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出是阮螢后,每個人的第一感受是,陌生。
過去的阮螢,很難說有沒有審美,因為她的造型完全和審美無關。
給人的第一直觀感受是兇,野,惹不起。
但今天的阮螢,身穿一條露半肩的黑色魚尾曳地長裙,裙身綴滿了無數黑色碎鉆,和她耳邊垂下的長流蘇耳飾互相呼應。
碎鉆的光芒掩蓋不住她面容的明艷,略微偏長的眼形,畫了嫵媚的眼妝,與曾經那個黑暗得讓人不敢直視的魔女完全不同。
這個新的阮螢,攻擊力同樣很強,卻不再是冷硬的強。
而是讓人一眼淪陷的,獨一無二的美。
華麗,盛大,貴不可言。
就連有想要靠近她的念頭,都是褻瀆。
整個禮堂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到,只有阮螢高跟鞋落地的足音。
她一步一步,順著階梯往下,直直朝演講臺而去。
高貴的女王要回歸她的王座。
顧瑾生放下了掌在話筒上的手,微笑:“歡迎阮螢回到我們的畢業典禮。”
語氣親昵,自然。
付清梨指甲陷在肉里,恨得發抖。
沈聽瀾下意識地看向宋昭野,卻見宋昭野的目光落在顧瑾生那里,唇角透出一絲嘲弄的笑意。
什么意思?宋昭野怎么對阮螢的模樣一點也不感到奇怪?難道他和阮螢聯手了?
還是說,他很寵愛她,寵愛到由著她肆意妄為……
視線再轉回演講臺,阮螢已經站到了顧瑾生面前,對他說,“好久不見,介意我和大家打個招呼嗎?”
顧瑾生后退一步,溫柔地,“可以。”
校方和老師看懂了顧瑾生的臉色,不敢上前阻止。
因此話筒順利的轉到了阮螢手里。
她微笑著環視了一圈現場:“想必大家都認識我,但我還是要做個自我介紹,我叫阮螢,是前任市長阮正和的女兒。”
大家都是一愣,不明白為什么阮螢會把這句話明晃晃的說出來。
她不是應該避而不談嗎?
“我知道,大家會覺得很奇怪,因為按道理說,我做為一個因查出貪墨在監獄里畏罪自殺的,前任市長的女兒,應該對這件事避而不談,因為這不光是對我父親的不尊重,也是對在場所有人的精神傷害。”
“可我今天還是想和大家談一談,因為,在未來的某天,數天,甚至你們老了,快死了,也許還會有人問你們認不認識阮螢,就是當過市長的那個阮正和,他的女兒。”
“這個時候,你可以告訴他們,我認識,那個阮螢她整天游手好閑,不學無術,是學校里的女霸王,仗著她爸爸的身份作威作福,打雞罵狗。”
阮螢一頓,“但是……那些都是假象。”
“因為阮螢的父親,為官清正,不為權貴折腰,因此樹了太多敵人。可一個人不能沒有缺點,完美的人為世間所不容,于是他的女兒阮螢,決定做他唯一的缺點。”
整個禮堂一片安靜,連站在她身邊的顧瑾生都難以置信的看向她。
“現在,制約她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所以,舊的阮螢也不需要再存在,大家可以對新的阮螢,拭目以待。”
“謝謝。”
阮螢優雅地對臺下微微點頭致謝,再將話筒遞還給顧瑾生。
臺下出現了一個掌聲。
所有人看向聲音的源頭。
是宋昭野。
接下來,臺上的顧瑾生也跟著鼓掌。
眾人驚訝之余,不忘跟上節奏,一起鼓掌。
包括在場的校領導和老師們。
沒人敢去得罪宋家準繼承人,和顧家的四公子。
沈聽瀾和付清梨坐在這荒誕的一幕里,覺得自己又一次淪為了阮螢的陪襯,背景,甚至對比。
男朋友(未婚夫)依然在為那個女人造勢,爭做她的依靠。
沈聽瀾弱弱的喊了一聲,“宋昭野。”
宋昭野沒有回應。
他總是這樣,對她毫無關注,從不把她放在心上。
外人看到的所有甜蜜,都是她努力營造的,自欺欺人的假象。
她盯著演講臺上,和顧瑾生并排而立的阮螢,恍惚間覺得一切都沒變。
自己還是那個跟在阮螢身后,努力討好她,為了給爸爸鋪平仕途的沈聽瀾。
還是那個在別人面前永遠扮演著不得已與虎為伴的受害者,小心翼翼的踩在平衡點的沈聽瀾。
為什么?
她明明付出了那么多。
甚至在陷害阮市長這件事上,盡了自己的全部力量。
而且如今,她已經是市長千金了,憑什么還要這樣混在人群里,仰頭看著阮螢光芒萬丈?
沈聽瀾站了起來。
在臺下一眾坐著的學生里,顯得尤其突兀。
也讓如雷的掌聲瞬間收束。
又只剩下了宋昭野和顧瑾生的掌聲,在安靜的空間里顯得單薄又刺耳。
“別鼓掌了!”沈聽瀾想起阮螢曾經一句話,就能讓學校里的每一個人乖乖聽話。
她也能!
因為市長千金,是她了啊!
宋昭野也站了起來,手里的掌聲沒停。
他的這一舉動,猶如巨浪拍碎寧靜海面,眾人的掌聲立刻跟上,現場再次沸騰,甚至比第一次還要熱烈。
眾人的視線現在不在阮螢身上了,反而都集中在倔強的沒有坐下的沈聽瀾那里。
沒有什么,比一個傳說中被沈聽瀾教會了什么才是真愛,日日和她濃情蜜意的宋昭野,卻在此刻力挺另一個女人,更有意思。
沈聽瀾很想掩面逃出去。
這個世界瘋了。
她無法承受這種審視。
這是她第一次發現,原來身份這個東西,如果沒有旁人的肯定,也像個笑話。
她依然比不上臺上那個僅靠著出賣美色的阮螢。
忿恨地對上阮螢的目光,她看到了嘲弄,以及對方仍舊高高在上的,如神一般的審視。
再也無法忍受,沈聽瀾轉身,大步離開了禮堂。
邊走邊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爸,阮螢今天參加了學校的畢業典禮,還當全年級的面提起了她的父親。”
“她是不是打算要為她爸爸翻供?所以我們是不是要去找陳叔?”
電話那邊的沈叢山沉著臉訓斥,“什么陳叔?!我們哪里認識什么陳叔?!”
“可當初不是陳叔幫我們……”
“閉嘴!小孩子知道什么?阮螢的事情你看到了就告訴我,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沈聽瀾被父親突如其來的怒意吼到沒了下文,最后只得應了句,“知道了。”
忽然間又想起,“還有件事,上次阮螢想跟記者造謠,說你去會所指名找她,被我罵了一頓,才把這件事按了下來。”
沈叢山臉徹底黑下來,“她去哪找來的記者?”
“是……”不能讓父親知道她做了之前那些事,沈聽瀾的話轉了個彎,“是付清梨,她認識很多記者……”
“胡鬧!絕不能讓阮螢接觸媒體,知道嗎?!”沈叢山怒火中燒,幾乎是嘶吼。
“還有,你沒事別去接近她!她一個廢人,你去招惹她做什么?!”
“不是我招惹她!是她在跟我搶宋昭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