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較為清閑，柳云舒便接過了幾個學徒碾藥曬藥的事情，一個人在藥房里忙碌。
落了雪后，花房那邊就沒什么事了，蘭心閑著的時間很多。
于是她便帶著銀鈴來了回春堂。
“小玉！”
蘭心老遠就叫出了聲，柳云舒在屋子里應了一聲，將兩人迎了進來。
“快來烤一烤火，可別著涼了。”
銀鈴朝柳云舒行了個禮：“小玉姐姐，今日打擾你了。”
“我在這正閑得慌呢，你們來陪我解解悶，正好。”
柳云舒拿了些炒貨，又沏了茶，三人圍在火塘旁說起閑話來。
丫鬟們聚在一起，無非就是說一說哪個丫鬟又得了封賞，哪個丫鬟今日又染了什么胭脂，哪個丫鬟又許了人家之類的話。
侯府下人穿的用的都有規制，胭脂水粉這些都用不了。
正是愛美的年紀，小丫鬟們自然更關注這些。
“你們知道嗎？聽說夫人院子里的桂香姐姐，被許給了外院王管事家的兒子。”
蘭心嗑著瓜子，八卦著聽來的消息。
柳云舒手里不停，藥碾刷刷刷地碾過藥材：“不是說王管事的兒子，那有問題嗎？”
“可不是！”蘭心立刻坐正了，神神秘秘地說道：“聽說是王管事去求了夫人，夫人看在王管事辛勞多年的份上，特意指了桂香姐姐。”
銀鈴來的晚，不解地問道：“那王管事的兒子怎么了？”
蘭心點了點她的腦袋：“這，這有問題。二十多歲了，聽說還不會自己穿衣服呢！”
“啊？這…這樣的人，如何嫁得？！”
銀鈴顯然有些難以置信，滿臉都是不忍。
她這樣的反應，不應該是風月場所出來的女子該有的。
柳云舒瞇了瞇眼，說道：“這有什么嫁不得的。咱們這些奴婢，婚姻大事自然是主子說了算的。別說是嫁個傻子了，便是嫁個老鰥夫，也得聽命。”
“是啊，”蘭心嘆了口氣，瓜子都不嗑了：“不過王管事只有這一個兒子，桂香姐姐嫁過去要是生了個兒子，便是全家的功臣呢。”
銀鈴沒說話，一張俏臉嚇得慘白，雙手抓緊了衣角。
柳云舒不經意地說道：“可惜了桂香姐姐那樣好的模樣。聽說老爺之前想納她為妾，她不肯。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做了老爺的妾呢。”
“可不是嘛，你看白姨娘，生了二少爺后，下輩子都不用愁了。”
柳云舒看著微微顫抖的銀鈴，知道再試探就過猶不及了，于是立馬轉了話題。
“你個小妮子，可是起了做姨娘的心？說吧，是侯爺還是世子？”
聞言蘭心立馬慌了神，臉上遍布紅暈：“臭小玉！你還取笑我！”
說完便上手過來撓柳云舒的軟肉，兩人打鬧作一團。
柳云舒一邊擋住她的運動，一邊觀察銀鈴的樣子。聽到做妾時，她睜大了眼睛，想法都寫在了臉上。
“你怕是想當都當不上呢，只有銀鈴這樣，才是姨娘的模樣呢！”
蘭心回過頭來，看著銀鈴，笑著打趣：“銀鈴，若是你做了姨娘，可別忘了咱們這些小姐妹。”
銀鈴一張臉紅了個徹底，笑得有些嬌羞：“兩位姐姐又拿我打趣，可別再說這樣的玩笑了。”
“這可不是玩笑，”柳云舒有些認真地同她說道：“你這模樣，要不是在咱們府里，早就抬了姨娘了。”
“唉，可不是嘛。”
話說到這，幾人都默契地沒再說下去，而是說起了別的。
大家都心照不宣。
侯爺后院已經有三個妾了，也不知還會不會再納。
而世子卻是娶了郡主，自然是納不得妾了。
至于二少爺，他年紀還小，還沒談婚論嫁，自然不會在妻子入門前先納妾室。
銀鈴生的再好，也做不了主子的妾室了。
只能是像桂香那樣，等著被主子指配給哪個管事。
若是運氣好，還能做個體面些的正頭娘子。
銀鈴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被蘭心和柳云舒知道了，只以為兩人是在說世子不會納妾了。
柳云舒一直在和蘭心閑聊，注意力卻集中在了銀鈴的身上。
這丫鬟有些奇怪。
一般富貴人家用來送人丫鬟都是專門調教過的，有專門的青樓楚館做這些生意。
柳云舒還以為銀鈴姐妹就是從這些地方出來的。
但她的反應有些奇怪，感覺對這些心照不宣的規矩一無所知，反而更像是剛剛賣身的農家女兒。
只有這樣的人家，才不會接觸到這些所謂的潛規則。
但她這樣的模樣、身段，會是普通農戶人家能教養出來的嗎？
而且剛剛說到了納妾時，銀鈴明顯有些心動了，像是有人提前同她說過做妾的好處似的。
明明知道梁子辰娶的是郡主，還給他送這樣一對姐妹花。
送禮那人要么是個缺心眼，要么就是根本不怕蕭熙瑤。
世家大族是不會養出這樣的缺心眼的。
再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得罪蕭熙瑤和她身后的長公主。
那會是幾個皇子嗎？
也不像。
長公主手握西北軍，是保皇派，不屬于任何一方勢力。幾位皇子應該是拉攏她才是，絕不會做這種自掘墳墓的事情。
還有一種可能。
銀鈴姐妹不是旁人送的，是梁子辰自己找來的！
這樣也就說的通了。
京中的秦樓楚館做生意，自然不會做砸了招牌的事情。
培養女孩子時，定會教習一些技巧，和京中各戶人家的基本情況。
這些女孩子一般都是被送去做妾，或者是通房之類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學會明哲保身，圓滑處世。
不會明晃晃地得罪家中主母。
若是從那些地方出來的，怎會不知蕭熙瑤雖是郡主，地位卻堪比公主。
沒見過哪個不長眼的，敢爬駙馬的床。
銀鈴姐妹很顯然就沒有學過這些。
才會一進府就和梁子辰廝混，得罪了蕭熙瑤，落了個慘死的下場。
或許是進府前，梁子辰哄騙了單純的姐妹倆，說進府做了他的妾，便能飛黃騰達、衣食無憂之類的話。
兩人只以為郡主是個強勢些的主母，才容不下世子納妾。
梁子辰將人藏在書房，為的就是瞞天過海。沒曾想卻被蕭熙瑤撞見了，定會說自己是被不安分的丫鬟勾引之類的話。
或許，姐妹倆都沒簽賣身契。
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什么妹妹死了，姐姐還能活著發配到花房來。
打死了良家子，即使是蕭熙瑤，也會被御史捅到皇上面前。
所以蕭熙瑤放過了銀鈴，但讓她簽下了賣身契。
打發到了花房這樣的位置來。
這個銀鈴，說不定是個可以利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