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叫陳元，是名心理咨詢師。目前在監(jiān)獄工作，
負責給死刑犯做上刑場前的最后心理輔導。旁人都覺得這份工作是個閑差。
畢竟都是死刑犯了，還需要什么心理疏導？所以我潛移默化下偶爾會輕視怠慢他們，
直到遇見了水仙。她的出現(xiàn)讓我畢生難以忘卻。2.心理咨詢師找心理咨詢師去開解，
這件事說起來有點好笑。但我導師卻不這么認為：“正好，我還有件怪事要告訴你，
估計能解開你的心結。”于是我跟他相約周末的咖啡廳。導師言笑晏晏，
示意我直接進入正題。我喝了口溫熱的咖啡，才疲倦地講述起整件事情的起因。
3.女人名叫水仙，原名李水仙。我見到她的一面，是在牢房。實話講，
水仙的長相并不漂亮，勝在膚白，又是鵝蛋臉，非常普通的長相，但又像塊羊脂玉，
給人溫潤純善的感覺。“吃點吧，最后一頓了。”我把餐盤放在她面前的小桌，隨后坐下。
水仙盯著我好一會兒，才說：“聊聊？”我低頭翻看她的資料，“快點吃吧，
說多余的也沒用，你殺人的事板上釘釘，翻不了案。”說實話，來監(jiān)獄之后，
我見過太多窮兇惡極的人，尤其一些死刑犯的罪拖出去槍斃十幾次都不為過。好比水仙，
她明確地殺了兩男三女，間接導致七八個家庭支離破碎。
尤其死的一個還是她相戀十年的男友。水仙抬頭，拿起勺子搗著盤子里的炒飯，
“小妹妹對待工作要認真，離處決我還有兩小時，萬一我能翻案呢？
”我心里像是被敲了一下，有個聲音告訴我，眼前的女人很危險。水仙卻依舊對我笑著，
人畜無害，怎么看都不是會殺人的類型。“不如我們打個賭吧，如果最后還沒人來找我，
我就甘心被槍斃。如果有人來找，說明我是替罪羊，你們都是群廢物。”4.我聽著膈應，
但也不敢馬虎。一來是萬一確有其事，得保證她所有罪責都清楚才能去死，二來，
也可能是她花言巧語，故意迷惑我。所以我還是給同事說了一聲。再看水仙的時候，
她仰著臉，似乎在回憶什么。“我出生的時候，我爸就被討債地打死了，至于我媽，
也早早改嫁。”她又盯著我，“不過我十六歲的時候就跟徐克好上了。
”徐克這個名字有點耳熟，我下意識去尋找的時候，才看見是受害人的名字。徐克是她姨夫。
“姨媽一家收養(yǎng)你，到頭來你殺了他們全家。”我喃喃出聲，眉頭皺得很深，
因為資料上并沒有說明徐克和她有其他關系。水仙卻笑出聲：“徐克說要包養(yǎng)我，
一月就給我一萬塊，打發(fā)誰呢？”“資料顯示，徐克并沒有包.養(yǎng)你的行為，
你姨媽每個月只給你三千元的生活費，供你在大學生活。”三千元，
已經(jīng)超過普通大學生的生活水平了，更何況那還是零幾年。水仙無所謂地聳肩，
“三千元還不夠我買個香奈兒，再說了，他給的是現(xiàn)金，你們當然不知道嘍。
”我努力平復心情，盡量不讓自己被她帶偏。“如果你想翻案，也得拿出證據(jù)。
”水仙并不是很在乎，姿態(tài)肆意：“證據(jù)？我給你們看的就是讓我合理死的證據(jù)。
”我說：“好，假設你是因為徐克包養(yǎng)你的錢不夠殺了他，也并不成立，明白嗎？
”長期飯票和一頓飽，是個人都能分得清。“我也沒辦法，誰讓有一次我跟徐克去開房，
被她女兒抓個正著呢。”水仙的傲慢的姿態(tài)，總讓人以為她是對的。而她在法庭上說的卻是，
嫉妒徐克一家才起了殺心。這個理由乍一看很合理。水仙被父母拋棄，而徐克家庭美滿，
甚至不可能做出包.養(yǎng)的事情。所以此刻的我也認定是水仙在撒謊。
長期的枯燥工作讓我感到一絲趣味，便順著她問道：“后來呢？為什么連你姨媽也不放過？
”只是水仙沒有再回答這個問題。“徐克死得不冤，她老婆更不冤！
”水仙臉色一瞬間變得狠戾。她說，徐克真實的死因是跟她玩小眾時候，過度興奮致死的。
而徐月不想讓好名聲的父親被發(fā)現(xiàn)私底下是個禽.獸，于是幫助水仙隱藏了真相。
水仙說：“徐月那時候給了我十萬元，讓我去國外躲躲，但我知道，她是故意支走我，
壓根不想讓我再回來。”她坐直脊背，“是徐月殺了徐克。她知道徐克有心臟病，
在他來酒店之前，徐月就偷偷把藥給換了。”而徐克又愛玩重口，一時間太過興奮，
直接死在她身上。水仙說到這里的時候，眼神有些不太對。常人對這種事，
應該會摻雜點害怕，但她只有恨，十分強烈。我捋清楚她說的事，
接著問道：“拿了錢之后你沒出國？”“去了，我跟徐月一塊去的。
”水仙省略了國外的一年生活經(jīng)歷。簡單地提了幾句：“就是那年冬天，我遇到了張想。
”張想，她的男友，家里有點錢還是獨子。也是張想死了，水仙的事才被逐漸曝光。
我問：“按照你的說法，又是何種理由殺了張想？據(jù)我所知，你跟張想交往的十年，
全靠她養(yǎng)著。”水仙沒有否認，只說：“他該死。”5.說到這里的時候，導師突然打斷我。
他從文件袋抽出幾頁紙，“來之前，我已經(jīng)調查過了。按照你說的，
其中有一點屬實和一點不屬實。”我猶豫地展開紙張，笑著調侃：“怎么可能有屬實情況呢？
”只是我看完之后，就笑不出來了。導師說道：“徐克包養(yǎng)李水仙屬實，我查了她的賬戶，
沒有轉賬，但有大筆存錢，都是一萬一萬的，所以徐克給她的錢，一分都沒花。”我怔住了，
隨后導師繼續(xù)說道：“我也調查過李水仙跟張想的事。按照她的供詞，兩人相遇于07年，
而那年的倫敦并沒有下雪。”所以，水仙說在下雪天和張想相遇是假的，
可偏偏被徐克包養(yǎng)又是真的。我難以置信的后仰，臉上的勞累被興奮漸漸替代。
導師卻說：“所以她還跟你說什么了？”“她說，張想雖然該死，但卻不可恨。
”6.我當時聽到這話的時候，還以為是水仙真心愛過張想。
但到后邊就覺得這個想法可笑又荒唐。水仙出國的那一年，周圍桃花不斷。據(jù)她所說，
她的糖爹都不止一個。于是水仙一邊跟張想曖昧，
一邊利用糖爹的錢把自己打造成白富美的形象。“那段時間應該是我最幸福的時候。
”水仙道。我當然不贊同她的想法，但對于水仙而言，別無選擇。后來張想畢業(yè)回國，
她也跟了回來。兩人開始租房一起生活，過得愜意。可張想家里嫌棄水仙，
一個無學歷無本事無家庭的水仙，以后只能靠張想養(yǎng)著。
所以……“所以我和張想三叔好上了。”水仙回答得十分淡定。我仿佛也麻木了，
就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這回水仙故意裝作神秘兮兮的樣子，“按理說，
跟我接觸過的人肯定會被調查個底朝天，唯有他躲掉了，你猜猜為什么？
”我給她一個大致想法：“被壓下來了？”“沒錯！你果然很聰明。
”水仙這副神態(tài)讓我很不舒服，仿佛她像我朋友一樣。“不過你放心，他們一個都跑不掉的。
”7.水仙猛地吃了幾口炒飯，正正神色，繼續(xù)說。和張想三叔好上之后，
她迅速有了體面的工作，還被三叔牽橋搭線，認了另外一位有權勢的大佬做干爹。漸漸地，
張想父母也接受了水仙。畢竟她那時候再差勁，也博得個乖巧懂事的名聲。兩年后，
張想向水仙求婚了。水仙當然答應，至于跟三叔的關系，她一直沒斷掉。直到婚禮當天，
徐月突然回國了。她發(fā)瘋似的搗毀水仙的婚禮，又爆出水仙跟三叔的關系。
我聽到這里不太理解，主動問她：“她怎么知道你跟三叔的事情？
”水仙：“因為她也是三叔的女人。”自從徐克死后，徐家就不太景氣，加上徐月還要留學，
錢是一天比一天少。徐月屢屢拿徐克的事要挾水仙，要求她給自己錢。水仙答應了。
只是由奢入儉難，很快水仙并不想再給她錢。于是水仙反而給徐月開始洗腦，
讓徐月也跟了三叔。起先徐月并不答應，后來實在沒錢，只能跟了大自己幾十歲的老頭。
水仙還笑著回味：“她嫉妒心大的很，我們三一塊玩的時候，三叔少*她幾下都生氣。
”我聽得有點不適，揮揮手：“細節(jié)就不用補充了。不過我還有個疑惑，
你每個月給她多少錢？”按照張想養(yǎng)著她，三叔又不差錢的情況下，
不至于不能滿足徐月的要求。水仙豎起五根手指：“五萬。可惜她沾上葉子了。你知道的，
那玩意兒沒底。”8.我越聽越覺得徐月死得不冤。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就立刻被壓下去。
差點被水仙影響。她似乎看出我的心態(tài)變化，嘆口氣：“張想是個癡情的，都發(fā)生那種事了，
他還愿意相信我是被脅迫的。”可張想的父母縱橫多年，哪里看不出水仙撈女的本性。
再想讓她嫁入張家是不可能了。不過張想也沒放棄她，兩人又保持著男女朋友關系。
至于徐月，水仙也沒放過。她找到三叔的原配，把徐月跟三叔瘋狂的錄像轉交，并且威脅。
如果傷及到她，那這份錄像就會公之于眾。那原配也是個狠角色，知道這事兒后忍了三年，
把所有財產(chǎn)都轉移后，果斷跟三叔離婚。徐月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哄著三叔就去了國外。
水仙說這件事的時候，異常亢.奮。因為徐月的葉子癮太重了，三叔僅剩的資產(chǎn)也被掏空。
最后徐月把三叔賣了，才換了回國的機票。至此，我才發(fā)現(xiàn)一件事。
“如果事情真跟你說的一樣，你為什么要殺徐母？她跟你無冤無仇。”“不錯，
殺她純屬意外。”水仙承認得很坦然，“徐月有段時間精神錯亂，
恍惚期間就把徐克真正的死因告訴了姨媽。沒辦法，我原本不想殺她的，誰讓她叫我去自首。
明明大家裝作不知道，這件事就過去了，真是叫人厭煩。”我看著她的目光有點復雜，
敏銳地察覺出：“不對。”她殺徐母還有其他原因！這其中的困惑我暫且按下不提，
聽他繼續(xù)講述。9.徐母生前就不喜歡與人打交道，所以水仙處理她也很簡單。
殺了直接埋在院子里。所以徐母的尸體也是被第二任房主發(fā)現(xiàn)的。水仙除了把房子低價賣掉，
還拿了徐母的手機跟徐月保持聯(lián)系，謊稱自己要跟朋友去旅游。
那時候的徐月正忙著跟三叔戒葉子，自然無心管這個存在感極弱的母親。這事就一直瞞著。
而水仙也開始了“新生活”。她在張想的幫助下開始接觸互聯(lián)網(wǎng)，并且獲得了一大批粉絲。
水仙用互聯(lián)網(wǎng)賺的錢轉行做了醫(yī)美行業(yè)，又借著張想的身份，
客戶逐漸都成了有地位的富太太。她自己也有了話語權和身份。
再加上張想家里生意不景氣和張想的堅持，父母終于同意把水仙娶進家門。也就在這個時候，
徐月從網(wǎng)上窺見了水仙的賬號。她不甘心，但也不像上次般的魯莽。徐月拿出各種鑒定，
向水仙表示自己已經(jīng)戒了葉子，想跟水仙一起做生意。水仙答應了。事情到這里，
其實有種詭異的和諧。我聽著有種三觀重塑，但又合理的錯覺。電話響起，打斷了她的話。
我站起身，“稍等。”電話是男朋友打來的，畢竟快結婚了，準備的事很多。
大致說了幾句我就掛了。再進去的時候，水仙饒有興趣地打量我，“小妹妹，
你看上去很幸福。”我揮揮手，“別說我，你繼續(xù)，還剩一個小時。”水仙沒再說什么，
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別相信男人，不然你比我還慘。”9.她慘？我都氣笑了，
“再慘也不是你殺人的理由。”水仙無視我的話，自顧自地開始說起跟張想婚后的生活。
兩人互相扶持，不僅事業(yè)順利，還有了孩子。也就在這段時間，水仙發(fā)現(xiàn)張想出軌了。
出軌對象就是徐月。“我親眼看見兩人站在酒店門口，那個酒店我太熟了，
不知道跟徐克去了多少次。”水仙說得很輕，沒有難過，只是很失望。
同時她也覺得徐月在報復她。我提出了疑惑：“僅僅就憑借這個，你就認為張想出軌了？
”“嗯，畢竟男人都好.色，張想也不例外。但我不恨他，我也不是什么好貨。”水仙說，
她知道張想出軌后并沒有多大.波瀾。最重要的是孩子。張想的基因還算優(yōu)秀，
她借個種不算虧。但往往是意外來得更快，尤其在平靜的生活里，就顯得更加突兀。
徐月也懷孕了。水仙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找到了張想，兩人大吵一架后分居。
“我可以容忍他出軌，但徐月不能懷孕，她一旦懷孕，我的孩子算什么？
”水仙目光空洞地盯著我身后的門。我深深吐出一口氣，心情沉重地看到資料上的內容，
“所以你沒有殺張想，只是把他囚禁了。”水仙好像還挺把這件事當做談資的，
給我興致沖沖的描述：“你知道嗎？想分解人還不要他死可太難了，為此我甚至去學了解剖，
你要是想聽細節(jié)，我可以給你講講，保準不比解剖課差。”水仙說的時候，
還在吃剩下的半盤炒飯。我不知道她哪里來的胃口，或許這已經(jīng)超出常人的范圍了。
“不用了。”我為了不影響晚上的食欲，果斷拒絕她，
換了個話題問：“張想的父母你是怎么糊弄過去的？”水仙咀嚼著米粒，每一下都很費勁，
像是在嚼肉，“我保留了臉，方便讓他跟父母視頻，仔細想想，其實我還是挺人性化的。
”她最后咽下去的瞬間，我感覺頭皮發(fā)麻。“你知道嗎？以前都是我給那些男人當狗，
而張想是我的第一條狗。”10.我拿起水杯，又放下。惡心的滋味彌漫在胸腔，
偏偏時間才過去了十分鐘。“徐月呢？你又是怎么處理的？”水仙用袖口擦擦嘴，
明顯沒剛見面時候的拘束。“你應該看見了，資料上邊有。”我腦袋“嗡”的聲，
迅速拿起資料翻看。徐月懷孕六個月就被剖腹取子。不對不對，沒必要等到六個月再下手。
水仙就像個說書先生，喜歡看我對謎題捉急的樣子，又總能及時解開我的疑惑。
于是她喝了幾口水，才慢慢說道：“因為六個月的胎兒已經(jīng)成型，害，
其實我就是喜歡六這個數(shù)字。”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拍桌站起來怒罵她：“畜生！
”她做的事簡直沒有一點人性可言。水仙圓潤的臉頰上依舊掛著淺淺笑容，
“畜生也干不出這種事。”她倒會自己罵自己。可我是沒了半點耐心，
甚至想現(xiàn)在就把她拉去刑場斃了。水仙已經(jīng)熟悉我的想法，
慢悠悠說道：“我死了也不能讓他們復活，但我活著可以惡心你們所有人，明白嗎？
”我攥緊拳頭，重新坐下。回想起各種小細節(jié)的不對勁，我繼續(xù)讓她把剩下的事說完。
徐克、徐月、徐母、外加張想才四條人命。剩下的位女人，怎么看都跟這群人沒關系。“不，
有關系。”導師貿(mào)然中斷我的話。他十分嚴肅，“這個人很關鍵，說不定……真能讓她翻案。
”11.我蹙眉問道：“翻案？可水仙都死……不對。
”翻案的幾率很渺茫是因為水仙是被張想父母揭發(fā)的。理由是張想消失很久了，
所以他們報警。警方按照水仙的生活痕跡，一點點排查。最先發(fā)現(xiàn)的就是徐母，
緊接著是徐克，再然后是徐月、張想、最后才是那個小姑娘。再加上水仙主動自首，
一切都是事實。“所以老師認為翻案的原因是什么？”我問。導師看著桌上的文件袋，
“她是怎么跟你講那個小姑娘的？”12.水仙說，認識白晴純屬意外。白晴年紀與她相仿，
又是同一個老家出來的。不過白晴性格與她截然相反。直爽粗獷，完全不像個女人。
兩人認識的契機是水仙回老家拋尸徐月。半路撞見白晴車子拋錨，就載了她一程。
“她是我見過最好的女人。”水仙評價白晴的時候，眼神是整個對談中最溫柔的一次。
我?guī)缀醯谝粫r間就有了個想法。“你跟她成了戀人？”水仙點頭，“不錯，
原本我是打算處理完張想就跟她去國外結婚的。”可惜白晴也被她殺了。我揉著跳動太陽穴，
“說說吧，你殺白晴的動機又是什么？”按理說白晴不牽扯她過往的事，
水仙能把事業(yè)做起來，也說明是有正常的一面。水仙閉上眼，“是啊，我殺她干什么呢？
”我冷笑一聲，“你還問起我來了？”“大概，我是真的愛她。”“愛她就讓她死，
你的愛還真是瘆人。”我都覺得荒謬。而且她還是在殺了白晴后才主動自首。
水仙還沉浸在回憶中，我把玩著鋼筆，反復看資料，總感覺哪里有紕漏。13.這個紕漏，
導師幫我點名了。“你那天跟李水仙的聊天錄音還在嗎？”我來的時候就帶著，
“我反復聽了十幾遍，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導師接過錄音筆，只聽了一遍，
就說道：“我們都被她耍了。”“哪里有問題？”我迫不及待的問道。實在這幾個月里，
我總夢見和水仙說的最后幾句話。導師重新播放給我聽，“她一開始對徐克的恨意就很突兀，
而且……你記不記得李水仙是什么時候去的徐克家里？”“十六歲。”我答完的瞬間，
腦袋仿佛被人打了一悶棍。水仙從小父母雙亡，無爺爺奶奶外公外婆，
直到十六歲才被徐克接走。沒有人會無緣無故恨一個人，除非她是反社會人格。
那么水仙是出于徐克強迫包養(yǎng)后才起了殺心，完全說得通。“這也是我前段時間調查的事情，
你看看吧。”導師把文件袋推在我手邊。此刻的我，甚至有點不敢打開。
水仙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讓我匪夷所思了，不敢想這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糾結半天，
我慢吞吞拆開袋子，里邊是兩份人員登記表。文頭寫著：養(yǎng)山孤兒院。
而兩張表上的人名分別是白晴和李水草。看到白晴的時候我并不意外，
意外的李水草這個名字。我激動地站起來驚呼：“她們是姐妹！”“是雙胞胎。
”導師示意我先坐下，畢竟剛才的舉動都讓店里的其他顧客對我投來狐疑目光。“小陳，
你還記得你剛入行的時候我跟你說過什么嗎？”導師突然神秘兮兮地問我。
思緒被拉回很久之前。我當時是被調劑到心理專業(yè)，所以覺得這類人神戳戳的，很是瞧不起。
“人是這世上最復雜的生物，所以出現(xiàn)任何扭曲心理都很正常，而我們要做的，
就是將這些人歸類。”也就是因為導師跟我講的這句話，才讓我對心理專業(yè)有了點興趣。
此時的導師也點點頭，“看來你還記得。我來之前就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你，
目前來看，你似乎比我想得更加興奮。”我苦笑：“導師恐怕也沒經(jīng)歷過這種折磨吧。
”幾個月來輾轉反側的睡不著，甚至眼睛閉住都是水仙的模樣。“小陳，你再仔細看看資料。
”導師用指尖點了點紙張。我的視線又被拉回去。甚至都確認了遍性別，才說道：“沒問題，
至少白晴的資料和法院提供的那份完全一樣。”“再仔細看。”導師又重復了一遍，
“你好好想想那天見到的人是誰？”被這么一提點，我不敢馬虎了。
由于李水仙那張臉連續(xù)幾個月都出現(xiàn)在我夢里，所以我很快就能辨認出來。我匆匆掃了眼，
就指著照片給導師看，“這個就是水仙。”“你確定嗎？”我笑了笑，反諷導師：“老張，
你今天怎么神戳戳的？”不過很快，我就笑不出來了。我指的那張照片，
下邊正寫著白晴的字樣。14.這怎么可能？李水仙怎么長得跟白晴一樣？不對，
我那天見的人就是白晴。“是白晴給水仙……頂罪了？”說到后邊，我的聲音就越小。
這件案子本來就驚動了不少人，影響程度都擴散到了全國。
然而導師卻十分淡定地喝了口咖啡，“下次別請我喝這些洋玩意兒了，喝不慣。
”想起剛才自己的狂妄姿態(tài)，我實在笑不出來，立馬認慫，“老張，我錯了，
你就別賣關子了，快告訴到底是怎么回事。”導師對我的態(tài)度倒是不在意，
平和地說道：“如果事情真有這么簡單，我也不會百忙之中專程來見你。
不過有一點你說對了，這樁案子，的確少見。但正如剛才所說，任何心理都會存在，
而我們的工作就是將他們歸類。”這回我變得認真了，仔細聽導師給我講他調查出來的真相。
這些被她們剪成碎片的拼圖，正由我和導師一點點地重新拼接完整。
15.所以時間還得倒回十六年前。那才是一切的根源。自那天我跟導師在咖啡店分開后，
又約了下個周末的時間準備一同前往養(yǎng)山孤兒院。而我?guī)е切┵Y料回家。
書房里到處被我貼上關于水仙案子的貼紙，連一些照片都被打印出來做對比。
現(xiàn)在可以肯定的一件事就是——當日我見到的死刑犯是白晴，而并非李水仙。
是白晴頂替了李水仙。大體是這樣的沒錯，至于細節(jié)，我還需要有充足的證據(jù)去證明。
“頭一次見你這樣認真，是打算轉行來我們刑偵科嗎？”喬推開門走進來，端著杯熱牛奶。
他是我男朋友，再過兩年就打算結婚。我伸個懶腰，疲憊地坐回椅子上，“你知道我的，
不把這件事弄清楚絕不可能停下。”喬也只是笑了笑，看著滿墻的貼紙，
像是欣賞藝術品一樣。我趁機提出要求，“你是專業(yè)的，不如幫我分析下，
說不定還能給你一個建功立業(yè)的機會。”這樁案子能翻案，肯定要比案件本身的影響力更大。
喬同意了，他叉著腰仔細看起來。目光落在一張灰色便利簽。喬伸手把便利簽撕下來，
“養(yǎng)山孤兒院？我怎么不知道還涉及到這個？”我一看有苗頭，
立馬湊到他身邊調侃：“好啊，堂堂刑警隊長，連這點細節(jié)都能忽視？
”“這樁案子并不是我負責的，不過……”我見他遲疑，立馬反問：“不過什么？
”喬長嘆一口氣，神情有點無奈：“我之前沒告訴你，我小時候在養(yǎng)山孤兒院待過段時間。
”我原本沒把希望放在他身上。結果喬這么一說，我只覺得背后生寒。喬比我大幾歲，
但跟白晴是同齡人。他們又同在一個孤兒院，不可能沒見過。喬跟我對視一眼，
立馬從墻面尋找起來。最后他撕下白晴的照片：“沒錯，我見過她。”16.喬見過白晴。
并且肯定她就是已經(jīng)被槍斃的“李水仙”。所以真正的李水仙去哪兒了？
我在她的名字后邊畫了個大大的問號。“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從始至終，
我們都沒見過李水仙這個人。”喬在一旁提醒我。我恍然被敲醒。
很快又恢復如常：“李水仙是真是存在的，身份證造不了假。”是啊，身份證造不了假。
白晴怎么可能冒頂李水仙？我快瘋了。被這幾個人折磨瘋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有人編織了張巨網(wǎng)，而我就是無辜的飛蟲，無意落網(wǎng)卻被捕捉分食。
好在今晚失眠的不止我一個人。喬也失眠了。17.我跟他大眼瞪小眼了半晚上，
最后還是給選擇給導師撥通電話，把我們的想法告知。結果很顯而易見，
小老頭臭罵我倆一頓，又美滋滋的睡覺去了。好吧，我是得承認，
老張的心理素質不是一般的強。第二天起來，我跟喬都是頂著黑眼圈去上班的。
途中還被人調侃，讓我們工作日別太瘋狂。確實是瘋狂，但是為了別人的案子。相對來說，
我的工作比較清閑。死刑犯不是天天有，所以上班基本在摸魚。下午的時候，有同事轉告我，
說是有人來找我。我以為是導師來了，結果到門衛(wèi)室一看。是個女人。
渾身干瘦卻依舊保持高傲姿態(tài)的艷麗婦女。她上下打量我一番，“你就是最后見李水仙的人？
”“算是。”我只能這樣回答。“我是張想的母親朱愛，今天來就是有句話問你。
”朱愛表明來意后，也不管我同意與否，直接發(fā)問：“李水仙死之前說什么了？”我愣了下，
才反應過來她嘴里的李水仙就是白晴。回想起白晴臨刑前的樣子，
我如實道：“她與我講的最后一句話是：‘是老鼠贏了’。
”其實我并不明白白晴的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現(xiàn)在見到朱愛的反應之后，
我似乎能感覺到什么。有老鼠就有貓，既然白晴是老鼠，那么朱愛就是貓。
18.朱愛待的時間不久，聽完這句話就失魂落魄的走了。保安大爺不知道實情，
看了她的背影連著搖頭嘆氣，“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好好的兒子被個女人給害死了。
”是啊，誰的孩子不是孩子呢？我抿著唇不敢再妄下斷論。只能靜等下個周末，
和導師一起前往養(yǎng)山孤兒院。至于喬，他被我打發(fā)去見朱愛了。他的身份在那擺著，
朱愛不會太拒絕。我們兩頭調查，也能更快得出結論。就是養(yǎng)山孤兒院比我想的更加偏僻，
幾乎比郊區(qū)還郊區(qū)，就坐落在一片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路邊。紅白建筑上佇立著根十字架，
院內跑著幾個孩子，身后跟著兩個老師。孤兒院的鐵門銹跡斑斑，手一碰就能沾上鐵腥。
我推開之后，立馬有幾個孩子圍過來，一臉好奇的問我們是誰。我腦子一熱，
光想著來調查了，都忘記案子已經(jīng)塵埃落定，現(xiàn)在再提起，怕是引得別人起疑心。
“我們是綠葉子公益組織的，來給孩子們送點東西。”導師打開后備箱，
拎著兩箱純牛奶喊我，“小陳，快過來幫忙，傻傻就知道找孩子玩。”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我屁顛的過去幫忙卸貨，兩個老師也很開心。他們這個孤兒院就靠著社會各界的愛心人士，
所以很歡迎像我們這樣的送溫暖群眾。負責接待我們的老師年紀還小，一看就剛來這里，
還帶著一腔熱血。她向我跟導師介紹起孤兒院的情況。今天只有他們兩個老師值班，
院長出去了，說是祭奠朋友。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問道：“還有一位呢？
”女老師環(huán)顧一圈四周，才道：“剛才還在這兒呢，可能給孩子們準備午飯去了，她廚藝好，
不過總是沉默寡言的。”我沒想到今天來會撲空。想探尋十幾年前的事，
或許只有院長才能解惑。于是我跟導師無功而返，答應女老師下次再來。
我坐在副駕駛不禁埋怨，“真是要命，白晴活著的時候殺人，死了還要折磨我。
”導師面對我的牢騷，輕哼一聲：“還折磨我這個老頭子。”車輛行駛了十幾分鐘后，
在一處十字路口停穩(wěn)。對面停著的輛保時捷引起我的注意。我們來的方向就是郊區(qū)，
再往深處就是山村，哪里會有人開得起是保時捷？“老張，你愛車，
看看對面那臺能值多少錢？”我閑來無趣的跟導師打趣。導師也沒敷衍我，仔細觀察了之后，
“這個車型已經(jīng)停產(chǎn)了，喜歡它的就還有些收藏價值。”我全當是看個稀奇，正想多看幾眼，
包里的電話響了。是喬打來的。他聲音有點冷清，緩緩說道：“元元，朱愛死了。
”19.聽到這個消息的我跟導師都愣在車里。還是后車打喇叭了，導師才反應過來，
啟動車輛離開。喬說：“我剛到的時候，隊里已經(jīng)有人在現(xiàn)場，初步判定是自殺。
你下午要是有空，就過來一趟，她最后見過的人是你。”我怔了好久，才說出個“好”字。
車內原本輕松的氛圍再次跌入谷底。朱愛的死，讓我心里生出絲恐懼。
就好像白晴還在繼續(xù)給我講故事，沒完沒了。導師說了幾句安慰我的話，直接把車開到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