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風一直跟在這群搬運工后面，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感覺這兩只腳都快不屬于他自己的了。
唉，早知道就接受瞎老高的好意了，裝什么裝，坐在死人邊上多好啊，累了還可以靠一靠。
自己這個二十一世紀的老年人難道還害怕挨著死人尸體嗎！
別說，想想還是有點膈應(yīng)的。
又走了大概一刻鐘，總算是到地方了。
盡管還是白天，但這里卻顯得陰氣森森，荒無人煙，只有幾條野犬在刨食?，還有不知道哪里傳來的烏鴉叫，這也算是亂葬崗的標配了。
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尸體。
有的直接裸露全身。
有的也只是簡單地用草席或破布包裹著。
也有一些小土坡，應(yīng)該是被人匆匆掩埋，連個墓碑都沒有。
那些挑夫正在把板車上的尸體一具一具地往一處坑洼地扔，顯然準備扔完就直接不管了。
等最后剩下老人的尸體后，瞎老高看向紀風。
“小孩兒，怎么說？要不要給你刨個坑埋了他？”
“嗯，要的，謝謝大叔。”紀風微微鞠躬道謝。
“唉，這鬼世道，難得看見這么一個有孝心的，哥幾個，過來搭把手，幫著埋了吧。”
瞎老高看見紀風的舉動，到底狠不下心來，直接一走了之。
拿過板車上的鋤頭，找了一處空地，便鑿了起來。
其余人見狀，也幫著搭把手，畢竟看到這么個小娃，還要給老人埋尸，還是很同情的。
紀風則四處看了看，發(fā)現(xiàn)一塊破木板，便拿了起來。
原本想著在木板上寫幾個字，但又不知道寫什么，也不知道用什么可以寫。
無奈地垂下頭，還是算了，到底不是自己的親爺爺，自己能做到這個份上，也算盡力了，只愿他能夠安息吧，下輩子投胎到2025年吧。
想一想，等以后自己長大了，還要給這原身的母親移個正經(jīng)的墓。
“砰！砰！”隨著木板被瞎老高用鋤頭敲入土坑前的地里，一個簡單的墳就算完工了。
“好了，小娃，你是要隨我們進城，還是留下來陪你爺爺一下？”
瞎老高問道。
紀風想了想，在墳前給老人也磕了三個響頭，好歹他幫著自己埋了母親，如果不是他，估計自己母親也安葬不了。
隨即站起身，對瞎老高說道：“大叔，我想跟著你們進城。”
“行，那走吧。”瞎老高背起鋤頭，往前方走去。
紀風趕緊跟上。
“小娃，以后咋打算啊，我可告訴你，這四九城里現(xiàn)在什么叫花子、流民可多的很，你這點東西可留不住！”
瞎老高看著紀風一身破破爛爛的，懷里抱著一個包袱，明顯是那群逃兵的。
畢竟面料太新了，和紀風的樣貌很不符。
“大叔，那個，我能把那兩捆錢給你，你給我弄個地方住嗎？我不用太大的地方的，能遮風擋雨就行。”
紀風把懷里的那兩捆錢遞給瞎老高，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行了，行了，你這傻孩子，哪里知道這錢的重要性，自己拿著吧，我那還有幾間房子，租你一間，租金嘛，就算你10塊錢一個月吧，怎么樣？”
瞎老高揮揮手，嘆氣道。
“喲呵，瞎老高，你個老小子連小孩都宰啊，你可真敢開口，10塊錢一個月，就你那房子，估計鑲金子了吧！哈哈！”
其中一個中年人發(fā)笑道。
“去！去！去！你懂什么，這小娃可是流民，咋找地方住，我不收留他，就他身上的這些個東西，過了今晚就得讓人搶了去！什么都不懂，說什么風涼話！”
瞎老高白了他一眼。
那說話的中年人聞言，頓時不吭聲了，顯然他也知道瞎老高說的沒錯，在這個吃人的社會，一個孩子想活下來實在是太難了。
紀風倒是一點不在意，想著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十月份或者十一月份，再過三四個月就應(yīng)該解放了。
一捆金圓券是一百張，也就是說一捆等于100塊錢。
紀風解開捆錢的繩子，數(shù)出五十張遞給瞎老高：“大叔，那我先租五個月！”
“喲呵，小娃，你倒挺聰明，行，到時候我借你一個火爐子，省的你晚上睡覺冷。”
瞎老高笑著接過錢，數(shù)了起來。
“唉，還是走快點吧，還不知道今天金圓券又是什么價了，趕緊買點東西吃！”
前面一個人念叨了一句。
原來他們剛才收拾尸體的時候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少金圓券，都準備去買東西呢。
很快一行人就看到了不遠處插著青天白日旗的東直門，東直門作為四九城里最窮的門，還是非常合理的。
城門外荒涼的很，幾乎沒有什么建筑，也沒什么田地，有的只是無處不在的風沙。
隊伍先是經(jīng)過一條鐵軌，這是四九城的環(huán)城鐵路。
不遠處的還有幾節(jié)車廂停在那邊，一群工人正在往下卸煤炭呢。
再走是一條大河，這應(yīng)該就是傳說中的護城河了，不過河面上有點臭氣熏天，水面泛黑，一看就知道已經(jīng)長時間沒有清理過了。
“小娃，咱們先去買糧食，你坐板車上來吧，進城的時候，千萬別亂說話，知道嗎？”
瞎老高囑咐一句。
“好。”紀風這次沒有客氣，他實在是走不動了，坐在板車上，一下子雙腳的疲憊感就傳上來了。
“那個，大叔，我的這些錢能買多少糧食啊？”
“這個嘛，不太好說啊，這金圓券現(xiàn)在跌的快，不知道現(xiàn)在什么價了。”
瞎老高實在是不清楚啊！
“那大叔，我把錢給您，您幫我都買了吧。”
紀風把剩余半捆金圓券遞給瞎老高。
“行吧，那你要買白面還是棒子面？”
瞎老高想了想，便接了下來。
“那個，一樣買一半吧。”紀風想了想，回道。
“小娃，錢還是得留一點的，你以后還得買被子、衣服、煤炭呢！不然你這冬天估計難熬的。”
韓老五提醒一句。
“好的，大叔，我還有一捆，剩下的買您說的那些東西。”
紀風說道。
韓老五見紀風這樣說，抿抿嘴沒有再開口。
心里想著這娃一點也不知道錢的重要性，這錢全買了糧食，再把剩下的錢花完，那之后呢，沒錢了那不是得餓死。
一個小娃能賺什么錢！
進城門的時候，兩邊有兩排大兵把守，但查的并不嚴，基本都是一眼過，做做樣子，并沒有收什么門票錢。
而紀風這群抬尸人顯然和這些大兵打過不少交道，并沒有做什么檢查，便讓他們進去了。
一群人進了城就分開了，瞎老高和韓老五應(yīng)該是住一塊的吧，一起走的，另外還有兩個人。
很快幾人就到了一家糧店門口，門口已經(jīng)排著老長的隊伍。
“快快，排隊去，不然今天買不到了。那個小娃，你幫我看著車。”瞎老高丟下板車就和韓老五他們排隊去了。
“哦，好。”
紀風答應(yīng)一聲，看著糧店的上方的掛牌。
一袋白面的價格是90塊，已經(jīng)劃了兩次叉了。
（一袋白面的標準重量是22公斤，也就是44市斤。）
一袋小米面也要75塊，也是一樣。
一袋玉米面，50塊。
一袋棒子面，40塊。
紀風這一捆還剩50塊金圓券，可以買將近五十斤棒子面或者二十多斤白面，還行，還行，夠自己吃好久了。
他直接讓瞎老高幫自己買了玉米面，覺得還是玉米面比較劃算。
這樣他就可以剛好有一袋玉米面了。
不過紀風覺得有點奇怪，為什么這金圓券這么值錢，那些當兵的怎么沒拿呢！
這購買力還行啊！一捆金圓券可以五六十斤白面，太賺了吧！
紀風一直盯著糧店里面，生怕等下就漲價了。
還好，事情沒有發(fā)生，還是維持了原價。
瞎老高四人沒出意外地買到了糧食。
因為他們買的都是整袋的糧食，扛起來都不怎么費事。
瞎老高只買了一袋白面，韓老五則是買了一袋的玉米面，一袋的棒子面，其余兩人也是各買了兩袋左右的糧食。
原來糧店的糧食也是限購的，排一次隊，最多只能買兩袋糧食。
“唉，累死我了！奶奶的，跟不要錢一樣！先歇會兒，先歇會兒。”
瞎老高靠在板車邊，吐槽了一句。
“唉，看樣子，這糧食還要漲啊，我們要不要再去別的地方買一點吧。”
有個人問道。
“是啊，你們看，這木牌上今天已經(jīng)改了四次了。”
另一個人說道。
“算了吧，我反正是不買了，家里還有兩袋多玉米面呢！夠吃了。”
瞎老高擺擺手，直接拒絕。
“你當然不急，這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今天又撿到這么多錢。”
韓老五無語道。
“哈哈，你們不是也撿到了嘛，嗎的，這些當兵的是真有錢啊！金圓券丟地上都不帶撿的！”
瞎老高笑道。
“可不是嘛，那時候路過，瞧他們一個個手里都拿著包袱，走的時候，一捆金圓券掉地上，撿的時候嫌棄的不行！”
“這不廢話嘛，也不看看他們手里都是什么，全是袁大頭、金銀珠寶之類的東西，金圓券哪入的了他們的眼。”
“你們說他們會不會是因為這些東西要上交，所以他們才會懶的撿？”
“有這個可能，不過管他呢，難道他們還想找我們要不成！”
“好了吧，要個屁，反正我這幾天不去了，本來天天免費搬尸體就晦氣的很。”
“就是！奶奶的，要不是為了吃頓好的，爺才不伺候呢！”
……
四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在糧站門口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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