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同被傾倒的墨水瓶,濃稠的暗色潑灑在寫字樓的玻璃幕墻上,
張繁站在32層的落地窗前,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城市天際線逐漸被染成暗紫色的景象。
霓虹燈牌尚未亮起,街道在暮色中顯得灰暗,宛如一條條灰色的靜脈,
蜿蜒在混凝土森林的軀體上。她的米色職業套裝袖口已經磨得起球,
領口別著一枚廉價的銀色蝴蝶胸針,那是去年生日時,她自己送給自己的禮物,雖然不昂貴,
卻承載著她對自己的愛與期許。手機在她的掌心震動,
一條催款短信如同毒蛇吐著信子般出現:“尊敬的客戶,
您的信用卡本期最低還款額為18,765元,
逾期將影響您的征信記錄……”張繁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心中充滿了焦慮。
三個月前,母親突發重病,ICU的費用如同無底洞一般,吞噬了她所有的積蓄,
還讓她背上了沉重的債務,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電梯下降時,鏡面倒映出她疲憊不堪的面容。
粉底在T區斑駁,睫毛膏暈染出細小的黑痕,如同兩道永遠化不開的烏云。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脖頸,那里還殘留著今早被房東催租時,項鏈夾進肉里的刺痛。
這條玫瑰金色的項鏈是她大學畢業時買的,如今鏈子已經褪色,搭扣也變得松松垮垮,
但對她來說,它不僅僅是一件飾品,更是她青春歲月的見證。八點的便利店,
冷氣開得過分充足,白熾燈把貨架照得慘白。張繁套上印有便利店LOGO的藏青色圍裙,
后頸被粗糙的布料磨得發紅。收銀臺的計算器按鍵黏膩,沾著前班同事留下的薯片碎屑。
她機械地掃碼、收錢,聽著硬幣落進錢箱的聲響,眼皮止不住地打架,疲憊感如潮水般涌來。
十一點換上外賣騎手的熒光馬甲時,張繁的肩膀已經酸痛得幾乎抬不起來。
電動車坐墊被雨水泡得發脹,她戴上頭盔,在導航的機械女聲指引下沖進夜色。
暴雨砸在頭盔上砰砰作響,雨刮器拼命擺動也只能勉強看清前方。
第三個訂單是送往城中村的六樓,沒有電梯。她踩著積水狂奔,樓道里堆滿雜物,
霉味混著泡面味讓人作嘔。爬到五樓時,膝蓋突然發軟,整個人撞在銹跡斑斑的鐵扶手上,
膝蓋傳來鉆心的疼痛。她咬著牙繼續往上爬,敲響房門的瞬間,手機彈出催款短信,
屏幕的冷光映得她臉色更加蒼白。周五的夜晚,張繁站在酒會門口,深吸一口氣,
試圖平復內心的緊張。她特意借了同事的黑色小禮服,裙擺短得有些不合身,
露出膝蓋上未愈的擦傷——那是送外賣時摔的。高跟鞋是在二手店淘的,鞋跟已經磨損,
走起路來有些搖晃。水晶吊燈將大廳照得如同白晝,香檳塔折射出七彩光芒,
賓客們的笑聲和碰杯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氛圍。旋轉門吞吐著衣香鬢影,
張繁站在陰影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裙擺的褶皺。
她能聞到自己身上混雜著便利店關東煮的味道和廉價香水的氣息,
與周圍彌漫的高級古龍水、紅酒香氣格格不入。這場酒會是公司強制要求參加的,
她本想找借口推脫,但想起信用卡賬單,還是硬著頭皮來了——說不定能遇到什么機會,
幫她擺脫債務的泥潭,重新找回生活的希望。就在這個時刻,
張繁的身后突然響起了一陣低沉的男聲,聲音中帶著幾分戲謔和笑意:“張小姐?
”張繁猛地轉身,她的高跟鞋險些讓她崴到腳,她不得不扶住墻,
抬頭看見一個男人正垂眸望著她。這個男人身著一套深灰色威爾士親王格紋西裝,
西裝的面料采用的是180支精紡羊毛,這種面料在水晶吊燈下泛著柔和的啞光,
細密的格紋在衣料表面流動,宛如暗涌的潮水。他的肩部剪裁貼合而挺括,
將他寬闊的身形襯托得愈發挺拔,腰線微微內收,勾勒出優雅的輪廓。
他的襯衫是法式雙疊袖扣設計,搭配一對鉑金袖扣,袖扣上鑲嵌著切割成菱形的黑曜石,
隨著他的動作折射出冷冽的光。他的領帶選用了深酒紅色的真絲材質,
手工編織的溫莎結飽滿而規整,與西裝的灰色形成微妙的撞色,增添了幾分精致與沉穩。
他的領口別著一枚造型獨特的青金石胸針,深藍色的石面上散布著金色的黃鐵礦,
像是夜空里閃爍的星辰,與西裝的暗紋相得益彰。他的腕表是百達翡麗的復雜功能系列,
深棕色鱷魚皮表帶與金色表殼相互映襯,表盤上的陀飛輪裝置在燈光下緩緩轉動,
精密的機械結構盡顯奢華與品味。他的黑色牛津鞋擦得锃亮,鞋頭的雕花細膩精致,
每一步踏在地面上,都發出沉穩而有力的聲響。張繁的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眼前的男人周身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那種從容與矜貴,
是她在便利店收銀臺、在雨夜送外賣的路上從未見識過的。
他身上的氣息像是精心調制的高級香水,雪松混著煙草的味道縈繞在鼻尖,
卻又隱隱透出一絲危險的氣息。她下意識地低頭看自己的手,
指甲縫里還沾著便利店關東煮的油漬,與對方袖口那鉑金袖扣的冷光形成刺眼的對比。
“看你一直在角落發呆,是對這些商業社交不感興趣?” 男人的聲音低沉醇厚,
像大提琴的低音在胸腔里震動。張繁抬起頭,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眸,
那目光像是精準的掃描儀,掃過她不合身的禮服、磨損的鞋跟,還有她頸間褪色的項鏈。
她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衣服,所有的窘迫與狼狽都暴露在他的目光下,臉頰瞬間燒了起來。
接過香檳杯時,她的手指微微顫抖,杯壁的涼意也無法驅散掌心的汗意。
“只是在想工作上的事。”她的聲音發虛,努力挺直脊背,
卻聽見禮服后背拉鏈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聲響。余光瞥見不遠處同事投來的異樣目光,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此刻的模樣,在這群衣冠楚楚的人中,就像誤入天鵝群的麻雀。
她感到自己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壓力包圍,讓她無法呼吸。然而,
內心深處卻涌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渴望。她想起手機里不斷彈出的催款短信,
想起母親病房里滴答作響的輸液管,想起那些在深夜便利店獨自抹淚的時刻。眼前這個男人,
或許就是她擺脫泥沼的繩索,哪怕這繩索可能會勒斷她的脖子。她渴望改變現狀,
渴望能夠有足夠的力量去支撐起家庭的重擔,渴望能夠從這無盡的困境中解脫出來。
高峰倚著大理石柱,姿態隨意卻透著掌控一切的氣場。他轉動著鉑金領帶夾,
金屬在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據我所知,張小姐在市場部?”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像是大提琴的低音,“上次你們公司的提案,有個創意倒是讓我眼前一亮。
”張繁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沒想到高峰會注意到自己的工作,
更沒想到他會提起那個熬了三個通宵才完成的提案。她的手指緊緊握住酒杯,
指節泛白:“您…… 您看過那份方案?”高峰輕笑一聲,從西裝內袋掏出一支雪茄,
銀色的打火機擦出幽藍的火苗。煙霧在兩人之間繚繞,模糊了他的表情,
卻讓張繁看清了他腕表上的陀飛輪裝置,精密的機械結構在火光中緩緩轉動,
如同他深不可測的心思。“做我們這行,總得關注些有趣的東西。”他彈了彈煙灰,
煙灰落在張繁腳邊的波斯地毯上,“那個關于社區共享經濟的點子,是你想出來的?
”張繁的喉嚨發緊,點點頭。她想起做方案那幾天,在出租屋里啃著冷掉的泡面,
對著電腦屏幕反復修改的場景。此刻那些辛酸突然涌上心頭,眼眶微微發熱。
她感到一種莫名的自豪,盡管過程艱難,但那是她努力的成果,是她智慧的結晶。
“很有想法。” 高峰的目光從她的臉滑到她膝蓋的擦傷上,停留了兩秒,
又若無其事地移開,“但有個致命缺陷 —— 沒有考慮到下沉市場的消費慣性。
”他忽然湊近,雪松味的氣息噴在張繁耳畔,“知道為什么嗎?”張繁本能地后退半步,
后背貼上冰涼的大理石柱。她能感覺到高峰西裝袖口的絲綢襯里擦過她裸露的手臂,
“因…… 因為缺乏實地調研?”“聰明。” 高峰直起身子,眼中閃過一絲興味,
“愿意跟我聊聊具體細節?我的辦公室就在樓上。”他指了指旋轉樓梯,
那里的水晶吊燈正流淌著蜜糖色的光。張繁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仿佛要跳出她的身體。
她瞥見不遠處同事投來的異樣目光,知道那些人正好奇她為何會被高峰單獨搭話。
她又想起手機里的欠款短信,想起母親還未結清的醫藥費。“好。”她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
盡管內心充滿了不安和焦慮。電梯上升時,密閉空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
高峰的古龍水味愈發濃烈,混著雪茄的余韻,壓得張繁喘不過氣。她盯著電梯樓層數字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