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彥妹妹,這是侯爺從漠北帶來的狼牙鑲金鐲。」三公主用極其高傲的眼神看著我。
「據說是漠北一個大汗的珍藏,侯爺可是專門送給我做生辰禮物的。」
周圍的人對我指指點點,譏笑聲不絕于耳。不料在漠北打仗的姚朔回來了。
牽著我的手看向三公主:「這是本王送給夫人的禮物,不過既然三公主已經戴過了。」
「那就勞煩公主殿下折現給我夫妻二人吧。」1姚朔,當世男子第一人。繼承老侯爺爵位,
領兵漠北,不過三年時間,收復大半失地。二十有六,封異姓王,前無古人。
京城女子無不愛慕姚家白玉。我也不例外,不過我和別人不同的是,
我在很小的時候就喜歡姚朔了。哦對,我與姚朔還是有一紙婚約的未婚夫婦。
我的祖父是征西大將軍,父親又官至內閣大學士。父輩余蔭之盛,
我自然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明珠。圣上大喜,一是沈家有后,二是我身為獨女,
亦為沈家無后。恰好姚朔當時三歲,圣上賜下婚約。鎮北侯獨子和沈家獨女,
外人眼中的天作之合。但是可笑的是,我和姚朔在成婚之前的二十年里,幾乎沒怎么說過話。
新婚夜,他掀開我的蓋頭,看著我的眼睛。盡管我眉目之間皆是愛慕,
我也篤定他眼中亦有情思。可他只是輕吻我的額頭:「不早了夫人,我們休息吧。」
我看著睡在旁邊,安靜得很的姚朔。回想過往年日里,我們在同一場合的時間明明那么多,
他也幾乎不同我說話。今夜新婚,也不過單純睡在我身邊。哼╭(╯^╰)╮,我側過身來,
屁股對著姚朔,氣鼓鼓地睡著了。2次日醒來,我發現床上只有我一人。也對,
畢竟枕邊人不是心上人,一直睡在一起只會徒增煩惱。從昨晚開始,
各式各樣的想法在我腦海里駐足。我和姚朔往后將宛若最熟悉的陌生人陪伴彼此幾十年。
姚朔會在外尋找自己真正喜歡的女子,而我只能鎖在這深墻大院之內。
……一直到現在洗漱換裝了,我依舊在想。姚朔不喜歡我,我知道,
而且他很有可能有點討厭我。不然一紙婚約在先,他怎么也得和我關系密切點才是。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說的話不超過十句。我走到大堂,不料姚朔已經坐著等候多時了。
「吃飯吧夫人。」姚朔的聲音很好聽,不然也不會有京城富女出錢只為聽姚朔唱曲一首了。
我坐在桌子旁,早點種類不多,看起來也較為寡淡。
就在我疑惑侯府的早餐竟然如此寒酸之時。我看見了姚朔手指上的小傷口。
這……是做飯時傷去的?姚朔見我不動筷子,以為我不喜今日餐食。
小心翼翼地問我:「夫人是覺得有些寡淡么,我馬上令人去換一桌。」我看著他緊張的表情,
心中生起莫名的情緒。「不必了,這桌餐食挺好的,合我胃口。」
我用勺子舀粥時偷偷瞥了一眼姚朔。他面帶笑容,十分欣喜地吃著早飯。
像極了一個受到表揚的孩童。是我的錯覺嗎?姚朔他因為我的肯定在高興?
我有點搞不懂這個男人,過往二十年我們好像陌生人,新婚夜也不過同床異夢一般。
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吃過早飯,姚朔看著外面的天氣,笑著問我:「夫人,今日天氣甚好,
不如我二人出去散步,一來可以消食,二來可以為夫人買些喜歡的東西。」我沒有拒絕,
和姚朔一同走了出去。不料剛離開侯府沒多遠,姚朔就牽住了我的手。我臉頰頓時一紅,
耳朵有些發燙。這姚朔,昨日新婚夜只是輕吻我的額頭,今日早上表現又如此親昵。莫不是,
不行?我看向他,眼里有些不明的意味。姚朔不知,以為我只是新婚的妻子看向自己的丈夫。
他也回望我,眼里有流轉的情意。是我看錯了么,這個男人好像喜歡我?
他的臉在我眼中放大,一道炙熱的氣息落在我額上。「娘子可千萬別嫌棄我。」我看向姚朔,
彎起嘴角笑了一下。不行就不行吧,至少人長得帥,還溫柔。3但我發現我想錯了。
我和姚朔走到一家布料店里選購商品。「聽聞夫人是有名的女紅能手,
夫人能否為我繡上幾個香囊帶去邊疆。」我笑著點頭,感受著姚朔溫熱的手,
已經想象要為他刺什么樣式的香囊。突然一行五個人走進了這家小小的布料店。
是三公主和六皇子。我發現姚朔的手從我的手里抽了出來。我心一驚,我心一冷。
京城早有傳聞姚朔愛慕三公主多年,只不過礙于婚約,無法向圣上求婚。
我看著六皇子和姚朔交談。三公主則死死盯著我。也對,畢竟我是搶了他姚朔哥哥的女人。
「沈彥妹妹這是陪侯爺來購置物件了。新婚夫妻果真恩愛。」聲音清脆,但是帶著一絲尖銳。
我的情緒有些不穩定。短短一天時間,我經歷了幾次起伏。「分內事。」
我不咸不淡的聲音落入姚朔的耳中。他頓時回過頭看向我。看起來有些傷心。
此時姚朔的形象在我心中有些倒塌了。什么意思,又當又立么?我在一旁看著店內的布料,
完全不去管六皇子一行人。姚朔看出我的不悅,很快就結束了與六皇子的對話,
陪著我一起走出布料店。「夫人可是有心事?」我看著姚朔小心翼翼的表情,
耳邊是他謹慎的聲音。我感覺有些可笑,剛剛在布料店冷落我的難道不是他么,
怎么反倒是我的不對了。「姚朔,你要是不喜歡我,不必委曲求全。」
「我不要求你為一個不喜歡的女子困住終生,
我也不會因為一個不喜歡我的男人困住我的一生。」聽著我冷冰冰的聲音,姚朔立馬慌了神。
他嘗試牽著我的手,但是我一把甩開了。「不是這樣的,沈彥,夫人,我喜歡你,
我一直喜歡你。」我沒有理會他,誰會聽這個男人的鬼話。他又一次想要嘗試牽住我的手。
堂堂鎮北侯,竟然如此卑微么。「侯爺還是和三公主說這話比較好。」我一把甩開姚朔的手,
直接走開。不料我的身軀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攬了過去。姚朔緊緊地抱住我,
聲音帶著點顫抖:「夫人,我從未喜歡過三公主,我喜歡的一直是你。」
姚朔死皮賴臉地抱著我,完全不管周圍的路人,幸好我們身處一處偏遠地區,
當地居民并不知道鎮北侯的大名。他們只當是遇見了惹娘子生氣的哪家男人。
我的心也隨著姚朔的聲音一顫:「我不信,你明明知道我從小就喜歡你。
自你在我八歲那年救我于湖水中,我就一直愛慕你。」「結果你呢,二十年來不聞不問,
只在重要的場合與我一同出席,你知不知道,我們是有一紙婚約的人啊!」「姚朔,
你不必欺騙我的感情,我沈彥拿得起,也放得下。」沒錯,
我喜歡姚朔的原因不是他的顯赫身份,也不是他的英俊容貌,一切的一切,
只是因為那個夏天,那個從岸邊縱身入水,那個奮力營救我的十三歲少年。
姚朔聽到我的話抱得更緊了。我的臉有些羞紅,我感到身前那個男人炙熱的氣息,
仿佛要把我吞了。「夫人,這么多年來都是姚朔的錯,但是姚朔可以對天發誓,
姚朔只傾心夫人而已。姚朔不會甜言蜜語,只能用行動來證明。」
我抬頭看著眼眶有些紅紅的姚朔,倏地發現自己的眼睛也有些濕潤。他說的是真的么?
他會騙我么?4自那天起,我不怎么出侯府,和娘家人相聚也多是他們從沈府來到我這邊。
姚朔確實履行了他的承諾,他每日無微不至地照顧我,仿佛他不是鎮北侯,
只是一個被我請來的小廝。堂堂鎮北侯,天天服侍我也不像話,我跟他說過,
府內許多事務可以交給下人打理。但是他不聽,并且反駁我:「那不行,
萬一夫人懷疑我的真心怎么辦。」看著眼前這個高大英俊的男人,我不禁笑出了聲。
不得不承認,一個美男子天天忙上忙下,再冷漠的女人也會慢慢融化。一日,
我正在書房內批注兵書。姚朔突然出現在我身后。我被嚇了一跳,手中的毛筆差點飛了出去。
姚朔歉意地握住我的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背:「不好意思啊彥兒,我看你如此入神,
就輕輕走進來,不曾想驚擾了你。」我剛想回答,不料姚朔眼神放光,
看著我桌上的兵書:「這是夫人所寫么?這些批注簡直精妙啊。」我看著眼前的兵書,
上面有我剛做的批注:「山勢崎嶇,易守難攻」「河通四方,可做運糧樞紐。」「當用火攻。
」……「這些都是爺爺教我的。」我微微一笑,看向姚朔。姚朔看著我的微笑有些出神,
他不去看讓他感興趣的兵書,反倒一直看著我。我感到唇邊有柔軟。這個流氓,
一點都不正經,跟外界所說的鎮北侯相去甚遠。親我一口之后竟然囂張地舔了舔嘴唇,
然后裝作很認真地看起了兵書。不過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過了一會,他緩緩開口:「夫人,
這真是你所寫?」「難道房間內還有第三個人么?」他咽了一下口水,
沉思一會兒說道:「夫人,沒想到你的兵法造詣如此之高,看來我需要向你請教請教。」
說罷就吩咐府上的嬤嬤:「將書房的軟榻換成大號的,雙人寬的,哦不,三人寬的。」
王嬤嬤聽得笑不攏嘴,連聲應好,出去之前還擠眉弄眼地看著我。我無奈扶著額頭,
這些日子我算是看明白了,整個侯府上下沒一個正經人。當然了,
這也和姚朔親和的性格有關。不過這就更讓我疑惑了,一個性格開朗,
口口聲聲說喜歡我的人,為什么這么多年來不與我接觸。姚朔,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正當我這樣想著的時候,姚朔自顧自地在旁邊搬了一把椅子坐下。然后。然后他就抱住了我,
用一種過分親密的姿勢與我一同看兵書。我咳嗽了一聲,誰曾想他竟然抱得更緊了,
還趁機親了我一口。我感到臉頰發燙,有些嗔怒地說道:「姚朔!」鎮北侯撇了撇嘴,
撒開他的爪子,和我一起靜靜地翻看兵書。5我娘的生辰快到了。按理說,
生辰的所有餐食都是府上廚子準備的。但是我每年都會親自給娘親做一道她最喜歡的桂花糕。
王嬤嬤看著塞滿的柜子,里面什么都有,唯獨沒有做桂花糕的材料。「夫人勿怒,
我這就去購置桂花糕的食材。」我伸手攔住這位仁厚的老人:「無妨的王嬤嬤,
我最近待在府上也有些悶,不如出去走走,順便購置食材。」
然后拒絕了王嬤嬤一同前去的請求,拿著籃子出了侯府。不同其他高門大戶,
侯府地處京城一隅偏僻的角落,離市場有些距離。等我到了市場,已是正午時分了。
我隨意地吃過了一碗餛飩,就出發購置食材。老人與我是舊識了,
我年年來他這里買桂花糕的食材,不僅娘親生日做,偶爾想吃了也會買來自己做上一些。
「沈小姐,好久不見啊。」老人用特有的豪邁口音與我打著招呼。我正想回應,
結果老人家馬上改口:「不對不對,現在該叫侯爺夫人了是不。」
我瞇起眼睛微微一笑:「老爺子,給我準備十人份的桂花糕料子。」但是周圍的氣氛不對勁。
原來是過往的行人以及擺攤的小販在聽到我是鎮北侯妻子后,對我指指點點。「你瞧,
這就是搶了三公主婚配的沈家獨女。」「我看著模樣也就一般,遠遠比不上三公主,
更不要說和侯爺相配了。」「怎么親自出來買食材,這些事不應該是府上下人做的嗎。」
「說不定啊,連府上的下人都嫌棄這位侯爺夫人呢。」我還沒有什么反應,
反倒是賣食材的老人先發怒了。「去去去,你們這幫倒灶玩意兒,
不要打擾我和侯爺夫人做生意。」「你們懂個屁啊,夫人和侯爺那是何等相配,
豈容你們妄議。」周圍的人聽到后大部分都閉嘴了,但還是有幾個好事的人反駁:「王老頭,
你說了不算,怎么滴,你和鎮北侯家很熟么?」說了這話,他的朋友陪著他一起哈哈大笑。
周圍的氣氛有些尷尬,老人家,也就是王爺爺,不斷寬慰我:「別理他們沈小姐,
哦不沈夫人,他們就是一幫地痞無賴,不值當較真。」我淡淡一笑,
對著王爺爺說道:「沒事的老爺子,你把食材分出來給我吧,我早些回去做吃食,
若是有多的,找下人勻你一份。」王爺爺激動得很,連聲稱是,很快就將食材分裝好給我了。
我正欲回去,不料天上開始下雨。起初是淅淅瀝瀝的小雨,
正當我猶豫要不要找個東西代替一下雨傘的時候,雨水如傾盆一般從天上傾瀉。好了,
這回是徹底回不去了。我干脆坐在王老爺子旁邊,與老人家閑聊了起來。
盡管我已經盡力不去理睬周圍的聲音了,但是閑言碎語還是不斷飄進我的耳朵。
「堂堂侯府夫人下雨天還不是要和我們一起躲雨。」「可憐吶可憐吶,身居高位,
結果雨天躲在賣桂花的攤子下。」……我聽見了,我記住了,但是我不在意。在他們眼中,
我和姚朔的感情真也好,假也罷,濃也好,淡也罷。這是我自己的生活,我不在意。
唯一令我稍稍上心的就是,姚朔這幾日里來的所作所為,到底是真心喜歡我。還是逢場作戲?
就在我做好等待一下午準備的時候,周圍的人突然安靜,他們像是被掐住喉嚨一樣,
呆呆地看著我的身后。「夫人,我來接你了。」沒有問為什么我不讓下人來做這些事情,
也沒有埋怨我堂堂侯府夫人和市井百姓一同躲雨。他來了,并且只說了這么一句話。
姚朔發現周圍的人都在看著我們,其實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因為他是鎮北侯,
去哪都有千萬人的眼光聚焦。興許是周圍人的眼神讓姚朔看出了些許不對勁,
他突然牽住我的手,將我半個身子擱進他的懷里。我和他就這樣走進了雨幕中。
周圍的聲音再次響起:「不是說侯爺傾心三公主么,看這架勢,
侯爺分明對沈彥小姐在意得緊啊。」「哇啊啊啊啊,好般配好般配,剛剛你們都在說沈小姐,
只有我打心里覺得她倆才是良配。」姚朔的手握得更緊了。
我們二人就這樣共用一把傘回到了侯府。哼,明明手里還有一把傘,就是想摟著我罷了。
6邊關戰事吃緊,姚朔需要回到漠北邊疆領兵。今天是他臨行前的最后一天了。
我和王嬤嬤做了幾個他愛吃的菜,也算是為他踐行。我本想和姚朔一起去漠北。
畢竟嫁雞隨雞,姚朔去哪,我也去哪。但是姚朔一臉認真地看著我:「切切不可,
夫人只需安心在家等我便是。」說完感覺還不夠,補充道:「我定會為夫人帶回上好的禮物。
」正當我準備點頭答應,姚朔看了看我的臉色,
突然有些可憐巴巴地說道:「夫人也不必擔心我,我武功高強,又有精兵強將保護,
不會有事的。只是……只是邊關畢竟兇險,夫人如若不放心的話,就……就趕緊說。」
說道后面,姚朔都不知道自己在講些什么了,平時能說會道的鎮北侯此時神色極其不自然。
漠北風沙雕刻過的臉龐竟然也隱隱有一絲羞紅。我看著他微微一笑,
從懷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香囊。「你且拿著,這是我為你刺的香囊。」姚朔的手微微發抖,
當他看清自己手中的香囊時,整個人都咧著嘴。我看著他,堂堂鎮北侯,竟然如此容易滿足。
好吧,他一點都不知道滿足。這個男人抱著我,愣是親了我好幾口才放手:「謝謝夫人,
這香囊我在漠北定要好好保存,天天拿出來觀賞,順便氣死我那群老大粗的同僚。」
姚朔眼里全是我和香囊。我眼里全是他。晚上吃過晚飯后,姚朔同我逛街消食,
我看著家家戶戶的花花草草,向姚朔發問:「夫君,
你說漠北和我大齊的戰事會有停止的那一天么?」姚朔先是看了我一眼,
然后抬頭看向布滿星子的天空。「會的,一定會的,夫人且放心,
大齊邊軍定會在姚朔手中強盛,叫漠北再不敢來犯,甚至以臣子自稱!」
說這話的姚朔和平常很不一樣,平日在侯府里的他表面看起來正經,實際背地里沒個正形。
但現在的姚朔,氣勢如虹,在這個夜晚,有些,有些耀眼。
姚朔低頭再一次看向我:「到那時,姚朔必以漠北疆域為聘禮,再迎娶一次夫人。」
我聽得耳朵發燙,這姚朔,好端端的,又說情話,說的還是如此豪氣的情話。
姚朔看著我羞紅的臉,哈哈大笑,不講理地又親了我一口,帶著我回到侯府。入夜,
姚朔躺臥在我旁邊,和以前一樣,他只是睡在我旁邊,并不會對我動手動腳。
客氣的就像陌生人。這愈發讓我懷疑他不行了。不過我也沒多想,沉沉睡了去。
次日清晨一醒,我發現姚朔正坐在我的梳妝鏡前。他見我醒了,有些急切,
也有些喜悅:「夫人,你醒了,今日要梳妝打扮么?」我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夫人,
我今日就要出征,下次見到夫人也不知何時了,我想不如今日讓我為夫人描眉可好。」
姚朔的臉上寫滿了「快答應」三個字。我有些哭笑不得,洗漱后便端坐在梳妝鏡前。
姚朔的大手輕輕地拂過我的臉頰,他很認真,像是在描摹一幅名畫。他時而咬唇,時而皺眉,
時而瞪眼,看得我忍俊不禁。姚朔終于畫好了,他長吁一口氣,看著我的臉,突然不說話了。
我感到不對勁,頭一轉,發現了兩條……毛毛蟲。沒錯,就是毛毛蟲,姚朔辛辛苦苦大半天,
不僅沒有畫出承諾的「青山遠黛」,反而畫了兩條毛毛蟲上去。我終于忍不住了,開始大笑。
一邊笑一邊指著姚朔:「你……你你,你這技術還好意思為你娘子描眉。」
姚朔的臉此時紅得不成樣子,他嘟囔著嘴,不知道在說什么。我被他的樣子勾起了好奇心,
逼著他把剛剛的悄悄話說出來。姚朔撓著頭,
斟酌半晌才不好意思地講道:「我已經跟王嬤嬤學了兩個月了,本以為今日定能大展身手,
結果不曾想毀了夫人的美貌。」我笑得更厲害了,怪不得,
怪不得我有時候看到府上的丫鬟妝容奇異,
她們的描眉不是細得跟樹枝一樣就是粗得跟毛毛蟲一樣。姚朔看著一直大笑的我,
有些惱羞成怒:「堂堂沈家金枝,如今笑的這么不成體統。」「如果你也有一個傻夫君,
你只會比我笑得更厲害。」姚朔被我一句話給噎住了,他看著我良久,
突然抱住了我:「傻夫君好,傻傻的夫君才知道疼夫人。」突如其來的情話讓我愣住了,
聯想到今日他就要出征漠北,此去不知何時回,我就……我就有些傷心。我也抱住了他,
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姚朔吻了我的額頭,柔聲道:「夫人,等我回來好么?」「嗯,
我等你回來。」7姚朔走了后,我以為生活會跟以前一樣平平淡淡。
但是三公主的出現打破了這份安寧。自姚朔走后,她屢次邀請我參加京城貴女的聚會。
前兩次我都拒絕了,但是三公主不依不饒,每逢聚會必會邀請我。我架不住,
畢竟她是皇家女子,到了第三次我只好赴約。今日眾人聚在一處花苑舉行茶會,
據說是禮部尚書之女的意見。三公主和她最喜歡的幾位貴女坐在上方的位置,而往下的座位,
則是根據女子的出身家世安排。按理,我是鎮北侯之妻,是內閣大學士之女,
全場除了三公主,只有我最為身份尊貴。但是三公主把我帶到茶會的末位,
滿臉堆笑地說道:「沈彥妹妹,我聽聞你不喜花草太盛之地,這首位旁實在太多花草,
所以我專門為你安排了這末位。」她將首位和末位幾個字咬的很重,生怕我聽不清楚。
其實我對于首位末位并不在意,爺爺一生戎馬,從來以大氣二字教導后輩。所以說實話,
這樣的攻擊絲毫不能讓我生氣憤怒。只覺得,三公主虛長我兩歲,卻如嬰孩般幼稚。
我和周圍的女子打著招呼,她們有些受寵若驚。她們坐在末位上,
多是五六品官員的妻子或女兒,但我并不覺得她們與我有什么不同。我只不過出身好點罷了,
她們在品德、才識等方面一點不比我差。茶會舉行到一半,有人提議作詩對賦。
大齊女子自幼學詩,所以大齊詩壇,女子并不弱于男子。我一看,呵,國公的孫女,
從小和三公主一起長大,那么她今日之提議,想必別有用心了。
國公的孫女站起來看著所有人:「近幾年我大齊屢屢在邊疆取得大捷,
這都得歸功于邊疆將士,不如我們以邊塞為題,作幾首詩褒獎邊疆將士。」心思倒是好的,
不過「褒獎」二字從爾等口中出來就有些可笑了。
一旁的翰林編修之妻輕聲說道:「侯夫人想必很有感觸吧,要作詩一首么?」
我拿起糕點輕咬一口,嗯,挺好吃,比我做的差點意思。「不了,想必三公主她們更有感觸。
」周圍和我一同坐在末位的女子瞬間了然,
畢竟三公主幾乎是在國公孫女講完的一瞬間就站起來了。「一月前鎮北侯出征漠北,
本公主甚是佩服,想為侯爺作一首詩。」我沒有掩飾我的厭惡之情,
在別人妻子面前表達喜愛,該說你蠢呢,還是別有用心呢。眾女也是同一時間看向我,
我的厭惡自然落入他們的眼中。有些人不掩飾她們的幸災樂禍,這是三公主一派的。
有些人宛如欣賞好戲一般看著我和三公主的火藥味,這是中立派的。
還有些人有些同情地看著我,這是長期受到三公主打壓的人。三公主很快就吟誦了起來,
一首詩竟然瞬間做成,要說是現場臨時發揮的,所有人都不會信。
「黃沙百戰穿金甲……京中貴女不解志。」三公主一首詩很快做完,周圍的人全都鼓起了掌。
只不過三公主沒有坐下,而是直接看著我:「沈彥妹妹既作為侯爺夫人,
對漠北想必是比我等要熟悉許多,加之沈爺爺更是征西大將軍,
沈彥妹妹不如也來做一首邊塞詩。」無疑,是想讓我當中出丑,就算我如何驚才絕艷,
也定是做不出一首詩能媲美三公主,畢竟誰知道她這首詩準備了到底多久呢。
我將嘴里的棗糕吞下,頭也不抬地說道:「不了,妹妹才疏學淺,怕是做不出好詩,
就算做出來也不過貽笑大方。」「難道侯夫人身處將門世家,夫君又是鎮北侯,
卻絲毫不知邊塞疾苦么?」禮部尚書是一個很有智慧的官場老人,但可惜她的女兒倒是蠢笨,
甘愿為三公主驅馳。我看向禮部尚書的女兒,假如我沒記錯的話,她的小名叫天真。好名字,
果然天真。我抬起頭,看向所有人。「我八歲就在西域和邊關將士同吃同住,論邊疆,
我還是比諸位熟知一點的。」不去理會三公主等人難看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