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子時的月光漫過藏書閣菱花窗，在青磚地上織出蛛網(wǎng)般的暗紋。云昭赤足踏過泛黃的《璇璣志》，足下星圖隨步生輝。青鸞銜來的青銅燭臺突然爆裂，蠟淚在地面凝成卦象：澤雷隨。

"坎位有異。"青鸞的喙啄開《宮志》夾層，抖落半幅泛著尸氣的鮫綃，"三百年前那場血祭..."

云昭的指尖剛觸及鮫綃，墨跡突然化作活蛇游走。那些記載鎮(zhèn)宮之寶的篆文扭曲成鎖鏈，將她的神識拽入幻境——冰棺中的玉衡真人正在融化，心口插著的正是她及笄時師尊所贈的碧玉簪。

寅時三刻的寒露浸透窗紗，云昭在案前猛然驚醒。腕間青銅鈴無風自鳴，鈴舌骨刺穿透錦囊，在宣紙上刻下血字：子時三刻，后山禁地。

青鸞的翠羽沾滿夜露，喙間銜著半片冰晶："大長老房中有噬魂香。"

云昭撫過冰晶表面的符紋，那些被抹去的星軌正在重組——正是她在禁地石室見過的《燭龍契》殘卷。當?shù)谝豢|晨光刺破云層時，七十二峰結(jié)界突然泛起血色漣漪。

大長老的居所彌漫著詭異的甜香，云昭踏碎門檻時，琉璃燈盞正映出他扭曲的面容。那些爬滿皺紋的皮膚下，金線般的傀儡絲正在游走。

"昭兒來得正好。"大長老的嗓音帶著金石摩擦的刺響，枯槁的手指捏碎茶盞，"這把鑰匙，不就在你劍穗上么？"

寒玉劍出鞘的剎那，青銅鈴?fù)蝗槐┢鹎屮Q。鈴身裂紋滲出金紅妖血，在空中繪出完整的往生陣圖——陣眼處的命星，赫然是云昭眉心血痕。

青鸞的琉璃火照亮房梁暗格，塵封的《血祭錄》嘩啦展開。泛黃的紙頁間，三百年前的筆跡正在滲血：丙辰年七月初七，以首徒心頭血飼鑰，啟輪回之門...

字跡在此處被利爪撕碎，殘留的墨痕形似云昭頸后胎記。大長老的狂笑震落梁上積塵："你以為玉衡為何收你為徒？不過是為養(yǎng)一具完美的容器！"

云昭的狐尾洞穿他胸膛時，青鸞正啄開他天靈蓋——顱腔里蜷縮的，竟是慕晚舟煉制的千機蠱！

九幽淵的極光染紅天際，玄冥捏碎最后一塊命牌。十萬妖兵跪拜的轟鳴聲中，他心口的冰晶已蔓延至喉結(jié)："該收網(wǎng)了。"

當狐尾箭穿透虛空釘入璇璣宮地脈時，云昭正站在往生陣眼。青銅鈴?fù)淌纱箝L老精血后蛻變成型，鈴舌銀絲纏著兩縷結(jié)發(fā)：一如月色皎潔，一如夜色深沉。

"夫人可還滿意？"玄冥的殘影自月華凝結(jié)，九條冰尾攪碎天穹結(jié)界，"這份聘禮，為夫備了九世。"

青鸞的悲啼刺破云霄時，云昭的龍角已刺破額間皮膚。《九幽錄》自她心口浮出，缺失的扉頁正在補全：天地為證，永世同歸。

弱水河倒卷成婚轎，十萬冰棺在血月下齊鳴。當最后一道傀儡絲崩斷時，云昭看見三百年前的自己將青銅鈴系在玄冥斷尾，鈴聲中萬千星軌歸于寂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