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送來妊娠報告時,我正跪在碎玻璃渣上擦著林蕊被割傷的手腕。
傅子恒冷眼俯視著顫抖不已的我。“寧洛桑,你的膝蓋是金子做的嗎?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我默不作聲地咽下喉間的腥甜。“不怪洛桑姐姐,是我不小心打碎了杯子。
”傅子恒關切的撫上林蕊的肩膀,睨了我一眼冷笑。“都說佛女普渡眾生,
你去抄經(jīng)書給林蕊的孩子祈福吧。”“也順便消除你的罪孽,你們一家的罪孽。
”“你要替你爸媽永遠為我父母贖罪。”我被關在地下室,
用指尖沾著血一遍一遍的抄寫經(jīng)書。“傅子恒,沒有永遠了。
”他們不會知道我在佛祖面前許下的八年之約已到。從此我會忘記凡塵往事,
成為一個真正的佛女。1我在地下室疼的暈了過去,傅子恒就命人用鹽水把我潑醒。
循環(huán)往復,我已經(jīng)不記得過去了多久。直到經(jīng)書抄完我才被放出來。
傅子恒嫌棄的看著破爛不堪的我,“連喇嘛都說你是被詛咒的佛女,
果然靠近你就會變得不幸。”我抬頭,看見傅子恒正擺弄著手里的皮鞭,
便下意識地向后躲去。“啪!”下一秒鞭子抽在我的脊背上,我悶哼一聲,
咬破舌尖將血咽了下去。“告訴我你爸媽在哪?”我疼的渾身顫抖。“我真的不知道。
”一年前,阿爸阿媽和傅子恒爸媽進山科考失蹤,救援隊只找到他爸媽的尸體。
現(xiàn)場的證據(jù)表明,阿爸阿媽是殺害他父母的兇手,大家都說阿爸阿媽是畏罪潛逃。
有人見過我和阿爸阿媽碰面,所以大家都認為是我包庇了阿爸阿媽。可我沒有見過他們,
他們也絕不會傷害傅爸傅媽。傅子恒卻不聽我的解釋,把我關在家里日夜折磨。我回過神,
吃痛趴在地上直不起身子。此刻的林蕊嬌弱的像朵格桑花,依偎在傅子恒的肩頭。
“姐姐就忍忍吧,誰讓你爸媽害死子恒的爸媽,他們對你那么好。”我忍下劇痛,
眼淚卻止不住的飚了出來。“洛桑,你乖一點,我只想讓你爸媽償命,你若執(zhí)意不交出他們,
那就只能由你承受了。”傅子恒見我不吭聲,勾起唇角又狠狠的抽了一鞭子。“子恒,
她怎么流了那么多血。”林蕊看到我狼狽的樣子驚呼,而后捂著嘴干嘔起來。
“把自己收拾干凈,一會兒去給林蕊燉湯喝。”傅子恒很嫌棄的把我一腳踢開,
聲音冷漠的丟下一句話,抱著林蕊走向臥室。等他們離開后,我才拖著殘破的身體爬進浴室,
難聞的血腥味也讓我嘔吐不止。我終于可以放聲大哭了。在地下室被關了一天一夜,
又挨了幾鞭子,剛走出房間我就支撐不住徹底暈死過去。意識模糊的最后一刻,
我竟然看到傅子恒滿臉擔心的將我抱起。果然,人在死之前會出現(xiàn)幻覺。“寧洛桑,
誰準你死了?”2睡夢中我被一瓢冷水澆醒。“寧小姐,睡了這么長時間該醒了吧。
”床前站著的管家和女傭正惡狠狠的盯著我。曾經(jīng)他們奉我為佛女的時候,日日虔誠祈禱,
我會為他們誦經(jīng)祈福。如今我身上多半的傷疤都來自他們的手。“還睡呢?
起床給夫人燉湯喝,沒聽到傅先生交給你的任務嗎?”我咬著牙從床上爬起來,
艱難地走向廚房。“什么佛女?殺人犯的女兒都能當佛女的話,那我們?nèi)巳硕汲煞鹆恕?/p>
”背后尖銳的聲音直沖進我的耳朵,這些話我已經(jīng)聽了一年了。
我端著煮好的湯走進我和傅子恒曾經(jīng)的臥室。林蕊半躺在床上讓傭人給她涂指甲。“林小姐,
湯好了。”我蹲下身子舀了一碗端在她面前。林蕊不動身,
我識趣的拿好湯勺吹涼喂在她嘴邊。“怎么這么涼。”林蕊皺了皺眉。我端著又去加熱,
剛出鍋的湯燙的我手指發(fā)顫。傅子恒推門進來,看到我跪在地上低賤的樣子有些不悅。
我抬頭的瞬間對上了他的眼睛,恍惚間看到了他眼里一閃而過的心疼。“寧洛桑,
你現(xiàn)在真是給誰都能跪下。”我無動于衷,這不就是他想看到的嘛。“出去。
”聞言我剛要起身出去,林蕊就捂著肚子痛哭起來。“子恒,我的肚子好疼。
”傅子恒緊張的跑到床前抱起林蕊。“怎么了?”“剛喝了姐姐熬的湯,忽然肚子好疼,
子恒我們的孩子不會有事吧。”林蕊倒在他懷里,哭啼著。傅子恒一腳將我踹倒在地,
湯鍋摔碎,瓷片扎進我的胳膊里,疼的我一顫。“寧洛桑,你在湯里下什么藥了?
”我張了張嘴想辯解,但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只能跪在地上不住的道歉。“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從前,只要我反駁,就會遭到更狠厲的毒打,現(xiàn)在我學乖了。
傅子恒起身扣住我的手腕,將掐滅的煙頭捻在我手背上。“寧洛桑,你們一家人真狠心,
一個被當作佛女的人,居然下毒要害還未出世的孩子。”“你真惡心。
”我被傅子恒關在房間里三天三夜,沒有一點光亮。直到林蕊撫著肚子推開房門。
她走到我身邊湊近耳畔輕笑。“洛桑姐姐,都說你們佛女的心頭血可以滋補身體,
醫(yī)生說我胎位不穩(wěn),還麻煩姐姐救救我和子恒的孩子。”我閉上眼睛不再看她,
任由林蕊帶來的人將我綁在床上。快了,八年之約馬上就到了。
3管家和傭人將我的衣服撕的稀爛,一根銀針刺入我胸口。“這佛女的身材真是好啊。
”“什么佛女,她可是殺人犯的女兒。”他們的手撫上我的肌膚,一寸寸描摹著我的身體。
我絕望地承受著一切,眼角的淚陰濕了床單。他們正嬉笑著,傅子恒闖入趕走房間里的人。
他解開繩子,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粗糲的手指摩挲著我的臉。“寧洛桑,
你若說出你父母在哪兒,就不用受這些苦了。”我抹掉眼淚笑著看向傅子恒。
“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你還在嘴硬。”傅子恒把手放在我的脖頸上,
仿佛只要我說錯一句話,脖子就會被擰斷。“你們一定會下地獄。”傅子恒冷笑,“地獄?
”“你爸媽殺害我父母的時候,可想過會下地獄?”“傅子恒,不管你信不信,
我真的沒有見過阿爸阿媽。”傅子恒用力掐著我的脖子,恍惚間我回到了曾經(jīng)。
阿媽是漢族人,她和傅子恒的媽媽是考古專家,第一次來西藏考察后,阿媽和阿爸相愛了,
然后有了我。十八歲時,傅子恒的爸媽帶著他來西藏定居。我第一次見讓我如此心動的少年。
那個深夜傅子恒得知爸爸媽媽去世后,他抱著我聲音哽咽。“洛桑,我只有你了。
”我陷入了昏迷,最近我的身體愈發(fā)支撐不住了。隔天我醒來后,看到穿戴整齊的衣服,
領口的系帶的結是傅子恒獨特的系法。我知道,他怕我死了,就找不到殺害他父母的兇手了。
剛走出房間,林蕊從我面前走過。“佛女姐姐的心頭血,果然是良藥啊!”我點點頭,
側(cè)身躲開她,拿著抹布去擦地。沙發(fā)上,傅子恒溫柔的把一顆櫻桃喂到林蕊嘴里。“子恒,
今天醫(yī)生說孩子很好,長得很健壯。”林蕊坐在他懷里,勾著他的脖子撒嬌。“嗯,
你和寶寶健康就好。”傅子恒聲音寵溺。我的心還是不可控制的抽搐。這個家里的每個角落,
都曾是我和他的痕跡,如今逐漸被林蕊取代。林蕊俯在傅子恒的肩膀上,
看向我的眼神滿是挑釁和嘲笑。她對著我無聲的說道。“寧洛桑,你輸了。
”4我每天都在倒數(shù)著日子,我想努力記住那些快樂的時光,但我的記憶逐漸模糊。“阿媽。
”正在院子里澆花,聽到一句稚嫩的聲音我猛地回頭。林蕊正挺著孕肚倚在門邊,
她涂著丹蔻的手指把玩著一個孩子。傅子恒冷著臉將我拖拽回屋子里扔在地上。
他的皮鞋碾過我被花圃的鐵片劃傷正在淌血的手腕。
“是因為這個野種所以你們一家就設計害死我父母嗎?”這個我曾用哈達系住他手腕的男人,
此刻正滿眼怒意的盯著我。我不明白他在說什么。傅子恒卻掐的孩子臉色發(fā)紫。
瑰夏的小臉滿是恐懼,她不懂為什么阿爸要掐她。我顫抖著聲音,
跪在地上求他不要傷害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
”傅子恒冷笑著將一張親子鑒定書甩在我臉上。上面顯示傅子恒跟瑰夏不是父女關系。
我拼命的搖頭,我只有過他一個人。兩年前我懷孕時,傅子恒激動的抱著我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
“洛桑,等爸媽的科考任務結束,咱們一家人就回京都。”可是孩子剛生下,
阿爸阿媽和傅爸傅媽就失蹤了。我只好將孩子偷偷交給阿嬤撫養(yǎng),
她不能在這樣的家庭里長大。傅子恒一直以為孩子早夭了。可沒想到他居然找到了瑰夏。
“子恒,我求求你了,別傷害孩子,我贖罪,一切的過錯都由我承擔。”“你承擔,
你承擔就可以讓我父母回來嗎?”“他們那么疼愛你,我媽媽和你媽從小長大情同姐妹,
你們一家就是這樣報答她的?”傅子恒的手捏著瑰夏瘦弱的肩膀,孩子被嚇得面色慘白,
連哭都忘記了。只是嘴里機械的喊著,“阿爸阿媽。”我沖上前將瑰夏抱在懷里,
捂著她的眼睛輕聲安慰。瑰夏是個聰明的孩子,阿嬤教她認過我們的照片,她知道的。
傅子恒命人將瑰夏從我懷里搶走。“求你了傅子恒,你別傷害她。
”我死死的抓著瑰夏不放手。“寧洛桑,你就這么饑渴嗎?我們佛女居然也會做這種腌臜事。
”傅子恒將皮帶勒進我愈合的傷口里,我吃痛松開了手。“為什么,你為什么背叛我,
為什么是你爸媽。”“我沒有,我沒有。”我倒在地上哀嚎。
瑰夏看到我的樣子終于放聲大哭,“阿爸,阿爸,阿爸。”我知道她是在求傅子恒放過我。
“把這個孽種帶出去。”傅子恒揮揮手,瑰夏被捂著嘴帶了出去。“寧洛桑,
從今往后你永遠都見不到她。”“你家的債,你們一起還。”他掐住我的脖子,
窒息感讓我眼前發(fā)黑。我大笑著流出眼淚,淚水滴落在傅子恒的手上。一瞬間燙的他僵住,
看著我的眼神也有些遲疑。“傅子恒,我恨你……”我一字一句的開口,聲音飄散在風雪里。
我被鎖在地下室,聲嘶力竭的求著傅子恒不要傷害瑰夏。手掌拍的血肉模糊,
但沒有人回應我。倒下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二十歲那年,
傅子恒拉著我的手在布達拉宮許下永遠。“洛桑,我想娶你。”果然佛女是不能有嗔念的。
5傭人把我?guī)У降叵率覞娦选:芫煤芫梦也判褋怼A秩锒俗谖颐媲埃︳|如花。“姐姐,
這鼓聲好聽嗎?”我瞳孔劇烈收縮,那是阿姐鼓的制作圖紙。“你,你做了阿姐鼓?
”“是啊,姐姐,都說你們藏族的阿姐鼓能超通凡塵,凈化靈魂,
我肚子里的孩子快要出生了,正好用這鼓天天為他祈福。”我驚恐的看向她,
阿姐鼓是需要剝活人的皮。林蕊被我的樣子逗笑,輕拍了一下鼓面,發(fā)出一陣悶響。
那聲音震的我心臟緊縮。“姐姐,認的這皮嗎?”林蕊邊說邊用纖長的指甲描摹著鼓面。
“姐姐難道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認識了嗎?”我愣在原地,許久一口鮮血從嘴里噴涌而出。
“你,你把……”我撲向林蕊,卻被管家掐住脖子按在桌前。
“這小孩被割掉舌頭的時候還叫著你呢。”林蕊拍著鼓面笑的猖狂。腦中“嗡”的一聲,
從左耳道右耳,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聽不到一絲聲響。“爸爸媽媽會帶瑰夏去京都過夏天,
那里很漂亮,是姥姥和爸爸的家鄉(xiāng)。”“阿媽,阿爸,夏天。”瑰夏咿呀學語的時候,
我給她許了一個盛夏。我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我瞥見鼓面上的一片紅色胎記,
那個形狀是瑰夏獨一無二的。“寧洛桑,這就是你搶走子恒的代價,我和他從小長大,
憑什么來了西藏后你就搶走了他。”林蕊的高跟鞋碾過我掉落的佛珠。“哦對了,
再告訴你個秘密,你爸媽的確不是殺人兇手,那是我做的局,誰讓他們不愿把金輪給我,
說什么那是國家的。”“我跟他們科考走過那么多地方,一點好處都不愿意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