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腐銹的鐵門在油膏火把下泛著青紫色，楚明凰的赤凰紋皮靴碾過血牢石階，靴底與苔蘚摩擦出刺耳的聲響。三日前在玄機閣拍賣會截取的密報顯示，燕七被囚禁在城西地下三層的"鐵琵琶獄"——因?qū)ｉT用鐵鏈貫穿犯人琵琶骨得名，是柳氏舊部用來拷問楚家暗衛(wèi)的私牢。

"吱呀 ——"

銹蝕的門軸轉(zhuǎn)動聲中，血腥味混著鐵銹味撲面而來。十二盞骷髏燈掛在石壁，燈油是用犯人脂肪熬煉，昏黃光線里，燕七的身影被倒吊在中央鐵柱上，左臂機械義肢的齒輪間卡著半截斷箭，右肩琵琶骨被碗口粗的鐵鏈貫穿，血珠順著指尖滴落，在地面積成暗紅水洼。

"燕七！" 楚明凰按住腰間震動的赤凰虎符，看見他左臉有道新添的刀疤，從眉骨直貫下頜，卻在觸到她目光時，藏在青銅面具后的唇角微微揚起 —— 那是赤羽衛(wèi)約定的 "主子安全" 暗號。

"主子小心！" 燕七突然暴喝，機械義肢猛地甩出鎖鏈。楚明凰本能后仰，頭頂?shù)那嚆~閘刀擦著發(fā)梢劈下，刀刃上的鋸齒帶起勁風(fēng)，將她鬢角發(fā)絲削落數(shù)根。身后赤羽衛(wèi)迅速散開，十二柄 "剜目銀鉤" 同時出鞘，鉤身赤砂在黑暗中劃出妖異紅芒。

血牢頂部的機括聲轟鳴，楚明凰借著骷髏燈的光看清，燕七被吊在九宮格鐵架中央，每根鐵鏈都連著穹頂?shù)那Ы镩l。她抽出袖中《璇璣策》，金邊在火把下映出 "離火破陣" 的圖文 —— 需用赤焰灼燒九宮方位的青銅獸首。

"赤羽衛(wèi)，第三、七、九宮位，燭火伺候！" 她甩出三枚赤砂釘入獸首，義肢鍛造的特殊燭臺自動點燃，火焰在獸首瞳孔中跳動，竟組成燕七機械義肢的齒輪圖案。

燕七的鐵鏈突然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楚明凰這才發(fā)現(xiàn)，他右肩的琵琶骨已被鐵鏈磨得露出白骨，卻仍在用機械義肢的齒輪卡住鐵架縫隙，為她爭取破陣時間。《璇璣策》中 "忠魂鎖" 的記載突然浮現(xiàn)：被貫穿琵琶骨者每動一分，鎖鏈便會絞緊三分，直至心肺破裂。

"別動，我來救你！" 楚明凰躍上鐵架，袖中赤凰紋短刀出鞘，刀刃上的赤砂與燕七機械義肢的玄鐵產(chǎn)生共鳴。她記得這柄刀是用佛堂女尸腕間銀鐲熔鑄，專門克制西域巫蠱的鐵器。

"主子，先破陣！" 燕七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的沙啞，他忽然低頭咬住胸前衣襟，扯下塊染血的碎布 —— 上面用赤砂畫著血牢的機關(guān)圖，正是《璇璣策》中記載的 "鐵琵琶陣"，中心鐵柱連接著整座地牢的承重結(jié)構(gòu)。

楚明凰的指尖在碎布上劃過，突然聽見頭頂傳來巨石滾落的轟鳴。她抬頭看見，九宮格鐵架正在傾斜，千斤閘的鎖鏈已繃成直線，而燕七的機械義肢，正卡在即將斷裂的主鏈接口處。

"燕七！" 她的聲音第一次出現(xiàn)裂痕，看見他面具下滲出的血順著脖頸流進衣領(lǐng)，卻仍在用義肢齒輪死死咬住鐵鏈，"松開義肢，我?guī)愠鋈ィ?

"主子忘了嗎？" 燕七突然輕笑，義肢齒輪轉(zhuǎn)動的聲響蓋過巨石轟鳴，"赤羽衛(wèi)的誓言 —— 先護主，后護己。" 他突然發(fā)力，機械義肢的齒輪迸出火花，竟生生將傾斜的鐵架掰回半寸，"第三根石柱下有暗河，帶著赤羽衛(wèi)先走！"

楚明凰看著他右肩的白骨在鐵鏈摩擦中露出骨髓，突然想起十二歲在碧波池，這個總躲在假山后的少年，為替她撿回掉落的玉佩，被柳氏的暗衛(wèi)砍斷三根手指。此刻他眼中倒映著跳動的燭火，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一起走！" 她咬破指尖，在《璇璣策》上畫出 "血祭破陣" 的星圖，赤凰印記的鮮血滴在燕七的機械義肢上，齒輪突然發(fā)出蜂鳴，竟與鐵架的青銅鎖鏈產(chǎn)生共振。那些曾被柳氏用來折磨楚家暗衛(wèi)的鎖鏈，此刻在赤凰血的灼燒下，漸漸露出內(nèi)部的木質(zhì)芯子 —— 原來這些看似堅固的鐵鏈，竟是包著鐵皮的木鏈，專為騙取受刑者的絕望。

"怎么會..." 燕七的面具終于滑落，露出半張染血的臉，右肩白骨在赤凰血的映照下，竟浮現(xiàn)出與楚明凰掌心相同的赤凰印記，"原來柳氏的 ' 鐵琵琶陣 '，根本就是個幌子..."

楚明凰沒時間解釋，短刀已斬斷三根木鏈，燕七的身體重重摔在鐵架上。她接住他時，發(fā)現(xiàn)他的機械義肢已嚴(yán)重變形，齒輪間卡著的斷箭竟刻著國師的 "玄" 字印記 —— 這是三天前柳氏舊部的突襲留下的。

"走！" 她將燕七扛在肩上，赤羽衛(wèi)的銀鉤已破開封鎖暗河的石墻。身后的千斤閘終于砸落，燕七突然抬頭，用僅存的左臂扯下機械義肢，齒輪飛旋著卡住即將崩塌的石柱："主子快走！義肢里有北疆布防圖的密匙 ——"

楚明凰感覺肩頭一輕，回頭看見燕七的機械義肢已嵌進石柱，而他的右臂齊肩而斷，斷口處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刻著赤凰紋的玄鐵骨架 —— 原來早在三年前，他的右臂就已被柳氏制成機械義肢，此刻為護主，竟生生扯斷了連接胸腔的齒輪軸。

"燕七！" 她的聲音被崩塌的磚石聲吞沒，赤羽衛(wèi)強行將她拖入暗河，冰冷的河水沖走了血牢的喧囂，卻沖不走她眼中燕七扯斷義肢時的決然。暗河的水流帶著他們浮出地面，月光下，燕七的斷肩處仍在滲著黑血 —— 那是機械義肢被強行扯斷的后遺癥。

"立刻回府，啟動《天工秘錄》！" 楚明凰扯下披風(fēng)裹住他，指尖撫過他斷肩處的玄鐵骨架，發(fā)現(xiàn)骨架內(nèi)側(cè)刻著 "赤羽衛(wèi)統(tǒng)領(lǐng)" 的字樣，"柳氏以為砍斷你的手臂就能摧毀赤羽衛(wèi)，卻不知，真正的赤羽衛(wèi)密鑰，藏在你的骨血里。"

燕七的意識已有些模糊，卻仍勉強笑道："主子... 屬下的機械義肢，可是您親手鍛造的第一件赤羽衛(wèi)兵器..." 他的目光落在她腰間的赤凰虎符，斷肩處的玄鐵突然發(fā)出微光，與虎符產(chǎn)生共鳴，"現(xiàn)在... 該換屬下用血肉，為您鍛造第二件兵器了..."

暗河出口傳來追兵的腳步聲，楚明凰將燕七交給赤羽衛(wèi)，自己斷后。她抽出赤凰劍，劍身上的赤砂在月光下組成燕七的機械義肢圖案，忽然明白《璇璣策》中 "器物即主" 的真意 —— 赤羽衛(wèi)的兵器，從來不是死物，而是與主人血脈相連的忠魂。

回到楚府時，天邊已泛魚肚白。楚明凰抱著燕七闖入地宮，將他放在母親的冰棺旁。《天工秘錄》的殘頁在冰棺上自動展開，映出 "機械義肢改良篇" 的圖文，而燕七斷肩處的玄鐵骨架，竟與圖中 "赤凰臂" 的構(gòu)造完全吻合。

"別怕，我會用玄鐵為你重鑄手臂。" 楚明凰握住他的左手，發(fā)現(xiàn)他掌心也有淡淡的赤凰印記，與自己的印記遙相呼應(yīng)，"從今往后，你的機械義肢不再是刑具，而是能操控朱雀機關(guān)城的密鑰。"

燕七勉強睜開眼，看見地宮星圖上浮動的赤凰虛影，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燕家世代守護赤凰之主，哪怕只剩一副機械骨架，也要為她擋住所有刀光劍影。" 他望著楚明凰眼中的堅定，終于露出安心的笑容，任由黑暗籠罩視線 —— 他知道，這個曾被他看著長大的嫡女，終將帶著赤羽衛(wèi)的忠魂，在血色權(quán)謀中展翅翱翔。

晨光透過地宮的九星孔洞灑下，楚明凰取出從玄機閣拍得的玄鐵，開始為燕七鍛造新手臂。她記得《璇璣策》中說："忠魂所鑄之兵，可裂金石，可通天機。" 當(dāng)?shù)谝诲N落下，玄鐵與赤凰虎符共鳴，在地宮深處激起悠長的鳳鳴 —— 那是朱雀機關(guān)城千年后的第一次啼鳴，為這個斷肢護主的暗衛(wèi)，為這個即將崛起的赤羽衛(wèi)統(tǒng)領(lǐng)，奏響重生的戰(zhàn)歌。

血牢的崩塌聲漸漸遠(yuǎn)去，楚明凰的鍛造錘起起落落，火星濺在燕七的斷肩處，竟開出朵朵赤凰形狀的火花。她知道，這場救贖遠(yuǎn)未結(jié)束，燕七的斷臂會成為赤羽衛(wèi)的旗幟，而她的復(fù)仇，將從這副新生的機械義肢開始，在九州大地刻下赤凰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