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說讓遠兒娶施家的閨女？”
略有些尖銳的聲音從堂屋傳出，聲音的主人，是一名秀美的婦人。
婦人瞧著年紀四十來歲，一貫端莊穩重的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顯然還處于震驚當中。
馮捕頭并不將她的反應放在眼里，他點了點頭，自顧自繼續道：
“那施家的閨女，能文能武，膽氣過人。遠兒性子弱，若是能娶她為妻，正好互補。日后分了家，遠兒有她支撐著，日子想來不會差......”
他話還沒說完，馮捕頭的夫人陳氏便已回過神來。
斷然拒絕道：“不成，我不同意！”
馮捕頭皺起了眉頭，“為何不同意？”
陳氏眼有不滿之色。
“咱們遠兒可是讀書人，將來可是要娶書香門第之家的女子。那施家女不過是個屠夫的女兒，為人粗俗蠻不講理，名聲又如此壞，怎能配得上遠兒？”
陳氏與馮捕頭，共育有兩子兩女。
其中長子已經成親多年，兩女也在前兩年出嫁，膝下唯有小兒子馮自遠還未成親。
小兒子身子骨雖沒有長子那般健壯，不過好在頗為聰慧，打小被夫妻二人送去讀書，今年正好十八歲。
陳氏對小兒子寄予厚望，期盼著小兒子能取得功名，將來替她爭個誥命夫人回來。
在她心中，唯有那等賢惠良善、體貼大方的女子，才配做小兒子的夫人。
這施家女兒，跟她想象中的兒媳婦，截然相反，怎能入她馮家？
那般兇悍似虎的女子嫁了過來，豈不是要將她的遠兒壓得死死的？
萬一一個不順心，拳打相公腳踢婆母怎么辦？
馮捕頭當然也知道施婉月在外頭的名聲不大好。
不過他自己見過施婉月幾回，只覺得外頭的傳言實在有些夸大。
那姑娘為人直爽、頗有膽氣，很是對他的胃口。
他知道夫人是收到外界傳言的影響，于是耐心解釋道：
“夫人，那施家姑娘我不久前見過一次，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外界的傳言有誤，當不得真。
不如這樣，回頭我讓施兄帶他夫人和女兒到縣里酒樓坐坐，你親眼見見那姑娘？”
陳氏半點沒有聽進去，一聽還要讓她見上一見，眼里閃過一抹極淡的嫌棄，只是并未叫馮捕頭看到。
她淡聲道：“不必了。相公，說什么我也不會答應的。你早年可是答應過我，遠兒的婚事，將來由我做主。此話，可還作數？”
馮捕頭嘆了一口氣，實在拗不過她，卻又有些不死心。
“不如，咱們問問遠兒的意見？”
一聽問小兒子的意見，陳氏半點不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成，那咱們就聽聽遠兒的意見。”
馮自遠正好在書房念書，被家中的婆子喚到堂屋來。
到了堂屋后，馮自遠看著自家的爹娘，眼里閃過疑惑之色。
“爹娘，不知喚遠兒前來，所為何事？”
陳氏看向他的視線里，滿滿慈愛之情，對他一陣噓寒問暖之后，才緩緩將事情說出。
夫妻倆都盯著他，等著他選擇。
馮自遠看了看馮捕頭，又看了看陳氏，緩緩垂下頭來。
“爹娘，兒子如今最緊要的便是功課，暫時還不想娶妻。”
這便是拒絕的意思了。
陳氏下巴一揚，有些得意地瞥向馮捕頭。
“你聽聽，這可是咱們遠兒自己拿的主意。明顯他對那施家的女兒無意，你可不能強迫咱們遠兒，逼著他娶。”
馮捕頭神色惋惜，只好作罷。
施婉月還不知自己被嫌棄了。
天還未亮，施家早早趕了牛車，趁著夜色趕往鎮外的某個村子里收豬。
本來至少需要幾人聯手才能制住的豬。
在施婉月的手里，只靠她一人的力量，輕而易舉地被她逮住，然后塞入豬籠當中。
她雙手微微一使勁，那豬被困在豬籠內嘶聲叫喚著，然后連帶著整個豬籠，直接被她扛到肩上。
她無視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那一家子農戶，將豬帶離圈舍后，放到大門旁的牛車之上，便靜靜等著父兄出來。
施老屠和施大虎給農戶結清余款，又約定了下次來收豬的時間，便也從這農戶家離開。
施家開了肉鋪，除了施家眾人上山獵來的野物，以及從施家村收來的，在肉源不足之時，偶爾也會從別的地方收購豬羊等。
這家農戶，便是施家除了施家村以外，一直合作的肉源之一，已經合作了好些年。
當然，這樣合作的農戶，施家還有好幾家。
雖還未天亮，但是施家三人的視力極好，并不影響施家三人趕路。
有寒風吹過，三人同時將身上的衣裳裹緊了些。
施家三人駕著牛車行駛在鄉間小路上，神情放松悠然。
隨著施大虎一鞭抽在牛屁股上，牛車的速度加快了幾分。
與此同時，一同加快的便是豬籠里那頭豬的哼唧聲。
哼唧聲傳到施婉月耳邊，施婉月忍了忍，最后有些忍不了。
她手一伸，將竹制豬籠的縫隙略拉大了些，在施老屠和施大虎滿臉疑惑下，將手伸進豬籠里面。
然后，一拳重重砸在那頭豬的腦門上。
豬悶哼了一聲，酣然入睡，三人耳邊也終于得以安靜了下來。
見識到這一拳威力的施大虎，忍不住屁股又往前挪了些，離施婉月更遠了。
自家二妹這一拳讓他意識到，也許平日里二人打斗之時，二妹估計放了不少水......
施老屠默不吭聲，只看了一眼力氣愈發大的女兒。
說實在話，女兒除了婚事艱難些，其他的都比老大和老三好太多。
眼看再有兩月女兒便要滿十八，依舊沒有沒有媒人上門提親。
甚至夫妻倆只是往那幾個媒人面前一站，還未來得及開口，那幾人便委婉地勸他們離開。
施老屠對女兒嫁出去已經不抱任何希望，甚至已經偷偷攢銀子，打算給女兒買個上門女婿回來了。
雖然如此可能會影響老三的婚事，不過他已經管不了那么多了。
自己花銀子挑來的，總歸會比那些個官府隨意配的歪瓜裂棗好些。
三人坐著牛車，終于將豬運到了豬鋪內。
豬鋪后有一個不大的院子，往日一直都是在這兒殺豬，這次也不例外。
有兩個身強力壯的兒女在，施老屠將殺豬的任務交給了施大虎和施婉月。
只在一旁起鍋燒水，圍著火爐烤火，順道指點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