希的肩膀不自覺地縮了一下,
但天佑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肘,低聲道:"我來解釋。"他站起身,
迎向怒氣沖沖的劉經理:"是我的失誤,地太滑我沒站穩。損失從我工資里扣吧。
張小希幫我們安撫了顧客。"劉經理狐疑地看了看已經恢復平靜的餐廳,
又看了看地上的狼藉:"趕緊收拾干凈!再有下次,兩個一起滾蛋!"等經理走遠,
小希長出一口氣:"謝謝你攬責任。"天佑搖搖頭:"本來就是我的錯。"他頓了頓,
"不過你反應真快,要是我一個人,肯定又得挨罵扣錢。"小希突然意識到,
這是第一次有人為她的機靈點贊而不是嫌棄她多事。一種奇怪的感覺涌上心頭,
像是喝了一口溫熱的蜂蜜水。下午六點,
王姐塞給他們每人一份員工餐——一個漢堡加一杯可樂。"第一天表現還行。"王姐評價道,
眼睛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特別是你倆配合那段。"她意味深長地補充,"同病相憐啊。
"小希正想反駁,卻見天佑微微點頭:"是啊,都倒霉慣了。"下班時,天已經黑了。
小希換回自己的衣服,發現天佑站在后門等她。"順路嗎?"他問,"我住東風巷那邊。
"小希搖搖頭:"我住相反方向。明天見?"天佑似乎想說什么,
最后只是點點頭:"明天見。"走出一段路,小希突然想起什么,轉身喊道:"天佑!
你的手...記得別碰水!"夜色中,她看到天佑舉起那只沒受傷的手揮了揮,
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第二天一早,小希提前半小時到了店里。王姐正在準備開業,
遞給她一張排班表。"劉經理排的班,你看看。"小希掃了一眼,
發現自己被安排的全是上午和午高峰時段,而天佑幾乎都是晚班。
她皺起眉——晚班要打掃衛生、清點庫存,是最累的。
"這排班..."王姐湊過來看了一眼,突然笑了:"那小子。""什么?""昨晚你走后,
天佑來找劉經理,說自己手傷沒好利索,上午使不上勁,請求全排晚班。
"王姐意味深長地看著小希,"我還奇怪呢,他下午搬貨時力氣大得能扛起一整箱凍雞。
"小希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中午換班時,天佑來了。小希注意到他換了一卷干凈的紗布。
"手怎么樣了?"她問,遞給他一杯冰水。"好多了。"天佑接過水,一飲而盡,"謝謝。
"小希猶豫了一下,從柜臺下拿出一個紙袋:"給你留的。今天漢堡賣得好,就剩這個了。
"天佑打開紙袋,里面是一個完整的漢堡,還有兩份薯條。
他驚訝地抬頭:"這不是員工餐的份量...""我...我不太餓。"小希撒了個小謊,
其實她的胃正在抗議,"你快吃吧,一會兒該忙了。"天佑盯著她看了幾秒,
突然笑了:"謝謝。"他咬了一口漢堡,含糊不清地說,"你知道嗎,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倒霉也不全是壞事。"小希歪頭:"為什么?
""因為遇到了同樣倒霉的你啊。"天佑說得那么自然,好像在談論天氣一樣平常。
小希感覺臉頰突然發燙,趕緊轉身去整理收銀臺。她沒看到身后天佑注視她的溫柔目光,
也沒注意到王姐站在廚房門口,臉上掛著了然于心的微笑。劉經理從辦公室出來,
看了看其樂融融的餐廳,又看了看墻上的排班表,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她掏出手機,
給區域經理發了條消息:"找到兩個便宜好用的臨時工,試用期后只留一個,
保證是最拼的那個。"第3章"小心那個閥門!別碰——"王姐的警告還沒說完,
一聲震耳欲聾的"砰"從快餐店后廚傳來,緊接著是嘩啦啦的水聲。張小希正在前廳擦桌子,
聞聲丟下抹布就往后廚跑。眼前的場景讓她倒吸一口涼氣。后廚天花板的一根水管爆裂,
水柱像憤怒的銀龍般噴涌而出,地板上已經積了寸把深的水。天佑站在梯子上,渾身濕透,
徒勞地用手堵著裂口,水花四濺。王姐在下面手忙腳亂地試圖關總閥,
劉經理則站在干爽的辦公室門口尖叫:"我的廚房!我的設備!""天佑,下來!
"小希喊道,水聲太大,她不得不扯著嗓子,"危險!"天佑轉頭看她,
劉海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水珠順著他的下巴滴落。他搖搖頭,指了指還在噴水的水管,
又做了個擰的手勢。小希瞬間明白了——總閥關不上,他下不來。她毫不猶豫地踢掉運動鞋,
赤腳踩進冰冷的水里,水立刻漫過她的腳踝。她三步并作兩步沖到王姐身邊:"怎么了?
""閥門銹死了!"王姐急得直跺腳,"得找物業關整棟樓的水!"小希環顧四周,
目光落在儲物間的門上。她沖過去,拉出一大卷透明膠帶和幾塊厚塑料布。"天佑!接著!
"她用力把膠帶拋向梯子上的天佑。天佑單手接住,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隨即恍然大悟。
他用牙齒咬開膠帶卷,和小希配合著,將塑料布纏在爆裂的水管上。水流頓時小了許多,
雖然還在滲漏,但不再是那種災難性的噴發。"聰明!"天佑沖她豎起大拇指,
水珠從他指尖甩出一道弧線。劉經理終于打完電話,尖聲宣布:"物業半小時后才能來!
今天提前關門!"她掃了一眼泡在水里的廚房,目光落在小希和天佑身上,
"你們兩個留下來清理,其他人可以走了。"王姐擔憂地看了他們一眼:"經理,
都這么晚了...""他們搞砸的,他們負責!"劉經理指著天佑,"是你碰了那個閥門吧?
"又指向小希,"誰讓你穿鞋進廚房的?把地板都弄臟了!"小希張嘴想反駁,
天佑輕輕搖頭。她咬了咬嘴唇,把話咽了回去。等所有人都離開,
店里只剩下他們和嘩嘩的水聲。天佑從梯子上下來,褲腿滴著水,工服緊貼在身上,
勾勒出寬肩窄腰的輪廓。小希突然覺得臉頰發熱,趕緊低頭擰自己衣角的水。"對不起,
連累你了。"天佑聲音低沉,"我確實碰到了那個閥門,但它本來就銹得厲害。
"小希搖搖頭:"劉經理就是想找人撒氣。"她指了指還在滴水的塑料布,
"至少我們控制住了局面。"天佑嘴角微微上揚:"你反應真快。要是我一個人,
肯定就傻站著等物業了。""倒霉慣了,就學會應急了。"小希聳聳肩,
水珠從她的馬尾辮甩出來,"我去找拖把。"一小時后,廚房終于恢復了干燥。
物業修好了閥門,他們拖干了地面,整理了被水濺濕的食材。小希的腰酸得直不起來,
手指被水泡得發白起皺。天佑的紗布全濕了,他干脆拆掉它,
露出傷口——一道猙獰的結痂從手肘延伸到小臂。"你該換藥了。"小希皺眉,
"傷口不能一直濕著。"天佑無所謂地笑笑:"習慣了。比這嚴重的傷多了去了。
"小希從員工柜里找出急救箱,示意天佑坐下。她小心翼翼地用碘伏擦拭他的傷口,
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品。"你經常受傷?"她問。"嗯。五歲從樹上摔下來骨折,
七歲被自行車撞飛,十二歲..."天佑如數家珍,卻在看到小希心疼的眼神時停住了,
"呃,其實也沒那么嚴重。""我們真是倒霉二人組。"小希輕聲說,撕開創可貼的包裝,
"我六歲掉進下水道——井蓋被人偷了,我在前面跑沒看見。住院一個月。
"天佑驚訝地看著她:"我也是六歲!不過是掉進糞坑。"兩人對視一眼,
突然同時笑了起來。笑聲在空蕩蕩的快餐店里回蕩,驅散了整晚的疲憊。"餓嗎?"天佑問,
"我可以做個漢堡,雖然可能不太好看。"小希的肚子適時地咕嚕一聲回答了他。
天佑笑著走向操作臺,熟練地組裝起漢堡來。小希趴在桌子上看他忙碌的背影,
突然覺得這個夜晚也沒那么糟糕。天佑端來兩個賣相不佳但分量十足的漢堡和兩杯可樂。
小希咬了一大口,滿足地瞇起眼:"好吃!你怎么做到的?""秘密配方。
"天佑神秘地眨眨眼,"其實就是在肉餅上多撒了點胡椒。"他們邊吃邊聊,
話題從最喜歡的食物延伸到各自的家庭。小希講起母親日漸嚴重的帕金森癥狀,
父親肺纖維化的診斷結果;天佑則說起父親多年的肝硬化和母親的抑郁癥。
"我爸以前是建筑工人,干了一輩子體力活。"天佑用吸管攪動著可樂,
"現在連樓梯都爬不動,肚子脹得像個氣球。"小希點點頭:"我媽的手抖得越來越厲害,
連扣子都系不上。我爸...他上周又咳血了。"她的聲音低下去,"醫生說需要一種新藥,
但醫保不報銷。"天佑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你生日是哪天?""六月十八。怎么了?
"天佑的瞳孔微微放大:"...我也是六月十八。""真的?同年嗎?""1995年。
"小希驚訝地張大嘴:"我也是!"她放下漢堡,"這也太巧了!
"天佑若有所思:"你還記得2007年夏天那場特大雷暴嗎?""當然!
城東那棵百年老樹被劈中了,上了新聞。"小希回憶道,"我當時就在附近,
差點被樹枝砸到。"天佑的表情變得古怪:"...我當時也在那里。去給住院的爸爸送飯,
路過那棵樹不到五分鐘,雷就劈下來了。"兩人陷入一種奇特的沉默。
小希感覺后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胸口蔓延。
"我們...該不會是被詛咒了吧?"她半開玩笑地說。
天佑卻認真思考起來:"如果真是詛咒,那為什么我們遇到彼此后,好像沒那么倒霉了?
"小希愣住了。仔細想想,這一個月來,雖然小麻煩不斷,
但確實沒有以前那種災難級的厄運發生。就連今天的水管事件,也以他們成功控制局面告終。
"也許..."她慢慢地說,"兩個負負得正?"天佑笑了,
眼角擠出細小的紋路:"倒霉守恒定律?"收拾完最后的雜物,已經接近午夜。
天佑堅持送小希回家,盡管她再三表示自己習慣了走夜路。"兩個人走更安全。"天佑說,
鎖上快餐店的后門。六月的夜風帶著白天殘留的熱度,輕輕拂過小希的臉頰。
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時而交錯,時而分開。小希偷偷瞥了眼身旁的天佑,
發現他的側臉在燈光下格外分明,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右拐。"走到一個路口,
小希指路。天佑點點頭。一陣沉默后,他突然問:"你相信命運嗎?
"小希思考了一會兒:"以前不信。我覺得所有倒霉事都是巧合。"她頓了頓,
"但現在...我不知道。我們同一天出生,經歷過同樣的雷暴,
現在又在同一家快餐店打工...""而且都窮得叮當響。"天佑補充,兩人又笑了起來。
轉過最后一個街角,小希住的舊居民樓出現在眼前。她突然有些不舍,腳步不自覺地放慢。
"到了。"她在單元門前停下,"謝謝你送我。
"天佑抬頭看了看這棟墻皮剝落的老樓:"你住幾樓?""五樓,沒電梯。
"小希做了個鬼臉,"每天爬樓鍛煉身體。"天佑皺起眉:"這么晚了一個人爬樓不安全。
我送你上去。""不用了,真的。"小希連忙擺手,"這樓里住的都是老街坊,安全得很。
"天佑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那...明天見?""明天見。"小希轉身刷卡開門,
又突然回頭,"天佑!""嗯?""生日快樂...提前一個月。"她笑著說,
然后飛快地鉆進樓道。爬上五樓,小希靠在自家門上平復呼吸。她輕手輕腳地開門,
父母應該早就睡了。屋內一片漆黑,只有父親臥室傳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她摸黑洗漱完畢,
倒在床上,渾身酸痛卻莫名地感到一種久違的輕松。閉上眼睛,
天佑渾身濕透站在梯子上的畫面浮現在腦海,他笑起來時眼角的紋路,
還有他說"兩個負負得正"時認真的表情。小希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里。奇怪,
明明今天累得要死,為什么心里卻有種輕飄飄的感覺?同一時刻,天佑回到他租的閣樓間。
房間小得只能放下一張床和一個簡易衣柜,但他收拾得很整潔。墻上的小風扇吱呀呀地轉著,
吹不散夏夜的悶熱。他脫下濕衣服,檢查手臂上的傷口。小希包扎得很仔細,
創可貼邊緣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皺。他輕輕撫過那塊小小的敷料,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躺在床上,天佑想起小希說"生日快樂"時亮晶晶的眼睛。他很久沒過生日了,
上次還是十八歲那年,母親給他煮了碗長壽面。父親住院后,家里再沒有慶祝過任何節日。
窗外,一輪彎月懸在夜空。天佑閉上眼睛,夢見了兩個小孩在雨中的街道上奔跑,
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女孩和一個瘦高的男孩,他們手拉著手,跳過一個個水洼,
笑聲清脆如鈴鐺。幾公里外,小希也做了一個夢。夢里她和天佑站在陽光明媚的草地上,
天空湛藍如洗,沒有一絲陰霾。那晚,兩人都睡得格外香甜。第4章"限時三天!
超值全家桶立減二十元!"張小希踮起腳尖,把促銷海報貼在快餐店玻璃門上,
手指不小心被膠帶粘了一下。她輕輕"嘶"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一張紙巾已經遞到眼前。
"又是促銷。"天佑站在她身后,手里還拿著剛換好的垃圾袋,"上次促銷后,
我拖地拖到半夜。"小希接過紙巾,指尖不經意擦過天佑的手掌,
一股微小的電流似乎從接觸點竄上手臂。她迅速縮回手,
假裝專心擦拭指尖的膠漬:"這次不一樣,區域經理要來視察,
劉經理緊張得昨天訓話兩小時。
"天佑做了個夸張的顫抖動作:"難怪她今早眉毛畫得那么兇,像兩把菜刀。
"小希噗嗤笑出聲,趕緊捂住嘴。劉經理的腳步聲從后廚傳來,伴隨著她標志性的干咳。
"張小希!李天佑!別閑聊了!"劉經理揮舞著一張排班表,"促銷期間所有員工分成兩組,
你們倆一組,負責前廳點餐和配餐。王姐帶其他人負責后廚和備貨。"小希和天佑對視一眼,
兩人同時點頭。經過一個月共事,
個眼神交流許多信息——這次傳遞的是"又要倒霉了"的無奈和"至少我們在一起"的安慰。
促銷第一天,人潮從開門就涌進來。小希站在收銀臺后,手指在屏幕上飛舞,
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天佑在旁邊配餐,動作快得幾乎出現殘影,
卻依然保持每份餐點的完美擺放。"A12號餐好了!"天佑喊道,同時將托盤推向取餐臺。
小希頭也不回地接住,順手放上一包多要的番茄醬:"A12號的顧客,
您的小孩想要番茄醬對嗎?在這里。"戴眼鏡的女士驚訝地睜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小希微笑:"剛才點餐時聽到小朋友問您要番茄醬畫笑臉。"女士帶著滿意的笑容離開后,
天佑湊近小希耳邊:"讀心術?""觀察力。"小希小聲回答,
耳廓因天佑的呼吸而微微發燙,"你那邊薯條快沒了。"天佑立刻轉身補充薯條站,
剛好趕上下一波需求。整個上午,他們就像一臺精密協作的機器,
一個眼神、一個手勢就能明白對方需要什么。午高峰時,
他們的收銀配餐速度比另一組快了一倍,排隊顧客明顯減少。"見鬼了。
"劉經理站在辦公室門口嘀咕,"這兩個倒霉蛋湊一起居然效率這么高?"下午三點,
人流終于減少。小希靠在柜臺邊揉著酸痛的腳踝,天佑悄悄遞來一杯冰檸檬水。"腿還好嗎?
"他問,目光落在她發紅的腳踝上。小希接過水杯,
冰涼的觸感讓她舒服地嘆了口氣:"沒事,就是站太久了。
"她看著天佑同樣疲憊卻依然挺直的背影,突然說,"你該休息會兒,
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坐下過。"天佑搖搖頭:"習慣了。工地比這累多了。"他頓了頓,
"不過...和你搭檔確實輕松不少。""因為兩個倒霉鬼負負得正?"小希調皮地眨眨眼。
天佑正要回答,一個粗獷的男聲打斷了他:"喂!服務員!這漢堡都涼了!
"一個滿臉通紅的壯漢"砰"地把托盤砸在柜臺上,炸雞漢堡的包裝紙散開,
露出咬了一口的食物。小希立刻站直身體,換上職業微笑:"先生,我幫您換一份熱的。
""換?老子等半天了!"壯漢猛地拍桌,可樂杯震倒,褐色液體濺到小希的制服上,
"叫你們經理來!"小希咬住下唇,正準備按呼叫鈴,天佑已經一步跨到她前面,
高大的身軀像堵墻一樣隔在她和壯漢之間。"先生,"天佑的聲音出奇地平靜,
但小希能感覺到他繃緊的背部肌肉,"我馬上給您換一份新鮮出爐的,
再加一份雞塊補償您的等待時間。您看可以嗎?"壯漢瞇起眼睛打量天佑,
目光落在他結實的手臂上。片刻對峙后,壯漢哼了一聲:"快點!
"天佑轉身對小希低聲道:"你去后廚緩緩,這里我來。"小希搖搖頭,
堅持一起處理完投訴。等壯漢拿著補償餐點罵罵咧咧離開后,她才長舒一口氣,
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沒事了。"天佑輕聲說,遞給她一塊干凈毛巾,
"這種人我見多了,工地上的包工頭比他還兇。"小希擦拭著制服上的可樂漬,
突然意識到什么:"天佑...你剛才是在保護我嗎?
"天佑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我...就是覺得你沒必要挨那種人的罵。
"一股暖流涌上小希心頭,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
最終只是輕輕碰了碰天佑的手背:"謝謝。"這一幕被路過的王姐看在眼里。
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轉身去招呼其他顧客。促銷第二天,麻煩接踵而至。先是薯條機故障,
接著冰淇淋機罷工。小希和天佑卻像開了掛一樣,一個臨時改用炸籃做薯條,
一個想出用圣代代替冰淇淋的解決方案。顧客們甚至沒察覺到異常,滿意度反而比平時更高。
"邪門了。"午餐間隙,同事大劉陰陽怪氣地說,"平時你倆誰當班誰倒霉,
怎么湊一起反而轉運了?""就是,"另一個同事小李插嘴,"天佑你不是號稱'霉神'嗎?
上次和你一起值班,冷藏柜都壞了。"天佑低頭吃飯,沒有反駁。
但小希注意到他的指節因握緊筷子而發白。"至少我們解決問題了,"小希放下勺子,
聲音不大但很清晰,"不像有些人,遇到問題就躲廁所抽煙。"大劉臉色一變:"你說誰呢?
""誰接話就說誰。"小希直視著他,突然感到天佑在桌下輕輕碰了碰她的腳,
示意她別沖動。大劉悻悻地走開后,天佑小聲道:"沒必要為我吵架。
"小希哼了一聲:"我就是看不慣他們那樣說你。"她頓了頓,"你不是霉神,
你是我見過最靠譜的人。"天佑的筷子停在半空,眼神變得柔軟:"...謝謝。"下班后,
天佑主動提出幫小希修她那輛老是爆胎的電動車。兩人推著車來到天佑住的巷子口,
找了家路邊攤吃晚飯。"老板,兩碗牛肉面,一碗不要香菜。"天佑熟練地點餐,轉向小希,
"對吧?"小希驚訝地點頭:"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香菜?""上次員工餐你挑出來一大堆。
"天佑笑道,"我還注意到你喜歡把薯條蘸冰淇淋,喝可樂不加冰,
擦桌子總是從左上角開始..."小希心跳突然加速:"你...你觀察得真仔細。
"天佑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習慣了。在工地要隨時注意周圍環境,不然容易出事。
"面條上來后,小希教天佑一個省錢妙招:"把湯留著,回家加點蔬菜和面條又能吃一頓。
"天佑認真記下,然后分享自己的經驗:"菜市場關門前半小時去買菜,能砍價一半。
"兩人越聊越投機,從省錢技巧延伸到各自的童年回憶。
小希講起小時候跟著奶奶學包餃子的故事,天佑則說起父親教他認建筑工具的往事。
路燈亮起來,在他們臉上投下溫暖的光暈。吃完面,天佑在巷子口的修車攤借了工具,
蹲下來檢查小希的電動車。他動作麻利地拆開后胎,找到漏氣點,
然后從自己包里拿出一套補胎工具。"你連這個都隨身帶?"小希蹲在他旁邊問。
天佑專注地涂抹補胎膠:"工地上學的小技能。以前自行車老爆胎,就自己學會了修。
"他抬頭沖小希笑笑,"省了不少錢。"小希注視著他沾了機油卻依然靈活的手指,
突然覺得這樣的天佑格外有魅力。修好車后,天佑堅持送她回家,盡管兩人已經疲憊不堪。
"明天促銷最后一天,"分別時天佑說,"區域經理要來,劉經理肯定更變態。
"小希做了個鬼臉:"至少我們是一起面對。"回到家,小希輕手輕腳地洗漱,
不想吵醒父母。躺在床上,她回想今天天佑擋在她面前的樣子,他寬闊的肩膀,
還有修車時專注的側臉。一種陌生的甜蜜感在胸口蔓延,她趕緊把臉埋進枕頭里。同一時刻,
天佑躺在閣樓的小床上,回想小希為他出頭時閃閃發亮的眼睛,
還有她吃面時不小心沾到嘴角的湯漬。他翻了個身,把發燙的臉貼在冰涼的墻壁上。
他們不知道的是,劉經理正坐在辦公室里,盯著電腦上的排班表沉思。
屏幕上顯示著所有員工的效率評估,小希和天佑的數據明顯高出其他人一截。她拿起電話,
撥通了一個號碼。"區域經理,我覺得我發現了一個提高效率的方法...對,
就是那對'倒霉組合'...不,我認為應該分開他們...對,
制造點競爭..."掛掉電話,劉經理露出一個算計的笑容。她從抽屜里拿出一疊傳單,
上面寫著"員工評優獎勵計劃",最高獎是一筆可觀的獎金。"讓我看看,"她自言自語,
"在利益面前,你們的默契能撐多久?"第5章張小希的手指懸在員工更衣室的柜門前,
一張對折的紙條卡在縫隙處,上面用馬克筆寫著她的名字。她環顧四周,更衣室里空無一人,
只有遠處廚房傳來的嗡嗡聲。紙條展開時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上面是幾行潦草的字跡:"你以為天佑真把你當朋友?
昨天他和大劉說'帶著那個倒霉丫頭干活真累,要不是看她可憐才不搭理她'。
不信自己去問他。——好心人"小希的呼吸一滯,紙條在她手中微微顫抖。
她讀了一遍又一遍,每個字都像針一樣扎進心里。理智告訴她這可能是惡作劇,
但心底那個常年自卑的聲音已經開始尖叫:看吧,果然沒人會真心對你好。"小希?
"天佑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劉經理叫我們..."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紙條上。小希下意識地把紙條揉成一團塞進口袋,但已經太遲了。
"那是什么?"天佑走近一步,眉頭微蹙。"沒什么。"小希的聲音比想象中尖銳,
"垃圾而已。"天佑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似乎想拍拍她的肩,
最終還是放了下來:"你...還好嗎?""好得很。"小希猛地關上柜門,
金屬撞擊聲在更衣室里回蕩,"不是說經理找嗎?走吧。"一整天,
小希都像只刺猬一樣豎起全身的刺。她機械地完成工作,對天佑的搭話只用單音節詞回應。
午休時,她獨自躲在儲藏室吃面包,盡管胃里像塞了塊石頭一樣難受。"原來你在這兒。
"王姐推門進來,手里端著兩杯奶茶,"給,今天買一送一。
"小希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謝謝王姐,我不太渴。
"王姐把奶茶硬塞進她手里:"少來這套。說說吧,和天佑吵架了?""沒有。
"小希盯著奶茶杯上的水珠,"我們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吵的。""那是因為那張紙條?
"小希猛地抬頭,奶茶差點打翻:"你怎么知道?"王姐嘆了口氣,
在她旁邊坐下:"大劉和小李在廚房里笑得像兩只下蛋母雞,我聽見了幾句。
"她拍拍小希的手,"傻丫頭,那明顯是挑撥離間啊。"小希咬住下唇:"但萬一是真的呢?
""我和天佑共事三個月了,"王姐說,"那孩子話少,但從不在背后說人壞話。
上次大劉嘲笑你送餐慢,還是天佑站出來替你說話的,記得嗎?
"小希的記憶閃回那個場景——天佑站在她前面,
平靜地對大劉說"誰都有狀態不好的時候"。她口袋里的紙條突然變得無比沉重。
"我..."她的聲音哽咽了,"我只是習慣了倒霉,
習慣了被人嫌棄..."王姐摟住她的肩膀:"去和他談談吧。
那孩子看你的眼神..."她突然停住,搖搖頭,"算了,你們年輕人的事自己解決。
"下午三點,客流低谷期。小希鼓起勇氣走向正在整理餐具的天佑。他抬頭看了她一眼,
又迅速低下頭,繼續摞餐盤,但小希注意到他把幾個盤子反復擺弄了三次。"天佑,
"她深吸一口氣,"關于今天早上...""你相信那些話嗎?"天佑突然問,
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小希的心揪了一下:"我...我不知道。
我們認識才一個多月..."天佑放下餐盤,轉身面對她。
他的眼睛里有種小希從未見過的受傷神色:"我以為我們至少是朋友。
"就在小希不知如何回應時,劉經理尖銳的聲音從辦公室方向傳來:"張小希!李天佑!
過來一下!"經理辦公室里彌漫著濃郁的香水味,小希忍住打噴嚏的沖動。
劉經理坐在辦公桌后,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敲打著桌面上的文件。"促銷周結束了,
你們的表現..."她故意拖長音調,"令人失望。"小希和天佑困惑地對視一眼。
過去三天,他們的工作效率明明是全店最高的。"特別是今天,"劉經理繼續說,
"錯誤頻出,顧客投訴增加。區域經理很不滿意。"小希這才意識到,
她和天佑的冷戰確實影響了工作。今天至少有兩次顧客要加醬料她忘記轉達,
而天佑也心不在焉地裝錯了兩次餐。"考慮到你們之前的良好表現,公司決定再給一次機會。
"劉經理從抽屜里拿出兩張紙,"這是'員工評優獎勵計劃',最高獎金五千元。
下周開始評選,為期兩周。如果你們還想保住這份工作..."她意味深長地頓了頓,
"就好好表現吧。"走出辦公室,小希鼓起勇氣拉住天佑的袖子:"我們能談談嗎?就現在。
"后巷的垃圾桶旁不是理想的談話地點,但至少安靜無人。
小希掏出那張皺巴巴的紙條遞給天佑:"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天佑讀完紙條,
眉頭越皺越緊:"我從沒說過這種話。"他把紙條撕得粉碎,
"我怎么可能...你是我在這里唯一的朋友。""我知道,是王姐提醒了我。
"小希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我只是...習慣了倒霉,習慣了被人嫌棄,
所以..."天佑的手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視他的眼睛:"聽著,張小希。
也許我們確實倒霉,也許全世界都嫌棄我們,但至少我們還有彼此。
"他的拇指輕輕擦過她的臉頰,小希這才發現自己哭了,"兩個倒霉鬼抱團取暖,記得嗎?
"小希破涕為笑:"負負得正?""沒錯。"天佑也笑了,眼角擠出細小的紋路,"所以,
一起拿下那個獎金?""一起。"他們的和解立刻反映在工作上。
下午的配合比前幾天更加默契,甚至創下了單小時服務顧客數量的新紀錄。下班前,
王姐神秘兮兮地把他們叫到儲藏室。"我有個主意,"她小聲說,"關于那個評優比賽。
其他人都打算靠勤快取勝,但你們可以玩點不一樣的。""什么主意?"小希問。
王姐眼睛一亮:"'倒霉鬼套餐'!"天佑挑眉:"什么意思?
""你們不是總說自己倒霉嗎?把這事兒變成賣點!"王姐越說越興奮,
"比如點這個套餐可能會少塊雞翅,但價格便宜,
而且附贈'霉運退散'小貼紙...年輕人會喜歡的!"小希和天佑面面相覷,
同時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亮光。接下來幾天,他們利用下班時間設計套餐內容和宣傳海報。
小希負責文案,
天佑則用他那雙做慣粗活的手出乎意料地畫出了可愛的卡通形象——兩個笑瞇瞇的小幽靈,
舉著"霉運退散"的橫幅。"你居然會畫畫?"小希驚訝地看著天佑的草圖。
天佑耳根微紅:"小時候喜歡,后來...沒時間了。"區域經理來訪那天,
快餐店人滿為患。劉經理緊張得不停整理衣領,眼睛一直盯著門口。
當區域經理——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終于出現時,她的笑容幾乎要裂到耳根。
"歡迎陳經理蒞臨指導!"她聲音提高了八度。陳經理只是點點頭,目光掃視著餐廳。突然,
他停住了——柜臺前圍著一群年輕人,正在搶購什么。他走近一看,
發現是一個特別的促銷展臺,上面貼著醒目標簽:"倒霉鬼專屬套餐——買它,帶走霉運!
"展臺后,小希和天佑配合默契地向顧客介紹:"購買這個套餐可能會隨機缺少一樣小食,
但價格比正常套餐便宜五元,還附贈限量版霉運退散貼紙和幸運餅干!""太有創意了!
"一個戴眼鏡的女孩興奮地說,"我要發朋友圈!"陳經理觀察了十分鐘,
然后走向劉經理:"這個促銷活動是誰的主意?
"劉經理臉色變了變:"是...是兩個試用員工瞎搞的,我馬上叫停...""不,
很有創意。"陳經理打斷她,"年輕人喜歡這種自嘲式的幽默,而且確實提高了客單價。
"他指向正在排隊的人群,"我要見見這兩個員工。"當小希和天佑站在陳經理面前時,
兩人的手在背后緊張地絞在一起。"你們的創意很出色,"陳經理說,
"正好公司準備在大學城開新店,需要這種年輕化的營銷思維。"他遞給兩人名片,
"保持聯系。"劉經理的笑容僵在臉上,看著陳經理親切地拍天佑的肩膀。等區域經理離開,
她咬牙切齒地說:"別高興太早,評優還沒結束呢。
"但"倒霉鬼套餐"帶來的效應遠超預期。接下來一周,不僅本地大學生蜂擁而至,
甚至有人專程從鄰市趕來打卡。小希和天佑不得不延長促銷時間,每天忙得腳不沾地,
卻干勁十足。周五晚上,小希正在清點現金,手機突然響起。
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小希...你爸又咳血了...這次比上次多..."小希的手一抖,
收銀盒差點掉在地上:"我馬上回來!"天佑見狀立刻接手她的工作:"去吧,這里交給我。
"小希沖回家,和母親一起把父親送到醫院。診斷結果和上次一樣——肺纖維化加重,
需要住院觀察。但這次醫生態度強硬了許多:"再不接受正規治療,病情會加速惡化。
""多少錢?"小希直接問。醫生推了推眼鏡:"第一階段治療大概三萬。"三萬。
這個數字在小希腦海中回蕩,像一記重錘。即使拿到評優獎金,也遠遠不夠。
回到家已是凌晨兩點。小希輕手輕腳地進門,不想吵醒剛睡下的父母。她癱在客廳舊沙發上,
眼淚終于決堤而出。為什么?為什么無論她怎么努力,霉運總是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