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瞞了十年，霍京淮終于說出孩子的墓地了。
蘇曼頂著滿目眩暈，艱難地從地上爬起，嘴角一抹釋然的笑。
她口中不斷重復：“城西墓園288，城西墓園288……”
隨后越過霍京淮，腳步踉蹌地朝病房的門走去，手按上門把的時候，被霍京淮從后面扣住。
“你去哪？”
蘇曼空洞地目視前方，“城西墓園288號?！?/p>
“你這個樣子怎么出去？”
霍京淮將她拉到了鏡子面前。
蘇曼抬眼看向鏡中的她，頭發邋遢，臉色發白，黑眼圈也很重，嘴皮干裂，身上也汗涔涔。
又聽霍京淮補充：“你這樣子出去，要嚇死誰？”
蘇曼臉色頓變：“對，你說的對！不能嚇到寶寶。我這就回去換衣服，我要漂漂亮亮的去見寶寶……”
“我送你?！?/p>
霍京淮剛說完，聲音加重補了句：“免得你到處亂跑，丟了我霍家的臉！”
回去的路上，霍京淮打了兩個電話，推掉了幾個重要合作。
蘇曼沒有在意，她欣慰地看向窗外。
只要知道寶寶墓地在哪，死后……她的靈魂也會知道去哪兒找她的寶寶了。
真好……
蘇曼給自己換上隆重的長款冬大衣后拿出一個大行李箱，里面裝滿了她買給孩子的玩具。
那些被摔碎的，也被她一一撿起拼湊，放了進去。
她還補充了一些新的，直到箱子再也裝不下。
下午，兩人抵達城西墓園。
蘇曼提著重重的箱子，拾階而上，身旁的霍京淮要替她拿，但被她拒絕。
那是她這十年給孩子準備的禮物，她不讓任何人假手。
終于，來到了那座小小的墓地。
蘇曼坐在墓碑面前，手指輕柔地撫摸墓碑上面的名字。
她柔聲道：“寶寶，原來你在這兒，媽媽來看你了，媽媽還給你帶了禮物……”
她打開行李箱，從里面拿出一堆房子水晶球：“寶寶這是媽媽在每次下雪天都給你買的小房子，你喜歡嗎？”
放下水晶球，她又拿出一個撥浪鼓，微笑道：“這是你滿月的禮物，好聽嗎？”
說話的同時，蘇曼搖晃著撥浪鼓，發出“咚咚咚”的鼓聲，隨后小心翼翼地擺在墓碑前，轉即又拿出一只玩具小熊。
“這是你百天的禮物，它軟軟的，可以抱著睡覺噢?！?/p>
“這是你周歲的禮物，能幫你學走路。”
“這是……”
霍京淮看著蘇曼向孩子欣喜地介紹玩具，暗下了眼背過身。
忽然一個電話響起。
他接起，里面傳來的話讓他臉色頓時沉了下去，“蘇曼，等會兒我叫司機來接你回去！”
霍京淮疾步離開。
蘇曼全然沉浸在和孩子的對話中，根本沒察覺霍京淮的離開。
等她介紹完最后一件禮物時，天都快黑了。
蘇曼轉頭看向旁邊的空地，眼波流動。
她在霍京淮攤牌要孩子的那一天，就給殉葬服務公司的人打了電話，預約了死后殉葬服務，讓他們全權處理她的后事。
現在，她又給殉葬服務公司的對接人打電話：“墓地選址定了，就在城西墓園288號，等我死后，請讓我跟這里面的孩子合葬。”
“但是，墓碑上別刻我的名字。我會在288隔壁買一個墓碑，把我的名字刻上去?！?/p>
以后，我的我的寶寶，就不會被任何人打擾了……
掛斷段話后，蘇曼立刻聯系墓地負責人買下旁邊的空地，用來給288號墓地做擴充。
兩小時后，工作人員完成挖掘離開，新挖的墓穴像一道敞開的傷口。
蘇曼則拿著刀，用力地在新的墓碑刻上自己的名字。
金屬與石頭摩擦的聲音在寂靜的墓園格外刺耳，血從她磨破的指尖滲出，混入石板的紋路里，但她渾然不覺。
“蘇曼，生于1996年8月12日，卒于……”
她將預定好的死亡時間刻上去，一筆一劃，字字帶血。
把墓碑刻好后，蘇曼躺進了墓坑里。
她側著臉，望向咫尺之隔的孩子墓碑，感受著緊貼孩子入睡的溫馨和滿足。
“寶寶，媽媽很快就會來陪你，等著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