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絲裹著腐殖質的腥氣,將最后一線天光絞碎在擋風玻璃上。
我第三次核對手機里的坐標,車載導航卻固執地在“沉棺村”字樣旁彈出灰色叉號,
隨即陷入黑屏。雨刮器機械地擺動,
刮開的水痕里映出后視鏡里扭曲的樹影——方才路過的那排歪脖子槐樹,
此刻竟詭異地朝著公路傾斜,枝椏在雨幕中張牙舞爪,宛如無數枯槁的手臂。
儀表盤上的油量指示燈不知何時亮起,油箱指針已逼近紅線,而車載收音機突然自動開啟,
沙沙的電流聲中夾雜著孩童若有若無的啜泣。更詭異的是,車載電腦顯示屏突然亮起,
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螺旋紋路,與照片上的圖案如出一轍,同時發出刺耳的蜂鳴聲。
中控臺的縫隙里滲出黑色黏液,順著按鈕緩緩流淌,所到之處,塑料表面開始腐蝕剝落。
三天前收到的匿名包裹還安靜躺在副駕。褪色的老照片上,十幾具黑棺半埋在渾濁的泥漿里,
棺蓋上刻著詭異的螺旋紋路,像是某種神秘的符號,在照片泛黃的底色上泛著金屬般的冷光。
寄件人只留了一行小字:“來沉棺村,揭開四十年前的真相。”作為靈異事件專欄作家,
我曾探訪過無數傳聞中的兇宅,但當車輪碾過村口布滿青苔的界碑時,
脖頸后突然竄起的寒意,讓我意識到這次的任務截然不同。后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仿佛有雙無形的眼睛正盯著我的一舉一動,而口袋里的錄音筆毫無征兆地開始自動錄音,
錄下的卻是指甲抓撓金屬的刺耳聲響。背包里的筆記本突然自行翻開,
空白頁上緩緩滲出黑色墨水,勾勒出與照片相同的螺旋圖案。不僅如此,
筆記本的紙張開始泛黃變脆,邊緣卷曲成螺旋狀,仿佛正在被某種力量侵蝕。
界碑旁的木牌歪斜著,“沉棺村”三個字的最后一筆已經剝落,露出底下暗紅的斑駁痕跡,
像是干涸的血跡。車燈掃過路旁雜草時,
我分明看見草葉間閃過一截慘白的手臂——但當我猛踩剎車沖下車,
只看到濕漉漉的蕨類植物在風中搖晃。雨水順著領口灌進后背,我彎腰撿起塊石頭,
指尖觸到的瞬間,石頭表面竟浮現出與照片里相同的螺旋紋路。
那紋路像是活物般在石頭表面扭動,寒意順著指尖傳遍全身,緊接著,石頭突然從掌心滑落,
在地上砸出一個與紋路一模一樣的凹痕。凹痕中滲出黑色黏液,所到之處,泥土迅速碳化,
周圍的雜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化作灰白色的粉末隨風飄散。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枯萎的草叢中鉆出無數黑色甲蟲,它們排列成螺旋陣型,朝著我的方向緩緩移動。“后生仔,
不該來的。”沙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拄著棗木拐杖的老嫗不知何時出現在三米外,
她的蓑衣下滲出暗紅液體,在泥地里暈染開詭異的紋路,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那液體流淌過的地方,青草迅速枯萎變黑,蚯蚓從土里鉆出,身體扭曲成螺旋狀暴斃。
我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冰冷的車門:“請問這里是沉棺村?
”老嫗布滿褐斑的臉上突然綻開笑容,缺了門牙的嘴里涌出黑色污水,污水滴落在地面,
瞬間腐蝕出一個個小孔,孔中冒出縷縷青煙。“來都來了,去祠堂喝碗避邪湯吧。
”她的眼神空洞而冰冷,仿佛能看穿我的靈魂,那笑容讓我不寒而栗。她身后的霧氣中,
隱約浮現出幾個模糊的身影,正緩緩朝這邊移動,每走一步,地上都會留下濕漉漉的腳印,
腳印里還泛著幽藍的熒光,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出黑色苔蘚。更可怕的是,
那些身影的輪廓在霧氣中不斷扭曲變形,時而化作孩童的模樣,時而又變成佝僂的老者。
霧氣里還不時傳來鎖鏈拖拽的聲響,以及若有若無的哭泣聲,仿佛有無數冤魂在其中徘徊。
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霧氣中浮現出飛檐斗拱的輪廓。祠堂門口掛著三盞白燈籠,
本該喜慶的綢緞卻泛著尸斑般的青灰。推開門時,霉味混合著濃重的香火氣息撲面而來,
供桌上擺著七具三寸長的小棺材,棺蓋上的螺旋紋與照片里如出一轍。那些小棺材排列整齊,
仿佛在等待著什么。供桌后方的墻上,密密麻麻畫滿了奇怪的符咒,
在燭光下詭異地扭曲變形,有的符咒甚至像在自行蠕動,符咒之間的空白處,
用暗紅顏料畫滿了孩童的簡筆畫,每個孩子都被鎖鏈束縛。供桌下,
隱隱傳來鐵鏈拖拽的聲響,伴隨著指甲抓撓木板的刺耳聲音,
以及類似水泡破裂的“啵啵”聲。突然,供桌上的小棺材開始震動,
棺蓋縫隙中滲出黑色液體,在桌面上匯聚成細小的溪流,朝著我的方向蜿蜒而來。
液體流經之處,桌面的木紋開始扭曲變形,形成與螺旋紋相同的圖案。“喝。
”粗陶碗被重重推到我面前,渾濁的液體表面漂浮著細小的鱗片,還不時有氣泡從碗底冒出,
散發著刺鼻的腥氣。角落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十幾個村民不知何時圍攏過來,
他們的眼睛在黑暗中泛著幽綠的光,臉上的皮膚緊繃得像是蒙著一層塑料薄膜,
嘴角不自然地抽搐著,脖頸處的血管凸起,呈現出詭異的螺旋走向。我假裝端碗湊近唇邊,
余光瞥見供桌下露出半截穿著紅嫁衣的腿——那雙腿的腳趾呈現不正常的反向生長,
腳踝處還纏繞著水草般的黑發,而膝蓋處的皮膚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仔細看能發現皮膚表面浮現出細密的螺旋紋路。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頭頂,
我強忍著想要嘔吐的沖動,手中的碗開始劇烈顫抖。就在這時,碗中的液體突然沸騰起來,
鱗片紛紛跳出碗外,在地面上快速爬行。爬行的鱗片相互拼接,組成了一個巨大的螺旋符號,
散發著幽藍的光芒。碗突然從手中滑落,在青磚地面摔得粉碎。
村民們同時發出嘶嘶的吸氣聲,老嫗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震得地面微微發顫,
祠堂內的燭火瞬間熄滅。黑暗中,我聽到此起彼伏的關節錯位聲,
仿佛有無數肢體正在扭曲變形。“觸犯禁忌的人,要給河神當祭品。
”老嫗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帶著令人牙酸的摩擦感,混著指甲抓撓石壁的聲響。
話音未落,我轉身撞開大門,卻發現來時的路已經被齊腰深的黑水淹沒,
水面漂浮著密密麻麻的棺材,每具棺木都在輕微顫動。那些棺材,
就像是一個個等待著獵物的陷阱,散發著陰森的氣息。黑水表面泛著油光,
隱約能看到下面有黑影在游動,偶爾還能聽到低沉的嗚咽聲從水中傳來,
而水面上不時浮現出一張張痛苦扭曲的人臉,轉瞬又消失不見。更可怖的是,
黑水表面開始浮現出巨大的螺旋波紋,所過之處,棺材相互碰撞,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突然,水面下伸出無數慘白的手臂,朝著我抓來。這些手臂上布滿腐爛的傷口,
傷口處涌出黑色的膿血,在空中劃出一道道惡心的弧線。手機在褲兜里瘋狂震動,
屏幕亮起時卻顯示無服務狀態,
鎖屏界面自動彈出一張新照片:我此刻的背影出現在祠堂門口,身后站著個穿壽衣的小女孩,
她的臉正貼在我的肩膀上。照片里小女孩的眼神,充滿了詭異和怨恨,讓我不寒而栗。
她的雙手緊緊抓著我的衣服,指甲深深陷入布料,仿佛要將我拖入無盡的黑暗。放大照片,
我驚恐地發現她脖頸處有一圈青紫的勒痕,嘴角還殘留著黑色的污漬,
而她的眼睛里倒映出祠堂內密密麻麻的棺材,以及正在獰笑的村民。照片突然開始自動縮放,
聚焦在小女孩的瞳孔上,我在那倒影里,看到自己被釘在棺材里的模樣。緊接著,
手機開始發燙,屏幕閃爍著雪花點,自動刪除了所有照片和通訊錄,
最后顯示出一行血紅的文字:“你逃不掉的”。手機突然劇烈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