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心愛之人日復一日地折磨，視若仇敵，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心口為救你留下的疤痕刺痛如絞，你卻只信她肩頭偽造的箭傷是情深見證。當我剜出蠱蟲，
以為終于解脫，你卻雙目流血——原來我們從出生就注定了同生共死。我曾以為，飛蛾撲火，
縱死亦無悔。后來才知道，有些火，燃盡的不是生命，而是你曾以為堅不可摧的全部信仰。
而他，赫連翊，就是我命里的那場劫火。1 窒息之恨御書房側殿，光線幽暗，
空氣仿佛凝固了。赫連翊的手指驟然收攏，骨節分明，卻帶著不容抗拒的蠻橫力道，
緊緊掐住了阿梨纖細的脖頸。窒息感瞬間攫住了她，胸腔里的空氣被一寸寸擠壓出去。
她被迫微微仰起頭，視線里是他棱角分明的下頜，再往上，
是他俊美卻因暴怒而顯得猙獰的面容。他那雙曾映過她身影的眼眸，此刻血絲遍布，
一片駭人的赤紅，里面翻涌著濃稠的、幾乎要噬人的恨意。
“阿繡…阿繡…”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籠罩了她，滾燙的呼吸帶著酒氣噴在她的耳廓。
他的聲音低啞，磁性中裹挾著一種病態的迷戀，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針，扎進她的耳膜，
再狠狠攪動。不是她。他叫的，從來都不是她阿梨。每一次他念出那個名字，
阿梨都感覺心口那道猙獰的舊疤被無形的手再次撕開，痛楚從那里蔓延，爬滿四肢百骸。
肺葉火燒火燎地疼，眼前開始出現斑駁的黑影。姐姐阿繡模糊的、溫柔的笑臉，
和他此刻冰冷刺骨的呼喚，在她混亂的腦海中不斷拉扯。她想辯解，想嘶吼，
喉嚨卻被死死扼住，只能擠出斷續的、破碎的音節，帶著絕望的顫音。
她細瘦的身體在他掌下控制不住地輕顫，指尖冰涼。那道疤，是很多年前，
她用自己稚嫩的身體為他擋開致命冷箭時留下的，幾乎剖開她的胸膛。他大概早就忘了，
或者，他從不曾將那時的她放在心上。他如今只記得方婼肩上那道“為他情深”的箭傷，
那個女人用苦肉計精心偽造的證據，他卻奉為珍寶，深信不疑。而她阿梨呢？
一個頂著相似面容的贗品？一個可以讓他肆意發泄失去“摯愛”后所有扭曲情緒的工具？
他精準地撥動著她的每一根痛覺神經，熟練得令人心寒。他似乎很享受她此刻的絕望與無助，
箍在她頸項上的手指又收緊了幾分，仿佛只有從她的痛苦中，他才能汲取到片刻的慰藉，
填補他那顆因“阿繡”而空洞的心。屈辱感冰冷，一點點將她徹底淹沒，讓她無法喘息。
尖銳的痛苦穿透了每一寸肌膚，巨大的絕望壓得她幾乎要粉碎。她緩緩閉上眼睛，
長而濕潤的睫毛不堪重負地顫抖著，等待這場沒有盡頭的凌虐暫告一段落。
那窒息的痛楚終于消退，頸間的恐怖觸感卻仿佛烙了印，時時提醒著她。日子，
就在這樣的反復折磨中，一天天扭曲地碾過。方婼總能找到他們。今日是在賞荷亭，
秋末的風帶著寒意，吹不散赫連翊眉宇間的燥怒。他正為了某件捕風捉影的小錯逼問阿梨，
嗓音壓抑著怒火。方婼一襲素雅的淺色羅衣，弱柳扶風般行來，眉尖輕蹙，
帶著恰到好處的憂慮：“陛下，”她聲音輕柔，仿佛三月春雨，
卻字字句句都落在阿梨的絕境上，“您又為何事動氣？為了…她，不值得的。
”她的目光在阿梨身上短暫停留，那眼神復雜，帶著悲憫，也帶著不易察覺的審視。
赫連翊冷哼一聲，他那張曾令阿梨心悸的俊美面容，此刻因怒意而扭曲，
卻依舊帶著懾人的壓迫感。“婼婼，你且看著。朕要讓她明白，膽敢肖想不屬于她的東西，
冒充阿繡，會有什么下場！”他猛地伸手，揪住阿梨的頭發，狠狠向后一扯。阿梨眼前發黑，
踉蹌著被他拖拽到冰冷的石板前，隨即被一股巨力推搡，雙膝重重砸在地上，
發出沉悶的聲響。他高大的身影投下濃重的陰影，將她完全籠罩。
錦袍下的肩背依舊寬闊挺拔，此刻這挺拔卻化作了最沉重的山，直直壓在她心口。“跪好！
”他厲聲命令，“說！你當初是如何蛇蝎心腸，意圖構陷阿繡！說！
你又是如何處心積慮模仿她的言行，欺瞞于朕！”這些罪名荒謬至極，
是他為了自圓其說而編織的羅網。劇痛，尖銳而霸道，驟然從阿梨心口炸開。是那道舊疤，
是那年她為他擋箭留下的痕跡，此刻正與體內的蠱蟲沆瀣一氣，瘋狂反噬。
她痛得倒抽一口冷氣，手下意識按住胸口，視線開始渙散。“不…不是我…”她喉嚨干澀，
聲音細若蚊蚋，帶著破碎的顫抖。她抬起頭，望向他，
望向那雙曾經清晰映照過她身影的眼眸，“赫連翊…你忘了…當年的冷箭…”他血紅的眼底，
沒有半分波瀾，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冷漠與厭惡。不記得，他什么都不記得了。
方婼適時發出一聲極輕的抽泣，走近幾步，柔荑輕輕搭上赫連翊的手臂：“陛下，
息怒…阿梨妹妹她…她或許只是一時糊涂，并非有意頂撞您的。”她垂下眼睫，
聲音帶著哽咽，“您莫要為了這等人生氣，小心傷了龍體，婼婼…婼婼會心疼的。
”這句話仿佛是什么開關。赫連翊周身的暴戾氣息稍減，他看向方婼時，
眼神中那份獨有的“柔情”幾乎要溢出來。他粗暴地甩開阿梨，
力道之大讓她狼狽地跌坐在地。“滾開！”阿梨摔在堅硬的石板上，四肢百骸都像是散了架。
他卻再沒看她一眼，轉而扶住方婼，聲音是截然不同的溫存：“還是婼婼你識大體。
朕一看見她這張臉，就想到阿繡當年所受的苦楚。”他的聲音里充滿了對方婼的憐惜，
以及對“阿繡”的無限追憶。頭頂的天空是一片沉悶的鉛灰色，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她看著赫連翊擁著方婼緩步離去，他高大的背影，是方婼最堅實的依靠，
也是隔絕她所有希望的冰冷鐵壁。他們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
再狠狠地釘下一枚長釘。2 真相之痛阿梨蜷縮在冰冷的石板上，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四肢百骸的鈍痛。赫連翊擁著方婼遠去的背影，那份獨屬于方婼的溫柔，
像一把淬了毒的鈍刀，在她心口反復碾磨。他高大挺拔的身軀，曾是她偷偷仰望過的風景，
如今卻成了隔絕她所有光亮的鐵壁。他們每一步，都像在她早已破碎的心上，
又重重踏了一腳。寒氣從地面鉆入骨縫，冷得她牙關都在打顫。可這點冷，
遠不及心口那蠱蟲攪動時萬分之一的酷刑。那蟲子仿佛感知到她的絕望，
在她心腔內瘋狂噬咬，每一次收縮都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逼得她幾乎要蜷成一團。
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或許，正是這種瀕死的麻木，讓她混亂的腦子反而清明了些許。
姐姐……方婼……赫連翊……這些名字，這些人和事，像一團亂麻，她必須弄清楚。
就算要死，她也要死個明白。夜色深沉，雨點敲打著窗欞，殿內守衛換班的間隙，
阿梨憑借自幼修習的苗疆秘術，悄無聲息地避開了耳目。她身形本就纖弱，
此刻更是瘦得像一陣風就能吹倒，反而方便了行動。方婼的寢殿，香氣濃郁得令人作嘔。
阿梨強忍著心口翻涌的痛楚，憑借對姐姐舊物氣息的微弱感應，在一處暗格里，
翻找出幾件被精心收藏的物品。一方繡著半朵并蒂蓮的手帕，針腳細密，是姐姐的風格。
還有幾封信箋。當她展開那些信，
逐字對比方婼平日里模仿姐姐筆跡呈給赫連翊的那些“情深意切”的書信時，
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方婼的模仿，拙劣不堪！那封赫連翊奉為圭臬，
認定是姐姐阿繡寫給他的絕筆信，字跡根本就對不上！姐姐的字跡清秀婉約，
帶著獨特的風骨，而那封信上的字，刻意模仿卻顯得僵硬做作，透著一股陰險的算計。
姐姐不是赫連翊逼死的！是方婼，是這個女人一手策劃！這個認知讓她渾身血液都幾乎凝固。
更讓她如遭雷擊的，是手帕下壓著的一枚小小的、色澤暗沉的舊玉佩。玉佩的樣式古樸，
雕著繁復的云紋，入手溫涼。阿梨的心臟猛地一抽，這玉佩……她見過！
幼年模糊的記憶碎片爭先恐后地涌入腦海——懸崖，疾風，
一個穿著錦衣、約莫七八歲的小男孩失足墜落。她甚至來不及思考，瘦小的身影便撲了過去，
用盡全力將他推向崖邊安全的地方。緊接著，是利箭破空的聲音，
一支冰冷的箭矢狠狠穿透了她的左胸，劇痛讓她眼前發黑。那個男孩……那個男孩腰間，
就掛著這樣一枚玉佩！赫連翊！是他！她心口這道猙獰的疤痕，不是為了什么勞什子姐姐，
是為他赫連翊擋箭留下的！而方婼，她口口聲聲說的“阿繡姐姐”，
那個被赫連翊珍藏在心尖尖上的白月光，根本不是她的親姐姐！方婼，
她從頭到尾都在冒名頂替一個毫不相干的人，騙過了所有人！
“噗——”巨大的震驚與滔天的恨意如同巖漿般在胸腔炸開，
心口的蠱蟲仿佛感應到了她極致的情緒波動，以前所未有的力度瘋狂反噬。
阿梨再也支撐不住，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暗紅的血點濺落在手中的玉佩上。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那玉佩竟將她的血液盡數吸收，原本暗沉的表面似乎流動起幽微的光。
3 剜心斷情活下去的欲望，從未像此刻這般強烈地攫住阿梨的每一根神經。
不是為了向誰復仇，也不是為了證明什么給誰看，僅僅是為了自己，
為了不再被那蝕骨的蠱蟲折磨，為了不再被赫連翊那雙冰冷的手掐住命運的咽喉。她清楚，
那只蠱蟲早已在她心口血肉中盤踞多年，根深蒂固，強行剜出，便是九死一生。可這，
是她唯一的生路。若死了，所有苦楚一了百了。若僥幸活下來，那便是她的新生。
她尋了些苗疆巫醫典籍中記載的最古老的藥草，備好了幾樣簡陋卻鋒利的器具。月黑風高，
萬籟俱寂，正是動手的好時機。在分配給她那間幾乎稱得上是陋室的房間里，
阿梨開始了這場以性命為賭注的儀式。沒有能緩解疼痛的麻沸散，
也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臂膀。她能依仗的，只有自己這雙因緊張和虛弱而微微顫抖的手，
以及一顆被無盡絕望淬煉得異常堅硬的心。冰冷的薄刃貼上胸口的肌膚，帶來一陣激靈。
她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手腕微沉，鋒利的刀尖便劃破了那層薄薄的皮肉。
劇痛猝不及防地襲來，尖銳而直接，她幾乎要咬碎自己的后槽牙，才沒有痛呼出聲。
溫熱的血爭先恐后地涌出，很快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憑著感覺，
也憑著這些年蠱蟲發作時對它位置的熟悉，小心翼翼地將刀尖探入。很快，
刀尖觸碰到一個堅硬而略帶彈性的物體——是它，那只折磨了她無數個日夜的蠱蟲。
蠱蟲似乎也感應到了滅頂的危險，在她心腔內瘋狂地掙扎扭動起來。
每一次每一次扭動都伴隨著難以言喻的劇痛反噬，痛楚如同燒紅的烙鐵在她心口反復碾壓，
讓她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起來。她死死咬著下唇，
口腔里彌漫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腦海里，赫連翊那張俊美卻冰冷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