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5：45。
萬神殿總部的高級干部，直接負責這次綁架行動的希爾伯特·艾柯默默地走進基地西區的一間監控室。
整座基地分為五塊區域，西區這里是平時關押人質和研究人員進行科研的地方，防守應該還算比較嚴密的。
但眼下，偌大的科研區域一大半都被黑暗和寂靜所籠罩，當他登上樓梯，一路走過來的時候，只能看到滿地都是東歪西倒的安保人員和研究員。
大部分人似乎只是昏過去了，或是陷入了某種詭異的昏睡；但在戰斗人員密集的區域，也不乏一片狼藉的狀況。
艾柯搖搖頭，調出半小時以前的監控畫面。
盡管西區大半的電力都受到了破壞，但在總指揮室調度了少量備用電源支援后，最重要的監控畫面還是成功恢復了一部分。
看著畫面上的兩個人影，艾柯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那是一對非常年輕的男女，男生看起來最多只有不到二十歲的模樣，容貌清秀可愛，周身被某種詭異的深藍色薄霧層層籠罩。他單手拿著一把黑色的短刀，每當他將那把刀朝地板、或是墻壁上一插，一個龐大的黑色圓形影子就會以短刀為中心向四周蔓延，但凡踩中那片影子的襲擊者都會在一瞬間就失去意識倒地。
在從科研區域往外沖的時候，他就是靠著這個方法一路制造睡眠陷阱，無聲無息地放倒了各處的巡邏部隊。
“頌神者……”艾柯仔細觀察著男生身上的虛幻黑甲，和他把人拖入睡眠或制造幻覺的手段，基本已經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他過去從未在任何資料中看到過這種裝束和技能的頌神者，可能是真理研究會的新人吧。
雖然他的技能有點麻煩，但看起來是一個輔助型的頌神者，照理正面戰斗力應該不強。
但問題是，在他的身邊還有一個暴力蘿莉。
艾柯盯著畫面上拍到的那個手持鐮刀的矮個子少女，看到她砍瓜切菜般撂翻一堆幾乎有她兩人高的對手時，神情不禁鄭重起來。
古城尹家的名門之后，“夜之巫女”尹巧薇。
如果說頌神者們的戰斗力，來自于他們的“近神性”和所服侍的神明本身的強度；那作為真理研究會最主要成員的“巫族”——術士、以及巫女，其“法術”、“巫術”的強度則與自身的血脈古老程度緊密相關。
尹巧薇出身的“尹家”是東方世界最古老的五個巫族之一，她的古老血脈決定了她的巫術能力，在極端情況下也許都能與未展開降神儀式的頌神者們勉強一戰。
因此，她也是各地的真理研究會競相爭搶的人才。
根據艾柯之前得到的情報，“夜之巫女”和與她搭檔的頌神者應該是常年駐守在歐洲的，不知道為什么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在國內出現，只能說萬神殿這次行動的運氣太差了。
一邊琢磨著兩人的戰斗方式，艾柯一邊拿起對講機。“我找到襲擊者的蹤跡了，他們正在往中央區域行進。”
“中央區域？”從總指揮部那邊傳來驚呼，“‘管理員’還在那邊！”
“我知道，他們就是沖著這個去的。”艾柯不耐煩地說，“通知其他三個區域的安保部隊都盡快調到西區和中央區域的通道這邊來，但記住只能使用遠程火力，千萬不要和那兩個人近身打交道；然后在中央區域那邊……之前總部調派給你們的軍用機器人還有嗎？趕緊從倉庫里調出來，還有無人機也是。那附近的鎮守全部以機械設備為主，遠程遙控。只有這樣才能規避掉那個‘頌神者’詭異的催眠和制造幻覺的能力。”
他熟練地連續下達著命令，在對講機那頭的指揮官們唯唯諾諾地連聲答應后，才皺著眉頭掛斷連線。
這個基地……還是太弱了。
如果是在他們“萬神殿”總部，或是坐落在各國的像樣點的分部，區區一個輔助型的頌神者絕不可能把整個基地都整得如此人仰馬翻。
但這里的基地離真理研究會東亞分會的地盤“森山”和“楓嶺鎮”很近，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發展勢力可沒那么容易，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對方發現并夷為平地。在這種風險下，萬神殿總部根本不可能對這處基地做日常維護以外的更多投入，這就導致基地里的許多工作人員甚至聽都沒聽過“頌神者”和“巫女”這些人的存在。
許多士兵都是從雇傭兵團征調過來的，要不就是退役的老兵，他們習慣了用槍說話。但是在“神話”和“傳說”面前，熱兵器在大部分時候可沒有用。
因此，在生平第一次見到各種超越常識的現象時，他們的反應才會如此慌亂和被動。
要不是他們要追蹤的對象正好這次在楓嶺鎮被捕獲，而這處基地已經是離楓嶺鎮最近的萬神殿的地盤了，本來照艾柯的意思，是絕不會把如此重要的俘虜關在一個防守這么薄弱的基地里的。
還好，只要再堅持一個小時，總部的運輸機就該到了。等把俘虜送回萬神殿的歐洲總部，到時候真理研究會再厲害也只能望洋興嘆地干瞪眼。
只要再堅持一個小時……
應該還是能拖住他們的吧？
畢竟“夜之巫女”再強也只是一個人，而那個輔助她的頌神者少年，要反制他的能力其實很容易，讓自動化兵器去對付他就好了。
艾柯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忍不住又朝屏幕上的監控畫面看了一眼。
為什么自己總覺得還是難以放心呢？
是因為那個少年給人的感覺嗎？
在所有的監控攝像儀拍下的錄像中，那頌神者少年都一直乖乖地跟在“夜之巫女”身后，看起來既沒什么主見，也沒什么破壞力的樣子。
明明看起來那么稚嫩，那么單純，甚至可以說有點呆呆的天真……
但為什么，在艾柯的眼中，那少年給他的感覺，和“那個人”那么像呢？
正當艾柯一心琢磨著頌神者少年的來歷時，口袋中的電話忽然響了。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號碼，臉色頓時微變。
“是我。”他把手機貼近耳朵，低聲說。
從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一個清脆的、聽起來甚至帶點孩子氣的少年聲音。
但聽著對方那種沒有抑揚頓挫的、像電子學習機在朗讀課文一樣的語調，艾柯的臉色卻十分嚴肅。
對方在問他行動的進度。
“遇到了一點意料之外的干擾。”艾柯想了想，還是如實匯報，“有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新的‘頌神者’加入了真理研究會那邊，這會兒正和古城尹家的‘夜之巫女’在基地里鬧事……您說東亞研究會那位會長？根據您的吩咐，已經聯系了最快的軍用運輸機了，一小時后就能把他帶回……是的，入侵者不會影響我們的解析和改寫進度，您盡管放心……什么？”
聽到電話另一頭“那位大人”的最后一句話，艾柯心里猛地一震，手機都差點失手砸到地上。
“不，我不是質疑……怎么會，這種決策不需要‘長老會’審批，大人您自己的權限就足夠下令……是的……但是您真的要……？”
電話那頭的語氣似乎急促了一點，但依然還是像機器人一樣沒有抑揚頓挫。
不過，以艾柯對“那位大人”的了解，他已經能從中聽出對方的不耐煩了。
因此，當對方最后一次問他有沒有異議時，他只得深吸了一口氣。
“不，我沒有異議。”他低下頭說，“謹遵總祭司長大人的命令。”
掛了電話之后，他原地深呼吸了好幾次，然后猛一下重新拿起手中的無線電。
“是我。”在核對了身份代碼之后，他急急地說，“情況有變，把所有的軍用機器人和智能無人機都調去支援中央區，士兵部隊暫時解除調令，原地待命……所有程序員和電腦工程師繼續解析和改寫的工作，新的改寫指令馬上會發到總服務器上。另外，其他科研人員、后勤人員和所有閑雜人等，在半小時內緊急疏散！”
“什么為什么？”聽到本地指揮官的質疑，艾柯急得咆哮出來，“這是總部命令！”
隨后，他把無線電往桌上一摔，就急急地跑了出去。
沒有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