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聽藥王說靈音服了決定生死的藥物后，當晚裴玄做了一個非常離奇的夢。
夢中的他在即將攻破樓蘭國的城門時，被一只退了劇毒的弓箭射中。
下一刻他墜入了無間地獄，無數青面獠牙的厲鬼圍著他，掏出短刃一刀刀刺在他的身上。
鮮血打濕了他走過的黃泉路，像是在懲罰他這一世走過的所有錯路。
傷痕累累的裴玄突然聽到了熟悉的笑聲，他抬頭往上看，竟然看到了靈音。
她笑意盈盈的抱著玥玥，裴羿溫柔的牽著她的手，一家三口不知在聊些什么，都笑的格外幸福。
這原本是屬于裴玄的生活，卻因為他的不珍惜，永久的失去了一切。
緊接著場景又發生了變化，他回到了裴府的那個小院里，靈音穿著宮宴上被酒淋濕的紗裙，面色蒼白的瞪著他尖叫∶
“裴玄，你我早已兩清，所有的罪孽我都償還了，即使這樣你都還不愿意放過我嗎？”
“如你所愿，我會再次死在你面前。”
靈音拔刀自刎，一絲血濺到了裴玄的臉上。
“不要…不要……”
裴玄瘋狂搖頭，他被困在了這個夢魘里醒不過來，四肢控制不住的開始抽搐，耳邊傳來士兵們急切呼喚的聲音。
他感覺到嘴里被灌入了一碗碗苦澀的藥液，根本來不及吞咽，強烈的窒息感像是墜入了水中。
真苦啊。
裴玄被硬生生的剝離夢魘，煩躁的睜開了雙眼。
“王爺，你終于醒了！”將領激動的大喊。
四肢被束縛的很緊，他又被綁了起來。
“快點松開，我要去找人！”裴玄目眥盡裂的大吼。
顧不得渾身發痛的身體，他沖到了藥王谷，就看到裴羿站在竹屋外焦急的踱步。
“現在什么情況了？”裴玄氣喘吁吁的詢問。
“還不清楚。”裴羿看著對方明顯不對勁的身體狀態，臉色透露著不自然的潮紅，終歸沒有把他趕走。
“害怕嗎？”裴玄靠在墻邊若有所思的問道，煉丹爐鼎升起的氤氳煙霧模糊了他的臉龐。
“靈音答應過我，”裴羿答非所問地說，“她會好好的。”
可他怎么可能不害怕？
相比于臉上的云淡風輕，他的心卻像被放在烤架上來回炙烤。
但裴奕不能表現出來。
他是靈音和玥玥唯一的依靠，只能拼盡全力為她們撐起一片天，一旦自己倒下了，還能有誰去保護她們？
裴玄難得看懂了裴羿眼中復雜的情緒。
從曾經互相扶持的叔侄到如今成為針鋒相對的情敵，此刻兩人心里的愿望是一樣的，希望靈音能渡過難關。
他們分別站在竹屋的兩側，沉默地嘆了口氣。
“以后打算一個人過一輩子？”
裴玄撇下一枝長的正是嬌艷的小花，在手里反復把玩，他的臉色比剛才還要差，冷汗沁滿額頭，不緊不慢的回答∶
“除了靈音——”他苦笑了一聲，“我再也喜歡不上別人了。”
“你沒機會了。”裴羿冷冷的諷刺。
“我不會跟你搶了。”裴玄咳了兩聲，終于認輸了，“她和你在一起會過得更好。”
看著裴玄虛晃的身形，感覺他隨時都會昏迷倒下，裴羿忍不住皺眉提醒∶“你生病了。”
“沒事。”
“我不希望你死。”裴羿認真的說，“活人是永遠比不過死人的，你在靈音的生命中占比太重，這是我不得不承認的事情，如果你死了，她就會一輩子記得你。”
“這三年來，陪著她的人是我，為她付出一切的人也是我。我承認我很自私，不想把付出的一切拱手相讓。”
不知何時刮起了大風，裴羿不知不覺說出了所有的心聲，裴玄默默的聽著，直到掌心的花被揉出了汁液，把手染成了一塊塊紅色。
他仿佛剛剛才從那場可怕的噩夢中驚醒，半天回不過神，只是茫然的點頭答應∶“我會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