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若能再早一日.....”方濤痛心疾首，為自己的遲來萬分自責。
“起來，非你之過。”
滄淵的聲音比之前少了些許冷意，“北方可有查到什么？”
“屬下從韃子口中問出，我朝勾結他們上層的，是秋賀秋尚書。但秋賀行事謹慎，韃子手中沒有實質證據。”
方濤回稟完，才肅然起身。
陳行疑惑：“主子，咱們北方剛在查，這邊就出事，此次針對您的，會否就是秋賀？”
“從時間上看，的確如此。”
滄淵漆眸幽深，仿佛吞噬過黑暗，聲音再度發寒，“但，要動用整個江湖勢力，非秋賀所能為。區區工部尚書，亦無動機與外族勾結，背后必定還有主使。”
“屬下派人盯緊秋府，必定揪出這背后之人！”方濤咬牙切齒請命。
未能參與保護司主，他已然十分遺憾，若有機會挖出主謀，絕不容懈怠。
“另外，”
方才一口氣說太多，滄淵的聲音漸顯虛弱，眼神卻依舊銳利，“留意百官府邸與城內所有醫館，翻遍整座京城，也要將逃脫的傷者搜出來。”
“是！”方濤領命。
退下之前，他暗暗扯了扯陳行的衣角。
陳行會意，主子已經精神不濟，亟需休息。
“主子您再歇會。”
陳行仔細掖了掖被角，得到對方點頭，便也退了出來。
方濤一路拖著他離開后院，“陳行，司主武藝高絕，一般江湖人根本不是對手，因何受此重傷？”
方濤幼年乞討，險些被惡棍打死，被路過的滄淵搭救，之后一直帶在身邊。
他雖然稱呼‘司主’，但在心中，和陳行一樣，奉滄淵為主子。
“嗷，你別拖我，我傷口疼著呢！”
聽陳行叫喚，方濤愣愣地松開鐵鉗一般的手，才發覺沾了滿掌黏膩的血水。
此時再看陳行的肩膀，只是隨意做了包扎。血水由內浸出，包裹的布帶已然濕透。
“你為何不找謝公子好好醫治？”
“我哪有工夫醫治？這不剛從宮里回來。”陳行瑟縮著肩膀嘟囔。
“都是我回來太晚。”
若能再早一日.....
“行了，主子說了，這不怪你。主子受傷，此事都怨我。”
提起這事，陳行心中也十分懊惱。
昨夜，司主只帶走三司，連影衛都留給了他......
他按司主要求，點齊人馬，直奔東城門外，卻未見半個可疑人影。
正疑惑間，抬頭忽見空中閃現七殿司甲級求救信號。觀其方位，正是西邊。
他心頭一凜，“不好！主子有難！”
這才發覺上當。賊人在西城門，而此時七殿司大部分人馬，皆在東城。
“影衛聽令，入城棄馬！”
話音未落，第七司影衛已全部飛身上馬。
城內主道不得縱馬，過城門后，所有影衛直接棄馬躍上屋頂，以輕功疾行。一路飛檐走壁，瘋狂奔赴西城門。
“善輕功者隨我同往，其余人騎馬城外繞行。”
迅速吩咐完，陳行就帶著一幫人，追隨影衛而去。
暗夜，京城主街的屋檐上，幾十道身影如流星般飛竄，瓦片的碎裂聲里混合著衣袂的破空聲。
待陳行趕到西城門外密林，戰況已然十分慘烈。
清淺的夜色下，只見尸陳遍野。影衛正奮力與敵廝殺，主子則被數十人圍攻。
陳行當即搭弓引箭。他雖身手不如影衛，箭術卻是無雙。
無數飛箭之下，分不清是誰的悶哼誰的叫喊，直至飛奔近前。
“主子，您怎么樣？”
陳行話未說完，頭一偏，三支淬了毒的袖箭“嗖嗖嗖”穿過耳際，釘入身后的樹樁上。
“撐得住。”
滄淵手執長鞭，如屹立在血海中的殺神。鷹視狼顧的瞳仁里，在月色下折射著翻涌的血霧。
“不得分心！”
“是！”
陳行快速揮劍，擋開打來的十數枚殘花針，同時朝對方飛去一支短箭。
然而，那人卻如鬼魅般突然消失在夜色里。
陳行越戰越心驚，對方全是高手！
突然，一只巨型血鴉尖嘯著俯沖而下，伴隨著鐵鏈聲響。
抬頭望去，三名賊人從不同方位，同時擲出玄鐵鎖鏈，鏈條末端竟栓著泛起黑綠色毒光的飛鏢。
陳行一劍挑開那些飛向主子的毒鏢。
滄淵同時甩出長鞭，打落血鴉，將陳行拽離鐵嘴之下。可他自己的兩只胳膊，卻被鏈條纏住。
正在此時，一支圓形暗器直奔他的胸膛。
“主子！”陳行目眥欲裂，嘶吼著就要沖過來相擋，卻還是遲了一步。
滄淵頓時悶哼一聲，“噗！”一大口鮮血由口中噴出。
"主子！"陳行悲痛萬分，揮劍斬斷鐵鏈。
“留神！”
滄淵忍痛提醒，提鞭甩去飛向陳行的一支碎骨暗器。
江湖人的武器、路數五花八門，防不勝防，陳行只得回身迎戰。
主子鏖戰已久，又受了重傷，再拖下去，后果不堪設想。他一咬牙，“眾人聽令，結陣防御。”
所有影衛立即飛奔而來。因突然撤離，齊齊遭對手偷襲，頓時血霧四濺，濃稠翻涌。
但，無人退縮，全部以最快速度護在司主周圍。
“主子快走！”
陳行只一個分神，差點被鷹爪勾去一條手臂，瞬間左臂發麻，鮮血汩汩流淌。
高手之間的對決，只在毫厘。滄淵不想成為累贅，當即吹響一聲呼哨。
“咴---！”一匹通身漆黑的駿馬嘶鳴，瞬間奔至近前......
“陳行，陳行！”
在方濤的呼喊下，陳行才從那場回憶中醒來。驀然回神，才發覺自己已經滿臉是淚。
是心有余悸。
跟著主子加入七殿司這么多年，他從未如此怕過，怕失去主子。
方濤也紅了雙眼，“都是我回來太晚。”
“若能早一日回來，”司主何至于身邊一個影衛都不留？
“都是我......”
陳行：“......你夠了。”
說過多少次了，別老重復！
他伸手抹了把臉，丟下一句話：“我去治傷了。”
只有他知道，對救下主子性命的女子，他有多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