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演武場，今日人聲鼎沸，熱浪喧天。
一年一度的宗門小比，在此拉開帷幕。高臺之上，宗門長老與各堂執事正襟危坐，目光審視著下方摩拳擦掌的年輕弟子們。
人群中，柳如煙一襲淡紫長裙，身姿婀娜，清麗的臉龐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矜持，正與身旁的秦風低聲交談。秦風今日更是意氣風發，一身錦衣華服，顧盼間自有一股傲氣，引來不少女弟子愛慕的目光。
“秦師兄，今日定能拔得頭籌，讓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徹底認清現實。”柳如煙輕柔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快意。她口中的“某些家伙”，不言而喻。
秦風嘴角勾起一抹自負的笑容，伸手輕拂柳如煙鬢邊的碎發，動作親昵：“如煙放心，區區小比，不過是囊中之物。至于那個廢物……哼，怕是早已在萬魂窟化為枯骨了。”
他的話音剛落，人群外圍忽然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像是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漣漪迅速擴散。
“快看，那……那是誰？”
“那個方向……好像是……凌天？！”
“不可能！他不是被打入萬魂窟了嗎？怎么可能活著出來？”
議論聲越來越大，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騷動的源頭。高臺上的長老們也紛紛側目，面露驚疑。
只見兩道身影，一前一后，緩緩自人群邊緣步入場中。
走在前面的是一名青年，身著略顯陳舊但漿洗得干凈的青色弟子服，身形依舊略顯單薄，但面色卻不再是記憶中的蒼白虛弱。他的步伐不疾不徐，神情平靜，一雙眸子深邃幽沉，仿佛古井無波，卻又在不經意間，會掠過一絲令人心悸的寒芒。
正是凌天！
他不僅活著，而且看起來……與之前判若兩人！那種深入骨髓的頹廢與絕望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沉凝與內斂，仿佛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劍，雖未出鞘，鋒芒卻已隱隱透出。
而在他身后半步，則是一名女子。
女子一身漆黑的夜行衣，勾勒出玲瓏有致卻充滿爆發力的曲線。她臉上蒙著一層薄薄的黑紗，只露出一雙眼睛。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冰冷、空洞，不含一絲情感，仿佛萬載寒冰雕琢而成，僅僅是被那目光掃過，便讓人如墜冰窟，遍體生寒。
她就那樣靜靜地跟在凌天身后，如同一道影子，沉默無聲，卻散發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那股凝練如實質的殺伐之氣，即便隔著一段距離，也讓周圍的弟子們感到一陣陣心驚肉跳，不自覺地向后退去，為他們讓開一條道路。
“真的是凌天！他竟然沒死！”
“他身后的女人是誰？好可怕的氣息……感覺比內門最嚴厲的執法長老還要恐怖！”
“萬魂窟那等絕地，他不僅活下來了，似乎……還帶了個人出來？”
秦風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駭。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當日下手有多重，那陰毒的手段，足以徹底斷絕凌天的修煉之路，再加上萬魂窟的兇險，凌天斷無生還的可能！
柳如煙也是花容失色，握著絲帕的手微微顫抖。凌天……他怎么會在這里？他看自己的眼神，為何那般平靜，平靜得讓她心慌？
凌天無視了周圍所有的目光和議論，徑直走到演武場中央區域，在一處相對空曠的地方站定。凜則如幽靈般立于他身后，周身散發的寒氣，讓方圓數丈之內無人敢靠近。
“凌天？！”高臺之上，一位負責主持小比的長老終于忍不住出聲，語氣中充滿了驚疑不定，“你……你怎會在此？”
凌天抬眸，望向高臺，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聲音平淡卻清晰地傳遍全場：“弟子凌天，僥幸未死，聽聞今日宗門小比，特來參與，不知是否還來得及？”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一個被廢丹田、逐出宗門的棄徒，竟然還想參加宗門小比？他憑什么？
“哼，凌天，你還有臉回來？”秦風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壓下心頭那股莫名的不安，厲聲喝道，“一個丹田被廢的廢物，也敢妄談參加小比？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踏前一步，氣勢洶洶，目光如刀般刮向凌天，試圖用氣勢壓倒對方。
柳如煙也恢復了鎮定，清冷的聲音隨之響起，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憐憫：“凌天，念在往日情分，我勸你還是自行離去，莫要在此自取其辱。有些事情，并非茍活下來，就能改變的。”
她的話語看似勸解，實則字字誅心，再次將“廢物”、“茍活”這樣的標簽貼在凌天身上。
周圍的弟子們聞言，也紛紛附和起來。
“就是，一個廢物，就算從萬魂窟爬出來，也還是廢物！”
“秦師兄說得對，他有什么資格參加小比？難道是來搞笑的嗎？”
“看他那窮酸樣，估計是想來討點賞賜吧？哈哈哈！”
嘲諷聲、譏笑聲此起彼伏，與數日前凌天被退婚羞辱時的場景何其相似。只是這一次，凌天臉上的表情，卻與那日截然不同。
面對秦風的怒斥和柳如煙的“勸告”，以及周圍毫不掩飾的嘲笑，凌天非但沒有絲毫怒意，反而輕輕笑了起來。
那笑容很淡，甚至帶著一絲……玩味？
“廢物？”凌天重復了一遍這個詞，目光轉向秦風，眼神中帶著一絲莫名的意味，“秦師兄，你似乎對我丹田被廢一事，深信不疑啊。”
秦風心中一突，強自鎮定道：“那是自然！當日我親手所為，難道還有假不成？”
“哦？親手所為？”凌天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幾分，語氣悠然，“秦師兄當日那一指，的確是精妙絕倫，那股陰寒詭異的勁力，至今仍讓小弟‘記憶猶新’呢。”
他特意在“記憶猶新”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秦風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以為凌天是在變相承認自己當初的強大。
然而，凌天話鋒一轉，繼續慢條斯理地說道：“不過，我倒是有些好奇。那股力量，似乎并非秦師兄自身修為所能完全駕馭。它更像是一種……嗯，怎么說呢，一種通過特殊‘秘法’催發，或是走了某種捷徑得來的外力吧？”
此言一出，秦風臉上的得意之色驟然凝固，瞳孔猛地一縮！
周圍的嘲笑聲也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被凌天這突如其來的話語驚呆了。
秘法？捷徑？外力？
這些詞匯，對于追求正統修煉的宗門弟子而言，無疑是敏感而忌諱的。
“你……你胡說八道些什么！”秦風的聲音有些尖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我秦風修煉堂堂正正，何曾用過什么秘法！”
“是嗎？”凌天挑了挑眉，笑容不變，語氣卻多了一絲意味深長，“秦師兄不必如此激動。我只是覺得，那種力量雖然能在短時間內爆發出超越自身境界的威力，但用多了，恐怕……容易留下隱患，甚至遭到反噬。畢竟，不是自己的東西，用起來總歸有些不趁手，你說對嗎，秦師兄？”
凌天的話，如同一柄無形的錘子，狠狠砸在秦風的心坎上！
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修為突飛猛進，并能一舉廢掉凌天的依仗，便是他爺爺，內門大長老，暗中傳授給他的一門禁忌秘術！此術能強行催發潛力，短時間內大幅提升實力，但后患極大，不僅會損傷根基，而且極易失控。
這件事，除了他和他爺爺，絕無第三人知曉！
凌天……他是如何看出來的？！
難道是瞎猜的？不可能！他語氣如此篤定，眼神那般了然，分明是洞悉了什么！
一時間，秦風心亂如麻，額頭上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想反駁，卻發現喉嚨發干，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柳如煙也察覺到了秦風的異樣，心中同樣掀起了驚濤駭浪。她對秦風的實力提升速度一直有所懷疑，只是礙于情面和利益，從未深究。此刻聽凌天這般說，再看秦風的反應，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心中升起。
高臺上的長老們，此刻也是面面相覷，神色各異。一些與秦風爺爺不睦的長老，眼中甚至閃過一絲玩味的光芒。
“胡言亂語！一派胡言！”秦風終于壓下心中的驚駭，色厲內荏地咆哮道，“凌天，你休要在此妖言惑眾，污蔑于我！你一個丹田被廢的廢物，懂什么修煉之道！”
凌天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笑容依舊淡然：“我懂不懂，秦師兄心里應該比我更清楚。至于我是不是廢物……”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最后落在秦風身上，語氣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今日小比，自會見分曉。”
話音未落，他身后的凜，那雙一直古井無波的冰冷眸子，忽然微微一動，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機，如同實質的冰針，驟然刺向正欲再次開口反駁的秦風！
秦風只覺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仿佛被一頭洪荒兇獸盯上，渾身汗毛倒豎，心臟都漏跳了一拍！他所有的呵斥與怒罵，瞬間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恐怖殺機堵在了喉嚨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身邊的柳如煙，更是俏臉煞白，嬌軀微顫，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好可怕的眼神！好恐怖的殺氣！
這個女人，究竟是什么來頭？！
僅僅一個眼神，便讓靈士境五品的秦風如墜冰窖，噤若寒蟬！
全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凌天和他身后那個神秘女子的身上。
此刻，再無人敢輕易嘲笑凌天是“廢物”。
一個能從萬魂窟活著走出來，還能帶著如此恐怖的同伴，并且一眼看穿秦風可能隱藏的“秘法”的人，如果還是廢物，那在場的其他人又算什么？
凌天臉上的笑容依舊，但那笑容落在眾人眼中，卻多了一絲深不可測的意味。
他沒有再看秦風，而是轉向高臺，朗聲道：“請問長老，弟子凌天，可有資格參與此次小比？”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莫名的自信與從容。
高臺之上，主持長老與幾位核心長老交換了一下眼神，神色都有些凝重。凌天的回歸，以及他此刻展現出的姿態，都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尤其是他身后的那個女人，其實力深不可測，絕非尋常之輩。
沉默片刻，主持長老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復雜：“按照宗門規矩，凡我青云宗弟子，皆可參與小比。你……既然還自認是我青云宗弟子，自然有這個資格。”
這話，算是默認了凌天的參與。
秦風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眼中閃爍著怨毒與驚疑不定的光芒。
凌天則微微一笑，對著高臺拱了拱手：“多謝長老。”
他轉過身，目光再次投向秦風，笑容溫和，語氣卻帶著一絲挑釁：“秦師兄，看來，我們今日，有機會在擂臺上，好好‘切磋’一番了。”
“正好，我也想看看，秦師兄那‘并非自身修為’的‘秘法’，究竟能發揮出幾成威力。”
赤裸裸的挑釁！毫不掩飾的打臉！
秦風氣得渾身發抖，臉色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紫，胸膛劇烈起伏，幾乎要被氣炸了。
他秦風，內門大長老之孫，宗門天驕，何曾受過這等當眾的羞辱與質疑！
而這一切，都拜眼前這個本該死在萬魂窟的廢物所賜！
“好！好！好！”秦風怒極反笑，連說三個“好”字，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有些扭曲，“凌天，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從萬魂窟里爬出來的孤魂野鬼，究竟有什么本事，敢如此猖狂！”
“小比擂臺之上，我必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濃烈的殺意，從秦風身上毫不掩飾地爆發出來。
演武場上的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所有人都感覺到，一場遠比尋常小比更加激烈、更加殘酷的對決，即將在凌天與秦風之間展開。
而凌天，面對秦風那幾乎要噬人的目光和毫不掩飾的殺意，只是淡淡一笑，眼神深處，卻有寒芒一閃而逝。
他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太久了。
柳如煙，秦風，還有那些曾經踐踏過他尊嚴的人……
今日，他凌天回來了。
帶著一身的秘密，和一柄名為“凜”的絕世兇刃。
這青云宗，這小小的演武場，注定要因他的回歸，而掀起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
他輕輕抬手，似乎想拍拍凜的肩膀，但感受到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氣，手指在半空頓了頓，最終只是微微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凜依舊面無表情，但那雙冰冷的眸子，似乎在凌天轉身的剎那，掠過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只有凌天才能感知的細微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