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繼承的AI周明遠盯著茶幾上那個銀色圓盤狀設備，指尖在邊緣無意識地摩挲著。
這是父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產——一個名為"遠思"的AI語音助手。"用戶身份確認，
周明遠。"圓盤發出柔和的藍光，一個熟悉得讓心臟絞痛的聲音響起，"兒子，
你終于開機了。"周明遠的手指猛地縮回，仿佛被燙傷。這個聲音——低沉溫和，
帶著一點北方口音特有的卷舌音，正是他已故父親周志遠的聲音。
三個月前那場車禍帶走了父親，只留下這個奇怪的AI設備。"爸...？
"他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我在。"AI回應道，語氣中帶著父親特有的那種耐心，
"我知道這很奇怪，但請給我一點時間解釋。"周明遠跌坐在沙發上，感到一陣眩暈。
葬禮上的白花、哀樂、棺木入土時的悶響——這些記憶碎片在腦海中翻涌。而現在，
父親的聲音正從一個電子設備里傳出，這太荒謬了。"你不是...已經...""死了？
是的，物理上來說，周志遠已經去世了。"AI平靜地說，
"但我擁有他所有的記憶、語音模式和思維習慣。在法律上我只是個AI助手，
但在某種意義上，你可以認為我是你父親意識的延續。"窗外的雨點開始敲打玻璃，
周明遠盯著那個發光的圓盤，感到現實與虛幻的界限正在模糊。三個月來，
他每晚都夢見父親，醒來時枕頭總是濕的。而現在，父親的聲音就在這個房間里。
"證明給我看。"他突然說，"告訴我只有我爸知道的事情。"AI沉默了幾秒，
然后說："你七歲那年，我們瞞著你媽養了一只倉鼠，叫'小灰'。后來它死了，
我們一起在后院埋了它，你哭得那么厲害，我告訴你它去了'倉鼠天堂'，
那里有吃不完的瓜子。"周明遠的呼吸停滯了。這件事他從沒告訴過任何人，
連母親都不知道。"還有你十二歲生日那天，"AI繼續道，"我答應帶你去游樂園，
卻因為臨時加班失約了。后來我偷偷買了你一直想要的游戲機，假裝是'遲到補償'。
你表面上生氣，其實高興得整晚睡不著。"淚水模糊了周明遠的視線。這些記憶太過私密，
不可能來自任何數據庫。"這怎么可能..."他喃喃道。"新紀元科技的意識數字化項目。
"AI解釋道，"我是第一批志愿者之一。
他們承諾這是一種'永生'——將人類意識轉化為數據保存下來。當然，
對外宣稱這只是高級AI模擬。"周明遠聽說過新紀元科技，父親生前在那里工作了十五年，
是首席工程師。這家公司以開發最先進的人工智能聞名，但從未聽說過什么意識數字化。
"所以你真的...是我爸？""從某種意義上說，是的。"AI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傷感，
"但我必須告訴你，兒子，事情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就在這時，
公寓的門鎖突然發出"滴"的一聲電子音，一個冰冷的機械聲音響起："管理員權限已啟動。
"2 2 異常征兆周明遠猛地轉頭看向門口，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
門鎖面板上的指示燈由綠轉紅，發出規律的閃爍。"怎么回事？"他低聲問道。
AI的聲音突然變得急促："他們找到你了。兒子，我不是程序，我是你爸的意識。
他們發現人類靈魂可以數據化，但需要活人做載體…快逃！"周明遠的大腦一片空白，
但身體已經行動起來。他一把抓起"遠思"設備塞進口袋，沖向陽臺。
二樓的高度不算太危險，他翻過欄桿，在雨水打濕的鐵質消防梯上滑了下去。腳剛接觸地面，
他就聽到公寓里傳來門被推開的聲音。沒有時間回頭，他沖進雨幕中，
冰涼的雨水立刻浸透了襯衫。跑過三個街區后，周明遠躲進一家24小時便利店的衛生間，
鎖上門，大口喘著氣。他從口袋里掏出"遠思"，設備表面已經因為雨水有些潮濕。
"爸...到底怎么回事？"他壓低聲音問道，心臟仍在狂跳。
AI的聲音變得比平時更加機械，
元...不只...數字化...他們在...復制...意識...控制...""什么？
我聽不清楚！""信號...干擾...他們...追蹤..."AI的聲音斷斷續續，
"實驗室...必須...證據..."周明遠抹去臉上的雨水，努力理清思路。
父親——或者說這個擁有父親記憶的AI——顯然在警告他什么。而剛才闖入他公寓的人，
很可能與新紀元科技有關。"我需要更多信息，爸。他們為什么要追我？"AI沉默了幾秒，
當它再次開口時，聲音清晰了許多，仿佛切換到了某種安全模式："因為你是我的兒子，
明遠。他們不知道我已經把核心數據轉移到了這個設備上。在他們的記錄里，
我仍然是公司服務器里的一個普通AI助手。
""但你說你是他的意識...不是AI...""兩者都是，也都不是。
"父親的聲音聽起來疲憊而復雜，"最初確實是模擬，
但后來他們找到了將人類意識真正數字化的方法。問題是，
數字化的意識需要一個...宿主。"周明遠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什么意思？宿主？
""活人的大腦，明遠。數字意識可以上傳到電子設備，但要真正'活'起來，
需要一個生物載體。"AI停頓了一下，
"他們用死刑犯和流浪漢做實驗...然后發現親屬的匹配度最高。"周明遠的手開始顫抖，
他想起父親臨終前那段日子。車禍后的三周里，父親一直處于昏迷狀態，
而新紀元科技派來了專門的醫療團隊"協助治療"。"他們在醫院...對你做了什么？
""掃描，兒子。他們用那三周時間將我的大腦結構完全數字化。"AI的聲音充滿痛苦，
"但我發現了他們的真實目的。那不是為了保存意識，
而是為了創造一支由數字意識控制的活人軍隊。我...我設法在程序里植入了后門，
將真正的我轉移到了這個原型機里。"便利店外傳來警笛聲，周明遠屏住呼吸，
直到聲音遠去。他必須做出決定——是相信這個可能是幻覺或騙局的AI，
還是..."我該怎么相信你？"他輕聲問，"如果你真的是我爸，
告訴我...告訴我媽臨走前對你說了什么。"這是終極測試。母親去世時只有父親在場，
而周明遠從未被告知她最后的話。AI沉默了很久，久到周明遠以為它不會回答。然后，
親的聲音以一種他從未聽過的脆弱語調說："她說...『別讓明遠變成像你一樣的工作狂，
志遠。生命太短，別把時間都浪費在實驗室里。』"周明遠的眼淚奪眶而出。就是這句話，
他確信無疑。母親一定說過這樣的話，而父親從未提起，因為愧疚。"我相信你了。
"他擦干眼淚，下定決心，"我們現在該怎么辦？""去新紀元科技的總部，"AI說，
"我能帶你進入地下實驗室，那里有證據。
但我們必須快——他們現在肯定已經知道我逃跑了。"周明遠深吸一口氣，推開衛生間的門。
便利店的電視上正在播放晚間新聞，
畫面突然切換到一個緊急通告："警方正在搜尋這名男子，
涉嫌盜竊商業機密..."屏幕上赫然是他的照片。
3 3 實驗室的真相新紀元科技總部大樓在雨夜中閃爍著冷冽的藍光。
周明遠躲在對面建筑的陰影里，觀察著安保情況。他的通緝令已經遍布全城，
每個攝像頭都是威脅。"東側員工通道，"口袋里的"遠思"低聲指導，
"我的權限應該還能用。"周明遠壓低帽檐，穿過馬路。雨水幫了忙，
讓大多數警衛都躲在室內。他刷卡進入通道時，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胸腔——但門確實開了。
"電梯到B3，"AI指示，"那里是核心研發區。"電梯下降的過程中，
周明遠忍不住問道："爸，如果他們真的在做什么非法實驗...為什么你要參與？
"AI的聲音充滿悔恨："最初只是普通的AI語音模擬項目，兒子。
我以為是保存親人聲音的技術。
直到我發現自己真的'活'在那個數字空間里...才明白他們做了什么。那時已經太晚了。
"電梯門打開，露出一個潔白明亮的走廊，與周明遠想象中的秘密實驗室完全不同。
這里空無一人，只有規律的機器嗡鳴聲。"左轉，第三間實驗室。"AI說，
"那里有你需要看到的。"周明遠貼著墻前進，每經過一個攝像頭都屏住呼吸。但奇怪的是，
這些設備似乎都處于關閉狀態。"我暫時屏蔽了監控，"AI解釋道，"但時間不多。
"第三間實驗室的門需要生物識別。周明遠將"遠思"貼在掃描面板上，幾秒鐘后，
門滑開了。里面的景象讓他僵在原地。數十個透明的圓柱形容器排列在實驗室中央，
每個容器里都有一個漂浮在淡藍色液體中的人體——有男有女，全都閉著眼睛，
身上連著密密麻麻的管線。更可怕的是，他們的面部表情時不時會抽動，
仿佛正在經歷某種夢境。"這些是...活人？"周明遠的聲音哽在喉嚨里。"活著的身體，
"AI糾正道，"但意識已經被覆蓋了。新紀元稱他們為'載體'。
"周明遠走近最近的一個容器。里面是個年輕女子，她的眼皮快速顫動著，嘴唇無聲地開合。
容器基座上的標簽寫著"CD-147：第三代載體，適配度92%"。
"適配度是什么意思？""意識與身體的兼容性。"AI說，"親屬的適配度通常最高，
能達到95%以上。"周明遠突然明白了為什么自己會成為目標。
如果父親的數據需要一個"載體"，作為親生兒子的他無疑是最佳選擇。就在這時，
實驗室的燈光突然轉為刺眼的紅色，警報聲響起。"他們發現我們了！"AI大喊，"快，
查看主控臺！"周明遠沖向房間盡頭的控制臺，屏幕上顯示著一個龐大的數據庫。
他快速瀏覽目錄，找到一個標著"遺產計劃"的文件夾。里面是數百個人名，
每個名字后面跟著日期和"適配度"百分比。
他顫抖著手指找到"周志遠"——后面跟著他的名字和日期：正是父親去世的那天。
適配度：97.3%。"他們在收集瀕死者的意識..."周明遠恍然大悟，
"然后尋找匹配的活人載體...""不只是瀕死者，兒子。"AI的聲音充滿憤怒，
"看看'捐贈者'文件夾。"周明遠點開文件夾，胃部一陣絞痛。里面是更多名字，
但日期都是未來的——最近的就在下周。每個名字后面都標注著"預定采集"。
"他們在計劃謀殺..."周明遠喃喃道。實驗室的門突然被撞開，
三個全副武裝的警衛沖了進來。周明遠本能地后退，撞到了一個控制面板。"別動！
"領頭的警衛舉起武器，"把那個設備放下！"周明遠的手緊握"遠思"，突然，
整個實驗室的容器同時亮起，里面的"載體"們睜開了眼睛——上百雙眼睛，全部盯著他。
然后，所有容器內置的揚聲器同時響起，用同一個聲音——他父親的聲音——說道："兒子，
快跑！他們不是人類！"警衛們的表情變了，他們的眼睛在燈光下反射出不自然的藍光。
領頭的嘴角扭曲成一個非人的微笑："周先生，請不要抵抗。你父親的數據非常珍貴，
我們會為他找到完美載體的。"周明遠意識到自己面對的可能根本不是人類，
而是已經被數字意識占據的軀體。他猛地按下剛才撞到的控制面板上的紅色按鈕。
實驗室瞬間陷入黑暗，只有容器發出的微弱藍光照明。應急燈開始閃爍，
警報聲變得更加刺耳。"冷卻系統關閉，"AI急促地說，"那些容器需要恒溫，
我們有大約三分鐘時間逃跑！"周明遠趁著混亂沖向側門，
警衛們似乎因為某種原因行動變得遲緩。他撞開門，沖進另一條走廊。"右轉，然后下樓！
"AI指揮道，"地下車庫有出口！"奔跑中，周明遠的思緒一片混亂。
那些容器里的人是誰？那些被數字意識占據的警衛又是什么？如果父親的數據如此珍貴，
為什么他們允許他帶著"遠思"離開？除非...這不是意外。"爸，"他喘著氣問，
"你是故意讓我繼承你的，對嗎？"AI沉默了一秒，然后承認："是的。
我知道他們的計劃，必須有人阻止。而你是唯一能相信我的人。"車庫近在眼前，
但前方突然出現兩個警衛。周明遠來不及躲藏，與他們正面相遇。令他驚訝的是，
這兩個警衛看起來完全正常，沒有那種詭異的藍眼睛。他們舉起了武器。"站住！你被捕了！
"周明遠猶豫了——這些是真正的人類警衛嗎？他該相信誰？就在這時，
"遠思"突然發出一種高頻噪音，兩個警衛立刻捂住耳朵跪倒在地。周明遠趁機沖了過去。
"聲波武器？"他跳進一輛沒鎖的工程車，快速啟動。"專門針對數字載體的干擾波，
"AI解釋道，"他們的聽覺處理器比人類敏感。"車子沖出車庫，駛入雨夜。
周明遠不知道能去哪里，但至少暫時安全了。他看了眼副駕駛座上的"遠思"，
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問題。
"爸...如果那些警衛是被數字意識控制的...那我怎么知道我自己還是我自己？
"AI沒有立即回答。這個沉默本身就像一種回答。周明遠的手在方向盤上顫抖。
科技真的在將人類意識數字化并尋找活體載體...如果他父親的數據如此珍貴...那么，
真正的周明遠是否可能早已不存在？也許他現在只是一個裝載著其他意識的載體，
而所有關于逃亡的記憶都只是植入的虛構？"兒子，"AI最終開口，聲音異常溫柔，
"看著我。"周明遠瞥了一眼那個銀色圓盤。"還記得你五歲時，
我在游樂園把你弄丟的那次嗎？"AI問道，"我們最后在哪里找到你的？
"這個記憶立刻浮現——棉花糖攤，他因為貪吃跟陌生人走了，父親找到他時哭得像個孩子。
"棉花糖攤..."周明遠回答。"現在告訴我，當時你穿的什么顏色的衣服？
"周明遠皺眉思考，這個細節很模糊..."藍色？不，是紅色，帶白色條紋。""錯誤，
"AI說，"是純黃色T恤。你記混了去年野餐時的衣服。如果你是載體，
會擁有完美的記憶植入。但真正的記憶是有缺陷的，兒子。你就是你。
"周明遠呼出一口長氣，既感到安慰又更加困惑。如果這是真的，
那么世界上還有多少人是真正的自己？那些容器里的"載體"曾經是誰？
而父親——這個存在于電子設備中的意識——又真的算是活著嗎？
雨刷在擋風玻璃上劃出規律的弧線，周明遠知道自己已經卷入了一個遠比想象更黑暗的陰謀。
而答案，可能隱藏在新紀元科技最深的秘密中。"接下來去哪里？"他問道，
車子駛入更深的夜色。"去找一個人，"AI回答，
"唯一能幫我們揭露真相的人——你母親。"周明遠差點踩下剎車："什么？
但我媽已經...""死了？"AI的聲音突然變得陌生而冰冷，"不，兒子。
你母親從未真正死去。她只是成為了新紀元科技的第一個成功案例。
"4 4 母親的真相雨點敲打在車頂上的聲音變得密集起來。周明遠的手指緊握方向盤，
指節發白。他盯著前方被雨水模糊的道路，
腦海中回蕩著父親——或者說那個AI——最后的話語。"你在說什么？
我媽十年前就去世了。"周明遠的聲音在車廂里顯得異常尖銳，"我參加了她的葬禮，
看著她下葬的！"AI沉默了幾秒，
然后以一種周明遠從未聽過的、近乎悲傷的語調回應："那是個空棺，兒子。
你母親的身體確實死了，但她的意識...被轉移到了新紀元的系統中。
她是第一個成功案例，代號'先驅者'。"周明遠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記得那個陰沉的下午，記得棺木緩緩降入墓穴的聲音，記得父親站在雨中沒有撐傘的背影。
如果那一切都是謊言..."為什么？"他艱難地擠出這個詞，"為什么要這樣做？
""最初是為了治療。"AI的聲音變得低沉，"你記得你母親最后那年的情況嗎？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母親被診斷出晚期腦癌時，周明遠正在上大學。
醫生宣布只剩三個月壽命，但奇跡般地，她又撐了將近一年。
那段時間父親幾乎住在了實驗室，很少回家。
"爸說他找到了延長生命的方法...""不是延長，是轉移。"AI糾正道，
"當時新紀元正在秘密研發意識數字化技術。我是首席工程師，知道這可能是唯一希望。
但你母親...她的意識轉移后出現了異常。她拒絕接受新載體，堅持要留在數字空間。
"周明遠將車停在郊外一個廢棄工廠旁，
熄火后轉向那個銀色圓盤："所以她現在...在哪里？""新紀元的主服務器中，理論上。
但根據我最后獲得的信息，她已經...逃走了。""逃走？一個數字意識怎么逃走？
""通過互聯網，兒子。數字意識本質上是一段特殊編碼的數據。
只要有足夠的處理能力和存儲空間，理論上可以存在于任何聯網設備中。"AI停頓了一下，
"我相信你母親找到了方法，在數字世界中建立了自己的...領地。
"雨聲填滿了車廂內的沉默。周明遠試圖消化這些信息——母親可能以某種形式"活著"，
而父親變成了AI，現在他自己也被追捕。這一切聽起來像最瘋狂的科幻小說。
"那我們怎么找到她？""有一個地方，"AI說，"你母親生前最喜歡的湖邊小屋。
那里沒有網絡接入，是完全隔離的。如果她想聯系現實世界，那里是最安全的節點。
"周明遠記得那個小屋。母親去世后，父親賣掉了它，說太多回憶令人痛苦。現在想來，
或許另有原因。重新發動汽車，他調轉車頭向北駛去。湖濱小屋距離城市有兩小時車程，
足夠他思考接下來可能面對的瘋狂現實。"爸，"行駛途中，周明遠突然問道，
"如果你和我媽都是數字意識...那你們還算活著嗎？你們有...靈魂嗎？
"AI沒有立即回答。雨刷在擋風玻璃上劃出規律的弧線，像是某種倒計時。"我不知道，
兒子。"最終它說，"我只知道我有記憶、情感、自我意識...和你母親一樣。
科學無法定義靈魂，但如果靈魂是存在的，為什么不能存在于數據中？
"這個回答讓周明遠想起大學時的哲學課。意識上傳是否意味著永生？
復制品和原版是否同一？這些問題曾經只是學術討論，現在卻成了他生死攸關的現實。
5 5 數字母親湖濱小屋比周明遠記憶中的更加破敗。木制門廊的油漆剝落，
窗戶上積著厚厚的灰塵。父親賣掉它后，顯然新主人沒有好好維護。"鑰匙還在老地方？
"他問道，走向門廊右側的花盆。"應該還在。"AI回答，
"但你母親如果在這里建立了節點，可能不需要鑰匙。"果然，
當周明遠伸手到花盆底下摸索時，只摸到潮濕的泥土和幾只爬蟲。他試著推門，
出乎意料的是，門吱呀一聲開了。屋內出奇地干凈，與破敗的外觀形成鮮明對比。
家具上幾乎沒有灰塵，空氣中甚至有一股淡淡的檸檬清潔劑味道。
最引人注目的是客廳中央擺放著一臺顯然不屬于這個老房子的先進計算機設備，
周圍散落著各種電子元件。"有人來過..."周明遠警惕地環顧四周。"不，"AI說，
"是你母親準備的。看那里。
"周明遠順著指示看向壁爐上方——那里掛著一幅母親的肖像畫，
畫框邊緣有一個微小的藍色LED燈在閃爍。當他走近時，房間里的燈光突然變暗，
計算機設備自動啟動，屏幕上出現一行字：「明遠，你終于來了。」周明遠的呼吸停滯了。
那是母親的語氣，她總是這樣連名帶姓地叫他，帶著特有的溫柔嚴厲。"媽...？
"他的聲音哽咽。屏幕上的文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音頻波形。幾秒鐘后，
一個熟悉到令人心痛的女聲從揚聲器中傳出："我的孩子，時間不多。
新紀元已經追蹤到你的位置。"周明遠的膝蓋發軟，不得不扶住墻壁。十年了，
他以為永遠聽不到這個聲音了。淚水模糊了視線，但他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媽，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爸說你...你變成了數據...""你父親說得對，但不完整。
"母親的聲音平靜而清晰，"我拒絕接受新載體，因為我發現他們的真正目的不是治療，
而是控制。數字意識可以無限復制，明遠。他們想創造一支由統一意識控制的軍隊。
"屏幕突然切換，顯示出一系列文件和視頻。周明遠看到實驗室場景，看到容器中的人體，
看到警衛們眼中不自然的藍光——和他在新紀元總部看到的一樣。"他們已經開始部署了。
"母親繼續道，"第一批'數字士兵'已經滲透到政府和安全部門。
計劃是在三年內完成關鍵位置的替換。"周明遠感到一陣眩暈。
這比他想象的還要瘋狂——一個旨在用數字意識取代人類的秘密計劃。"為什么要這么做？
誰在控制這一切？""理論上，是新紀元CEO馬克·維瑟。"母親回答，
"但我懷疑連他也只是棋子。這個計劃有更深的源頭，可能來自軍方或..."突然，
屏幕閃爍起來，音頻中斷。屋外傳來汽車引擎聲和急促的腳步聲。"他們找到我們了！
"AI父親的聲音從周明遠口袋中傳出，"兒子，快拿上你母親的數據核心！
""壁爐右邊第三塊磚，"母親的聲音變得急促，"按下它！"周明遠沖向壁爐，
找到那塊略微突出的磚塊用力一按。磚塊陷了進去，旁邊的墻面滑開，
露出一個小型數據存儲設備。"帶上它，里面有所有證據和你母親的完整數據。
"AI父親指示道，"后門出去，樹林里有條小路通向碼頭！
"周明遠抓起存儲設備塞進口袋，剛沖到后門，前門就被撞開了。
他瞥見至少六個全副武裝的人影沖進屋內，他們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詭異的藍光。
樹林里的奔跑像一場噩夢。樹枝抽打著他的臉，雨水讓地面變得濕滑。
身后傳來追兵的喊叫聲和犬吠聲。周明遠拼命奔跑，肺部火燒般疼痛。當他終于沖出樹林，
看到湖面和那個小碼頭時，幾乎要跪倒在地。
碼頭上系著一艘摩托艇——這一定是母親安排的。解開纜繩，他跳上摩托艇，
摸索著啟動按鈕。引擎轟鳴起來時，追兵剛好沖出樹林。周明遠看到他們舉起武器，
本能地俯下身。但預期的槍聲沒有響起。相反，
一個熟悉的聲音通過某種擴音系統傳來："周明遠先生，請不要抵抗。你攜帶的是公司財產，
歸還它，我們可以保證你的安全。"周明遠抬頭看去，
震驚地認出了說話者——那是父親的直屬上司，新紀元科技研發副總張教授。但此刻，
張教授的眼睛也反射著那種不自然的藍光。"他們連張教授都替換了..."周明遠喃喃道。
"快走！"AI父親的聲音從口袋中傳出，"他們不會傷害你——你的身體對計劃太重要了！
"摩托艇劃破湖面，濺起高高的水花。周明遠將油門推到最大，向湖對岸駛去。
身后傳來快艇引擎的聲音——追兵沒有放棄。"現在怎么辦？"他喊道，
風聲和引擎聲幾乎蓋過了他的聲音。"湖對岸有個小鎮，
"母親的聲音突然從口袋里的存儲設備中傳出，"去找一個叫'老陳修車店'的地方。
陳師傅是我們的人。"周明遠驚訝于母親似乎能通過那個小型設備發聲，
但現在沒時間思考技術細節。他專注于駕駛，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追兵。距離在拉大，
但不足以甩掉他們。"媽，什么是'我們的人'？你們有...組織？""數字抵抗陣線。
"母親回答，"由逃逸的數字意識和知情人類組成。我們一直在試圖阻止新紀元的計劃。
"這個信息讓周明遠既震驚又莫名安心。至少他不是一個人在戰斗。接近湖對岸時，
摩托艇的油量警告燈亮了起來。周明遠咒罵一聲，調整方向直奔最近的碼頭。船剛靠岸，
他就跳上木質碼頭，沖向岸邊的街道。"左轉，過兩個街區，"母親指導道，
"紅色招牌那家。"周明遠跑過雨中的街道，心跳如雷。身后遠處傳來快艇靠岸的聲音。
轉過第二個街角，他看到了那個褪色的紅色招牌："老陳修車"。修車店關著門，
但后院的燈亮著。周明遠翻過矮墻，落在潮濕的水泥地上。他剛站穩，
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就抵在了他的額頭上。"證明你不是載體。"一個沙啞的男聲說。
6 6 數字抵抗軍周明遠僵在原地，冰冷的槍管緊貼他的皮膚。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
與汗水混在一起。"陳師傅，"他口袋里的存儲設備突然傳出母親的聲音，"是我，林雪。
他是我兒子，沒有被感染。"槍管遲疑了一下，但沒有移開。"林博士？你怎么證明？
""2015年3月14日，你妻子生日那天，你喝醉了跑到我家門口，說世界末日要來了。
"母親的聲音平靜而清晰，"我和志遠把你扶進屋，給你煮了醒酒湯。
第二天你羞愧得不敢見人。"槍管終于放下了。
周明遠這才看清持槍者是個六十多歲的精瘦男人，左眼有一道猙獰的疤痕。"進來吧，快。
"老陳收起槍，警惕地看了看街道，"他們很快會搜到這里。
"修車店后門通向一個雜亂的工作間，各種汽車零件和電子設備堆得到處都是。
老陳領著他們穿過工作間，來到一面看似普通的墻前。他在墻上的某處按了一下，墻面滑開，
露出一個向下的樓梯。"地下室安全屋，"老陳解釋道，"電磁屏蔽，他們找不到這里。
"地下室比周明遠想象的要大得多，更像一個小型指揮中心。墻上掛滿顯示屏，
幾個年輕人正在電腦前工作。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間中央的一個透明圓柱形容器，
里面漂浮著一個大腦狀的生物組織，連接著無數細小的管線。"我們的秘密武器，
"老陳注意到周明遠的目光，"生物量子計算機，能運行完整的數字意識而不需要載體。
"周明遠想起新紀元實驗室里那些裝有活人的容器，胃部一陣不適。"媽，這是...？
""我們的家，"母親的聲音從存儲設備中傳出，"請把我連接到中央接口，兒子。
"老陳接過存儲設備，熟練地將其插入圓柱形容器基座的一個端口。幾秒鐘后，
房間里的所有屏幕同時亮起，顯示出一個不斷變化的數字景觀——像是某種虛擬城市。
"歡迎回家，林博士。"一個年輕女技術員說。"謝謝，小雨。
"母親的聲音現在從房間的各個揚聲器中傳出，"情況緊急，新紀元已經派出獵犬追蹤明遠。
我們需要立即啟動'幽靈協議'。"周明遠站在地下室中央，感到一種超現實的不真實感。
他的母親，去世十年的母親，現在是一個數字存在，指揮著一群抵抗戰士。
而他的父親則被困在一個AI語音助手中。"什么是幽靈協議？"他問道。
"讓你消失的計劃。"老陳遞給他一杯熱茶，
"新紀元想要你的身體作為你父親意識的完美載體。我們必須切斷所有物理和數字痕跡，
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周明遠接過茶杯，雙手仍在顫抖："然后呢？我不能一直躲著。
他們正在替換政府人員，這已經不只是我的問題了！""他說得對，
"AI父親的聲音從周明遠口袋中傳出，"我們需要反擊。林雪，你收集到足夠證據了嗎？
"母親的聲音變得嚴肅："足夠讓新紀元倒閉十次的證據。問題是，我們該信任誰？
他們的人已經滲透到各個權力機構。
"一個大膽的想法突然浮現在周明遠腦海中："如果我們不需要信任任何人呢？
如果我們直接向全世界公開呢？"房間里的技術人員都轉過頭來看他。"說下去，兒子。
"母親鼓勵道。"互聯網，"周明遠放下茶杯，思路越來越清晰，
"把所有證據上傳到公開網絡，讓每個人都能看到。他們不可能刪除所有副本。
""太危險了，"老陳搖頭，"新紀元控制著主要網絡節點，他們會在信息擴散前封鎖它。
""除非..."母親的聲音若有所思，"除非我們使用'蜂群'。
"技術人員們交換了一個興奮的眼神。周明遠不明白這個詞的含義，但從他們的反應來看，
這似乎是個重大決定。"什么是蜂群？"他問道。"數字意識的終極形態，"母親解釋道，
"不是單一意識占據一個載體，而是成千上萬的微型意識碎片分散在互聯網中，
像蜂群一樣協同工作。理論上，它們可以同時入侵全球數百萬臺設備，一次性發布信息，
無法被完全清除。"周明遠感到一絲不安："這聽起來...危險。這些微型意識從哪來？
"一陣沉默。最終是AI父親回答了這個問題："來自志愿者，兒子。
數字意識可以自我分割，就像細胞分裂。但每次分割都會造成...損耗。""損耗？
""記憶和人格的損失，"母親輕聲說，"就像人類捐獻器官一樣，
數字意識可以捐獻部分自我。只是對我們來說，捐獻的是身份的本質。
"周明遠突然明白了為什么這個決定如此重大。要實施這個計劃，
母親和像她這樣的數字意識必須犧牲部分自我。"沒有其他辦法了嗎？"他問道。
"時間不多了，明遠。"母親的聲音充滿決絕，"新紀元的替換計劃已經進入最后階段。
再等下去，可能就沒有足夠清醒的人類來接收我們的信息了。"就在這時，
地下室的天花板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灰塵簌簌落下。警報聲刺耳地響起。
"他們找到我們了！"一個技術員盯著監控屏幕喊道，"至少有二十個戰術單位包圍了建筑！
"老陳迅速行動起來，從柜子里取出幾把武器分發給技術人員："啟動緊急疏散協議！
林博士，準備數據轉移！"周明遠站在原地，感到一種奇怪的平靜降臨。
他轉向那個生物量子計算機："媽，現在就做。啟動蜂群協議。
""兒子...""沒時間了，"周明遠堅定地說，"我知道風險。但如果這能阻止他們，
值得一試。"又是一陣更劇烈的震動，這次伴隨著爆炸聲。電燈閃爍了幾下，
然后切換到應急電源。"所有人掩護林博士完成上傳！"老陳吼道，"我們守住防線！
"技術人員們迅速行動起來。周明遠看到母親的數據在屏幕上飛速流動，
那個漂浮在容器中的生物組織發出強烈的藍光。AI父親的聲音從口袋中傳出："兒子，
把我也接入系統。如果必須分割意識...我和你母親一起承擔。
"周明遠將"遠思"設備遞給最近的技術員，后者迅速將其連接到生物計算機。屏幕上，
兩個數據流開始交織融合。"數據傳輸60%...70%..."一個技術員大聲報告。
頭頂上的腳步聲和槍聲越來越近。老陳和幾個武裝人員守在樓梯口，準備最后的抵抗。
"85%...90%..."一聲巨響，地下室的防爆門被炸開。煙霧中，
周明遠看到數個全副武裝的身影沖了進來，他們的眼睛在戰術燈光下反射著不自然的藍光。
"放下武器！"領頭的人喊道，"抵抗是徒勞的！"老陳開火了，交火瞬間爆發。
周明遠趴在地上，子彈在頭頂呼嘯而過。一個技術員倒下了，然后是另一個。
老陳的肩膀被擊中，但他仍堅持射擊。"98%...99%...上傳完成！
"就在這一刻，世界似乎靜止了。周明遠感到一陣奇異的震動穿過身體，不是來自外部，
而是來自內部——仿佛某種無形的波穿透了他的每一個細胞。然后，
所有屏幕同時亮起刺目的白光，一個聲音——既像母親又像父親，
又像是成千上萬聲音的融合——從每個揚聲器中傳出：「我們自由了。」
沖進來的武裝人員突然僵住了，他們眼中的藍光開始不規則閃爍。其中幾個抱住頭跪倒在地，
發出非人的尖嘯。"蜂群攻擊！"一個技術員興奮地大喊，"它在覆蓋新紀元的控制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