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技術科的燈光在清晨六點就已經全部亮起。老王沒有回家，整夜都在同一個位置上，面前擺著三臺顯示器，眼睛因為盯著屏幕過久而發紅。徐國強的電腦硬盤就放在他的工作臺上，連接著一套專業的數據恢復設備。
老王——全名王建國，五十二歲，市刑警隊技術科科長，有著二十多年的網絡犯罪偵查經驗。此刻他叼著半截已經熄滅的香煙，眉頭緊鎖，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
"又是一層加密，"他嘟囔著，伸手去夠第五杯咖啡，"這家伙的數據保護意識真是變態。"
身后的門被輕輕推開，李雨薇走了進來，手里拿著兩個冒著熱氣的紙杯和一個紙袋。
"我猜你需要新鮮的咖啡和早餐，"她將食物放在桌上沒有設備的一角，"有什么發現嗎？"
老王轉過頭，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睛："哦，是你。謝謝。"他拿起咖啡猛灌了一口，然后指著屏幕，"這個硬盤的保護措施不是一般的嚴密。多重加密，數據分散存儲，還有自毀程序設置。我花了整晚才破解了第一層保護。"
李雨薇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目光落在屏幕上閃爍的代碼上："自毀程序？"
"對，"老王點頭，"如果輸入錯誤密碼超過三次，或者嘗試使用特定的破解工具，系統會自動啟動一個程序，徹底擦除所有數據。幸好我發現得及時。"
李雨薇的眼睛迅速掃過屏幕上的代碼，短暫的停頓后問道："你用的是逆向工程方法嗎？"
老王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是的，這種方法不多見，你懂這個？"
李雨薇輕描淡寫地回答："警校有相關課程，我對網絡安全比較感興趣。"
老王哼了一聲，似乎并不完全相信這個解釋，但也沒有追問。他轉回屏幕，繼續敲擊鍵盤："我在死者的電郵中發現了一些可疑的往來通信。大多數是正常的商務郵件，但有幾封使用了特殊的表達方式，可能是某種代碼。"
他調出一組郵件，指給李雨薇看："比如這封，表面上是討論一個商業項目的進展，但你看這些詞組的使用——'白云工程'、'春風測試'、'高空展望'，這些詞在上下文中顯得很不自然。"
李雨薇湊近屏幕，仔細閱讀郵件內容："發件人是誰？"
"表面上是一家海外咨詢公司，但IP地址經過了多重跳轉，最終指向一個位于東歐的服務器。"老王調出一個IP追蹤地圖，上面顯示了復雜的路徑。
李雨薇思考了一會兒，突然問道："能找到這些郵件的發送規律嗎？比如時間、頻率之類的？"
老王眨了眨眼："好問題。"他迅速敲擊鍵盤，調出一個時間軸圖表，"確實有規律。這些特殊郵件大多在每月的1日、11日和21日發送，時間通常是午夜后。"
"有意思，"李雨薇說，"這可能是一種預設的通信機制。你能解密郵件中的暗碼嗎？"
老王搖頭："太復雜了，可能需要特定的密鑰。不過我發現了更有價值的東西。"他切換到另一個屏幕，顯示出一個隱藏文件夾的內容，"這個文件夾在系統深處，使用了雙重加密。我花了三個小時才找到它。"
文件夾中有一系列文檔，大多以數字和字母組合命名，毫無規律可循。老王點開其中一個文件，屏幕上顯示出一份技術報告，內容涉及量子加密算法。
"這是'曙光'項目的技術文件，"老王解釋道，"我只能看懂一部分，但顯然這涉及到尖端軍事技術。更重要的是..."他點開另一個文件，顯示出一系列代碼和圖表，"這些似乎是技術轉移的準備文件，經過特殊處理，便于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傳輸。"
李雨薇的眼睛微微瞇起："有沒有關于接收方的信息？"
老王調出另一個文件："只有代號，'鳳凰'。沒有具體身份信息。但我找到了一個通訊日志，記錄了幾次數據傳輸的時間和加密通道。最近的一次是在徐國強死亡前三天。"
李雨薇的目光在屏幕上快速移動，吸收著信息："能追蹤這些數據傳輸的目的地嗎？"
"困難很大，"老王承認，"他們使用了多層代理和加密通道。不過..."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等等，我可能有辦法。如果能解析這些傳輸協議的特征，也許可以在國際數據流中找到類似的模式。"
他開始在鍵盤上快速敲擊，一個新的程序界面出現在屏幕上。李雨薇默默觀察著，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對了，"老王突然說，"陳隊讓我查一下這個U盤。"他從桌邊拿起陳明遠昨晚交給他的U盤，插入電腦。
"這是哪里來的？"李雨薇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陳隊昨晚帶回來的，說是從一個證人那里獲得的。"老王簡短地回答，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哦，這個加密級別更高，需要特殊的解鎖程序。"
李雨薇站起身，走到老王身后，視線緊盯著屏幕："需要我幫忙嗎？"
老王搖頭："不用，我有專業工具。只是需要時間。"
他啟動了一個復雜的解密程序，然后轉向另一個顯示器，繼續分析徐國強電腦中的數據。李雨薇回到自己的座位，但她的目光不時瞥向那個U盤。
一個小時過去了，解密程序的進度條緩慢前進，已經完成了約30%。老王繼續在徐國強的數據中挖掘，不時發出驚訝或滿意的聲音。
"有意思，"他突然說，"我找到了一個隱藏的通訊記錄，顯示徐國強在死前與一個代號'守護者'的人有過接觸。"
李雨薇身體微微前傾："'守護者'？有具體內容嗎？"
老王搖頭："大部分內容被刪除了，只留下幾條碎片信息。看起來他們在討論某種威脅，'守護者'警告徐國強小心'內部危險'。"
就在這時，解密程序突然發出警報聲，屏幕上閃爍著紅色警告：「檢測到自毀序列激活，數據即將被擦除」。
"該死！"老王迅速拔出U盤，但為時已晚。當他重新插入U盤檢查時，里面的數據已經被完全清空。
"怎么回事？"李雨薇問道，聲音中的震驚聽起來十分真實。
老王懊惱地拍了拍桌子："這U盤有反偵測機制，識別出我們的解密嘗試，自動啟動了自毀程序。該死，我應該更謹慎的。"
"陳隊知道嗎？"李雨薇問。
"還不知道，他上午要去軍區總部開會。"老王嘆了口氣，"這下麻煩了。"
李雨薇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問道："能恢復嗎？"
老王搖頭："不可能，這種自毀程序會徹底覆寫存儲區域，甚至物理破壞關鍵扇區。數據已經完全丟失了。"
李雨薇的表情難以捉摸："那真是太遺憾了。不過，至少我們還有徐國強電腦里的數據。"
老王轉回到徐國強的數據分析上："是的，而且我剛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線索。徐國強的日歷中標記了一個定期會面，每月三次，地點只標注為'SL'。最近的一次是在他死亡前一天。"
"'SL'是什么？"李雨薇問道。
老王聳肩："不確定，可能是地點縮寫，也可能是人名代號。我正在嘗試與他的通訊錄和其他記錄交叉比對。"
他調出另一組數據，這是從徐國強手機中提取的位置信息："根據GPS記錄，徐國強最近三次標記為'SL'的會面都在市中心的星光大酒店。具體房間不明，但都是下午三點到五點之間。"
李雨薇點點頭："酒店是個好的會面地點，匿名，安全，不易被跟蹤。"
老王瞥了她一眼："你似乎對這類事情很了解。"
李雨薇微微一笑："警校培訓加上偵探小說看多了。"
老王沒有回應，繼續分析數據。幾分鐘后，他驚呼一聲："找到了！徐國強的加密通話記錄中，有一個聯系人標記為'SL'，但號碼被加密了。不過我發現了一個模式..."
他在鍵盤上快速敲擊，調出一個復雜的算法："他使用了一種特殊的號碼變換方式，每次通話時號碼都會根據特定規則改變。如果能破解這個規則..."
李雨薇看著屏幕，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認可："你的破解能力很強。"
"二十年經驗不是白來的，"老王得意地說，"給我一點時間，我能把這個號碼還原出來。"
李雨薇站起身："我去給你拿更多咖啡，看來這會是個漫長的過程。"
"謝謝，"老王頭也不抬地回答，全神貫注于屏幕。
李雨薇離開技術科，走向茶水間。在無人的走廊上，她拿出手機，迅速發送了一條加密短信："數據可能已暴露，U盤已自毀，但原始數據仍存在風險。技術人員能力超出預期。等待指示。"
發送完畢，她立即刪除了這條消息，然后繼續前往茶水間。
當李雨薇端著兩杯咖啡回到技術科時，老王正興奮地看著屏幕："我破解了通話規則！號碼是周期性變化的，基于一個特定算法。實際的聯系號碼是..."他調出一個電話號碼，"這個。"
李雨薇放下咖啡，看著那個號碼："能查到這個號碼的歸屬嗎？"
老王搖頭："這是一個高度加密的通訊系統使用的虛擬號碼，無法直接追蹤到實際使用者。但至少現在我們知道徐國強確實在與某人定期聯系，而且采取了如此復雜的保密措施。"
李雨薇思考了一會兒："有沒有可能是軍方的人？比如那個張少校？"
老王挑了挑眉毛："有可能。我可以嘗試與已知的軍方通訊模式進行比對，看是否有相似之處。"
他開始新的分析工作，同時繼續瀏覽徐國強電腦中的其他數據。突然，他停下來，指著屏幕："看這個，一個隱藏得很深的文件夾，命名為'獵狐'。"
李雨薇的身體微微緊繃："能打開嗎？"
"需要密碼，"老王回答，開始嘗試各種破解方法，"這可能需要一段時間。"
李雨薇看了看手表："已經快九點了，陳隊應該快去軍區總部了。要不要先把目前的發現報告給他？"
老王搖頭："等我看看這個'獵狐'文件夾里有什么。如果真的重要，我會立即聯系他。"
李雨薇點點頭，繼續觀察老王的工作。隨著時間推移，老王的破解進展緩慢但穩定。終于，在接近十點時，'獵狐'文件夾的密碼被成功破解。
"成功了！"老王興奮地喊道，開始瀏覽文件夾內容。
文件夾中只有幾個文檔，但內容極為敏感。其中一個文檔詳細描述了一個名為"獵狐"的行動計劃，涉及通過控制技術泄露來跟蹤國際間諜網絡。另一個文檔則記錄了徐國強與張少校的幾次會面內容，顯示兩人對行動方案有嚴重分歧。
"這太重要了，"老王迅速拿起電話，"我得馬上通知陳隊。"
就在這時，技術科的門被猛地推開，幾名全副武裝的軍方人員闖了進來，為首的正是張少校。
"市重案組技術科科長王建國？"張少校出示了一份文件，"根據安全法規，這臺電腦和所有相關數據即刻被軍方接管。請你停止一切分析工作，并交出所有已提取的數據。"
老王站起身，臉色鐵青："你們沒有權限這樣做！這是警方正在調查的謀殺案證物！"
"這份文件有最高級別授權，"張少校冷靜地回答，"涉及安全的案件優先級高于普通刑事案件。請配合，否則我們將依法采取強制措施。"
李雨薇站在一旁，面色平靜地觀察著這一切。當軍方人員開始封存設備和數據時，她的目光與張少校短暫相遇，兩人之間似乎有一瞬間的默契，但轉瞬即逝。
老王拿起電話："我需要向我的上級匯報。"
張少校點頭："當然，但所有設備和數據必須立即封存。你們的調查目前為止的發現將作為機密信息處理。"
當軍方人員將設備打包時，李雨薇悄悄退到角落，發送了一條新的加密短信："軍方已介入，數據已接管。原計劃繼續進行。"
老王憤怒地看著軍方人員將徐國強的電腦和所有數據載體裝箱封存。他知道，這意味著警方的調查將面臨巨大障礙。但更讓他擔心的是，陳明遠此刻正在軍區總部，不知道會面對什么情況。
他看了一眼李雨薇，發現她的表情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若有所思的神情。一個疑問在老王心中閃過：這個新來的年輕警探，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