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阮如棠在府中養(yǎng)傷的這些日子，耳邊從未清凈過。

“聽說謝大人昨日陪公主游湖，親手為她剝了一整盤的蓮子。”

“前日公主說想吃城南的酥酪，謝大人天不亮就去排隊(duì)，足足等了兩個(gè)時(shí)辰。”

“今早公主府的下人說，謝大人命人將府中所有臺階都鋪了軟毯，生怕公主絆著。”

……

青杏每每聽到這些，都要?dú)獾盟ず熥樱扇钊缣膮s只是安靜地繡著嫁衣，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這日，雪后初晴。

阮如棠去了京郊的靈泉寺。

寺中香火鼎盛，來往多是求姻緣的年輕男女。

她跪在佛前，雙手合十，心中默念：“愿此生，得遇良人，平安終老。”

她沒求與謝硯修再續(xù)前緣，也沒求什么情深似海，她只求一個(gè)安穩(wěn)。

“施主。” 方丈遞來簽文，慈眉善目，“此乃上上簽，姻緣天定，良配自成。”

阮如棠淺笑著道謝，剛走出大殿，就撞見了蕭明華一行人。

“阮小姐傷養(yǎng)好了？” 蕭明華身著一襲紅色嬌俏狐裘，笑意盈盈，“上次本宮真不是故意的，你不會(huì)記恨我吧？”

“臣女不敢。”

“本宮是來求與硯修婚姻美滿的。” 蕭明華目光灼灼，“阮小姐來求什么？”

不等阮如棠回答，青杏就忍不住道：“靜安寺是出了名的姻緣寺，公主覺得我家小姐能來求什么？”

謝硯修聞言皺眉，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他明明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不會(huì)娶她，她竟還來求姻緣？

阮如棠看懂了他的眼神。

“謝大人不必多心。” 她平靜道，“臣女并非為您而來。”

謝硯修眸光微動(dòng)。

“我已覓得良緣。” 她抬眸，直視他的眼睛，“今日來此，不過是求個(gè)心安。”

謝硯修怔住，還未開口，侍衛(wèi)便來報(bào)：“公主殿下，謝大人，風(fēng)雪大了，該啟程回府了。”

謝硯修淡淡頷首，目光掃過阮如棠平靜的面容，最終只道：“我去看看馬車備好了沒有。”

蕭明華見謝硯修走遠(yuǎn)，臉上嬌柔的笑意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陰冷的審視。

“阮如棠，我之前說的話，你是半點(diǎn)沒聽進(jìn)去？” 她緩步逼近，聲音壓得極低，“硯修哥哥是我的未婚夫，你若再敢勾引他，我絕不會(huì)放過你！”

阮如棠抬眸，眼底一片平靜：“公主誤會(huì)了，臣女從未有過這個(gè)心思。”

“沒有？” 蕭明華冷笑，“方才不是你故意在他面前說什么‘良緣’？”

“臣女只是實(shí)話實(shí)說。”

“實(shí)話實(shí)說？” 蕭明華忽然伸手掐住她的下巴，“你的意思是，不光你纏著他，他心里也有你？”

阮如棠被迫仰頭，后背的箭傷隱隱作痛，卻仍一字一句道：“謝大人心里，從沒有臣女。”

“他時(shí)時(shí)刻刻想著的，念著的，愛著的，都只有公主一人。”

蕭明華盯著她的眼睛，似乎想從中找出一絲破綻。

可阮如棠的眼神平靜如水，沒有半分波瀾。

“你知道就好。” 蕭明華終于松開手，忽然瞥見寺墻旁一株紅梅開得正艷，唇角勾起一抹惡劣的笑，“本宮想摘那枝梅花，你趴下給本宮墊腳。”

阮如棠攥緊了裙邊。

她剛受過箭傷，傷口尚未愈合，此刻若被踩踏……

但皇命難違，她只能緩緩跪伏在地。

蕭明華繡鞋踏上她背脊的瞬間，胸口箭傷撕裂般疼痛，鮮血很快浸透衣衫。

“公主……” 她聲音發(fā)顫，“臣女……撐不住了……”

“廢物！” 蕭明華突然變臉，腳下狠狠一碾，“連這點(diǎn)事都做不好！”

劇痛炸開的瞬間，阮如棠眼前發(fā)黑，卻聽見蕭明華一聲驚叫，她踩空摔了下來！

電光火石間，一道身影疾沖而至，猛地推開阮如棠，一把接住蕭明華！

“砰！”

阮如棠后腦重重撞上青石臺階，溫?zé)岬难樦W角流下。

她模糊的視線里，謝硯修正緊張地檢查蕭明華的腳踝，聲音里是她從未聽過的慌亂：“明華，傷到哪了？”

蕭明華靠在他懷里啜泣：“硯修哥哥，我好疼……”

聞言，他再也忍不住，直接抱起蕭明華朝著備好的馬車快步走去，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再看過阮如棠一眼。

阮如棠艱難爬起，獨(dú)自下山時(shí)才發(fā)現(xiàn)馬車已被撤走。

小和尚冷著臉道：“謝大人說阮小姐方才對公主不敬，便撤走了所有馬車。”

不敬，是指方才她故意讓蕭明華受傷嗎？

她不由苦笑。

他們相處了一輩子，他當(dāng)真覺得，她是那種惡毒的人嗎？

還是說在喜歡的人面前，他就完全喪失了理智？

風(fēng)雪中，她只能一步步往城里走。

幾個(gè)時(shí)辰的路程，鮮血在雪地上拖出長長的痕跡。

尚書府門前，渾身是血的阮如棠終于支撐不住，昏倒在臺階上。

再醒來時(shí)，已是三日后。

“小姐！您總算醒了！” 青杏哭腫了眼睛，“您昏迷了三天三夜！嚇?biāo)琅玖恕！?/p>

阮如棠扯出一抹虛弱的笑：“傻丫頭，莫哭，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聽到這句話，青杏的淚水才止住，但她像是又想到什么，再次開口道：“小姐，您昏迷這三日，可知京城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

“公主遇刺，謝大人為護(hù)她，以身擋箭，如今……已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