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的女人今天她又克扣了我的飯量因為我“不聽話”地多看了幾眼窗外1 囚鳥初現今天,
我二十二歲了。餐盤里放著一小堆食物。這是“獎勵”。二百克。不能多,不能少。
繼母的眼睛緊盯著電子秤的數字。她下撇的嘴角微微上揚了一瞬。算是滿意。
她拿起那本厚厚的硬皮本子。翻到新的一頁。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聲。
記錄下今天的數字和種類。這本子,比我記得的歲月還要厚。里面是我過去十年的食譜。
每一餐,都用冰冷的數字標注。這更像是在填寫一份實驗報告。我垂下眼簾,
叉起一點食物送進嘴里。機械地咀嚼,吞咽。胃里空空蕩蕩,只有酸水在攪動。憤怒?屈辱?
早就麻木了。那只是一種鈍痛。藏在胸腔深處。她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帶著一種檢視物品般的審視。看到我低眉順眼的樣子。她似乎很受用。這個閣樓,
就是我的整個世界。四面墻壁圍成一個狹小的空間。窗戶?木板釘死了大部分。
只留下一指寬的縫隙。勉強透進一絲光和氣。更像是為了防止我窒息而留的。腳踝處,
金屬環箍得緊緊的。那是電子腳鐐。冰冷,沉重。活動范圍被嚴格限定。再往前一步,
靠近那道窄縫。尖銳的警報就會撕裂寂靜。墻上貼著一張泛黃的紙。打印的作息表。
7:00 - 7:15 洗漱。7:15 - 7:30 早餐。定量。后面密密麻麻,
直到晚上熄燈。每一分鐘,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十年,每一天,都刻板重復。
樓下傳來門鈴聲。單調,急促。是周阿姨,社區的工作人員。我豎起耳朵。
聽見繼母下樓梯的腳步聲。她的聲音隔著地板傳來。瞬間變得柔弱不堪,帶著哭腔。“哎呀,
周姐!又讓您白跑一趟!”“小滿她…她情況不好,不能見人。”“受了刺激,
又要發病…”“我這心吶,天天提著…”聲音里充滿了“關切”與“疲憊”。演技爐火純青。
周阿姨的聲音低低地勸說著什么。但很快就安靜了下去。樓下傳來關門的聲音。很輕,
卻重重砸在我胸口。希望的微光,再次熄滅。屋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晚上。
四周萬籟俱寂。只有繼母在樓下看電視的模糊聲響。我屏住呼吸,像只壁虎般無聲地移動。
挪到地板的那個角落。那里,木地板因為年久失修,微微變形。一道細細的裂縫,
藏在交錯的木紋陰影里。這不是憑空出現的運氣。是無數個日夜,
我用指尖一寸寸撫摸這冰冷地面,用眼睛一遍遍搜尋這四方牢籠,
在徹底的絕望中抓住的唯一稻草。它成了我的秘密通道。我小心翼翼地趴下去,
冰冷的地板硌著消瘦的臉頰。眼睛緊貼著縫隙。視野狹窄得可憐,
但足以讓我窺見樓下客廳的一角。她正在那里。手里拿著一塊抹布。擦拭著一個相框。
是那張合影。爸爸,她,還有幼小的我。我看見她的手指。用力地劃過相框里爸爸的臉。
那地方,有一道深深的、發黑的刻痕。貫穿了爸爸溫和的笑容。是她用什么尖銳的東西劃的。
心臟猛地抽緊。喉嚨發干。我知道。一定是她。
2 裂縫中的光裂縫成了我窺視外面唯一的窗口。我像陰溝里的老鼠。偷偷摸摸,
觀察著一切。幾天后,我看到她又在客廳里忙碌。從一個上鎖的柜子里拿出個盒子。
里面是爸爸的東西。那塊他從不離身的舊手表。一疊發黃的信。是他寫給誰的?她看也沒看。
直接將它們扔進了壁爐。火舌貪婪地卷了上去。紙張蜷曲,變黑,發出噼啪的輕響。
細碎的灰燼飄散開。爸爸存在過的痕跡,就這樣被抹去。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掐進肉里。
這時,她又拿出一份文件。折疊著,看不清全部。但我認得那抬頭的幾個字。
“死亡醫學證明”。是爸爸的。我看見她拿起筆。小心翼翼地。在日期那一欄上涂改著什么。
為什么?她想掩蓋什么日期?爸爸的死…不是意外?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瞬間傳遍四肢。
又過了幾天。我再次趴在裂縫邊。視線偶然往旁邊一瞥。竟然透過縫隙看到了鄰居家的窗戶。
是角度變了嗎?一間亮著燈的書房。一個年輕男生坐在桌前。側對著我。低頭專注地看書。
臺燈光線勾勒出他安靜的輪廓。書很多。擺滿了整個書架。好像有醫學書,還有…心理學?
我從未如此近距離地“看”到一個陌生人。一個自由呼吸的,真實存在的人。
心臟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動。一個念頭瘋狂滋長。我要告訴他!我要讓他救我!
我從日記本上撕下一小塊紙。手抖得厲害,鉛筆差點握不住。
歪歪扭扭地寫下幾個字:“救我…閣樓…十年…”用盡全力,讓字跡清晰。我捏著紙條,
手心全是濕冷的汗。瞄準裂縫。屏住呼吸。松手。紙片輕飄飄地落下。我的心也跟著下墜。
幾乎是同時。窗外傳來風聲呼嘯。雨點噼里啪啦砸在屋頂。一道縫隙里,
我看到雨水傾盆而下。那張紙條呢?它被打濕,緊緊貼在樓下的玻璃上。墨水暈開,
成了一團模糊的污跡。希望,瞬間破滅。我無力地趴在地板上。眼淚無聲地滑落。
但接下來的幾天。那個男生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我好幾次看到他抬頭。
目光望向我這個方向的閣樓窗戶。眉頭微微皺著。似乎在疑惑。終于,一天晚上。黑暗中,
一點紅色的光束投了進來。落在對面的墻壁上。一閃。一滅。長短不一。很有規律。
摩斯密碼!是求救信號 SOS!他看懂了?他相信了?我激動得渾身發抖。
血一下子涌到頭頂。快要死掉的心,又活了過來。腳步聲!清晰,急促,就在樓梯上!
是繼母!她突然回來了!我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過去。抓起角落里堆著的破木板。
死死壓住那道裂縫。我的動作笨拙又慌亂。心臟劇烈地撞擊著胸腔。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
千萬,千萬別讓她發現。3 危險的通訊門被推開的吱呀聲,格外刺耳。我僵在原地,
屏住呼吸。她冰冷的目光掃過閣樓的每個角落。最后停留在我身上。我努力做出溫順的樣子。
低下頭,避開她的視線。“哼。”她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最好給我老實點。
”腳步聲遠去。門被重新關上。我全身脫力,癱倒在地。冷汗已經浸透了單薄的衣服。
不能就這么算了。絕不能。我在爸爸留下的那些雜物箱里翻找。手指劃過冰冷的鐵器,
陳舊的書籍。竟然找到一本很舊的密碼手冊。封面都快掉了。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留下的。
夜晚,萬籟俱寂。我借著那一點點從縫隙透進的月光。開始對照墻上閃動的光點。
艱難地辨認著。學習,記憶。
- / .- / -. / -.. / ..--.. (理解?)他問我是否明白。
我用一面撿到的小化妝鏡。笨拙地反射月光。-/./… (是)他告訴我他叫許明遠。
醫學院的學生。問我發生了什么。交流很慢。需要極大的耐心和運氣。任何一點疏忽,
都可能被發現。有一次,繼母突然推門進來。我手里正拿著那面小鏡子。她狐疑地盯著我。
我心臟驟停。下意識地把鏡子塞進了墻角的一道裂縫里。用一團破布死死堵住開口。
她走過來,踢了踢那堆雜物。最終什么也沒發現,罵罵咧咧地走了。每一次僥幸逃脫,
都讓我更加恐懼。幾天后的下午。難得繼母提著包出門了。我立刻湊到窗縫邊,
發出約定的信號。很快,鄰居窗戶那邊有了回應。一根細長的、類似晾衣桿的東西,
小心翼翼地從他家窗戶伸出來。桿子頂端用膠帶纏著一個黑色的物體。是手機!
一部看起來很舊的手機!桿子在空中微微顫抖,努力夠向我的窗縫。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生怕它掉下去。我用盡全力伸長胳膊,手指探出縫隙。冰冷的金屬外殼終于觸手可及。
我死死抓住它,飛快地縮回手。那根長桿也迅速收了回去。整個過程短暫而驚險。
我躲在閣樓最黑暗的角落。身體縮成一團。顫抖著按下開機鍵。屏幕亮起,發出微弱的光。
我深吸一口氣,調出撥號界面。指尖懸在空中,猶豫著。最終,用力按下那三個數字。
1…1…0…電話接通的聲音,嘟…嘟…在死寂的閣樓里,格外清晰。每一次響鈴,
都敲在我的心上。鑰匙!是鑰匙開門的聲音!清晰地從樓下傳來!繼母!她怎么回來了!
明明才出去沒多久!巨大的恐慌瞬間攥緊了我的心臟。手指下意識地猛按。掛斷!
必須立刻掛斷!屏幕暗了下去。我用最快的速度把手機塞進藏鏡子的墻縫。
用破布和雜物掩蓋好。她上樓的腳步聲,不緊不慢。帶著一種巡視領地的悠然。突然!
一陣尖銳的電話鈴聲響起!是回撥!是剛才那個電話!警察回撥過來了!鈴聲穿透樓板,
直刺我的耳膜!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眼睜睜看著她走上樓梯平臺。
拿起放在那里的無線座機。“喂?誰啊?”她語氣不善。停頓了一下。“有病吧你!
大白天的!”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怒氣。“再打過來我報警了!騷擾!”“啪!
”她狠狠摔下話筒。然后,抬起頭。目光銳利地,射向閣樓緊閉的門。
我感到一陣徹骨的冰冷。4 地下三十天完了。她知道了。就算沒找到手機,
那通電話也說明了一切。她臉上的肌肉扭曲著。眼中迸發出從未有過的惡毒光芒。
她像拎小雞一樣揪住我的頭發。力氣大得驚人。我被她一路從閣樓拖下樓梯。頭磕在臺階上,
發出沉悶的響聲。最后,被狠狠甩進地下室。“賤人!翅膀硬了是吧!”“還敢報警!
我看誰來救你!”“就在這里好好待著!給我反省!”“砰”的一聲巨響。
厚重的木門在我眼前關上。接著是鐵鏈嘩啦啦的聲音。徹底鎖死了我所有的希望。地下室。
我最恐懼的地方。陰暗,冰冷,潮濕。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濃重的霉味。
混合著說不清的腐敗氣息。嗆得人想吐。沒有窗戶。一絲光線也透不進來。
只有墻角偶爾滲出的水珠。滴答…滴答…有規律地落在積水的地面上。發出空洞的回響。
這是我唯一能獲取的水分。每天,門底下會塞進一點食物。通常是發硬的面包邊,
或者一點剩飯。少得只能吊著命。黑暗徹底吞噬了時間。我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恐懼是唯一的伴侶。它像冰冷的蛇,纏繞著我的身體和靈魂。
但我不能倒下。絕不能死在這里。我要活下去。我用指甲。后來指甲斷了,
就用找到的小石塊。在潮濕冰冷的墻壁上刻畫。一道,兩道,三道…每一道,
都用盡全身力氣。指尖磨破了,滲出血。血混著墻上的污垢,留下暗紅的印記。
這成了我唯一的日歷。記錄著我在黑暗中掙扎的每一天。我在對抗遺忘,對抗絕望。外面,
許明遠一定覺察到了異常。我們約定的信號,徹底中斷了。后來我才知道。他確實心急如焚。
信號消失的那幾天,他幾乎沒去上課,所有的課余時間都耗在了我家附近。像個焦躁的影子,
一遍遍徘徊,試圖從緊閉的門窗里捕捉任何蛛絲馬跡。
醫學生的直覺和之前獲取的信息讓他判斷,我可能遭遇了更可怕的事情。
他還聯系了那位熱心的快遞小哥,簡略說明了情況,拜托他送件時多加留意。
每一份微小的可能,他都不愿放棄。而繼母,則在外面進行著她的表演。她變得更加狡猾。
不知從哪里弄到一份偽造的精神報告。印著我的名字。她拿著這份報告,在鄰里間哭訴。
說我精神病加重,開始自殘。編造出各種聳人聽聞的故事。她甚至拿出一些染血的碎布。
說是從我身上找到的。她的眼淚,她的說辭,博取了不明真相者的同情。
也為她的囚禁找到了“合情合理”的借口。許明遠和小哥的蹲守,像一場耐心的狩獵。
他們輪流利用隱蔽角度,觀察著老宅的動靜,尤其留意后院的垃圾桶。整整一個星期,
頂著多變的天氣。終于,在一天傍晚,繼母倒垃圾時,他們拍到了關鍵畫面。
用手機的長焦鏡頭。她將一個黑色垃圾袋扔進桶里。袋口沒有扎緊,散開時,
里面露出的不是普通的生活垃圾,而是幾乎沒怎么動過的飯菜!傾倒時,
幾塊肉和整團的米飯清晰可見!這與她對外聲稱的“女兒沒胃口”完全矛盾。
而且他們連續幾天拍到類似情況。這些視頻和照片,足以構成虐待的旁證。墻壁上的刻痕,
我已經數不清了。蜿蜒曲折,布滿了整個墻面。血和污垢凝固在一起。我的身體越來越虛弱。
意識也開始一陣陣模糊。全靠著那一點求生的本能在支撐。我用盡最后力氣,繼續刻著。
石頭摩擦墻壁,發出沙啞的聲音。是生,還是死?我不能睡著。我知道,一旦閉上眼,
可能就真的醒不過來了。5 破籠時刻許明遠拿著收集到的視頻和照片,再次去了警察局。
這一次,張警官沒有再猶豫。多次拍攝到的食物浪費證據,結合之前的報警未遂記錄。
警方迅速申請了搜查令。警笛聲由遠及近。然后是急促的敲門聲,和繼母驚慌失措的叫喊。
地下室沉重的木門被猛地撞開。光!洶涌的光芒瞬間涌了進來。白得刺眼,灼痛了我的眼睛。
我下意識抬手去擋。手臂卻虛弱得抬不起來。幾個穿著警服的身影逆光站著。像從天而降。
“沒事了。”一個聲音傳來,沉穩而有力。“我們來了。你安全了。
”我被小心翼翼地攙扶起來。雙腿軟得站不住。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走出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