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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選章節

    發表時間: 2025-05-08 15:23:22

    煞星小姐的逆襲:從京都災星到王府嬌寵。孫沁寧,在京都眾人眼中,宛如天生帶煞的災星,

    聲名遠揚。及笄之時,命運的紅線肆意牽扯,將她與殷國公之子殷俊相連。

    聘禮剛下不過兩日,殷俊便一頭扎進尹紅院尋歡作樂,怎料樂極生悲,就此丟了性命。

    公堂上,老鴇嚇得渾身顫抖,如同風中落葉,涕淚橫流地求饒:“大人吶,

    這殷世子去得實在詭異,咽氣時臉上竟還掛著笑容……”轉年,媒婆滿臉堆笑,

    攜帶著豐厚禮品,踏入孫府諂媚說道:“孫老爺,定北侯家二公子,儀表堂堂,

    恰似潘安在世,于戰場上更是英勇非凡,與您家小姐堪稱絕配。”孫老爺聽聞,

    忙不迭點頭應允。然而,僅僅過了三日,定北侯在家中用餐時,不知為何突然被噎住,

    瞬間沒了氣息。此事一出,京都關于孫沁寧的傳聞愈發離譜,說她是天煞孤星,

    所到之處皆會帶來災禍。直至那日……秋獵慶宴,她躲在角落,盯著精美宮廷點心。

    捏起塊玫瑰酥,咬下,陡然間,

    官家聲如炸雷:“將孫家姑娘許配給齊王為妃……”孫沁寧驚愕瞪眼,

    口中酥屑“噗”地噴出,落滿憑幾與桌布。京中權貴們瞬間面面相覷,旋即竊竊私語。

    一位華服貴婦,以絲帕半掩嘴,低聲道:“齊王近來不得圣心,官家此舉,倒也能理解。

    ”身旁著官袍之人,趕忙點頭附和:“是啊,齊王傷腿后鮮少露面,聽聞性格孤僻,

    極難伺候,怕以后這孫家女有得罪受咯…”也有不屑的哼著反問道:“傷腿孤僻又如何?

    配這煞星女,正合適。”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嘲諷之意盡顯。孫老爺不敢怠慢,

    趕忙上前接旨。他手抖個不停,滿臉震驚,下意識瞥向女兒,眼中滿是無奈,眼睛瞪得老大。

    孫沁寧半晌回過神,嘴上沾著碎屑,匆忙撩裙跪地,學著父親領恩,模樣狼狽滑稽。

    周圍賓客先是一怔,旋即議論聲更甚。獵宴方罷,孫老爺神色凝重,恰似熱鍋上的螻蟻,

    在廳中來回踱步,滿面愁云如墨染。反觀孫沁寧,卻一派輕松,大大咧咧地坐于環椅之上,

    正饒有興致地把玩著弓弩,對于那賜婚之事,仿若未聞,神色間盡是不以為意。

    孫夫人聽聞消息,匆忙小跑至中廳,兩眼放光,興奮拍手,聲音發顫:“老天開眼,

    咱家寧兒終有著落!”孫老爺轉身,眉頭緊皺,焦急道:“還樂!齊王豈是好相與的?

    那可是出了名的難伺候。再看寧兒,成天舞刀弄棒,哪像個能入王府的樣!

    ”孫夫人雙手叉腰:“老爺,話不能這么講。寧兒雖不擅細活,可性子灑脫直爽,

    少了那些彎彎繞繞,說不定正合王府心意。”孫老爺急得跳腳:“都是你平日過于寵溺,

    慣出她這脾性,如今倒還有理了?”“那…那如今圣旨已下,您跟妾身在這兒爭辯有何用?

    ”孫夫人挺直胸膛豎起大拇指,滿臉自信地笑道:“妾身就覺著,

    咱寧兒這性格到哪都招人喜歡。”孫老爺氣得結巴:“你……你就護著她!”二人爭執不休。

    孫沁寧卻仿若未聞,慢悠悠起身,拍拍衣服,掏掏耳朵往屋里走:“這秋蟬叫得,

    煩死個人了。”孫老爺朝她背影喊:“終身大事,你咋這么不上心!

    ”孫沁寧頭也不回擺手:“爹,別操心。福禍自有定數,我先睡一覺。”良辰已至,

    萬里紅綢自天際蜿蜒鋪陳,如熾熱流焰將整座城池籠罩,彰顯皇家迎親的極致氣派。

    駿馬昂首闊步,花轎周身精雕細琢,鑲嵌的珠翠在日光下璀璨生輝。然而,

    本該騎于馬上的齊王徐景淵卻蹤跡全無,唯有其貼身侍衛李秋元代為迎親。

    街道兩旁百姓摩肩接踵,目光中滿是苛刻與獵奇,對著孫沁寧指指點點。“瞧啊,

    這孫府遠近聞名的煞星,當真要嫁進王府嘍。”“嘿,這煞星配那戰損王爺,

    倒也算得上是絕配,天生一對倒霉人。”“可不是嘛,如此看來,往后的齊王府,

    怕是要被攪得雞飛狗跳咯。”孫沁寧身著華麗喜服,鳳冠霞帔更襯她身姿婀娜。

    面對如芒在背的異樣目光與刺耳議論,她神色自若,蓮步輕移,大大方方走向花轎,

    而后穩穩踏入坐定,那坦然模樣,絲毫不把外界紛擾放在心上。洞房花燭夜,靜謐的新房內,

    紅燭“噼里啪啦”地燃燒。“咯吱”一聲,木門緩緩推開,打破一室寂靜。

    孫沁寧端坐在鳳凰榻上,蓋頭輕薄如霧。透過紅紗,她瞧見兩個黑色鐵輪緩緩靠近。

    輪椅上的男人沉默不語,周身卻散發出強大氣壓,令她下意識地渾身一緊,

    警覺之意瞬間從心底油然而生。輪子在她紅色婚服旁戛然停住,透過薄紗,

    孫沁寧敏銳地察覺到男人的手腕正朝著自己的蓋頭伸來。她柳眉一挑,

    聲音清脆卻帶著幾分挑釁:“王爺可想清楚了?若掀開我的蓋頭,不怕厄運纏身?

    ”徐景淵冷笑一聲,聲音低沉而篤定:“在本王地盤上,便是厄運見了,也得乖乖繞道。

    ”說罷,修長手指捏住紗角,輕輕一扯,蓋頭瞬間滑落。然而,

    迎接他的并非新娘子嬌羞的面容,而是一根明晃晃的金簪,帶著凌厲的風聲,

    直逼他咽喉而去。孫沁寧指尖翻腕,

    簪尖閃爍的寒芒在燭光下顯得格外刺眼:“想這么容易就得手,沒門!”徐景淵眉峰未動,

    輪椅碾過青磚發出輕響,旋身避過鋒芒時,錦袍袖口帶起一縷風:“就這點能耐?

    ”她哪肯咽下這口氣,左拳裹挾著勁風直擊他面門,

    銀線繡的纏枝蓮紋在袖間翻飛如浪:“接招!”他長臂一旋,輪椅靈活如水中游龍,

    指尖順勢扣住她肩頸穴位,輕描淡寫一帶——孫沁寧踉蹌著撞入他懷中,

    發間茯苓香混著他身上的松煙味炸開。“不自量力。”他指尖扣住她腕骨,觸感細膩如溫玉,

    卻藏著鐵鉗般的力道。她抬眼怒視,胸脯因喘息劇烈起伏,眼底似有烈焰灼灼,

    要將這半身不遂的齊王燒成灰燼。洞房紅燭搖曳,紗幔無風自動。徐景淵屈指挑起她下頜,

    鎏金指套擦過她泛紅的臉頰,唇角噙著薄冰似的笑:“世人皆說你愚鈍粗陋,

    卻不知......”他頓了頓,指腹碾過她跳動的脈搏,

    “你竟是個暗藏鋒芒的‘女魔頭’。”孫沁寧齒間咬得生疼,杏眼圓睜如燃烈火,

    腕間銀鐲在掙扎中撞出碎響:“松開!”徐景淵穩坐輪椅如磐石鎮岳,

    指節叩過扶手的麒麟紋,聲線冷似玄鐵:“既已成婚,便該知曉何為婦道——莫做徒勞之爭。

    ”她忽而冷笑,眼波流轉間掠過狡黠:“王爺拖著傷腿在金鑾殿外長跪整夜,

    所求恐怕不止一道賜婚圣諭吧?”他眉峰微挑,眼底泛起暗潮般的興味:“你倒說說,

    本王所圖為何?”“嗤——”她撇撇唇,眼尾揚起輕蔑的弧度,

    “世人皆道王爺是為報家兄當年相救之恩,可真相……未必如此。”“哦?

    ”他目光如鷹隼鎖定獵物,輪椅碾地逼近半尺,“洗耳恭聽。”孫沁寧攥緊裙角,

    喉間滾過滾燙的勇氣:“王爺明知我心屬恒王,非他不嫁……”話音未落,

    便被他輕輕抬手截斷。他指尖敲了敲輪椅扶手,神色驟冷如冬夜凝霜:“所以,

    你這是承認了,殷俊暴斃于尹紅院,定北侯家宴之中突然斷氣,皆是你的手筆,

    只為非徐靖宵不嫁?”“我……何曾有這般手段?”孫沁寧眼波驟亂,

    在燭火下晃出細碎心慌。徐景淵松開鉗制她的力道,輪椅碾過青磚退回三尺,

    檀木扶手在掌心沁出冷意:“你清楚殷俊沉溺溫柔鄉,

    便買通他人用細針貫穿其百會穴——待他情動之時,氣血上涌便會暴斃。縱有仵作查驗,

    也只道是精盡人亡。”他頓了頓,指腹摩挲著輪椅上的云紋雕刻,“何況殷國公愛面子,

    斷不會讓兒子的丑事宣揚出去。”言罷,他再緩緩轉眸,目光如刀,

    細細打量眼前鬢角凌亂的女子,語調拖長:“還有定北侯……”“王爺可莫要空口白牙,

    胡亂攀誣!”孫沁寧心中慌亂如麻,但她語氣卻還故作強硬。“定北侯與恒王素來不睦,

    其子蕭珺庭卻偏要與恒王府往來。”他從袖中取出羊脂玉匣,開蓋時飄出一縷極淡的藥香,

    “這‘醉風散’無色無味,混入參湯中足以讓喉疾之人窒息而亡——你該認得吧?

    ”“醉風散?”她指尖一顫,不由自主地接過玉匣,眼睫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

    “我從未見過這東西……定北侯對家兄有知遇之恩,我怎會……”話音戛然而止,

    血色突然從她臉上退潮,“難道他的死……不是意外?”“怎么?你竟不識得?

    ”徐景淵見她表情不似作偽,不禁開口問道:“這么說,定北侯的死與你無關了?

    ”她望著案上鎏金燭臺,忽然將金簪重重拍在桌上,

    珊瑚珠墜子磕在紫檀木上發出脆響:“雖非我親自動手,

    但他患有喉疾之事……的確是我與旁人閑談時說漏了嘴。”說罷,她跌坐在榻沿邊上,

    發間玉飾歪斜,倒像是戰場上丟了兵器的將卒,眼底翻涌著懊悔與驚惶。“定北侯一薨,

    其子便要守孝三年不得議親——徐靖宵這招雖下作,倒也算為你費了番心思。

    ”“既然王爺早知我二人情投意合,為何偏要做這棒打鴛鴦的劊子手?

    ”孫沁寧行至桌邊拍案而起,茶盞中的殘茶濺在裙上,洇開暗褐色的怒痕。他忽然垂眸,

    掌心按上毫無知覺的雙腿,喉間溢出一聲極輕的笑,卻比冰錐更冷:“這世間最痛快之事,

    莫過于讓徐靖宵如吞黃連——你,便是本王手中最鋒利的那根刺。”“王爺就不怕夜長夢多,

    枕邊人暗藏刀劍?”孫沁寧毫不示弱,眼神帶著決然。“枕邊人?”他突然發力,

    輪椅猛地向前,將她抵在雕花床榻上。檀木床欄硌得她后背生疼,

    而他的指尖如鐵鉗扣住她手腕,“是像這樣么?”呼吸交纏間,

    他忽然伸手解開她婚服上的金絲盤扣,第一顆珍珠墜子“啪嗒”落在青磚上,驚起細微回聲。

    她眼眶驟紅,喉間涌出哭腔:“求你……別這樣……”這聲嗚咽如利箭射中他心口。

    徐景淵猛地頓住動作,抬眼望去,見她睫毛上凝著淚珠,像雨打海棠般狼狽又倔強。

    他忽然掐住她下頜,指腹碾過她顫抖的唇瓣:“為他背人命、守貞潔,你就這般死心塌地?

    ”“我……曾對他起過誓……”孫沁寧唇瓣輕顫,如秋風中抖落的蝶翼,

    眼底水光瀲滟似將碎盡星河。徐景淵忽然屈指抵住她顫抖的唇,指腹掠過她唇間溫度,

    忽而輕笑:“聒噪。你這般女人,也配本王動用強蠻?”話音未落,

    他已撐著扶手利落坐回輪椅,錦袍下擺掃過她垂落的發梢,“可敢與本王打個賭?

    ”“賭……什么?”她慌忙扯過繡被掩住半敞的衣襟,珊瑚珠串在慌亂中勾住床幔,

    晃出細碎光影。“便賭你口中的‘情投意合’——”他轉動輪椅碾過滿地月光,

    臨去時拋下一抹涼薄笑意,“究竟是金石之盟,還是鏡花水月。”晨曦漫過王府飛檐時,

    婢女墨荷已將孫沁寧的青絲綰成同心髻。鎏金鏡里,發間那支點翠步搖折射著冷光,

    恍若那年城外的風沙——徐靖宵身披銀甲勒住韁繩,掌心的溫度透過戎裝手套傳來,

    “待我凱旋,必向父皇求娶你為妻。”如今螺髻初成,卻非為心上人。“靖宵,

    我終究負了這約……”她望著鏡中自己,眼底漫過酸澀的潮。“娘娘,時候不早了。

    ”墨荷見她發呆,輕聲提醒。車轎內,徐景淵半閉著眼,倚在正位,對她不理不睬,

    兩人間氣氛冰冷,毫無新婚喜氣。不知過了多久,馬車不再向前,

    侍衛李秋元恭敬稟報道:“王爺,敬安門到了。”徐景淵懶懶抬眸,

    “嗯”字尾音拖著幾分冷峭。“今日便由你來推本王。”他轉頭看向孫沁寧,語氣似是隨意,

    卻藏著不容置疑的鋒銳。李秋元識趣,讓出輪椅扶手。孫沁寧心中雖有些無奈,

    但還是微微福身。宮巷幽深曲折,二人依舊無言,兩側宮墻投下斑駁陰影,

    唯有輪子滾過石板路的“咕嚕”聲在靜謐中回蕩。未央殿前檐角銅鈴輕顫,

    內侍何治率兩排宮女款步迎上,鎏金錦盒里的玉如意泛著冷冽光澤:“齊王殿下,

    官家政務繁忙,著免了您與王妃的請恩,特賜此禮,祝二位琴瑟和鳴。

    ”徐景淵指尖碾過輪椅扶手,腕骨青筋微跳,面上卻牽起慣常的笑,

    扣住孫沁寧手腕時力道發緊——這雙手曾握劍護過家國,

    如今卻只能在鎏金托盤前擠出虛浮的謝意。“謝父皇恩典,兒臣改日再進宮問安。

    ”他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青黑陰影,忽然覺得自己像被賜了根骨頭的犬,

    連搖尾都帶著荒誕的滑稽。雖早聞齊王不被圣寵,可親眼見這場景,

    孫沁寧心口還是泛起澀意。她偷瞥向輪椅上的男子,只見他眼底掠過一絲轉瞬即逝的孤寂,

    像深潭里閃過的冷箭——原來這不可一世的齊王,也有被折了羽翼的時候。“回府。

    ”徐景淵忽然開口,聲線冷得像冰面裂出的縫。他感受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那點微妙的憐憫讓他渾身不適。孫沁寧慌忙轉身推動輪椅,檀木扶手在掌心沁出冷汗。

    宮巷依舊蜿蜒如舊,可她忽然覺得這青磚碧瓦間流動的風,竟比昨夜洞房更涼些。

    輪椅轱轆聲驚起檐下白鴿,她望著那道振翅遠去的白影,

    忽覺自己與身邊人竟如被困在同一方金籠里的雀,一個啄傷了爪子,一個折斷了翅膀。

    “父皇今日確實要召見比我更緊要的人物。”徐景淵望著宮墻上斜斜的竹影,

    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叩著輪椅扶手。“陛下召見朝臣乃家國大事,王爺不該與內眷議論朝政。

    ”她垂眸盯著青磚縫里的苔痕,珍珠耳墜在鬢邊晃出細碎光影。“或許這人你倒有興致聽聽,

    ”他特意將“興致”二字咬得極重,尾音拖出貓戲老鼠般的狡黠,“畢竟是老熟人。

    ”“王爺若想讓我知曉,直說便是,”孫沁寧隱約感到幾分不安,卻也未表現明顯。

    “邊境戰事已了,徐靖宵的人馬一月前便班師回朝,”他感受到她驟然僵直的脊背,

    慢悠悠補刀,“今日正午剛入京城。”她手中力道失控,輪椅在青石板上劃出刺耳聲響。

    轉身時發間步搖撞在他肩甲上,驚得檐下銅鈴一陣亂響:“當真?”“本王何須騙你?

    ”他抬眸看她眼底翻涌的驚濤,忽然輕笑出聲,“聽聞還帶回來一位妙齡女子。

    ”“你說什么?”她踉蹌著繞到他身前,繡鞋碾過滿地碎光,

    聲音里浸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意。“急了?”他仰頭看她慌亂的神色,

    忽然覺得這晨光都變得有趣起來,“再急也無用——你已是本王妃子,他日相見,

    他得喚你一聲‘王嫂’。”這話像把鑲了金邊的刀,既戳破了她心底的隱秘,

    又在自己心口劃出細不可聞的疼。宮巷里的風卷著柳絮掠過,將他未說出口的情緒,

    揉碎在滿地斑駁的光影里。徐靖宵返京第三日,齊王府書房外忽有急叩。李秋元抱劍推門,

    拳心還凝著夜露:“王爺,今日又截下一封。”燭火在青銅獸首燈臺上跳了三跳,

    將徐景淵投在墻上的影子扯得老長。他盯著那封署著“寧兒親啟”的信箋,

    指腹碾過宣紙毛邊,仿佛在摩挲某種帶刺的活物——墨字在燭淚里洇開,

    紅得像那年戰場染透的征袍。“送去王妃房里。”他忽然輕笑,聲線裹著碎冰似的涼,

    “該讓這對有情人敘敘舊了。”李秋元領命退下,行至門檻又聽他補了句:“守好院門,

    若她出府......”指尖敲了敲輪椅扶手,“暗處護好。”子時三刻,

    孫沁寧翻墻而出的身影掠過檐角。「逸鮮居」外懸著的燈籠被夜風吹得晃悠,

    掌柜的見她黑衣掩面,立刻弓身引至二樓——整間客棧早被清了個干凈。

    木門‘吱呀’裂開縫時,徐靖宵正捏著酒杯轉著圈,琥珀色酒液在月光下晃出冷光。

    “讓我足足等了三夜。”他抬眸,鎧甲未卸的肩線繃得極直,“齊王妃倒是肯屈尊了。

    ”她扯下兜帽,烏發傾瀉間,他瞳孔猛地縮緊——仍是記憶里的眉眼,

    卻多了分他讀不懂的沉郁。“靖宵……”無數的思念、愧疚在喉間翻江倒海,可最終出口的,

    只是一聲破碎得不成樣子的沙啞,“對不住……”那聲音微弱得如同深秋將逝的殘葉,

    在風中搖搖欲墜。“厭聽這三字。”他猛然起身,鐵手套扣住她手腕按在梨木桌上,

    護腕上的龍鱗紋硌得她生疼。酒盞翻倒,琥珀色酒液順著桌沿爬成蜿蜒的河,

    “你只需說一句‘不愿嫁’,縱是抗旨搶親,于我又有何難?我一直以為……”他喉結滾動,

    指節因用力泛出青白,“原來全是我的妄念。”她垂眼盯著他指節泛白的手,

    腕間舊疤因掙扎泛起淡紅——那是為他擋箭時留的傷。“你是戰功赫赫的恒王,

    ”她睫毛抖得像振翅的蝶,聲音卻輕得要被夜風吹散,“我孫家不過五品文官,

    如何敢拿滿門性命賭你一句‘護我’……”“寧兒,你變了。”他指尖從她腕間滑落,

    背過身去時,鎧甲鱗片在月光下冷得發亮。他望著窗外殘月,聲音混著塞北黃沙的粗糲,

    “從前你敢翻我的兵書閣,敢偷我的汗血寶馬去野湖戲水,如今卻連看我一眼都要躲閃。

    ”她柳眉驟挑,眼底騰起明火:“你又何嘗沒變?塞外救那南疆女子時,

    你滾下沙丘燙得皮開肉綻,如今京中傳言她已住進你的偏殿——”話音戛止,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咬著下唇別過臉去。“你說果兒?”徐靖宵神色驟緊,

    鐵手套攥得咯吱作響,眼底慌亂如驚鳥振翅,“我與她不過陌路相逢,怎能與你相提并論?

    我對你的心意,日月可鑒!”孫沁寧睫毛凝著淚珠,像春寒里沾露的梨花,

    半信半疑地顫聲問:“當真?”他忽然單膝跪地,鎧甲磕在青磚上發出鈍響,

    月光從破碎的窗紙漏進來,在他肩甲上織出銀霜:“天地為證!若有虛言,

    我徐靖宵愿終身困于檐角不得善終!”夜風掀起窗紙,幾片枯葉撲在他鱗紋護肩上。

    她望著他繃緊的肩線,忽然想起十六歲上元節——他偷帶她爬上宣武門看煙花,

    巡城衛的燈籠遠遠晃來,他將她護在披風里,掌心按著她后頸說“別怕”,

    掌心溫度至今燙著皮膚。“你曾說要做我的副將,”他忽然起身,披風掃過滿地酒漬,

    聲音里淬著北疆的風,“要與我騎最烈的馬,飲最醇的酒。可如今呢?

    困在齊王府做個低眉順目的擺設,替他研墨點茶?”“我又有什么選擇?”她喉間哽咽,

    指尖掐進掌心,“你我之間隔著的,從來不止一道宮墻……”他突然掏出羊脂玉瓶,

    瓶身上纏著南疆特有的蛇形銀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這是南疆命蠱,

    找機會放進徐景淵的湯藥。兩日后他毒發身亡,你我便可遠走高飛。”“徐靖宵你瘋了?

    他可是齊王,是你的王兄。”孫沁寧滿臉驚愕,猛地抬頭,

    目光直直撞進他眼底那翻涌如怒濤般的火焰。“那又如何?”他逼近半步,

    鎧甲鱗片擦過她衣袖,眼底翻涌的妒火幾乎要將她吞噬,“莫不是短短數日,

    你已對他動了情?”孫沁寧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讓她愛得深沉的男人,

    曾經的意氣風發早已被執念啃噬得面目全非,如今為達目的竟如此不擇手段。“靖宵,

    你何時變得這般狠辣?”她忽然想起徐景淵指間的“醉風散”,心口驟寒,

    “定北侯的死……果然是你做的手腳?”“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徐靖宵急得額角青筋暴起,鐵手套在空中劃出凌厲的弧,這話無異于自認罪狀。“并不是,

    你分明是為了你自己!”她踏前半步,繡鞋碾過碎瓷片,“定北侯若不死,

    蕭珺庭怎會對你唯命是從?他對你忠心耿耿,卻不知你竟能對他父親下死手!”“夠了!

    ”他眼神陡然冰寒,陰鷙如毒蛇吐信,面上卻擠出痛色,“你兄長墜崖的慘狀忘了?

    若不是徐景淵剛愎自用,他何至于曝尸荒野?這血海深仇,你竟要姑息?”她睫毛狂顫,

    垂眸避開他噬人的目光:“我沒忘……只是他如今半身不遂,

    也算遭了報應……”見她軟硬不吃,他忽而放軟聲線,像哄驚弓之鳥:“寧兒,

    每次我在戰場上命懸一線,唯有念著你的名字才能撐下去。”話音未落,他扯開鎏金鎧甲,

    古銅色后背猙獰的傷痕如活物游走——舊疤疊新傷,最深處還嵌著未拔凈的箭鏃。

    她瞳孔猛地收縮,指尖不受控地撫上那道貫穿肩胛骨的傷口,

    喉間泛起鐵銹味:“一定很疼……”“疼,疼得剜心,”他按住她顫抖的手,

    按在自己狂跳的心臟上,鎧甲下的皮膚燙得驚人,“但只要能回到你身邊,這點疼又算什么?

    ”見她眼底的霜雪漸融,徐靖宵立刻將玉瓶往前送了半寸,

    聲線裹著不容抗拒的蠱惑:“寧兒,我深知你這些年同樣隱忍得辛苦。但好在,

    好在一切都來得及,只要他一死,我們便能徹底掙脫世俗的枷鎖,無需再顧忌旁人的眼光。

    ”孫沁寧眉心擰成春山之痕,往事與現實在瞳孔里攪成亂麻。他順勢將雙手按在她肩頭,

    鎧甲鱗片蹭過她細絹裁的衣襟,聲音因激動而發顫:“我半生在刀尖上舔血,

    所求不過與你共剪西窗燭。寧兒,你難道看不出我的真心?”舊情如藤蔓纏上心口,

    可他眼底翻涌的狂熱卻讓她莫名心悸。她望著這張熟悉的臉,

    忽然想起他從前在桃花樹下給她編花環的模樣,那時他的眼睛里盛著整個春天。

    喉間泛起苦澀,她終于緩緩伸出手,接過了白瓶。齊王府游廊雕檐如裁金箔,

    碎金斑駁落于朱紅廊柱間。孫沁寧斜倚廊柱,水袖輕垂,見婢女捧描金托盤款步而來,

    遂蓮步輕移,似不經意般“巧遇”:“今日這藥,便由我來送吧。”指尖方觸托盤邊緣,

    婢女卻猛地后撤半步,青瓷碗與托盤相撞,發出細碎聲響。“請娘娘恕罪!”婢女撲通跪倒,

    云鬢間木簪隨身軀顫抖輕晃,“府中規矩,王爺湯藥向來不得假手他人。

    ”“好個放肆的奴才!”墨荷柳眉倒豎,指尖狠戳婢女肩頭,“娘娘乃王府主母,

    不過遞手藥,也要被你這小蹄子刁難?信不信我撕了你這張碎嘴,

    再去管家處問問——究竟是哪條規矩,竟敢攔主子的路?”“墨荷,休得無禮。

    ”孫沁寧抬手虛攔,指尖似無意擦過婢女發顫的手腕,“既是府中規矩,便不勉強了,

    你快些送去吧。”婢女如獲大赦,忙不迭福身,正欲退下,

    卻聽一道威嚴責令劃破空氣:“慢著。”李秋元不知何時立于廊下,

    玄色錦袍隨身形一動帶起勁風,他劈手奪過藥盤,青瓷碗底重重撞在銀盤上,

    藥汁濺起細密漣漪。隨后,他恭敬轉身,將托盤高高舉至齊眉,聲線沉穩道:“娘娘,

    王爺剛處理完事務,此刻正在偏殿歇息。”偏殿那扇紅漆木門半掩著,

    仿佛正刻意等待著某人的駕臨。孫沁寧足尖輕點,剛跨過門檻,便微微側頭,

    眼神示意身后的墨荷,口吻輕柔卻不失威嚴:“你且在外面候著。”墨荷心領神會,

    福了福身,輕移至門邊,緩緩將門合上,只留下一絲輕微的“吱呀”聲。

    此刻的徐景淵身著一襲輕便衣衫,半臥在榻上。他眉目間雖隱隱透著幾分疲憊,

    卻絲毫未減那與生俱來的英氣。幾縷松散的發絲垂落在額前,宛如墨玉般的色澤,

    為他平日里冷峻如霜的面容添了幾分慵懶隨性。見孫沁寧款步入內,

    他原本微閉的雙眸緩緩睜開,眼中閃過一抹微光,似笑非笑地開口道:“今日倒是格外殷勤?

    ”孫沁寧神色平靜如水,蓮步輕移至榻前,

    語氣輕柔且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關切:“王爺為府中諸事操勞,我若還不聞不問,

    難免會遭人背后議論,說我不懂禮數,這些也不過是為人婦者應盡的本分罷了。

    ”徐景淵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幾分戲謔與調侃:“你倒是坦誠得很,

    本王還以為王妃是被哪位高人指點了,才突然動了這惻隱之心呢。”說著,他微微撐起身子,

    斜靠在床頭,刻意將“高人”二字咬得極重,目光如炬,緊緊鎖住孫沁寧,

    仿佛要將她心底的每一絲念頭都洞察得清清楚楚。孫沁寧手中整理衾被的動作微微一滯,

    不過瞬間又恢復了從容淡定,臉上泛起一抹恰到好處的淺笑:“即便真有人指點,

    想來也定是勸我如何恪守本分,悉心伺候好王爺。”話語間,她已輕輕執起銀勺,

    盛起一勺湯藥,遞至徐景淵唇邊,輕聲細語道:“來,小心燙。”然而,

    徐景淵卻并未急于張嘴,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臉,眼神中透著審視與玩味。

    孫沁寧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佯裝嗔怪道:“王爺莫不是怕我在這藥里下毒?

    ”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她不假思索地將碗沿輕貼自己的唇瓣,作勢就要輕抿一口。“這藥,

    你碰不得。”徐景淵突然伸出一手,穩穩按下孫沁寧的手腕,而后一把奪過那只青瓷碗。

    緊接著,他仰頭一飲而盡,只聽得“咕咚咕咚”幾聲,湯藥便已見底。孫沁寧微微一怔,

    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問道:“王爺難道不怕嗎?”徐景淵將碗放下,

    輕輕抹去她唇瓣上不小心沾上的幾滴藥珠,那動作輕柔得如同微風拂過花瓣。“怕,

    怎會不怕。但我心里清楚,你即便真有殺我之心,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

    你今日這般明顯的討好,手段著實不夠高明。”“那…那假如我執意如此呢?

    ”孫沁寧咬著下唇,眼中閃過一絲倔強。“投毒謀害親王,獲罪的可不止你一人。

    ”徐景淵目光溫和且篤定,凝視著她緩緩說道:“我深知,你本性純善,

    即便心中對我有諸多怨懟,也斷不會牽連無辜,更不會因一念之差,

    讓孫府上下陷入萬劫不復之境。”孫沁寧聽聞,神色動容,下意識低頭看向袖口,

    藏在里面的白瓶似有千斤重,硌得她心底生疼。是啊,徐景淵與她相處時日雖短,

    卻深知她的性情。可那個被她深藏心底多年的男人,卻如無情惡魔,對她與家人的生死,

    竟全然漠視。正當她心寒到極致時,身側男人又出聲道:“如果不急著走,

    就幫我把那匣子中的玉瓶子拿過來。”孫沁寧幾步輕盈而至,匣子置于雕花矮幾之上,

    除了他提到的玉瓶,還有許多寫著緩解疼痛的藥罐子。

    其中一貼著‘鴆骨丸’的瓷瓶引起她的注意,不禁問道:“王爺,

    這些都是你平日需服下的藥物?”“嗯,瞧著是多了些,好在已經習慣。”徐景淵微微苦笑。

    孫沁寧輕輕將玉瓶子遞到他手中,眼神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雙無法動彈的腿上,

    心中疑慮難消,忍不住再次開口:“聽聞王爺的腿是筋脈盡斷所致,

    只是方才......”話音未落,一股沁涼之感突然襲來。她下意識抬眼,

    正對上徐景淵專注的目光。只見他修長的手指沾著玉瓶中的藥膏,

    動作輕柔地涂抹在她腕間的舊疤上,語氣中帶著幾分關切:“這去痕膏效果頗佳,

    本打算派人給你送去,既然你來了,倒也正好試試。女孩子家,留疤終究不太好看。

    ”孫沁寧只感覺心弦微微一顫,凝視著眼前這張專注且溫柔的面容,一時間竟有些怔忪。

    徐靖宵口中那個狠辣無情之人,真的是眼前這般模樣嗎?“謝……謝王爺,

    ”孫沁寧忙將手抽回,結結巴巴地解釋道:“其實留著這疤也并無大礙。

    ”“特意留著給徐靖宵看?”“啊?”“若我沒記錯,這傷是你替他擋箭留下的,

    所以你是盼著他每次看到,都會心疼你一次?”孫沁寧宛如心事被瞬間戳破,身形猛地一動,

    急忙起身躲開,迅速用絲帕捂住手腕,眼神慌亂閃躲,“并沒有。”“往昔情分易守,

    那人真心難留。”徐景淵輕聲告誡,緊接著,看似漫不經心,

    卻將玉瓶重重擲于床榻最堅硬之處,玉瓶與床榻碰撞,發出幾聲清脆響動,

    仿若在刻意敲醒她,勸她回頭:“拿著,終有一日,你還會再來找我索要一瓶。

    ”秋末的風裹挾著絲絲涼意,屋檐下的雨珠如細劍般稀落墜下。墨荷手捧梳洗盆推門而入,

    語氣輕快道:“娘娘,方才王爺遣人來請,邀您晚些時候一同出去看戲。”“看什么戲?

    ”孫沁寧用細稠巾擦著手,抬眸問道。“奴婢未曾問得仔細,”墨荷踮起腳尖,

    伸手去夠壁上掛著的罩面,指尖如靈動的蝶,輕輕撥過一排素白綾羅,“只聽秋元講,

    這場戲娘娘定會喜歡。”話落,她忽然停下動作,面露疑惑,“咦?那頂淺粉罩面怎不見了?

    前些日子還分明掛在此處的。”見她如此,孫沁寧神色淡然,緩緩開口:“我已將它賞人了。

    ”“啊?”墨荷不禁輕撅嘴唇,面露惋惜,“可粉色最能映襯娘娘的好氣色,

    娘娘為何不要了呢?”“隨意挑一頂便好。”孫沁寧移步至梳妝臺前,緩緩坐下,

    凝視著鏡中身著月白襦裙的自己。恍惚間,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徐靖宵曾說過的話:“你穿素色最好看。”「枕流居」里,喧囂鼎沸。

    這里向來是文人雅士與江湖豪客鐘情的尋歡之所。賓客們圍坐成圈,目光齊聚中央朱漆木臺。

    臺上,數名妙齡女子旋袖而舞,羅裙飄飛,香風暗送,引得臺下喝彩聲如浪,

    似要掀翻鎏金瓦當。臨臺雅間向來搶手,早早訂空,唯有徐景淵的位子始終留著。

    孫沁寧望著喧鬧的滿堂,指尖下意識摩挲袖口暗紋,終是忍不住問:“王爺說的戲,在哪呢?

    ”徐景淵執茶盞輕啜,挑眉道:“腐儒酸詞,哪比得過南疆舞姬?”言罷,抬眸朝臺側示意。

    但見簾櫳微動,幾抹丹砂色飄然而入。來者身著南疆短襦,赤足踏上青石板,

    臂間銀鈴隨步輕響,恰似昆侖雪水間的月光,碎成音符,一路灑落眾人眼前。

    孫沁寧卻見一抹熟悉身影,被店內掌柜弓腰笑迎至樓上。她騰地起身,腳步匆促,

    不及與徐景淵搭話,便悄然跟了上去。李秋元看向徐景淵:“王爺,可要跟上?”“不必。

    ”他慢悠悠放下茶盞,“這個位置甚好,什么都能看得清楚,看得真切。

    ”孫沁寧隱在朱漆廊柱后,見徐靖宵腳步虛浮如風中敗葉,在雕花木門前晃了幾晃才立住。

    他眼神迷離混沌,卻仍本能地左右窺視,隨后抬手叩門,

    指節撞擊門板的聲響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地。門“吱呀”開了半扇,

    一雙纖白的手如靈蛇般勾住他脖頸,女子嬌嗔聲裹著甜膩脂粉氣溢出:“王爺,

    奴家可盼星星盼月亮般等著您呢。”徐靖宵咧嘴傻笑,反手將人拽進懷里,

    舌頭打結道:“小……小妖精,就會逗人。”木門“咔嗒”閉合,屋內傳來陣陣嬉鬧。

    孫沁寧氣得渾身發顫,幾步沖上前,一腳踹開房門。只見徐靖宵正摟著半裸的女子,

    臉上胭脂斑駁,酒氣熏天的他怒目圓睜:“你是何人?竟敢壞本王好事!”說罷,

    抬腿便朝她踢來,卻因醉酒腳步虛浮,這一腳毫無力道。她側身躲過,

    怒喝:“你這無恥之徒!”趁他收腿不穩,一拳狠狠砸向他面門。徐靖宵頭一偏,

    含混罵道:“臭丫頭,敢還手!”雙手胡亂抓來。她身子一矮,靈活避開,

    膝蓋猛地頂向他腹部。徐靖宵“哎呦”一聲,向后跌去,撞翻桌子,

    酒杯碗筷噼里啪啦落了一地。他紅著眼,搖搖晃晃又撲過來,嘶吼道:“你活得不耐煩了!

    ”她毫無懼色,瞅準時機,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他手臂狠狠一扭。

    徐靖宵疼得大叫:“放開我!”卻怎么也掙脫不了。她手上加勁,

    冷笑道:“瞧瞧你現在這副丑態!”徐靖宵拼命掙扎,另一只手又揮了過來。她側身避開,

    順勢一腳踢在他腿彎處,只聽“撲通”一聲,他重重跪倒在地。她上前扯下臉上罩紗,

    拾起地上的茶壺,將茶水潑向他,雙目含淚怒喝:“洗洗你那腌臜眼睛,看清楚了!

    ”徐靖宵慌亂擦拭,睜眼見到來人是誰后,瞬間慌神結巴道:“寧兒,

    我...我真不是有意的,是她...”余光瞥向床上驚恐女子,

    抬手指去:“都是她勾引我,我喝多了沒把持住,你相信我啊!”“徐靖宵,

    你簡直令人作嘔!”她咬牙切齒,眼中滿是失望與鄙夷,“我傾心相待,

    你卻寡廉鮮恥踐踏真心。昔日山盟海誓皆成空話,與輕薄之徒何異?”徐靖宵臉色煞白,

    撲到她腳邊抱住腿虛偽求饒:“寧兒,我錯了,是被迷了心竅。你看,我們什么都沒做,

    好在...好在你及時阻止...”孫沁寧厭惡甩開他,冷笑:“你的假意我已看透。

    你難忍誘惑,又何必許我一生一世?”說著,她俯身撕下裙角,甩在他臉上,

    決然道:“從此,情分斷,恩義絕,再無瓜葛!”言罷,她挺直脊背,蓮步輕移,

    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屋內,徒留徐靖宵癱坐在地,狼狽與不甘如陰霾般爬滿他的臉龐。

    雨勢如注,孫沁寧因方才撕扯而發絲散亂,踉蹌著撞出店門。雨水順著下頜砸進衣領,

    她恍若未覺,在雨幕中失魂游走,單薄身影似無根浮萍。轎輦內,

    徐景淵隔著半卷竹簾凝視她的狼狽,指節捏得泛白。“去把她帶過來。

    ”話音里裹著不耐與隱憂。直到青竹傘罩住頭頂雨絲,孫沁寧才抬眼,

    瞧清來人是王府侍衛李秋元。“是徐景淵差你來的?”她聲音沙啞,睫毛上凝著水珠。

    “娘娘,隨屬下回轎吧。”李秋元垂首避過她通紅的眼。隔著雨霧,

    鎏金馬車在街角若隱若現。孫沁寧忽然發足狂奔,裙角濺起泥點。李秋元驚喚著追趕,

    卻見她徑直撞入轎廂,水珠順著下頜砸在青玉踏腳毯上。“這就是你特意帶我來看的好戲?

    ”她攥緊徐景淵手腕,嘶聲問道。徐景淵不為所動,指尖摩挲著暖爐,

    抬眸時眼底掠過暗涌:“不夠精彩?我倒覺得,甚是有趣。”“你早就知道徐靖宵在這兒!

    ”她逼近半步,“卻故意引我來受辱,看我出丑,你很得意?”“受辱?”他微微挑眉,

    目光掃過她凌亂的鬢角,“我倒覺得,該感到羞愧臉紅的人,可不是你。

    ”孫沁寧劇烈喘息著,狠狠瞪他一眼便轉身掀簾。卻聽身后傳來冷嗤:“要走便走,

    但若是病了——齊王府的藥,可不醫為私情糟蹋身子的蠢貨。”“不必勞煩王爺!

    ”她梗著脖子跳下馬車,雨水登時兜頭澆下,順著發梢在鎖骨處蜿蜒成溪。“秋元,攔住她。

    ”李秋元剛邁出半步,手中油紙傘便被劈手奪過。孫沁寧將傘面狠狠合攏砸在地上,

    水珠飛濺間,她攥住侍衛衣領,借著巧勁旋身將人掀翻在水洼里。傘柄抵住對方喉間時,

    她眼尾泛紅:“再跟來,別怪我不念主仆情分。”李秋元狼狽起身,正要再勸,

    卻聽轎內傳來低喝:“隨她去。”雨幕中,孫沁寧拖著濕透的裙擺獨行。

    身后那輛鎏金馬車不遠不近地跟著,車簾半卷,隱約可見簾下那雙凝視的眼。她忽然笑起來,

    笑聲混著雨聲碎在風里——這荒唐世間,竟連狼狽都要被人觀賞著,做足了戲。

    新房內的紅綢帶仍懸在梁間,卻自新婚夜后,便再未見過璧人成雙。孫沁寧緩緩睜眼,

    墨荷滿是焦急又透著欣喜的臉闖入視線:“娘娘,您可算醒了!”她按住發疼的額角坐起,

    身形晃了晃,只覺頭痛欲裂:“我......這是怎么了?”“您且安心歇著,

    府醫說您是氣急攻心又著了風寒。”墨荷說著,接過浸了冷水的絹巾,

    輕輕敷在她發燙的額上。記憶如潮水翻涌,

    孫沁寧這才想起雨中的狼狽:她不知在雨里走了多久,直到體力不支栽倒時,

    隱約看見車簾內閃過一張焦急的臉。“我睡了多久?”她啞著嗓子問。“整整一日一夜呢!

    幸虧觀音大士庇佑,您總算平安無事。”“王爺……他可曾來過?”孫沁寧遲疑片刻,

    還是問出了口。“未曾,聽秋元講,王爺回府后,腿傷便愈發嚴重了。如今閉了偏殿,

    不許任何人進去伺候。”墨荷輕聲答道。“他淋雨了么?”孫沁寧的語氣中,

    不自覺帶上了一絲擔憂。“倒沒有……娘娘有所不知,王爺每逢陰雨天氣,舊疾便會發作,

    即便服下止痛藥,也難以緩解,總要依靠暖炭驅寒,才能勉強熬過這病痛。

    ”墨荷細細解釋道。孫沁寧聽罷,指尖輕輕攥緊了被角。原來那日他在轎中枯等,

    竟生生受了這許多罪......她望著窗外搖曳的竹影,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澀意。

    連候幾日未得召見,孫沁寧終于在深夜翻上屋頂。白衣掠過瓦面,待守衛走遠,

    她撕開窗紙潛入偏殿。濃重藥味混著暖碳氣息撲面而來,搖曳燭火將帳中人影削得單薄。

    榻上忽起壓抑咳嗽,帳簾輕顫間,露出徐景淵蒼白面容:眼尾泛紅,唇色青灰,

    墨發散亂如秋草,冷汗浸透的中衣下,鎖骨處骨節嶙峋。“出來吧。

    ”徐景淵喉間溢出裹挾著藥香的話音,輕若游絲卻似銀針釘入青磚,

    驚得孫沁寧指尖猛然掐進掌心。她僵立在帳外陰影中,見他撐肘欲起,忙上前攙扶,

    觸及他冰涼的肌膚時險些松手:“才入秋末,王爺身子竟這般寒涼。”徐景淵借力坐直,

    指尖虛按在她手背卻輕輕推開,脊背仍挺得筆直:“不過舊疾發作,死不了。

    ”他以帕子掩唇輕咳,抬眼時已斂去眼底痛楚。“王爺為何不愿見我?”徐景淵未急著回應,

    抬手替她摘去發間雜草,嘴角微揚,戲謔道:“你當人人都似你這般,不顧形象出現?

    ”孫沁寧聞言,也伸手撥弄發上草屑,“王爺不是惱我便好,”歪頭傻笑時,

    與徐景淵寵溺的目光相撞。恍惚間重心不穩,身子不由自主湊近幾分,再抬眸,

    雙頰紅暈更盛。恰在這微妙之時,李秋元端著湯藥,輕輕推門而入。甫一瞧見眼前情景,

    他雖極力想裝作視而不見,可終究還是忍不住脫口驚呼:“娘娘?

    您……您怎么會出現在這里……”“我……”孫沁寧下意識地瞥向半開的窗戶,

    腦海中飛速思索著托辭。然而,身旁的男子卻悠然開口,語調不緊不慢:“是本王喚她來的,

    怎么,你有意見?”李秋元的目光在二人臉上快速流轉,瞬間心領神會,

    忙不迭說道:“屬下不敢。”強忍著笑意,將藥湯輕輕擱在案幾之上,而后快步退了出去,

    順手帶上了門。“好了,如今這伺候服藥的差事,便只好交付與你了。”徐景淵看向孫沁寧,

    眼中含著一絲笑意。“行!”孫沁寧脆生生地應道。她輕移蓮步,將托盤端至榻前。

    指尖剛剛觸碰到碗沿,忽然只覺掌心一陣發燙,腕間不由自主地一抖,險些將藥碗打翻在地。

    所幸徐景淵反應敏捷,迅速伸手接過。可即便如此,湯汁還是因晃動濺出些許,

    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腿上。孫沁寧見狀,神色慌張,急忙扯出絹巾,慌亂地為他擦拭。

    “還真是毛毛躁躁的。”徐景淵的語氣里,雖有責備之意,卻又隱隱透著幾分縱容。

    孫沁寧恍若未聞,徑直伸手掀起他的寢褲。徐景淵一驚,下意識地想要躲避,

    “你——”“必定是燙著了,我得瞧瞧。”她話音未落,目光已然凝在他的腿上。

    只見布料之下,青黑的淤血肆意蔓延,如猙獰的蔓藤,觸目驚心。“這腿……王爺,

    您的腿怎么會變成這樣?”孫沁寧的聲音里,滿是震驚與心疼。“常年久坐輪椅,

    氣血不暢所致罷了。”他神色平靜,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在訴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王爺,您當我什么都不懂?”孫沁寧快步走到匣前,從中取出那瓶“鴆骨丸”,

    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即便我不通醫術,也知曉這是解毒之藥。”“那你就算知道了,

    又能如何?”徐景淵神色坦然依舊,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端起手中那碗湯藥,

    仰頭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再次抬眸之時,便對上了孫沁寧那滿是憤懣的面容。他微微抬手,

    屈指輕輕叩了叩她的發頂,指腹溫柔地掠過她微微凌亂的鬢角,輕聲說道:“莫要動氣,

    有些事不告訴你……自然是有緣由。”未料她突然反扣住他手腕,指尖攥得他腕骨生疼,

    卻字字清晰:“你是我夫君,是要與我共度余生之人。我不求你事事相告,

    卻也不愿你總將心事藏在心底 。”徐景淵指尖微顫,眼底訝然如春水乍破,

    似未料她竟肯褪下鋒芒,將情絲細細繞作軟語。他唇畔那抹慣常的清冷淡笑,

    此刻竟洇開幾分怔忪,像冬雪落在暖爐上,融出星點濕潤。“才不過短短數日,

    就篤定要與我共度余生了?”他語氣中雖是調侃,可那字里行間,卻滿滿蓄著珍視與動容。

    她忽而俯身替他攏了攏毛氈,指尖掠過他腰間時動作極輕,“我也想清楚了,

    你這人雖行事總帶些獨斷氣性,卻也知冷暖輕重。這深宅里日頭長,偶爾有人拌拌嘴,

    解解乏,倒也...不算煩悶,”而后語調微微上揚,帶著一絲不容置疑,

    “所以啊……你可要長命百歲,至少,絕不能走在我前頭。”“好。

    ”徐景淵只簡短吐出一個字,聲音雖輕,卻似有千鈞之力。“就只是這樣?

    你難道不想再多說幾句?”她輕蹙眉頭,眼中滿是期待。“還需說些什么?”他微微挑眉,

    一臉疑惑。孫沁寧輕嗔一聲,佯裝嗔怒地白了他一眼,“你這人,著實無趣。

    我都已這般坦誠相告,你就不能說些暖心話,也好讓我心里踏實些。”只見他喉頭滾動數次,

    終究未發出半分聲響。孫沁寧見狀,搖頭輕嘆道:“罷了罷了,你既非巧言令色之人,

    我便不與你為難。”說罷提起托盤便要離去。待她行至門檻處,

    內帳中終于傳來一聲試探:“能否提個請求?”“講!”她駐足回應,

    語氣中帶著幾分佯裝的不耐。“明日……能否再來陪我閑聊?

    ”那聲音里藏著些許小心翼翼的期待。孫沁寧腳步未停,

    只懶洋洋地拋下一句:“且看本小姐明日心情如何……”話音未落,木門“咔嗒”一聲輕響,

    將她的身影隔絕在門外。而帳內,卻悄然漾起一抹釋然的笑意,與燭火的搖曳光影相互交織,

    在這暮色之中,碎成一片溫柔的漣漪。隔日,徐景淵獨坐帳中,自晨霧初散候至暮色四合,

    始終未見孫沁寧身影。于是向前來送藥的李秋元問道:“王妃今日可有請見?”“回稟王爺,

    娘娘一早便命人備轎,說是要回孫府一趟。”“可知所為何事?”李秋元面露難色,

    猶豫一瞬:“這……并未提及。”徐景淵聽聞,眸光緩緩落在自己那無法行動的雙腿之上,

    神情間盡是無奈與失落,輕聲喟嘆:“她應是想念娘家親眷了,若非本王如今行動不便,

    是該擇一良辰,陪王妃回門才是。”未盡子時,房門輕叩數聲,孫沁寧嗓音輕壓:“王爺,

    可歇下了?”里屋靜得落針可聞,她指尖從門扉上滑落,剛旋過裙擺,

    忽有斷續的咳嗽聲刺破寂靜。帳內燭火被夜風吹得明滅不定,她屏息挪近,

    只見徐景淵面朝里側,墨色長發散在枕上。指尖剛要觸到他肩頭,忽聽那人悶笑一聲,

    翻身時帶起的帷幔拂過她鼻尖——“竟是裝睡哄我。”孫沁寧指尖停在半空,耳尖瞬間紅透,

    趕忙仰起腦袋,坐得筆直,模樣煞是可愛。“不是說回孫府了嗎,怎么這么快就折返回來?

    ”“事情問清楚了,便……回來了呀。”孫沁寧手中輕輕攪弄著帕子,雙頰泛起一抹羞澀,

    聲音輕柔如綿,“呃……那個……之前是我誤會你了。”“什么?

    ”徐景淵見她這般忸怩之態,心中不禁疑竇叢生。“你若不困,我給你講講舊事,可好?

    ”“好,你講。”孫沁寧凝望著那光影搖曳、忽明忽暗的燭火,思緒仿若被輕柔地牽入往昔,

    她緩緩啟唇,娓娓道來:“那年,兄長終究拗不過我的頑劣與胡鬧,偷偷帶我溜進軍帳,

    只為滿足我那看熱鬧的心思。初次見到徐靖宵時,他總是手捧兵書,靜靜地坐在帳角,

    如入無人之境,就連飯食漸漸放涼,也渾然未覺。彼時,我便隱隱覺得,他與旁人相較,

    總歸透著幾分別樣的氣質。后來某次練兵之時,

    不知從何處陡然飛來一支流矢……”她微微停頓,抬手輕輕撫摸著腕上的舊傷,

    繼而說道:“經此一事,我與他也算結下了過命的交情。也正是在那一日,

    我才從眾人的言語中得知,我救下的,竟是當朝尊貴的六皇子。”“嗯,當日我亦在場。

    ”徐景淵微微頷首,神色平靜,目光中卻似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孫沁寧微微偏過頭,

    眼中閃過一抹意外之色,看向他后,又接著陷入回憶:“自那之后,

    他會悄悄往我荷包里塞蜜餞;嘴上雖說著女子不該舞刀弄槍,

    卻親自教我如何掌握弓箭;口中念叨著皇宮規矩森嚴,卻在元宵夜帶我爬上城墻。日子久了,

    我眼中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說著說著,她竟不自覺地苦笑起來,“直到有一日,

    孫府上下亂作一團。我娘說,塞北戰事突起,兄長失足墜崖,伯父一家連夜趕往通月關。

    幾日后,我在靈堂前終于與兄長相見。伯娘也因傷心過度,沒過多久便郁郁而終。后來,

    徐靖宵告訴我,是你……”她緩緩轉過身,目光直直地落在榻上之人身上,

    “說是你不聽勸阻,執意領兵強行闖入敵人內營,才致使兵敗。是你墜崖,

    我兄長拼了命去拉你,奈何崖石松動,兩人一同掉落。待搜尋的士兵趕到時才發現,

    是我兄長用身體護住了你,而你,也因此落下腿疾。”徐景淵靜靜聆聽,并未出聲回應,

    那搖曳不定的燭火,將他的影子拉扯得支離破碎。“其實,我心底一直藏著疑云。

    往昔在爹娘跟前說起你的不是,他們卻總是極力為你辯解。那時我便暗自思忖,

    莫非此事另有隱情?這些時日與你相處,諸多細節更讓我覺得事有蹊蹺。今早回了孫府,

    我軟磨硬泡纏著爹娘追問,終于知曉……”她微微湊近,眼尾已然泛起盈盈水光,

    似清晨掛在花瓣上的露珠,“當年,是兄長不幸被敵軍擒獲,而你,

    竟孤身一人闖入敵營營救。奈何終究沒能救下兄長,還讓自己被困在了輪椅之上。”“王爺,

    其實我還有一個疑惑。”她輕咬下唇,神色嬌羞又期待。徐景淵挑眉,

    溫和寵溺地頷首:“說吧,不涉危險便答你。”孫沁寧臉頰滾燙,眼神閃爍,

    鼓足勇氣問:“你為何娶我呀?”“這問題重要么?”“啊?”徐景淵的反問讓她手足無措,

    只能傻笑兩聲緩解尷尬:“是……是不太重要。”說來絞著衣角,望向窗外,“呀,

    時候不早了,王爺早些歇息,我明日再……”話未說完便起身要走,手腕卻突然一緊,

    被徐景淵猛地拽回原位。“不瞞你,是你兄長臨終所托。”他聲音低沉,

    “他知曉徐靖宵非良人,不想你嫁過去受苦。”這話如重錘敲在心上,孫沁寧眼眶瞬間泛紅。

    往昔與兄長相處的畫面如潮水翻涌——那些嬉笑打鬧的午后、噓寒問暖的關懷,

    竟都成了再也觸不到的昨日。徐景淵目光灼灼,坦誠直言:“起初我也不愿,這對你不公。

    可后來見你為徐靖宵越陷越深……那殷俊本就是紈绔子弟,死不足惜,而定北侯戰功赫赫,

    不該落得那般下場。”他從袖口抽出一張折疊齊整的宣紙,遞到她手中:“我腿疾難愈,

    本不該誤你。倘若有一日你后悔了,便用它離去吧。”孫沁寧指尖發顫地展開紙頁,

    “和離”二字刺得眼眶發熱。末端那方“徐景淵”的朱紅印泥,似一團灼灼燃燒的火,

    灼得心口生疼。這個男人啊,為了她,竟早已將所有退路精心謀劃妥當,而她,

    卻一直渾然不知,蒙在鼓里。孫沁寧心中一陣不忍,將紙張推回他掌心,

    指尖觸碰到他掌紋間那層薄繭時,眼眶忽然一酸。遙想當年,

    他也曾是縱橫戰陣、橫刀立馬的少年將軍,意氣風發,笑傲沙場,可如今,

    卻被困于這青瓦木窗之下,就連起身添一盞茶,都艱難無比。她仰頭凝視著他緊蹙的眉峰,

    心中一陣絞痛,忽然就著他托紙的手往前一傾,整個人如倦鳥歸巢般,偎進他懷里。。

    “誰要你做這種好人?若我今日不問,”她鼻音發澀,“日后你遇到事,

    是不是就找個理由將我撇得干干凈凈?”“阿寧。”他忽然低身與她平視,

    拇指輕輕拭過她眼角淚痕,“我雖阻止你嫁給徐靖宵,卻也不愿你守著我這殘軀虛度一生。

    你該尋個能陪你春日放紙鳶、冬日圍火盆的人.......”“我不要!

    ”她攥緊他腰間的衣料,將臉更深地埋進他懷里,聲音悶悶卻透著股執拗,

    “春日的紙鳶我自己能放,冬日的火盆我也能生......”“聽話。”徐景淵說著,

    試圖將紙張塞進她手中,“我能給你的,唯有這一紙自由。好好收著這和離書,

    若哪天......若哪天我撐不住了.......”她猛地仰頭,

    輕輕攥住他后頸的發尾,用最笨拙卻又最深情的姿勢,堵住了他的唇。溫軟的觸感,

    混著咸澀的淚意,仿佛春日里潺潺漫過斷橋的溪水,將那碎在舌尖的“撐不住”三字,

    盡數溺斃在這溫熱之中。徐景淵瞳孔驟然緊縮,未及做出反應,便被她拽得低下了頭。

    錦被下,他僵直的雙腿毫無知覺,卻在她指尖觸碰到他腰側時,像是本能反應般,

    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壓向自己。指尖掠過她淚痕的瞬間,他將折好的和離書,

    悄然塞進了她的玉帶之中。緊接著,他喉間溢出一聲極其輕淺的悶哼。待被她輕輕推開時,

    才緩緩伸手,拭去了嘴角那抹腥紅。她看著他,冷冷開口:“徐景淵,若你再敢胡言,

    下次可小心你的舌頭。”她怒目而視,他卻一臉寵溺。維持半刻,兩人相視而笑,

    他輕輕抬手,溫柔地捋了捋她耳邊的碎發,她順勢靠進他懷里,他環住她的肩,

    下巴輕擱在她頭頂,低聲應了一句:“那便不說了。”自那以后,

    他們的日子仿佛被細密的針線,縫滿了細碎而溫暖的愛意。白日,他于書房習字,

    她會悄然走近,磨墨添香,他抬眼,目光滿是溫柔。午后,她在園中撲蝶,他坐著輪椅跟隨,

    偶爾伸手幫她挽起散落的發絲。黃昏,他憑欄遠眺,她會遞上一盞香茗,他接過,

    輕拉她的手讓其依偎身側。時光悄無聲息地流轉,于不經意間踏入了銀裝素裹的冬日。

    漫天飛雪如鵝毛般紛紛揚揚地飄落,凜冽的寒意猶如鋒利的刀刃,

    肆意地切割著空氣中的溫暖,讓人舉步維艱。孫沁寧手持一張棕熊皮草,神色間難掩興奮,

    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出店門。一旁的墨荷趕忙撐起傘,二人并肩朝著馬車緩緩走去。恰在此時,

    身后驀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喊:“孫小姐,請留步。”孫沁寧聞聲,下意識地回頭望去。

    只見茫茫雪霧之中,一名女子身著狐絨披風,雖將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

    卻難掩那嬌俏動人的面容。“你是?”孫沁寧面露疑惑,不禁開口問道。“民女叫果兒。

    ”女子輕聲答道。孫沁寧聽聞此言,瞳孔微微一縮,目光忍不住再次上下打量眼前之人。

    心中暗自思索,此人……莫不是徐靖宵當初拼著受傷也要帶回的那位南疆女子?

    “你找我所為何事?”孫沁寧再次發問,語氣中帶著一絲警惕。女子又上前一步,微微福身,

    行了一禮,儀態端莊地回道:“果兒今日冒昧求見,實是想與孫小姐做筆交易。

    ”孫沁寧輕瞥她一眼,目光中透著些許不屑,語氣冷淡道:“就憑你,也配與我談交易?

    ”言罷,轉身屈膝,便要登上馬車。“若我說,齊王的腿疾有治愈之法,

    不知孫小姐覺得我現在可還配得上與你一談?”果兒不緊不慢地說道,

    聲音在雪幕中顯得格外清晰。孫沁寧聞言,腳下的動作猛地一頓,急忙回頭看去,

    眼中滿是狐疑之色:“你所言當真?你真有辦法治愈齊王的腿疾?”“「逸鮮居」

    已備好熱茶,不知孫小姐可否賞臉,與民女一敘?”名為果兒的女子并不急于回應,

    只是再次輕聲出聲相邀,言語間帶著幾分從容。二人款步入得雅間,果兒面上堆滿熱絡笑意,

    腳步輕快如燕,疾行至孫沁寧身畔。她輕蹲下身,動作嫻熟地往火盆之中添了幾塊木炭,

    火星濺起,映紅了她的臉龐。旋即,她又迅速擂出一杯熱茶,雙手穩穩端至孫沁寧跟前,

    茶香裊裊升騰。孫沁寧眉頭微鎖,并未領情,冷冷開口道:“有話便直說,

    究竟想與我做何種交易?”果兒盈盈淺笑,神色悠然,不急不緩地說道:“孫小姐莫急呀,

    不妨先嘗嘗我新學的茶藝。這中原之地,雖萬般皆好,可冬日里濕冷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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