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水鎮梅雨季的潮氣滲進骨髓時，我收到了爺爺的死訊。
手機屏幕上是村長發來的視頻：青石板鋪就的天井里，老槐樹的影子在青瓦上晃成碎銀，
爺爺躺在竹床上，腕間纏著三圈紅繩——那是青河村的守靈規矩，怕死者被水鬼勾了魂。
出租車在泥濘的土路上打滑時，我隔著車窗看見青河橋的輪廓。石拱橋上爬滿青苔，
橋洞下懸著的銅鈴在風里晃，叮當聲混著河水的嗚咽，像極了二十年前那個雨夜。
“蘇家丫頭回來了？”村口的老柳樹下，王阿婆的納鞋底停在半空，
渾濁的眼睛盯著我胸前的銀鎖，“你娘走的那年，你才這么高?！彼瘸龅氖謩萃Ｔ谘g，
袖口滑下來，露出三道暗紅的抓痕。我摸了摸頸間的銀鎖，冰涼的紋路硌著掌心。
這是母親留給我的，鎖面上刻著模糊的水波紋，邊緣缺了個角，像是被利器砸過。
爺爺的老屋飄著艾草味。八仙桌上擺著半碗冷粽子，粽葉邊緣發黑，像是泡過雨水。
神龕上的河神像歪了半邊，紅綢披風褪成淺粉，露出木雕上的裂痕——那道裂痕我記得清楚，
九歲那年我撞翻神龕，爺爺罰我跪了整夜，河神像的嘴角就是那時裂開的?！巴砬绨。?/p>
你爺爺走得急，沒留句話?！贝彘L蹲在門檻上抽煙，火星在暮色里明滅，
“不過他床頭的匣子，你得看看?！蹦鞠簧峡讨睆偷乃y，銅鎖已經生銹。
我用指甲摳開鎖扣，里面掉出半張泛黃的紙，上面是爺爺歪扭的字跡：“七月十五，
青河橋下，水鬼娶親——阿芳，對不起?！卑⒎际悄赣H的名字。紙的背面印著模糊的圖案，
像是個扭曲的人形，腰間纏著水草，腳腕上拴著銅鈴。我認出那是青河村的“水鬼圖”，
每個新生兒的襁褓里都會縫一張，說是能辟邪。窗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是女人的尖叫。
我沖出去時，看見河岸邊圍了一圈人，手電筒的光在水面上亂晃。
一個穿紅裙的女孩漂在河面，長發散開來像水草，腳腕上纏著發光的東西——是銅鈴，
和爺爺匣子里的圖案一模一樣?！坝忠粋€水鬼新娘?！蓖醢⑵诺穆曇魪纳砗髠鱽?，
她往河里丟了把米，“端午快到了，河神又要選新娘了?！蔽叶⒅⒛_腕的銅鈴，
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雨夜。母親也是穿著紅裙，被人從青河橋撈起來，
腳腕上纏著同樣的銅鈴。父親抱著她的尸體發瘋，后來就再也沒回來。那天夜里，
我在爺爺的枕頭下發現了另一本日記。泛黃的紙頁上墨跡斑駁，
字里行間都是壓抑的顫抖：“他們說阿芳是河神選中的新娘，只有讓她嫁給河神，
青河才能太平。我看著他們給她穿上紅嫁衣，看著他們把她推下青河橋……阿明，對不起，
我騙了你，阿芳不是自己跳河的，是他們……”日記到這里斷了。阿明應該是父親的名字，
蘇明遠。二十年前，父親帶著我回青河村探親，母親就是在這里出事的。
后來爺爺說父親受不了打擊，離家出走了，但村里沒人見過他回來。我合上日記，
窗外的河水在漲潮，嘩啦嘩啦拍打著石岸。床頭的河神像在月光下投出陰影，
嘴角的裂痕像在笑。我摸到銀鎖的缺角，突然想起母親出事那天，她曾把我拉到河邊，
往我手里塞了塊碎銀鎖，說：“晚晴，記住，青河的水不干凈，千萬別碰。”那時我不懂，
現在看著河里漂著的紅裙女孩，突然明白母親眼里的恐懼。青河村的水鬼傳說，
從來都不是傳說。2 河神祭端午前三天，青河村開始飄河燈。我站在青河橋上，
看著一盞盞蓮花燈順流而下，燭光在水面上晃成細碎的金箔。橋洞里的銅鈴響得更急了，
仿佛有看不見的手在搖晃?！疤K晚晴？”身后傳來陌生的聲音。穿白襯衫的男人倚在橋欄上，
手里捏著支素描筆，畫本上是青河橋的輪廓，橋下的河水里漂著個模糊的人影，
長發遮住了臉?！澳闶钦l？”我后退半步，注意到他腕間纏著紅繩，和爺爺守靈時的一樣。
“周明修，”他合上畫本，指尖劃過畫中人的手腕，“小時候你總跟著我哥玩，記得嗎？
你父親和我爸是發小。”我猛地想起那個總把我舉過肩頭的高大身影，周明遠，
周叔的大兒子。二十年前母親出事那晚，他跟著父親去了青河橋，后來也消失了。
“你哥……他還好嗎？”話出口才覺得可笑，如果父親還活著，怎么會二十年不露面？
周明修的眼神暗了暗：“我爸說他跟著你父親去了城里，可我知道，他們沒離開青河。
”他湊近我，壓低聲音，“你爺爺死前找過我，他說二十年前的河神祭，根本不是祭祀，
是……”橋下突然傳來水花聲，像有人在水里撲騰。我往下看去，看見河燈群里漂著個黑影，
長發散開，紅裙在水里翻卷，正是三天前溺亡的女孩?！皠e看！”周明修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把我拉到橋邊，“端午前的水鬼新娘，會勾生人下水。”他的掌心有薄繭，
和記憶中父親的手很像。我低頭看見他畫本上的人影，腳腕處纏著銅鈴，
和女孩尸體上的一模一樣。“你早就知道會有人死？”我扯開他的手，銀鎖硌得手腕生疼，
“河神祭到底是什么？我母親到底怎么死的？”周明修盯著我的銀鎖，
瞳孔驟縮：“你母親的銀鎖，是不是缺了個角？”他抬起自己的手腕，紅繩下露出半枚銀鎖，
同樣缺了個角，“二十年前，我哥和你父親各有一枚這樣的銀鎖，后來都斷了。
”我突然想起爺爺日記里的“對不起”，還有村長說的“床頭的匣子”。
或許二十年前的河神祭，根本不是天災，而是人禍——有人為了某種目的，
把無辜的人當成了祭品。當晚，我被嘈雜的人聲吵醒。天井里站滿了人，村長舉著火把，
身后跟著幾個壯漢，抬著口紅漆木箱。“蘇晚晴，”村長的聲音像生銹的齒輪，“按照祖訓，
端午河神祭需要新娘，你母親當年沒完成的儀式，該由你補上了?！蹦鞠浯蜷_的瞬間，
我聞到了熟悉的艾草味。里面是件大紅嫁衣，繡著金線的水波紋，
領口處別著半枚銀鎖——和我頸間的一模一樣，只是邊角完整。“二十年前，
你母親是被選中的新娘，”王阿婆從人群里走出，手里捧著銅鈴，“可她逃了，
導致青河發了大水，死了十七個人?，F在河神又來選人了，你是她的女兒，該替她還債。
”我摸著頸間的銀鎖，突然想起母親臨死前塞給我的碎鎖。原來當年她不是自愿成為新娘，
而是被選中的祭品。而父親和周明遠，可能是想阻止這場祭祀，才會消失?！拔也淮饝?！
”我往后退，撞在老槐樹上，“我母親是被你們害死的，現在還要害我？”壯漢們逼近時，
周明修突然沖進來，手里舉著本泛黃的族譜：“祖訓里說，河神新娘需自愿獻身，
蘇晚晴從未答應，你們不能強逼！”村長的火把晃了晃，火光在他臉上投下陰影：“周明修，
你父親當年也是祭品的守護者，現在你要違背祖訓？”提到父親，周明修的手顫了顫，
但很快穩?。骸拔也檫^族譜，二十年前的祭祀本就不合規矩，新娘的銀鎖必須完整，
可蘇晚晴的鎖是斷的，她沒資格成為新娘?！比巳豪镯懫鸶`竊私語。王阿婆盯著我的銀鎖，
臉色發白：“斷鎖……斷鎖意味著河神的詛咒，當年阿芳就是帶著斷鎖逃跑，才惹惱了河神。
”村長的臉色陰晴不定，最后一揮手：“那就等到端午正午，讓河神自己選。
如果河燈停在她面前，她就是新娘?！彼麄冸x開后，周明修從懷里掏出半枚銀鎖，
和我的拼在一起，剛好完整。鎖面上刻著“青河守護者”五個小字，邊緣還有模糊的血痕。
“這是我哥留下的，”他說，“二十年前，他和你父親想阻止祭祀，結果被當成了叛賊。
我爸說他們逃去了外地，但我在青河底發現了這個——”他掀開袖口，露出一道猙獰的傷疤，
“三年前我潛水，摸到了鐵鏈，鐵鏈上掛著碎衣片，和你父親當年穿的一樣。
”我忽然想起爺爺日記里的“阿明，對不起”，還有他臨終前握著我的手，
反復念叨“青河底的石頭會說話”?；蛟S父親和周明遠根本沒離開，他們被人沉了河，
永遠留在了青河底。端午前夜，我抱著爺爺的日記坐在河邊。月光把河水照成銀白色，
遠處飄來零星的河燈，像散落的星星。日記的最后一頁，爺爺用紅筆寫著：“晚晴，
去祠堂的井里，那里有你母親的東西。”祠堂的井在神像后面，井口蓋著石板，
刻著復雜的水紋。我推開石板，繩子上掛著個防水袋，里面是母親的日記和半張地圖。
母親的字跡娟秀，卻透著顫抖：“他們說我是河神選中的新娘，要在端午嫁給河神。
明遠和明修哥想帶我逃，可村口的河燈全亮了，他們說河神發怒了。
明遠把他的銀鎖掰成兩半，說一半給晚晴，一半給明修，這樣河神就找不到我們了。
可是……”日記到此為止，后面是大片的水漬，像是被淚水泡過。地圖上畫著青河橋的位置，
橋下有個紅點，旁邊寫著“鑰匙”。我摸著地圖上的紅點，突然聽見祠堂外傳來腳步聲。
躲到神像后面時，看見村長和王阿婆捧著紅嫁衣進來，放在供桌上?！懊魈煺?，
不管河燈停不停，都要把她推下去，”村長低聲說，“二十年前的事不能再傳出去，
尤其是她脖子上的銀鎖，絕對不能讓她知道真相?！蓖醢⑵劈c頭，
袖口的抓痕在月光下泛著紅光：“當年阿芳就是知道了銀鎖的秘密，才想逃跑，
結果害得我們損失了十七個兄弟。這次不能再失手了?！彼麄冸x開后，
我摸到供桌上的紅嫁衣，領口的銀鎖硌著掌心。原來母親的銀鎖不是斷的，
是被人掰成了兩半，為的是不讓她成為完整的新娘。而父親和周明遠，
可能就是因為保護他們，才被沉了河。3 龍舟祭端午正午，青河村擠滿了人。
十六艘龍舟停在岸邊，船頭的河神像瞪著銅鈴般的眼睛，嘴里含著紅綢。我站在青河橋上，
看著周明修在最后一艘龍舟上擺弄船槳，他回頭看我，眼神里有擔憂?！凹獣r已到！
”村長敲響銅鑼，聲音驚飛了樹上的烏鴉。十六艘龍舟同時出發，船槳拍打著水面，
濺起的水花在陽光下泛著金光。最前面的龍舟上，王阿婆捧著紅嫁衣，朝著青河橋駛來。
我盯著河面，看見自己的倒影被船槳打碎，又聚成完整的人形。頸間的銀鎖突然發燙，
像是在呼應什么?！昂訜魜砹?！”有人大喊。從上游漂來大片河燈，
蓮花形狀的燭光連成一片，像條流動的光帶。河燈群在青河橋下打轉，最后慢慢靠攏，
停在我面前的水面上。“河神顯靈了！”人群沸騰起來，王阿婆捧著紅嫁衣走上橋，
“蘇晚晴，河神選中了你，莫要辜負神恩?！蔽彝笸耍_腕碰到橋欄上的銅鈴。
周明修突然從龍舟上躍起，抓住我的手就跑：“他們在河燈里下了藥，能讓銀鎖發燙，
根本不是河神顯靈！”我們躲進河邊的蘆葦蕩時，聽見村長在后面喊：“抓住他們！
二十年前的債，今天必須了斷！”周明修帶我鉆進一個隱蔽的洞穴，洞里點著油燈，
墻上刻著密密麻麻的水紋，還有幾幅壁畫：一群人圍著青河橋，中間的女子穿著紅嫁衣，
腳腕拴著銅鈴，被人推下橋；旁邊的男人試圖阻攔，被壯漢按在地上，腳腕同樣拴著銅鈴。
“這是二十年前的真相，”周明修指著壁畫，“你母親是被選中的新娘，
你父親和我哥想救她，結果被當成了祭品，和新娘一起沉了河。所謂的河神祭，
不過是村里的長老為了掩蓋寶藏的秘密，用活人祭祀，防止有人靠近青河底的古墓。
”我想起爺爺日記里的“青河底的石頭會說話”，還有母親地圖上的紅點。
原來青河底有座古墓，里面藏著寶藏，而河神祭的真相，是長老們為了守護寶藏，
每年選一個新娘，用她的血打開古墓的門。“你看這個，”周明修掏出半枚銀鎖，
和我的拼在一起，鎖面突然浮現出一行小字：“青河守護者，代代守河墓。
”“這是蘇周兩家的祖訓，我們的祖上是守墓人，負責看守青河底的古墓。二十年前，
村里的長老想獨吞寶藏，于是偽造了河神祭，把蘇周兩家的繼承人當成祭品，想除掉守墓人。
”我摸著銀鎖上的字，終于明白為什么母親和父親會被選中——他們是最后的守墓人，
只有他們的血，才能打開古墓的門。洞外傳來腳步聲，周明修吹滅油燈：“他們來了，
從密道走，盡頭是青河橋的橋洞，記得把銀鎖浸在河水里，它會帶你找到鑰匙。
”密道里潮濕陰暗，我摸著石壁上的水紋前進，
突然聽見頭頂傳來說話聲：“當年阿芳的銀鎖被明遠掰成兩半，導致古墓的門沒打開，
我們損失了十七個兄弟。這次一定要拿到完整的銀鎖，打開古墓，
否則青河的詛咒永遠不會停。”是村長的聲音。出口在橋洞下，河水就在腳邊。我摘下銀鎖，
放進水里，鎖面突然發出微光，照亮了河底的石頭——石頭上嵌著半枚銅鈴，
和我在爺爺匣子里看到的圖案一樣。伸手觸碰銅鈴的瞬間，
腦海里閃過無數畫面：母親被人拖向青河橋，父親和周明遠在掙扎，爺爺跪在祠堂里哭，
還有青河底的古墓，石門上刻著和銀鎖一樣的水紋。“晚晴！”周明修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接著是重物落水的聲音。我抬頭看見他在水里撲騰，腳腕纏著水草，和當年的母親一樣。
“抓住我的手！”我把銀鎖系在他手腕上，突然發現他的腳腕也有抓痕，和王阿婆的一樣。
周明修被拉上來時，已經昏迷。我看見村長帶著壯漢們趕來，手里拿著火把，
映得青河水面通紅?！鞍雁y鎖交出來，”村長喘著氣，“你母親當年就是不肯交鎖，
才害得自己和男人都送了命。你不想步她的后塵吧？”我往后退，腳踩在橋洞的石階上，
突然想起母親地圖上的紅點——原來鑰匙就在橋洞的石階下。我蹲下摸索，
摸到一塊松動的石頭，摳開后露出個銅盒，里面是枚完整的銀鎖，和我頸間的一模一樣。
“原來鑰匙就是銀鎖，”我把兩枚銀鎖合在一起，鎖面突然發出強光，
照亮了青河底的古墓石門，“你們為了寶藏，害死了這么多人，河神不會放過你們的！
”村長的臉色變了：“你以為河神真的存在？河神就是古墓里的寶藏，只要打開石門，
我們就能拿到黃金，再也不用過窮日子！”他身后的壯漢們逼近時，河里突然傳來巨響，
像是石門打開的聲音。水面開始沸騰，無數氣泡冒出，接著浮起一具具骸骨，
腳腕上都拴著銅鈴——是二十年來的水鬼新娘和守護者。王阿婆尖叫著跪下：“河神發怒了！
”她的袖口滑落，露出整條手臂的抓痕，原來那不是抓痕，是銅錢大小的疤痕，
和銅鈴的形狀一樣。周明修在這時醒來，他看著河里的骸骨，
突然指向村長：“你父親當年就是第一個想打開古墓的人，結果被守墓人詛咒，變成了水鬼，
永遠困在青河底！”村長愣住，手里的火把掉進河里，熄滅前照見他腳腕的紅繩下，
同樣有銅鈴狀的疤痕。青河的水突然變得清澈，河底的古墓石門敞開，里面沒有黃金，
只有無數塊刻著字的石碑，記載著蘇周兩家世代守墓的歷史。“原來根本沒有寶藏，
”我摸著合二為一的銀鎖，“所謂的河神祭，不過是你們為了掩蓋貪婪，編造的謊言。
”最后一批河燈漂來時，我看見兩個模糊的身影站在石門里，朝我微笑。
頸間的銀鎖不再發燙，反而透著涼意，像是母親的手在撫摸。端午的太陽開始西沉，
青河村的人陸續散去，只有王阿婆和村長跪在河邊，對著河底的石碑磕頭。周明修撿起畫本，
開始描繪河底的石碑，這次他畫的不是水鬼，而是兩個守護者，手捧著銀鎖，站在石門前。
我把爺爺的日記和母親的日記放進銅盒，埋在老槐樹下。銀鎖重新分成兩半，
我戴著缺角的那半，周明修戴著完整的半枚——這是蘇周兩家新的約定，永遠守護青河，
不讓貪婪的人靠近。離開青河村時，我在青河橋停住。銅鈴不再發出聲響，河水靜靜流淌，
仿佛二十年來的噩夢，都隨著古墓的打開而消散。回頭望時，
周明修正在教村里的孩子畫河燈，他說以后的河燈不再是祭品，而是紀念逝去的人。
王阿婆在河邊洗著紅嫁衣，這次她沒再念叨水鬼新娘，而是哼起了古老的民謠，
關于守護者和青河的故事。我摸著頸間的銀鎖，缺角處不再硌人，反而像是母親留下的印記。
青河的水依然清澈，只是這次，我不再害怕，因為我知道，河底的石碑會永遠記載真相，
而蘇周兩家的銀鎖，會一直守護著青河，不讓任何罪惡靠近。船離岸時，
我看見青河橋的倒影里，有兩個小小的身影在奔跑，一個穿著紅裙，一個穿著白襯衫，
他們的笑聲混著銅鈴的叮當聲，飄向很遠很遠的地方——那是屬于母親和父親的，
沒有詛咒的夏天。4 守墓人碑石門開啟的剎那，河面浮起的骸骨突然化作光點，
順著水流匯入石碑。我攥緊銀鎖，冷得刺骨的水汽里，
周明修的手電筒光束掃過洞壁——整面墻都是人形凹痕，每個凹痕底部都刻著年份，
最近的一個停在“1995年”，正是母親溺亡的那年?！斑@些是守墓人的位置。
”周明修的指尖劃過凹痕邊緣的水波紋，“我爸說過，
蘇周兩家每代必須有一對未婚男女看守河墓，直到死亡才能離開?！彼D了頓，
目光落在我胸前的銀鎖，“你父母原定在那年中秋成親，成為新一任守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