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時空管理局特工藍云蘇請求支援，編號【SG-606】。」因一次意外，
我被困在大唐十年，這是我第九百九十九次發送求救信號，但始終沒有任何回音。
還和往常一樣，我給養女阿糖梳頭發，她乖巧的坐在我身旁哼著新學的曲子。阿糖是個盲女，
十年前我墜入這個時空時，阿糖還是個蜷縮在奴隸市場的臟團子。我教她辨音識人識物，
她很有天賦，學習了三個月便在我沐浴時聽出我身上細微的聲響。
「阿娘肩上趴著好多青銅色的蝴蝶?！鼓切┦菚r空管理局的追蹤紋章，為了不讓她起疑心，
我強制收回這些蝴蝶，只有趁她睡著了，或者出去玩了才會悄悄的使用發送求救信號。
在這十年的時間里，有她的陪伴我也不算孤獨。若是日后真的回不去了，
和阿糖相伴一生也是極好的。「阿娘，你的手好涼呀！」她被我冰冷的手指驚了一下。
我抽出握著她長發的手，左手小指又變得透明，我連忙把手藏在袖子里?！赣滞该骰恕！?/p>
我心中暗嘆道。這是我滯留在時空裂縫要付出的代價?！赴⒛铮阍趺戳?，是生病了嗎？
「阿糖摸索著環抱著我。「沒事。」我看了一眼左手，小指又變的正常?！赴⑻牵?/p>
我給你刻木雀好不好?！惯@是我答應過她的，特意找木匠學了許久。我要早一點刻好木雀，
至少在我完全透明化之前?！膏牛≈x謝阿娘！」「乖，去吃點心吧?！?/p>
院子里的櫻花隨風簌簌落下，卷起漫天的櫻花雨。咔噠一聲，
只刻了半個翅膀的木雀掉在青磚上，刻刀穿透我的指腹，也一同掉在地上。
我的雙手都變的透明化。「阿娘，你怎么了，是刻刀劃著手了嗎？」阿糖跑過來問道。
正巧這時鄰居虎子和花兒在門外喊阿糖出去玩耍?！赴⑻牵⒛餂]事，你去玩吧?！?/p>
我把雙手背在身后，不敢讓她觸碰到。「阿糖姐姐，我們一起去玩，外面來了個波斯商人，
有好多稀奇玩意，咱們去看看。」他倆拉著她出了門?！笇Σ黄?，阿糖，
我可能陪不了你多久了?！箍粗x去的背影，我紅了眼眶。我看著又漸漸恢復的雙手，
取出最后一只蝴蝶，這次我沒有求救，而是寫道：「我的手已經完全透明了，
木雀翅膀上我會留下三道痕跡。這是最后一條信息，
若您看到這條求救——請收養朱雀大街第三個巷口的盲眼姑娘，她枕下藏著半只青銅木雀?！?/p>
2、三日后的正午，遲遲不見阿糖回來。我去街巷尋她時，看到一群圍觀的人群，
在人群的縫隙中我看到了阿糖的發簪?！赴⑻??！刮逸p呼她的名字。原來是有人死了，
是個波斯商人，尸體是午時被人發現的。我擠進圍觀人群時，那具膨脹的尸體正在融化，
帶著詭異的荔枝香?！缸屪專∥浜钿佫k案！」速速趕來的不良人用鐵尺粗暴的翻動尸體，
露出來的半張臉突然塌陷，又迅速長滿青銅銹斑。人群尖叫逃散時，我緊握拳頭呆站在那里。
波斯人華麗的腰帶上綴滿寶石和琉璃，隨著不良人的翻動，滾落在地和尸體一樣漸漸融化，
融化的液體滲進青石板縫里，凝結成一行代碼【SG-606】——我的特工編號。
尸體上的銅綠蔓延到波斯人的胸口，卻拼出了時空管理局的銜尾蛇徽記。我的身體在顫抖，
試圖上前一步看個究竟時，阿糖不知從哪里出來，拉住了我的手?！赴⒛?，你在發抖？」
「阿糖，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半天了?？旎丶遥@里危險?！埂赴⒛?，發生什么事了，
好嘈雜呀?！埂赣腥怂懒?，不良人正在辦案?！刮以谌巳褐锌吹搅肃嵈竽?，
喊道她：「鄭大娘，幫我把阿糖送回家，我還有事要辦，麻煩您了?！埂付际青従?，
哪里麻煩不麻煩的，小糖糖，鄭大娘送你回家?！拱⑻亲吆螅覐娭贫虝盒缘撵o止時空。
我用裙角包著手摳出尸體下頜處那塊反光的硬疤。硬疤脫落，
一片帶血的青銅表盤【?！康囊宦暤袈?。這是時空管理局的懷表殘片，
上面刻著的銘文讓我渾身發冷——天寶三載七月初九，正是今天。
「難道他是局里派來救我的人，但為什么死了？」突然，懷表震顫起來。
反面的暗格里彈出一張微型膠卷，在陽光下顯出猩紅警告：【錨點異常，
執行清除程序】此時，遠處卻傳來阿糖的聲音。我抬頭看見她站在屋頂，
裙擺被風吹成綻開的曇花?！冈趺纯赡?？時空已經靜止，阿糖怎么會出現在屋頂？」剎那間，
她的腳下，整條西市的屋脊正緩緩浮現齒輪狀的銹痕。我的小腿滾滾發燙，
皮膚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刻痕——那是用波斯文寫的《往生咒》，
但我不記得自己何時刺過這些字?！赴⒛铮阏f謊了，你說過長安沒有會吃人的青銅器?！?/p>
「阿糖，不，你不是阿糖，你到底是誰？」「阿娘，我就是你的阿糖啊！」「對不起，阿娘，
我本來想把他處理干凈的，這樣他就不能傷害你了，但阿糖還是太笨了，
讓他跑到了大街上才殺死他，驚擾到了街坊鄰居?！埂改愕降资钦l，我的阿糖不會殺人，
你把她藏哪了？」我怒吼著。阿糖笑了，我看不懂她的笑?！赴⒛?，這次我一定可以保護你。
」剎那間，西市所有的水源開始沸騰，水缸里涌出的不是水，
是濃稠的帶著鐵銹味的時空裂縫。阿糖跳躍到我身旁，擋在我前面。
從時空裂縫里長出無數個人形，漸漸的變成龐大的怪物，長著年輪狀的半邊臉。「什么！
那是我的臉！」我盯著那怪物的另外半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稿^點異常，執行清除程序。」
它們機械的重復著這一句話。
我的后頸突然一陣刺痛——那是十年前管理局給我植入的追蹤器。
此刻它滾燙的灼燒著我的后頸。那群怪物到底是誰，他們一直念叨的錨點指的是什么？
難道是阿糖！青銅齒輪咬合聲突然響徹云霄，我的耳膜幾乎要被震碎。
那些從時空裂縫爬出的怪物伸出枝椏狀手臂，年輪狀的面孔上，
屬于我的那半張臉正在詭異地微笑?！稿^點異常，執行清除程序?！?/p>
它們異口同聲的機械音刺痛我的太陽穴。阿糖突然張開雙臂，
屋檐上的青銅銹斑竟如活物般流動，在她掌心凝聚成兩柄雕花唐刀。刀身水波似的紋路間，
我分明看到管理局的加密符文在閃爍。「阿娘，一起戰斗吧！」阿糖的眼睛閃爍著金光，
她現在不是盲女，是一位戰士，意氣風發，威風凜凜。她旋身躍起時，
裙裾間甩出的血珠在半空凝結成細小青銅齒輪，暴雨般射向怪物群。
被擊中的年輪面孔發出瓷器碎裂的聲響，可是怪物源源不斷的從時空裂縫里爬出來，
殺死一個又一個。我召喚出許久未用的彎月雙刀，騰空跳起，揮出最完美的彎月弧度，
一瞬間的刀光劍影砍斷了蜂擁而來的怪物?！赴⒛?，你好厲害！」我與阿糖背靠著背而戰，
雖然我不清楚阿糖真實的身份，但眼下這種情況，我們是戰友?！赴⑻牵愕降资钦l？」
咔嚓一聲又一聲，我們不斷的砍著沖上來的怪物?！赴⒛?，你會知道的?！?/p>
第二波怪物全部被斬殺，沸騰的時空縫隙不再涌出怪物，反而散發出甜膩的荔枝香。
那香似乎是某種信號，又像是某種通道，有著強大的吸力。我把雙刀深深的插進地面，
一手拉著阿糖。刀刃與地面摩擦出金紅的火花?！赴⒛铮瑹o論發生什么，你都要相信阿糖，
這次我們一定可以打敗他們！」「他們是誰？」還未聽到回答，眼前浮現出無盡的黑暗。
3、墜落，徑直的墜落，沒有盡頭的墜落。我在時空旋渦中不斷下墜，
阿糖最后那個吻像塊冰烙在額頭。突然，一簇青銅蝴蝶從深淵中涌出，托住我的身體。
它們翅膀振動間灑落細碎光點，每一粒光里都閃動著記憶碎片。「阿娘?！?/p>
阿糖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我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座青銅宮殿中央。
地面是巨大的齒輪，墻壁由無數小表盤堆砌而成，所有指針都逆向旋轉。
「這是......」「我的心臟。」阿糖的身影在半空中凝結，胸口有個鏤空的洞，
里面懸浮著一顆青銅心臟，「也是阿娘被偷走的記憶?！顾p輕揮手，
四周表盤突然投射出光影。我看見實驗室的白墻，看見自己被束縛在金屬椅上，
看見時空管理局局長拿著那臺該死的剝離器——「第七十二次情感剝離，開始！」
劇痛如潮水般淹沒了我。不是回憶，是真實的痛感。我跪倒在地，看著光影中的「我」
發出非人的慘叫，一縷縷金色霧氣從七竅中被抽出，在容器里凝聚成一個小小的發光體。
「那就是最初的我。」阿糖的聲音帶著金屬共鳴，「阿娘每一次被剝離的情感，
都會長成新的我。」「阿娘，你還不明白嗎？」阿糖見我呆站在記憶碎片之中，
焦急的搖晃著我?！笧槭裁矗繛槭裁匆@樣對我！」九十九次的輪回，
那些記憶似刀子般扎進我的心臟。我藍云蘇是最優秀的特工，怎么可能是個實驗體！
迷宮突然劇烈震動，遠處傳來齒輪崩裂的聲響，青銅墻壁上滲出鮮血般的銹水。
「他們找到這里了。」阿糖猛地推向我，「阿娘該醒了！」我向后跌入一面表盤，
墜入最后的記憶碎片——原來十年前根本不是意外。管理局為了打造出「完美特工」，
不斷的修改我的記憶，我成為了他們最佳的實驗品?！父星槭遣《荆瑫蓴_時空秩序判斷！」
局長是個一頭白發的老頭，他近乎瘋狂的說道。而阿糖，是他們放在我身邊的「培養皿」，
用來觀察剝離的情感能否獨立成長。這種實驗已經進行了九十七次，但最終都失敗了。
在第九十八次實驗失敗后，我在病床上驚醒，入眼是時空管理局的純白天花板。
后頸的追蹤器發燙，身體透明化已經蔓延到肘部?！窼G-606，你又違規了?！?/p>
局長的臉出現在監控屏上，「情感病毒正在侵蝕你的機能。」我看向床頭柜，
那里擺著半只青銅木雀——本該在阿糖枕下的那個。當我的手指碰到翅膀上的三道刻痕時，
整條手臂突然恢復血色?！赣腥ぁ！咕珠L瞇起眼，「情感回流現象，
看來這次要換種剝離方式?！咕瘓笸蝗豁懫?。監控屏閃過雪花，接著出現西市的俯瞰畫面。
阿糖站在屋頂，腳下青銅銹斑正沿著屋脊蔓延。她的瞳孔完全變成了金色，
口中念誦著我小腿上的《往生咒》?！妇?！錨點正在暴走！」機械音刺耳地響起。
表情第一次出現裂痕：「不......不可能......情感聚合體怎么會有自主意識？
」我趁機扯掉輸液管。
十年大唐生活教會我的不只是發送求救信號——藏在指甲里的微型干擾器啟動，
束縛帶應聲而開?！敢驗樗皇蔷酆象w?！刮易菜橛^察窗玻璃時，聽見自己聲音里的顫抖，
「她是我的女兒。」走廊里到處都是奔跑的研究員。我逆著人流沖向停機坪，
身體透明化在加劇，時空管理局的制服外套下，小腿上的《往生咒》刺青開始發燙。
停機坪的守衛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我卸掉了關節?？缟蠒r空摩托時，
身后傳來局長的怒吼：「你以為她能逃多久？錨點暴走會引發時空坍縮！」
「那就一起坍縮吧。」我按下啟動鍵，摩托沖進突然打開的時空裂縫。
儀表盤上閃爍著阿糖的坐標，還有一行小字：【阿娘，這次換我來找你】可我不知道的是，
這一切是設計好的，我再次陷入大唐時空，記憶再次被修改。
第九十九次情感剝離實驗隨著我掉入長安的朱雀大街又開始了。裂縫里漂浮著無數記憶殘片。
我看見阿糖蜷縮在奴隸市場的樣子，看見她第一次叫我「阿娘」時眼角的淚光，
看見無數個時空里她為我擋下清除程序的瞬間。每一次，她都會說同樣的話：「下次見面時，
阿娘要早點認出我啊?！埂咐渚珠L，我要殺了你！」我一把揮開眼前的無數碎片。
迷宮在坍塌，我快速調整好狀態，這次我絕不做任人宰割的實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