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晨光攀上監護儀時，徐霜晚突然驚坐而起。
輸液管在床頭晃出凌亂的弧線，她死死攥著床單，直到看見蜷在陪護椅上的顧余年，瞳孔里翻涌的驚濤才稍稍平息。
消毒水混著他發間若有似無的洗頭膏香，這是她三年來第一個沒有靠酒精入睡的夜晚。
顧余年被他的響動吵醒，他起身把水遞到她干裂的唇邊，“要喝點水嗎？”
卻在遞到唇邊時，被她抓住手腕按在心口，隔著薄薄的病號服，他都感受到她胸腔里紊亂的震動，像困在鐵籠里的野獸在撞欄桿。
徐霜晚盯著他無名指上的戒指，突然發狠似的咬破舌尖：“阿年，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她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嶙峋的腳踝撞在金屬床架上發出悶響，“你明明答應過我不會離開我的，當年離婚手續根本沒辦完，走！和我去把結婚證辦回來......”
“霜晚！”顧余年被他拽得踉蹌，口袋里的結婚證滑落在地。
大紅封皮撞在瓷磚上的聲響，徐霜晚盯著證件上“鐘珂”的名字，突然弓著身子干嘔起來。
暗紅的血沫濺在結婚證封皮，她卻瘋笑起來：“阿年，你結婚了？”
顧余年想要解釋，可還沒張嘴，就被徐霜晚死死掐住了手腕，她的眼底猩紅：“當年在大院里，你說要和我在一起！你說等媽醒了就補辦婚禮！你說......”
她劇烈喘息著，指甲深深掐進她肩胛，“你說過我們要一輩子的！”
疼痛讓顧余年想起那一晚，她將他們過往的一切推翻，歇斯底里的毀掉了全部回憶的載體。
他閉眼咽下喉間腥甜，想要說出狠話卻還是被理智壓了下去。
他不能，起碼在徐霜晚生命的最后幾個月把一切真相告訴她。
他轉移話題開口：“明天......”
謊話說到一半，病房門突然被撞開。
來的人是李穆然，自從徐霜晚要跟他離婚后，他就再也沒有出現。
再次相見，他看見徐霜晚的第一件事就是沖上前狠狠地給了顧余年一拳。
“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過她？明明是你害了霜晚，為什么你還要回來！”
徐霜晚本能要護住顧余年，她伸手死死地抓住李穆然。
李穆然卻在這時紅著眼開口：“徐霜晚，你憑什么這么護著他！你是我老婆，你為我懷過兩個孩子！”
徐霜晚僵在原地，記憶閃回到那個酒氣熏天的夜，她和李穆然恩愛纏綿，顧余年在門外聽了整夜。
她聲音里淬著冰碴，“你不是說過要把這個秘密永遠瞞下去嗎？”
李穆然揪住徐霜晚衣領嘶吼：“如果不是你為了顧余年哀傷過度，那個孩子怎么會沒有，現在他都會叫媽媽了！”
他突然扯開衣領，鎖骨處陳舊的咬痕在晨光中顯得猙獰。
“這傷難道你都不記得了？那晚你喊著顧余年的名字發瘋抵住我的唇......”
顧余年踉蹌著扶住窗臺，記憶如鋒利的玻璃碴扎進腦海。
他站在門外，聽著他們一次次情意迷亂，一次次愛欲糾纏。
徐霜晚這一生，曾有過兩次做母親的機會，都是為了李穆然。
他突然覺得，拋下鐘珂，回來見這個人，是不是他沖動了？
“閉嘴！你現在為什么要回來！”
徐霜晚不顧已經虛空的身體，不管不顧地撲到李穆然身上，拼命地讓他住嘴。
她喘著粗氣看向顧余年：“阿年，那天晚上是我喝多了，我和李穆然在一起只是為了報復你，我也沒有想到，那晚，我以為和我一起的人是你......”
顧余年沉默著說不出話，他回來也并不是要與徐霜晚再續前緣，只是為了承擔曾經對徐母許下的承諾，來送她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