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夜晚的港市帶著海的咸濕氣息，街道上是未散的汽笛與燈火。
沈傾羽剛下完最后一節晚課，整個教學樓已經空無一人。
她背著包，穿過幽暗的林蔭小道，只聽得鞋底踏過落葉的聲響。
太晚了，食堂關門，校園周圍也寂靜得很，唯獨街角那家711還亮著燈。
她走進去，買了一盒便當和瓶冰紅茶，拎著塑料袋走出店門，還未來得及嘆口氣，便看到熟悉的身影靠在便利店門口。
那是一輛黑色重機，車頭銀光冷冷，車主則半倚在車身，側著頭在點煙。
風吹起他襯衫衣擺，輕巧得像是夜色的一部分。
“怎么又是你？”沈傾羽語氣里帶了點倦意，卻沒有太多防備。
韓云琛抬眸，笑了下，“說了是緣分吧？”
他把打火機扣上，煙沒點燃，只隨手擲進了口袋。他的眼神落在她手里的塑料袋上：“晚飯？”
“嗯。”她看他一眼，“你呢？也買吃的？”
“我在等人。”他頓了下，眼神一挑，“現在看來，等到了。”
沈傾羽嗤笑，“你還真會說。”
韓云琛沒再接話，只指了指機車后座：“要不要載你兜一圈？海風剛剛好。”
“我沒戴頭盔。”她挑眉。
他仿佛早有預料一樣，從車后拿出一頂黑色頭盔遞給她。
沈傾羽盯著那頂頭盔，猶豫了兩秒，終究還是接過。
她坐上去后，韓云琛只淡淡道：“抓穩。”
引擎轟然啟動，像是野獸低吼，嗖的一下沖了出去。
沈傾羽抓著他外套的后擺，身體往前傾了一點，鼻尖碰到他衣領的煙草氣味，淡淡的，卻很好聞。
夜風從兩人身側呼嘯而過，整座城市像在他們身后慢慢倒退，霓虹光影掠過她眼底，又消失在街角。
他們在山道上盤旋，掠過港口與海邊時，沈傾羽仿佛能聽見遠處輪船的汽笛聲，空氣里都是潮濕的風和不真實的輕盈。
“你開車都這么快嗎？”她靠近他耳側喊。
韓云琛回頭看她一眼，笑意在風里消散：“怕了？”
“不怕。”她說。
她是真的不怕，反而很久沒這么放松過了。
風替她清空腦子，機車帶她逃離現實。
那些壓在心頭的沉重情緒，仿佛也被一并甩在后方。
韓云琛停下車的時候，是在山頂的觀景臺。
城市夜景像是撒開的寶石，海天一線模糊了界限。
他靠著車身，替她摘下頭盔：“怎么樣？”
“很好玩，也很放松。”沈傾羽輕聲道。
說完，她轉頭看著身側的人，再一次問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一定要有目的嗎？”他挑眉
“載你兜風，吹吹風，放松一下不行嗎？”他將頭盔晃了晃，然后放到車后，“不收費。”
沈傾羽盯著那頂黑色頭盔幾秒，忽然問：“你為什么老纏著我？”
韓云琛微頓了一下，隨即笑得有些漫不經心，又好像有些認真：“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沈傾羽沒回答，只靜靜地看著他。
“我原本也不信。”韓云琛低頭點了煙，動作利落，火光在他眼底映出一點亮意，“但自從那天你走錯車之后......我開始不確定了。”
他看著她笑：“那時候你看起來傻傻的。”
沈傾羽沒接話。
風吹起韓云琛衣角，他抬起眼看著沈傾羽：“至少我確定，我還想再見你。”
沈傾羽沒說話，只是手里的飲料瓶被她握得有些緊。
他們就這么在觀景臺上呆了很久，誰都沒有再說話。
直到夜幕深了又深，他取出頭盔：“走吧，送你回去。”
沈傾羽接過頭盔，緩緩戴上，然后在他身后坐穩，她說：“這次開慢點。”
韓云琛彎了彎唇：“聽你的。”
機車轟然發動，在寂靜街頭拉出一道流光。
他們穿過灣區的高架橋，掠過港口燈火，風帶著潮濕的氣息打在臉上，像是將白日的沉悶一層層剝開。
“你是什么人？”沈傾羽忽然問。
“路人。”他答得輕巧。
“天天遇到的那種？”
“偏偏只遇見你。”
她沒再問了，只是看著前方被夜色吞沒的道路，忽然覺得這個城市不再那么陌生。
不遠處是海，風從那邊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