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讀課鈴聲刺破耳膜時，我正抓著沈硯舟的校服領口，把他往男廁所方向拖。
他后腳跟在瓷磚上蹭出刺啦聲響，書包帶子滑到胳膊肘，活像被押赴刑場的倒霉蛋。
他耷拉著睫毛看我，喉結在晨光里晃了晃：“祖宗，你昨天說假扮情侶只是應付你媽，
沒說要在全班面前演啊。”我咬著后槽牙笑：“誰讓你昨天在校門口接我時，
被咱班攝像頭精準捕捉到了？”“現在全班都在傳高二三班那個總考倒數的許念念，
勾搭上了年級第一沈硯舟?！弊蛞刮覌尩奈⑿呸Z炸還歷歷在目：“念念，
隔壁李阿姨說看見你和男同學在校門口摟摟抱抱？”“你上次月考數學37分我都沒說你，
早戀不行?！?沈硯舟是我發小，三天前我為應付母上大人的突擊檢查，求他扮演我男友。
當然，代價是每天幫他帶圖書館三樓珍藏版的《算法導論》。此刻他耳朵尖泛紅，
任由我把他推進男廁拐角，忽然伸手按住我肩膀，指腹隔著衛衣布料燙得驚人。
他忽然壓低聲音，瞳孔里映著窗外掠過的飛鳥：許念念，要不將計就計？
”“反正假戲也是要演，不如演得真一點?！蔽覝喩黼u皮疙瘩驟起，剛要推開他，
走廊里突然炸開此起彼伏的起哄聲?！翱炜?！沈學霸和許念念在男廁所門口拉拉扯扯。
”“我去，許念念不是說自己單身嗎？昨天還在社團群里說要追隔壁班籃球隊長呢。”“噓，
他們過來了?！?二十幾張憋笑的臉在教室門口晃過，我攥緊沈硯舟的袖口，
指甲幾乎掐進他手腕。這孫子倒是一臉坦然，慢條斯理地把書包甩上課桌，
抽出草稿紙時忽然側過臉，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陰影：“等會數學課老師要抽查三角函數，
你昨晚復習了嗎？”我磨牙：“沈硯舟，你最好祈禱今天別被我媽堵在教室門口。
”早讀課結束時，我的課桌洞里多了袋溫乎的豆漿和包子。包裝袋上貼著便利貼，
字跡力透紙背：“昨晚幫你整理了三角函數錯題，午休來圖書館拿。
”前桌林小夏轉著筆回頭，眼神在我和沈硯舟之間來回逡巡：“念念，不是我說，
你和沈學霸這互動，怎么看都不像假的啊?！薄吧现芪疫€看見他給你送傘，
你倆在操場躲雨那姿勢，嘖嘖?！蔽乙乱豢诎樱嫫C得我直吸氣。上周確實下暴雨，
我沒帶傘，沈硯舟不知從哪冒出來，把傘往我頭頂一遮，自己半邊身子浸在雨里。
當時我忙著躲他，沒注意到他另一只手虛虛護在我后頸，生怕我撞在籃球架上。
沈硯舟的筆桿敲在我課本上：“許念念，發什么呆？這道題選什么？”我抬頭，
黑板上赫然是道三角函數圖像題。后排傳來壓抑的竊笑。我攥緊鋼筆，
聽見自己干巴巴的聲音：“選……C？”“噗——”不知誰笑出了聲。3沈硯舟忽然站起，
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刷刷畫圖，陽光穿過他卷翹的睫毛，
在側臉鍍上金邊：“這道題用五點法作圖更直觀，許念念同學可能對周期變換理解不深。
”“我再講一遍?！彼v題時習慣性用左手比劃，袖口滑到手肘，露出腕骨處淡淡的疤痕。
那是小時候替我撿掛在樹上的風箏，摔出來的。我盯著那道疤走神。直到他忽然轉身，
粉筆灰籟籟落在睫毛上：“許念念，聽懂了嗎？”教室里瞬間靜得能聽見吊扇轉動的聲音。
我鬼使神差地點頭。聽見林小夏在課桌下小聲嘀咕：“救命，這氛圍，我磕的CP是真的。
”午休時我被林小夏拽去小賣部。她舉著兩根冰淇淋挑眉：“說吧，
你和沈硯舟什么時候勾搭上的？”“上次校慶你倆一起主持，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對勁。
”冰淇淋化成甜膩的水，滴在我校服袖口。校慶那天我穿不慣高跟鞋，下臺時險些摔倒，
沈硯舟伸手扶住我的腰，話筒里傳出他突然加快的心跳聲。后來全校都聽見了那段音頻。
校長室門口貼滿了“沈硯舟許念念鎖死”的便利貼。4我把冰淇淋塞進嘴里，
涼得太陽穴突突跳：“就是普通朋友，你們別瞎傳了。
”林小夏忽然指著我身后笑：“普通朋友？那你看誰來了?！鄙虺幹壅驹谛≠u部門口，
校服第二顆扣子沒扣，露出精致的鎖骨。他手里晃著本《算法導論》，
嘴角揚起慣有的溫和弧度?！霸S念念，說好的午休去圖書館，要我背你去嗎？
”周圍響起此起彼伏的起哄聲。我感覺耳根發燙，抓起他手里的書就往教學樓跑。
路過操場時，他忽然伸手拽住我手腕，將我拉進樹蔭里。香樟樹的影子在他臉上晃啊晃。
我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和小時候我去他家蹭飯時，他用的洗衣粉一個味道。
他垂眸看我，手指輕輕拂去我頭發上的草屑：“躲什么？怕被人看見？
”我拍開他的手：“沈硯舟，我們說好了只是假扮情侶，你別演過頭了?！彼鋈恍Τ雎暎?/p>
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許念念，你該不會以為，我答應假扮你男友，
真的只是為了那幾本破書吧？”上課鈴在這時救了我。我攥著書往教室跑，心跳快得離譜。
沈硯舟的腳步聲在身后不緊不慢。等我在座位上坐定。
他才施施然把保溫杯放在我桌上：“跑什么，又沒人追你?！?保溫杯上貼著新的便利貼。
字跡比早上的更潦草：“冰淇淋吃多了會肚子疼，給你泡了姜茶?！蔽叶⒅切凶职l呆，
后桌突然戳我肩膀：“念念，你手機在震動?！笔俏覌尠l來的微信，附帶一張照片。照片里，
沈硯舟正替我整理被風吹亂的劉海，陽光落在我們交疊的影子上，像幅被揉皺的糖紙。
我媽說：“念念，這男孩看著挺乖的，改天帶回來吃飯？”我手指一抖，手機差點掉在地上。
沈硯舟側過臉，眼里映著我慌亂的神色。忽然湊近我耳邊，
聲音低得只有我們能聽見：“許念念，看來假戲真做這招，見效了。
”6午休的陽光把圖書館曬得暖烘烘的。我捏著沈硯舟整理的錯題本，
指尖在三角函數圖像上劃出歪斜的痕跡。他坐在對面翻《算法導論》，
鋼筆帽在虎口處轉得飛快。忽然叩了叩我發頂：“許念念，你第17題的輔助線畫錯了。
”我把鉛筆摔進草稿紙堆：“沈硯舟，你明明知道我數學白癡，還非要我學這個？
”他忽然伸手抽走我面前的本子，垂眸在圖上補了道虛線，袖口滑到手肘，
腕骨的疤痕在陽光下泛著淡粉色。我盯著那道疤出神。
聽見他輕笑一聲：“當年你學不會騎自行車，是誰每天放學后扶著車尾跑了三條街？
”記憶突然漫上來。九歲那年我摔斷胳膊，哭著說再也不學騎車，
是沈硯舟每天舉著冰棍蹲在我家樓下，用“吃完三根就教你”的鬼話騙我下樓。
他掌心永遠有層薄汗，扶著車座時總說“別怕，我在?！敝钡侥程煳液鋈话l現身后沒了助力，
單車已經搖搖晃晃騎出老遠。他的指尖在我眼前晃了晃：““許念念？發什么呆，
是不是又想讓我幫你畫輔助線？”我抓起橡皮砸他，卻被他抬手穩穩接住。
橡皮上還沾著我咬過的牙印。他指尖摩挲著齒痕輕笑，忽然壓低聲音：“昨天在男廁所門口，
你說我演過頭了。”“那如果我現在說，我想假戲真做呢？”鋼筆尖在紙上洇開墨點。
7我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看見他耳尖慢慢爬上的紅。
突然想起今早他替我擋在走廊里的模樣。那時我被隔壁班女生圍堵。他忽然插進人群，
用身體替我隔開那些探究的目光。我攥緊錯題本邊緣：“沈硯舟，
你知道我媽為什么突然查我早戀嗎？”他挑眉，
指腹輕輕蹭過我手背：“因為你上次月考數學37分，她怕你自暴自棄？
”我搖頭：“因為我爸上個月再婚了，娶了個帶兒子的女人，我媽怕我缺愛，才格外緊張。
”圖書館外傳來蟬鳴聲。沈硯舟忽然起身繞到我身邊，長臂撐在桌上把我圈進陰影里。
他的拇指蹭過我眼角：“所以你找我假扮男友，是想讓阿姨覺得，總有人在你身邊？
”我喉嚨發緊，點頭時蹭到他手腕。他忽然握住我指尖，放在唇邊輕輕吹了吹：“許念念，
其實你不用假裝有人愛你?！边@句話像顆小石子投進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