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便利店里的星辰凌晨兩點十七分,便利店的自動門發出機械的歡迎聲,
像一聲疲憊的嘆息。我縮在寬大的灰色衛衣里,袖口已經有些起球。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腕內側那道淡粉色的疤痕,這是三個月前留下的"紀念品"。
失眠像一條冰冷的蛇,每晚準時纏繞上我的脖頸,逼著我在這座城市沉睡時獨自游蕩。
"叮——"關東煮機器的提示音響起,白霧蒸騰而起。我踮起腳去夠貨架頂層的紙杯,
薄荷綠的指甲油在冷白燈光下泛著微光,像某種深海生物發出的求救信號。
這個顏色是今天下午才涂的,我盯著自己的指尖發呆,突然意識到這可能是這一周以來,
我做的唯一一件像"活著"的事情。"需要幫忙嗎?"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耳后響起,
溫熱的呼吸掠過我的耳垂。我猛地轉身,鼻尖差點撞上他的鎖骨。
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著雪松的冷香鉆入鼻腔。他穿著黑色高領毛衣,
露出的脖頸線條像精心雕刻的大理石。喉結旁有顆小痣,隨著吞咽輕輕滑動。
最要命的是那雙下垂的狗狗眼,睫毛在燈光下投出的陰影,像是被雨打濕的鴉羽。
"抹茶大福在第三個冷藏柜。"他忽然笑了,左臉頰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虎牙尖抵著下唇,
"你每周三半夜都來買這個。"我的心臟突然漏跳一拍。被人記住的感覺很奇怪,
就像長期生活在透明玻璃罩里,突然有人對著你呼出了一口熱氣。"你...記得我?
"聲音比想象中還要干澀。我下意識把左手腕藏進袖子里。他微微歪頭,
額前的碎發垂下來:"上周三你穿黃色衛衣,上周上周三是那件印著向日葵的T恤。
"頓了頓,"今天這件太大了,不適合你。"我的耳根突然發燙。
這件衛衣確實是前男友留下的,穿著它睡覺已經成了習慣,像一層堅硬的殼。結賬時,
關東煮的紙杯邊緣劃破了我的食指。血珠滲出來的瞬間,他已經抓住了我的手腕。"別動。
"他從口袋里掏出碘伏棉簽,動作熟練得像做過千百次。指尖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皮膚傳來,
我突然注意到他右手無名指上有一道細長的疤痕。"醫生?"我試圖緩解自己的緊張。
"實習生。"他沒有抬頭,專注地為我貼上創可貼,"陸昭。""林初。"我下意識回答,
隨即意識到這是半年來第一次主動告訴別人自己的名字。他松開手時,
創可貼上的卡通圖案正對著我——一只傻笑著的小熊。這太不符合他清冷的氣質,
我忍不住笑了。"值班護士給的。"他有些窘迫地解釋,耳尖微微發紅,
"說這樣病人會比較不緊張。"便利店落地窗外,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
我突然不想回到那個空蕩蕩的公寓。"你每天都這個時間值班?"話一出口就后悔了,
這聽起來像個笨拙的搭訕。但陸昭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是夜空中突然被點亮的星辰:"嗯,
每周三、五、日。"他停頓了一下,"如果你來,我可以幫你留最后一個抹茶大福。
"那一刻,我聽見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原來真的有人,能讓你聽見多巴胺沸騰的爆裂聲。
但我還不知道,這個會在深夜為我貼創可貼的男人,正站在自我救贖的懸崖邊。
而我們的相遇,注定是一場雙向的墜落。第二章:標本室的心跳凌晨三點十二分,
醫學院的走廊空蕩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我站在陸昭的實驗室門口,指尖懸在門把上方。
他今晚值夜班,臨走前把鑰匙落在我家茶幾上——銀色的金屬,邊緣刻著一個小小的“Z”。
“如果無聊,可以去我實驗室看看。” 他當時這樣說,嘴角掛著那種讓人無法拒絕的笑。
門鎖發出輕微的咔噠聲。冷白色的燈光自動亮起,實驗室比想象中更整潔。
顯微鏡、標本架、貼著標簽的玻璃罐……所有東西都排列得一絲不茍,
像被精心計算過的陣列。我的目光落在角落的抽屜上——唯一一個沒有完全合攏的抽屜。
“別亂翻。” 腦海里閃過他的警告,但好奇心像潮水一樣漫上來。
抽屜里躺著一本黑色筆記本,皮質封面已經有些磨損。翻開第一頁,
上面用鋼筆寫著:「觀察記錄:第47天」——是我的照片。
圖、咖啡店的小票、甚至是我丟在垃圾桶的奶茶杯套……每一頁都標注著精確的時間和天氣。
最新的一頁,貼著昨晚在關東煮柜臺前的偷拍,旁邊寫著:「她今天換了薄荷綠的指甲油,
像春天的新芽。」我的手指開始發抖。“砰!”身后突然傳來玻璃器皿碰撞的聲音。
我猛地回頭,看見門邊的監控屏幕——實時顯示著便利店的畫面。“你在找什么?
”陸昭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低沉得幾乎像一聲嘆息。我幾乎跳起來,
筆記本“啪”地掉在地上,內頁散開——最后夾著的那張照片飄了出來。
那是一張被制成標本切片的照片,我的側臉被封裝在玻璃片里,邊緣染著淡藍色的染色劑。
空氣凝固了。他彎腰撿起照片,睫毛垂下的陰影遮住了眼睛:“嚇到你了?
”“你……監視我?”聲音卡在喉嚨里,像吞了一把碎玻璃。陸昭把照片放回抽屜,
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某種易碎品。當他抬頭時,
我看見了從未見過的表情——那種近乎絕望的坦誠。“不是監視。”他慢慢靠近,
消毒水的氣味纏繞上來,“我在學習……怎么正常地愛人。”他的指尖碰到我的手腕,
那里還留著上周的創可貼痕跡。“我生病了。”他忽然笑了,虎牙抵著下唇,
眼睛卻像快要哭出來,“你要當我的醫生嗎?”窗外,凌晨四點的天空開始泛青。
第三章:銹色月光暴雨來得毫無預兆。我蜷縮在沙發里,電視屏幕閃著藍光,
天氣預報的紅色預警在角落跳動。雨水拍打著窗戶,像某種被困住的生物在瘋狂抓撓玻璃。
手機屏幕亮起,是陸昭的消息:「今晚可能回不來,急診室滿了。」
我盯著那條信息看了很久,手指懸在鍵盤上,最終只回了一個「好」。關掉電視,
黑暗瞬間吞沒了整個房間。我摸索著去夠茶幾上的水杯,
卻在碰到冰涼的玻璃時猛地縮回手——叮咚。門鈴響了。這個時間?我赤著腳走到門前,
透過貓眼看到一團模糊的黑影。叮咚。又一聲,比剛才更急促。我深吸一口氣,
擰開門鎖——陸昭站在門外,渾身濕透。他的黑發貼在額前,水珠順著下頜線滴落,
毛衣吸飽了雨水,沉甸甸地黏在身上。最讓我心驚的是他的眼睛,像是被暴雨沖刷過的夜空,
破碎而潮濕。"你......"我剛開口,就被他一把抱住。他的身體冷得像塊冰,
可呼吸卻燙得嚇人,灼熱地撲在我頸側。我聞到了雨水混著血腥氣的味道。"陸昭?
"我試著推開他,手指卻觸到一片黏膩——他的袖口滲著血。"沒事。"他聲音沙啞,
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只是......玻璃劃的。"我拽著他進屋,浴室燈光下,
他的傷口猙獰地翻卷著,雨水和血水混在一起,在瓷磚上暈開淡紅色的痕跡。"坐著別動。
"我翻出醫藥箱,酒精棉球碰到傷口的瞬間,他的肌肉繃緊了,但沒發出一點聲音。
"怎么弄的?"我盡量讓語氣平穩,可手指卻在發抖。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急診室......有個病人。"他盯著自己的手掌,
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小女孩,車禍......"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像是把什么硬生生咽了回去。我沒再追問,只是低頭包扎。繃帶纏到第三圈時,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掌心燙得嚇人。"林初。"他叫我的名字,像是確認什么,
"我今天......差點認錯人。"窗外的雨聲更大了,慘白的閃電劃過,
照亮他蒼白的臉。那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了某種深不見底的恐懼。"認錯誰?"我輕聲問。
他的目光落在我左手的疤痕上,又很快移開:"......一個故人。"包扎完,
我遞給他干毛巾。他機械地擦著頭發,水珠濺在地板上,像一串透明的腳印。"睡吧。
"我指了指臥室,"我去拿被子。"轉身的瞬間,他忽然從背后抱住我。
濕冷的毛衣貼在我的背上,他的心跳又快又亂,像是被困住的鳥。"別走。
"他的聲音帶著我從未聽過的脆弱,"就今晚......別走。"雨聲淹沒了所有回答。
我靜靜站著,感受著他的顫抖透過衣料傳來。最終,我轉過身,
伸手撫上他的臉——他的眼淚是燙的。第四章:銀鏈的秘密陸昭的高燒持續到凌晨。
我坐在床邊,指尖輕輕撥開他汗濕的額發。窗外雨勢漸小,只剩零星的雨滴敲打著玻璃,
像某種摩斯密碼。"不要......黛西......"他在夢里掙扎,聲音支離破碎。
我試圖抽回手,卻被他突然攥住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別跳......求你了......"他的指甲陷入我的皮膚,呼吸急促得像溺水的人。
我忍著痛用另一只手撫上他的臉頰:"陸昭,醒醒。"他的眼睛猛地睜開,
瞳孔在黑暗中擴散,仿佛不認識我般死死盯著。幾秒鐘后,他的手指才一根一根松開,
頹然跌回床單上。"......抱歉。"他嗓音嘶啞,翻過身去,背對著我蜷縮起來。
我揉著發紅的手腕,突然注意到他換下的濕衣服還堆在椅子上。
黑色毛衣下露出一截銀光——是那條總是戴在他脖子上的細鏈。現在它斷了。
我鬼使神差地拿起來。銀鏈很輕,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斷裂處參差不齊,
像是被暴力扯斷的。當我下意識摩挲鏈墜時,
指腹碰到了凹凸的刻痕——D.A.I.S.Y五個字母,刻在鏈墜內側,
像是某種隱秘的烙印。浴室突然傳來水聲。我慌忙把銀鏈塞回衣服堆,但已經晚了。
陸昭站在門口,發梢還滴著水。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上,又移向那堆衣服,
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乎絕望的平靜。"那是誰?"我聽見自己問。
水珠順著他的鎖骨滑下,流過那些我昨晚才吻過的痕跡。
沉默像一堵透明的墻橫亙在我們之間。"我妹妹。"他終于開口,聲音輕得像羽毛,
"死了五年了。"窗外的雨徹底停了,月光從云層裂縫中漏下來,
在地板上畫出一道銀色的分界線。他就站在光與暗的交界處,半邊臉浸在陰影里。"自殺的。
"他繼續說,仿佛在講述別人的故事,"從醫學院實驗樓的頂層。"我的胃部突然絞痛起來。
那條銀鏈在我掌心發燙,像一塊燒紅的炭。陸昭走過來,跪在床邊握住我的手。
他的體溫還是偏高,但眼神已經清醒得可怕。"現在你知道了。"他苦笑,
"我這樣的人......根本不配愛你。"我想說話,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了。
他的拇指撫過我的眼下,我才意識到自己哭了。"為什么告訴我這些?
"他低頭吻掉我的眼淚,咸澀的滋味在唇齒間蔓延:"因為明天我要帶你去個地方。
"月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陰影,我突然看清了他眼底那片荒原——寸草不生,滿是廢墟。
第五章:標本鳥晨霧像一層半透明的紗,籠罩著整個墓園。陸昭走在前面,
黑色風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的腳步很穩,仿佛不是走向一座墳墓,
而是某場早已預知結局的手術臺。我默默跟在后面,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里那條斷掉的銀鏈。"到了。"他的聲音驚飛了幾只麻雀。
灰色墓碑上刻著簡單的字——黛西·陸 1995-2017,
下方還有一行小字:"飛走的都是自由的"。照片里的女孩笑得明媚,杏眼微微下垂,
左頰有個和陸昭一模一樣的酒窩。我的胃部突然痙攣——她眼尾上挑的弧度,
和我有七分相似。陸昭蹲下來,指尖觸碰墓碑上凝結的露珠:"她跳下去那天,穿著白大褂。
"他的聲音很輕,"像只墜落的鴿子。"我突然想起他實驗室里那些標本鳥,
每一只都被釘在展示板上,翅膀展開得近乎悲壯。"為什么......""因為我遲到了。
"他打斷我,指甲摳進大理石的縫隙,"畢業答辯,手機靜音,她打了十二個電話。
"一只螞蟻爬過黛西的照片。陸昭盯著它,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第十三個電話接通時,
我聽見了風聲。"他的肩膀開始顫抖,
風衣領口露出后頸一塊猙獰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尖銳物劃傷的。我鬼使神差地伸手觸碰,
他猛地瑟縮了一下。"救護車劃的。"他慘笑,"我抓著擔架不肯放,玻璃碴扎進了脖子。
"陽光突然刺破云層,照在墓碑前那束早已干枯的百合上。
我這才注意到旁邊還放著個小玻璃罐,里面裝滿折到一半的紙星星。"她住院時折的。
"陸昭拿起一顆,"說集滿一千顆就能......"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紙星星在他掌心被捏成一團,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我想抱他,
卻看見他突然開始扒墓碑旁的泥土,指甲很快滲出血絲。"陸昭!""該在這里的是我!
"他嘶吼著挖出一個生銹的鐵盒,掀開的瞬間——里面躺著把沾血的手術刀。
我的呼吸凝固了。刀柄上刻著醫學院的徽章,血跡已經氧化成深褐色,但刃口依然閃著冷光。
"她偷了我的解剖工具。"陸昭的聲音突然平靜得可怕,"用得很專業,
只一刀就切斷了主動脈。"風突然停了。整個世界只剩下鐵盒里那張泛黃的紙條,
上面是稚嫩的筆跡:"哥哥,我疼得飛不起來了。"陸昭跪在泥土里,額頭抵著冰冷的墓碑。
當他再抬頭時,臉上帶著一種近乎解脫的平靜:"現在你全知道了。
"陽光照在我們之間的空地上,形成一道金色的裂縫。我彎腰撿起那張紙條,
發現背面還有一行字——"但你要繼續往前走。
"第六章:玻璃動物園暴雨敲打著醫學院的玻璃穹頂,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不停抓撓。
我站在陸昭的辦公室門前,手中的鑰匙是他上周落在我家的。金屬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壓痕,
如同他每次用力握緊我手腕時的觸感。"咔嗒。"門鎖轉動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辦公室里彌漫著熟悉的消毒水味,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月光透過百葉窗,
在地板上投下監獄欄桿般的陰影。我打開手機照明,
光束掃過整齊排列的解剖圖譜、貼著標簽的標本瓶,
最后停在最底層的抽屜——唯一上鎖的那個。咚、咚、咚。心跳聲在耳膜里鼓噪。
我從包里取出回形針,手指顫抖得幾乎對不準鎖孔。這太瘋狂了,
但我必須知道——抽屜彈開的瞬間,一疊泛黃的病歷滑落在地。
最上面那張印著黛西的黑白照片,
診斷欄赫然寫著:"邊緣型人格障礙伴抑郁發作"日期是她死亡前一周。
我的指尖觸到冰冷的藥瓶,倒出幾顆白色藥片——帕羅西汀,抗抑郁藥物,
生產日期卻是上個月。藥瓶旁還放著本皮質筆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