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跳躍的火光在狹小的石洞內(nèi)投下?lián)u曳的光影，將逼人的寒氣驅(qū)散到洞口之外。溫暖的感覺如同細(xì)流般滲入四肢百骸，讓蘇傾離緊繃了數(shù)日的神經(jīng)終于有了一絲放松。

她靠坐在溫暖干燥的石壁上，小口地喝著用瓦片煮沸的熱水，感受著暖意在腹中擴(kuò)散。之前烤熟的幾朵冬菇早已下肚，雖然量少，卻帶來了實(shí)實(shí)在在的能量和飽腹感，讓她蒼白的臉上也多了幾分血色。

體力在緩慢恢復(fù)，頭腦也因?yàn)闇嘏湍芰康难a(bǔ)充而更加清晰。

她知道，不能浪費(fèi)這寶貴的火光和熱水。

等到瓦片里的水再次沸騰，她將其小心地移到火堆旁，等待水溫稍降。然后，她解開自己破舊的外衣，露出手臂和腿上那些在滾下山坡時造成的擦傷和淤青。

她先用干凈的布條（從自己中衣內(nèi)襯撕下的，用熱水浸泡過）蘸著溫?zé)岬臐崈糸_水，極其仔細(xì)地清洗著每一處傷口。哪怕是最細(xì)小的擦傷，她也處理得一絲不茍。在前世作為外科醫(yī)生，她深知在缺乏藥物的情況下，保持傷口清潔是預(yù)防感染最重要的一步。

清洗完擦傷，她又將之前搗爛的艾草藥糊放在一塊干凈的葉片上，湊近火堆邊緣，利用火焰的輻射熱將其稍微烘烤加熱。溫?zé)岬陌萆l(fā)出更加濃郁的藥草香氣。她將這溫?zé)岬乃幒⌒牡胤笤谟偾嘧顕?yán)重的幾處地方。溫敷能更好地促進(jìn)血液循環(huán)，幫助艾草散寒止痛、活血化瘀的藥效滲透。

做完這一切，她才重新整理好衣物，將身體蜷縮得離火堆更近一些，汲取著那份來之不易的溫暖。

頸側(cè)被野菊花刺激出的紅疹，在車前草和清水的處理下已經(jīng)好了大半，只剩下一些淺淡的紅印和輕微的脫皮，不再刺癢難忍。回想起昨天那驚險的一步，她仍心有余悸。若非那兩個婆子驚慌失措、急于脫身，她的下場不堪設(shè)想。

火光映照著她沉思的臉龐。她從貼身的衣物里，再次取出那個用素色手帕包裹的小包。

在溫暖而明亮的火光下，她終于能看清手帕上用淺粉色絲線繡著的圖案——是一枝含苞待放的蘭草，針腳細(xì)密，雅致清新，看得出繡者的用心和不俗的品味。這或許是原主生母的閨中所愛？

她再次展開那封信，逐字逐句地閱讀。娟秀的字跡中透著一股母親對女兒的擔(dān)憂和期盼，還有那份身處險境卻依舊保持清醒的智慧。

“江南外祖家……” 她輕聲念著，手指摩挲著那枚溫潤的白玉平安扣。玉扣的質(zhì)地極好，觸手生涼，在火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這枚小小的玉扣，是她尋找親人、尋求庇護(hù)的唯一信物。

還有那幾塊碎銀子。雖然不多，但在這荒山野嶺，是無法使用的廢鐵。只有到了人煙密集的地方，它們才能發(fā)揮作用。

目標(biāo)很明確：活下去，恢復(fù)體力，盡快離開這片荒山，前往江南，尋找外祖家。同時，絕不能放松警惕，柳氏和丞相府的人，未必會就此罷休。她們找不到“尸體”，會不會派人來搜山？

蘇傾離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她必須盡快恢復(fù)到能夠長途跋涉的狀態(tài)。

她將東西重新小心包好，貼身藏起。然后開始仔細(xì)規(guī)劃。山洞雖然隱蔽，但并不絕對安全。她需要更多的食物，更有效的藥物來徹底清除體內(nèi)的余毒。水潭附近的車前草、艾草和忍冬藤（她白天又去補(bǔ)充采集了一些）只能應(yīng)急。她需要擴(kuò)展搜索范圍，看看這片山林還能提供什么。

夜色漸深，外面的風(fēng)聲似乎更大了，夾雜著樹枝搖曳的沙沙聲。山洞里的火堆噼啪作響，是這寒冷寂靜的夜晚里唯一的暖色和聲響。

蘇傾離往火堆里添了幾根粗壯些的枯枝，確保火焰能持續(xù)燃燒到天亮。然后，她將那根磨過的銀簪和鋒利的碎瓦片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又選了一根燃燒了一半、比較粗壯的樹枝當(dāng)作臨時武器。

做完這一切，她才靠著石壁，閉上眼睛，強(qiáng)迫自己休息。但她的聽覺卻異常敏銳，捕捉著洞外的任何一絲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迷迷糊糊，意識介于清醒與睡眠之間時——

“咔嚓……”

一個極其輕微的、枯枝被踩斷的聲音，突兀地從洞外不遠(yuǎn)處的黑暗中傳來！

這聲音絕不是風(fēng)吹落葉，也不是普通的小動物活動！更像是……某種體型稍大的生物，在小心翼翼地移動！

蘇傾離猛地睜開眼睛，睡意全無！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她屏住呼吸，一動不動，耳朵像雷達(dá)一樣捕捉著外面的聲音。

風(fēng)聲依舊，火堆噼啪作響。但剛才那聲“咔嚓”，絕不是幻覺！

是什么？野獸？還是……人？

是饑餓的野狼循著火光和氣味而來？還是丞相府派來搜山的家丁？

無論是哪一種，對現(xiàn)在的她來說，都意味著致命的危險！

她悄無聲息地將手伸向身邊，緊緊握住了那根燃燒著的、頂端帶著灼熱火星的樹枝。另一只手則握住了那塊鋒利的碎瓦片。

眼睛緊緊盯著被藤蔓遮擋的洞口，火光將她的影子投射在背后的石壁上，微微晃動。

山洞外，一片死寂。

那聲音沒有再出現(xiàn)，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錯覺。

但蘇傾離知道，危險，或許已經(jīng)悄然逼近。在這看似平靜的寒夜里，未知的黑暗正潛伏在火光無法觸及的地方，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