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里的女人,妝容精致,笑容得體,一身剪裁合身的職業套裝,
眼神里透著恰到好處的干練和疏離。這是秦總監,公司里人人敬畏、效率至上的工作狂。
三秒后,鏡子里的影像柔和了下來。嘴角上揚的弧度更大了些,眼神里多了幾分溫婉和乖巧。
這是蘇影,父母眼中懂事孝順、從不讓人操心的“別人家的孩子”。再切換。
眼神里染上幾分漫不經心的慵懶,帶著點恰到好處的熱情和距離感。這是Erica,
社交場上游刃有余、八面玲瓏的都市麗人。我對著鏡子,扯了扯嘴角,
露出了一個連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完美的笑容。是啊,我就是蘇影。
一個……活在無數面具之下的“戲神”。
“諸天戲神”——這是我那唯一算得上朋友的損友林蔓,私下里給我的“封號”。
她說我活得像個演員,穿梭在不同的“世界”(場景)里,扮演著不同的角色,
從未有過真正的自己。我從不反駁。因為,她說的是事實。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1大概……是從那場撕心裂肺的背叛之后吧。
當我親眼看到那個我愛了三年、以為會是終生伴侶的男人,摟著我最好的朋友,
出現在我為他精心準備的生日派對上時,我心里有什么東西……就徹底碎掉了。信任,真誠,
毫無保留的付出……這些曾經被我視若珍寶的東西,在那一刻,都變成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話。
痛過,哭過,歇斯底里過。然后,我站了起來,拍掉身上的塵土,
戴上了第一張面具——冷漠而堅強。從那以后,面具就再也沒有摘下來過。
我學會了用完美的笑容掩蓋心底的荒蕪,用得體的言行隔絕與他人的距離,用不同的角色,
去應對不同的場合,不同的人。工作上,我是無堅不摧的秦總監。家庭里,
我是溫順孝順的蘇影。社交圈,我是風趣迷人的Erica。我演得很好。
好到……連我自己,都快要分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我。或者說……真正的我,
早在三年前那場背叛里,就已經……死了。剩下的,不過是一具……被各種角色填充的,
空洞的皮囊。這樣活著,累嗎?當然累。像一個永無止境的舞臺劇演員,日復一日,
年復一年,在不同的“劇場”里,重復著早已爛熟于心的臺詞和表情。可這,
也是我唯一的……保護色。只有藏在面具后面,我才覺得安全。只有扮演著別人期待的角色,
我才不會……再次受到傷害。“蘇影!發什么呆呢?趕緊的!今晚的酒會很重要!
客戶那邊的大老板也會來!”林蔓的奪命連環call打斷了我的出神。我深吸一口氣,
對著鏡子,重新調整好那副“Erica”的完美笑容。好了。該……上場了。
2今晚的酒會,設在城中一家頂級的私人會所。水晶燈璀璨,衣香鬢影,
空氣中彌漫著香檳的氣泡和……虛偽的客套。這是我熟悉的“劇場”。
也是我最擅長表演的舞臺。我端著一杯香檳,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人群中。與這個老總寒暄,和那個名媛碰杯,
時不時拋出幾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引來一片善意的笑聲。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都經過了精密的計算。我像一個經驗豐富的獵手,
精準地捕捉著每一個“觀眾”的需求,然后……給予他們想看到的“表演”。
直到……我看到了他。他就站在不遠處的落地窗前,背對著喧囂的人群,獨自一人,
安靜地看著窗外的夜景。身形挺拔,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色高領毛衣,
外面套著一件深灰色的羊絨大衣。沒有過多的裝飾,卻自有一種……沉靜而內斂的氣場。
他與這整個浮華的酒會,顯得……格格不入。像是一幅潑墨山水畫,
誤入了色彩斑斕的油畫展。我心里,沒由來地,咯噔了一下。這個人……是誰?
我好像……從未在類似的場合見過他。林蔓不知何時湊了過來,順著我的目光看去,
眼睛一亮:“哦?看到帥哥了?”她用手肘碰了碰我,壓低聲音:“那位?
季氏集團新來的心理顧問,季辰。哈佛畢業的高材生,真人比照片還好看!怎么樣?你的菜?
”季辰?心理顧問?我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我對“心理”這兩個字,
有著本能的……抗拒和排斥。尤其是……心理醫生。他們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總讓我覺得……無所遁形。“不是我的菜。”我收回目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香檳,
語氣淡淡。“切,就知道你會這么說。”林蔓撇撇嘴,“你這‘性冷淡’人設,
打算維持到什么時候?”我沒理她。就在這時,會所的主人,
也是我們這次合作的重要客戶——李總,端著酒杯,朝著那個叫季辰的男人走了過去。
兩人似乎……很熟絡?李總熱情地拍了拍季辰的肩膀,然后……指了指我的方向,
說了句什么。下一秒,季辰轉過身,朝著我這邊,看了過來。四目相對。他的眼睛……很深,
像兩潭幽靜的湖水,不起波瀾,卻仿佛能……映照出人心底最深的秘密。我心中警鈴大作,
下意識地,想要避開他的視線。他卻……朝著我,微微頷首,
嘴角……勾起了一抹極淡的、禮貌性的笑容?然后,在李總的“引薦”下,他端著酒杯,
一步一步,朝我走了過來。我的心跳,沒由來地,漏了一拍。不是因為緊張,
也不是因為……別的什么。
而是因為……一種強烈的、如同演員即將面對挑剔觀眾般的……不安。
這個男人……似乎……不好“演”。3“蘇小姐,久仰大名。”季辰走到我面前,伸出手,
聲音溫潤,如同上好的玉石碰撞,卻又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疏離。“季先生客氣了。
”我伸出手,與他輕輕一握。指尖相觸的瞬間,我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干燥而溫暖。
我迅速抽回手,
臉上掛起那副早已演練過千百次的、屬于“Erica”的、熱情又不失分寸的笑容。
“沒想到能在這里遇到季先生,真是榮幸。”我說著客套話,
心里卻在飛快地分析著眼前這個人。眼神平靜,微表情控制得很好,肢體語言放松,
看不出明顯的攻擊性或……企圖。初步判斷:高智商,高情商,擅長隱藏情緒。
角色設定:可以歸類為……“溫潤如玉的精英男”?這種類型的“觀眾”,
我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對付他們,不能太熱情,顯得輕浮;也不能太冷淡,顯得傲慢。
需要……恰到好處的距離感,和……一點點不經意的示弱,以滿足他們潛在的掌控欲。
我調整好“劇本”,正準備開口,說幾句符合“Erica”人設的、風趣幽默的話。
他卻……先開口了。“蘇小姐,”他看著我,眼神平靜,卻仿佛帶著某種穿透力,
“你看起來……好像有點累?”我的心,猛地一跳!臉上的笑容,差點維持不住!累?
他怎么看出來的?!我明明……已經用厚厚的粉底和完美的笑容,
將所有的疲憊都掩蓋起來了!“季先生說笑了,”我連忙穩住心神,
用開玩笑的語氣掩飾著內心的慌亂,“可能是……最近工作比較忙吧。”“是嗎?
”他微微挑眉,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鐘,隨即……移開了視線,看向我手中的香檳杯。
“香檳雖好,但……喝多了,容易傷胃。”他說,語氣依舊溫和,
卻讓我……莫名地感到一陣不自在。他在……關心我?還是……在透過我的偽裝,
看到了什么?“多謝季先生提醒。”我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
試圖用這個動作來掩飾我的心虛,“工作需要,偶爾……也是身不由己。
”又是“身不由己”。我發現,自己似乎……很喜歡用這個詞來當借口。他看著我,眼神里,
似乎……閃過一絲極淡的、難以察覺的……了然?“確實,”他點了點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他頓了頓,忽然……換了個話題。
“聽說……蘇小姐的公司,最近在做一個……關于‘城市記憶’的互動藝術項目?
”我愣了一下。這個項目,是我們公司內部正在秘密籌備的重點項目,知道的人……并不多。
他是怎么知道的?!難道……是李總告訴他的?“季先生……也對這個感興趣?
”我壓下心頭的驚訝,試探著問。“嗯,”他點了點頭,眼神里,
終于……流露出了一絲真正的興趣,“‘記憶’這個東西,很有意思。有時候,它會騙人。
有時候……它又比任何現實,都更真實。”他的話,意有所指。我看著他那雙深邃的眼睛,
第一次……感覺到了詞窮。我那些早已準備好的、用來應對各種社交場合的“劇本”,
在他面前,似乎……完全失效了。他不像其他的“觀眾”,會被我表面的熱情和風趣所迷惑。
他似乎……更在意那些隱藏在面具之下的,更深層次的東西。這種感覺,
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也……帶來了一絲……連我自己都無法解釋的……悸動?
4和季辰的初次交鋒,以我的“落敗”告終。酒會結束后,
我幾乎是逃一般地離開了那個讓我感到窒息的“劇場”。坐在回家的車里,
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卻無法驅散我心頭的陰霾。季辰……那個男人,像一面澄澈的鏡子,
毫不留情地,映照出了我所有的偽裝和……不堪。他看我的眼神,平靜,溫和,
卻又帶著一種……仿佛能穿透靈魂的力量。讓我想起了……很多年前,那雙同樣清澈,
卻最終……被我親手蒙上塵埃的眼睛。是啊。我之所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之所以……需要靠著無數的面具才能活下去。都是因為……三年前,那個雨夜。
那個……我生命中,最黑暗,也最痛苦的一天。那時的我,
還不是現在這個刀槍不入的“戲神”。那時的我,還是一個……會傻傻地相信愛情,
相信承諾,相信……付出就會有回報的……天真女孩。他叫林浩,是我的大學學長,
也是……我的初戀。我們在一起三年。從青澀的校園,到步入社會。他英俊,溫柔,有才華。
我以為,他就是我命中注定的那個人。我毫無保留地愛著他,支持他。在他創業失敗,
負債累累的時候,我拿出自己所有的積蓄,甚至……不惜向家里撒謊,替他還清了債務。
在他找到新工作,需要慶祝的時候,我精心準備了燭光晚餐,和……我鼓足勇氣買下的,
人生中第一套性感的內衣。我以為,我們會苦盡甘來,會……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可是……就在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我提前下班,想給他一個驚喜。推開家門的那一刻,
看到的,卻是……他,和我最好的朋友,那個我掏心掏肺對待的閨蜜,赤裸地,
糾纏在……我們共同挑選的那張柔軟的大床上。那一瞬間,我的世界,徹底崩塌了。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窗外瘋狂的雨聲,和……我心臟碎裂的聲音。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沖出那個“家”的。也忘了自己是怎樣在冰冷的雨水里,哭到暈厥。
只記得……醒來后,我看著鏡子里那個眼睛紅腫、臉色慘白、如同厲鬼般的自己,
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強烈的厭惡。厭惡自己的愚蠢,厭惡自己的輕信,
厭惡自己的……毫無保留。從那天起,蘇影……死了。活下來的,是一個……戴著堅硬面具,
用冷漠和疏離武裝自己的……“戲神”。我不再相信任何人。不再付出真心。
不再……允許自己,有任何軟肋。表演,成了我唯一的生存方式。只有在扮演別人的時候,
我才覺得……自己是安全的。才不會……再次體會到那種……被最信任的人,
從背后狠狠捅上一刀的,錐心刺骨的疼痛。5自從上次酒會之后,季辰這個名字,
就像一根細小的刺,扎在了我的心上。不疼,卻……無法忽略。我開始……下意識地,
在各種場合,尋找他的身影。他似乎……也對我們公司那個“城市記憶”的項目,
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我們因為工作的關系,又接觸了幾次。每一次見面,
都像是一場……無聲的較量。我努力地扮演著“秦總監”的角色,專業,冷靜,一絲不茍。
他則依舊是那副溫潤如玉的樣子,提出的問題,卻總是……一針見血,直指核心。
而且……我總感覺,他的目光,不僅僅停留在工作層面。他看我的眼神,依舊平靜,
卻……仿佛帶著某種……更深層次的探究。像是在……剝洋蔥。試圖……一層層地,
剝開我那些堅硬的外殼,看到……最里面的,那個早已腐爛、或者……根本不存在的“核”?
這種感覺,讓我很不舒服。像一個習慣了在黑暗中行走的夜行動物,忽然被一束強光,
照亮了所有的藏身之處。我開始……刻意地躲避他。工作上的事情,
盡量讓副總或者林蔓去對接。有他在的場合,我盡量減少發言,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我以為,
這樣就能……回到以前那種“安全”的狀態。可是……我發現,我越是躲避,
他的“存在感”,反而……越強。我會……在開會走神的時候,忽然想起他上次說的某句話。
我會……在夜深人靜,卸下所有偽裝的時候,忽然回味起他看我的那個眼神。
甚至……我會在看到街上某個穿著深灰色大衣的背影時,心跳……漏跳一拍。瘋了!
我一定是瘋了!我怎么會對一個……僅僅見過幾次面,而且……還讓我感到極度不安的男人,
產生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他不過是……我人生劇場里,
一個偶然闖入的“觀眾”而已!等這場戲結束了,他自然會……退場。
我這樣反復地告誡自己。試圖用理智,壓制住心頭那不該有的悸動。可是……有時候,
命運的“劇本”,往往……不按常理出牌。那天,我去醫院看望一個生病的遠房親戚。
在醫院的長廊里,竟然……又遇到了他。季辰。他穿著一身休閑裝,
手里……還抱著一個看起來很精致的保溫桶?他看到我,也愣了一下。“蘇小姐?
”“季先生?”我們幾乎是同時開口,又……同時沉默。氣氛,再次陷入了尷尬。
“你……來看朋友?”他先開了口。“嗯,”我點了點頭,“一個親戚生病了。你呢?
”“我……”他頓了頓,眼神里,似乎……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我妹妹在這里住院。
”妹妹?他有妹妹?我從來……沒聽他說起過。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病號服,臉色蒼白,
卻依舊掩蓋不住清秀面容的小姑娘,從旁邊的病房里探出頭來,驚喜地叫道:“哥!
你回來啦!”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絲好奇。季辰走過去,揉了揉她的頭發,
語氣是我從未聽過的……寵溺:“嗯。今天感覺怎么樣?”然后,他轉過頭,
對我介紹道:“這是我妹妹,季晴。晴晴,這位是……蘇影小姐。”蘇影……他叫的,
是我的本名。不是秦總監,也不是Erica。我的心,沒由來地,又是一跳。
6季辰的妹妹季晴,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大概十七八歲的年紀,眉眼間和季辰有幾分相似,
但性格……卻截然不同。她活潑,開朗,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月牙兒。雖然生著病,
臉色蒼白,但那股屬于年輕女孩的生命力,卻依舊耀眼。看到我,她一點也不認生,
熱情地拉著我說話。“蘇姐姐!你就是我哥說的那個……很厲害很漂亮的設計師姐姐嗎?
”“我哥……很少夸人的!尤其是……女孩子!”“蘇姐姐,你和我哥……是在交往嗎?
”她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天真而直接,讓我……有些招架不住。我尷尬地笑著,
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季辰則在一旁,無奈地扶額,時不時開口打斷他妹妹的“八卦”。
“晴晴,別胡鬧。蘇小姐……只是我的朋友。”朋友?我們……算是朋友嗎?我看著季辰,
他恰好也看了過來。眼神交匯的瞬間,氣氛……又變得有些微妙。因為季晴的熱情,
我最終……還是留下來,陪她聊了會兒天。她似乎很喜歡我,拉著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