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間院子里,也有這樣一棵很高很大的樹。
每天早上,我坐在樹下浣衣,嚴允安便在旁邊背書。
看著看著,我好像出現了幻覺,廟前的那棵樹突然扭曲著條條樹根,張牙舞爪地朝我襲來。
這一刻,記憶與現實重疊,我仿佛看到了被樹根一遍遍,一層層碾壓著的自己。
那個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我這輩子最想忘記的痛苦經歷,毫無征兆地從腦海中翻涌了上來。
我低下頭,掩飾住了眼中的濃濃恨意,喃喃道:
“這輩子寧可我不過活,也要讓他下地獄。”
8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場噩夢,夢回到了剛認識嚴允安的時候。
熬過饑荒后,我靠吃百家飯長大,認識了那時郁郁不得志的窮書生嚴允安。
他與我一樣孑然一身,上無高堂,也無弟妹。
互通心意后,我倆便以天地為證,自愿結發做了夫妻。
他教我識字,我教他種地,日子雖然清苦,但我卻格外滿足。
我們就這樣平淡又幸福的恩愛了很長一段時間。
直到嚴允安不知何時染上了毒癮,輸光了家里所有的錢。
等我發現時一切已經晚了,他因還不上欠款,被同為賭徒的債主打斷了腿。
一萬三千六百貫,這是我種一輩子地都還不上的巨款。
于是我白日上街叫賣手工女紅,傍晚替大戶人家浣衣,夜里繼續挑燈織些新鮮玩意兒。
在鄰里鄉親的關照下,我偶爾還能接上一點幫忙縫補的小活兒。
我恨不得一天掰成幾瓣用,回到家后還要照顧臥床休養的嚴允安。
盡管如此,我也不曾放棄他。
因為我相信他那樣一個溫文如玉的書生,不小心誤入歧途后定是能改。
所以當債主討上門時,我義無反顧護在了屋前。
“幾位大哥,這是四千七百貫,再給我半年,不,五個月……四個月,我一定還清。”
我在他們的怒視下,戰戰兢兢改口。
他們卻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將手中的棒槌重重砸在門上。
“你在逗老子?**的債九出十三歸,你還的這點算什么意思?”
盡管心里害怕得緊,但我還是不肯退讓,終于在他們耐心耗盡之前,屋里的嚴允安開了口。
“玉娘,讓他們進來吧,我來和他們談。”
他們談了許久,等再出來時,天色已經暗淡了下來。
從那以后,我的人生也暗淡了。
原先兇神惡煞的大哥一個個目光赤裸,臉上露出了色瞇瞇的笑容。
他們用汗巾堵住了我的嘴,將我摁在了院中的大樹下,撕扯著我的衣服。
任憑我拼死掙扎也無濟于事。
幾番蹂躪后,大哥們食飽饜足離開了,而我卻毫無生念一動不動,就那樣大咧咧在樹下癱了很久。
直到天光漸明,嚴允安才一瘸一拐地從屋里走了出來。
他用被單裹住了我冰冷的身體,抱著我嚎啕大哭。
“對不起玉娘,是我連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