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梁小姐請別為難我。”嘆著氣，王警官直搖頭。
接下來無論梁錦姝怎么說，說什么，她都只有一句“你該走了”，其他的就再不開口。
梁錦姝至此也就知道，她從王警官這里是得不到真正答案了，或者說，王若兮不是能做主的那個人。
盯著看了片刻，梁錦姝無奈把視線移回來，格外黏膩，又格外虔誠的落在蘇堯臉上，怎么也看不夠似的，一分一毫的描摹著他的五官、他的輪廓。
一夜守護，天終于亮了。
麻藥藥效過去的蘇堯，也終于睜開了眼睛。
看到靠在床頭，連打盹都舍不得換地方的女人，他眉目微彎，劃過一抹不舍。
伸出去的手，卻在將要碰到她臉頰的時候，驟然收了回來。
他這是在做什么？伸手摸她做什么？
還嫌不夠亂嗎？
還嫌昨晚硬生生打中一槍，攤在病房洗手間里，聽著她連武器都沒有的和歹徒肉搏，不夠驚險嗎？
柔情只在蘇堯眼底蕩漾了一瞬，瞬間強硬了下來。
看到床頭放著的一杯水，那應該是她昨晚提前倒好的，想著能隨時給他喝，但沒有喝上的。
蘇堯拿起，提高，傾倒。
滿滿一大杯冷水，毫不客氣順著梁錦姝起了褶皺的衣服領口，一滴不落的倒下。
梁錦姝被弄得一個激靈：“阿堯...”
“別這樣叫我。”蘇堯滿臉厭惡的，將用完的玻璃杯直接摔下。
透明的杯身，如禮花般炸開，摔在了潔白無瑕的地面上，摔成了無數的碎片。
其中一片，崩到了蘇堯的被子上，他不顧刺手的直接撿起來，握緊。
鮮紅的血液浸潤而出，他感覺不到疼痛，凜然的眸光直視梁錦姝充滿柔情的臉龐，一字一頓的說。
“四年前那場車禍，我是照顧了你，你好以后，立刻就把我抓走，害得我和我媽先生離后死別，整整三年，所以我真的不覺得，你浪子回頭，我就應該毫無芥蒂的接受你的愛。
昨天的事，是意外，但又不是意外，我在做出選擇之前，就提前預料了今天，所以我真的不覺得你能舍身救我，我就應該感恩戴德的接受你的幫助，畢竟無論死還是活，你我之間都隔著一條死無全尸的人命。”
“阿堯你別這樣。”短短一夜，忽然變臉，梁錦姝如何能接受？
向來都冷靜睿智、運籌帷幄的女人，第一次在心愛的男人面前，嘗到了手足無措的滋味。
“我可以補償...”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蘇堯笑了笑，把那刺破掌心的玻璃碎片，握得更緊。
把流著血的手心提起來，直面她。
“你最好的補償，就是讓我們過去的感情，猶如此杯，即便碎裂，也依舊停在最澄澈美麗的時候。
但如果你堅持留在我身邊，我也不敢保證，我會不會日復一日的被我母親的死狀鞭尸，直到你死，抑或我亡，也都平復不下來。”
蘇母的死亡，都是事實，梁錦姝說破了嘴皮子，亦無法否認。
蘇堯恨她的后果她能承擔，他被鞭尸被折磨的殘忍，她卻承受不了。
知道自己再強勁，也不可能從頭到尾承擔他的所有情緒，不可能對他的壓抑自傷視而不見。
梁錦姝嘆了口氣：“好，我走。”
認真的看著這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親密纏綿過、又冷酷絕情過的臉龐，滿是不舍的看了又看，梁錦姝最后給他掖好被角，轉身離開。
“她走了。”王警官神色悵然的，從窗邊收回了視線。
蘇堯捂著臉，把頭埋在被子里，不敢說話，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唯恐嘴巴一張，眼淚便會出賣他此刻的悲傷。
“她是一個人走的，她帶來的那些人手，均勻的分布在我們這一層，還有一樓大廳。
明明她也知道，知道她昨晚的做法招了犯罪團伙的眼，此一去會非常危險，可她還是孑然一身，把所有的安全感都留給了你。”
蘇堯還是不冒頭，藏在被子里的身子，卻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王警官見狀也不好過：“你別太擔心，我們的人會悄悄護送著她，直到她安全坐上飛機，目前我們的人雖然還沒正式露面，火力也還是夠的，最基本的保護，也還是能提供的。”
她的人留給了他，他們的人又派給了她。
互相惦記著，生怕對方過得不好。
這就是相愛的滋味嗎？
只可惜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福氣體會到了。
昨晚那場惡戰，是犯罪團伙對他們的試探，也是他們給犯罪團伙下的戰書。
從這以后類似的惡戰或許會層出不窮，直到他們的人摸清楚犯罪團伙的老巢，把老巢搗了個干凈，或者他這條小命徹底交代，犧牲在大道上為止。
無論哪種結果，短時間內，他都不可能再回去國內，回去他和梁錦姝相愛相識過的海城。
他和她，這輩子當然也就不可能有再見面、把恩怨說開說破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