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繁華都市在迷離的燈火中顯得格外寂靜。街道兩旁的高樓猶如沉默的巨人，隱沒在朦朧夜霧中。一彎殘月藏在云層之后，偶爾透出的清冷月光如同一只窺視的眼，俯瞰著這座迷霧籠罩的城市。
林致遠坐在昏暗客廳的一隅，眼前的茶幾上散落著幾張發黃的老照片和一個磨損的U盤。照片里，他和妹妹林茵依偎在一起，她笑靨如花，眉眼間的靈動仿佛尚在眼前。然而此刻，那定格的笑容卻像一把利刃，無聲地刺痛著林致遠的心。
“茵茵……”他輕聲呢喃妹妹的小名，喉結微微滾動，強忍住再度涌上的悲痛。
昏暗中，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幽幽亮著，一行行跳動的代碼反射在他的瞳孔中。U盤已經插入許久，可卻遲遲無法解密其中的數據。
屏幕上滾動的字符仿佛一道道密碼鎖，將真相牢牢封存。此刻，耳機里傳來敲擊鍵盤的噼啪聲，那是他的大學同學、也是網絡安全專家孫志超正在遠程協助他破解這個U盤。
“小遠，這加密算法太奇怪了，我從沒見過。”耳機另一端傳來孫志超低沉而專注的聲音，透著濃濃的疑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起碼是256位以上的加密強度，而且似乎還進行了多層混淆和自毀邏輯。你妹妹以前到底在調查什么？”
林致遠沒有立即回答，他盯著屏幕上反復閃爍的進度條，手心微微滲出汗來。他想起妹妹出事前幾周，行為變得有些反常：常常夜不歸宿，神色緊張，手機也時常關機。那時候他問起，林茵總敷衍說工作忙或朋友聚會，現在看來，她那時很可能已經被黑暗勢力盯上了。
他揉了揉酸澀的眉心。妹妹離奇身亡至今已有月余，警方斷定林茵死于一場意外火災，但他在整理妹妹遺物時，卻發現諸多疑點：她的日記中有大量關于監聽、密鑰的隱秘記錄，還有這個U盤——上面貼著一小片標簽紙，潦草地寫著幾個令人費解的字符：“Δ74-SHADOW”。
正是看到這串字符時，他的心猛地一沉，隱約意識到妹妹的死背后絕不簡單。
“Δ74-SHADOW……聽起來像是某種代號。”他盯著標簽，自言自語般喃喃道。
“致遠，你剛剛說什么？”耳機里傳來孫志超的疑問。
“啊，沒什么。”林致遠猛然回神，不想貿然透露自己的猜測，“你繼續試試，這個U盤里的內容對我很重要，一定要想辦法打開。”
“好吧，我盡力。”孫志超應道，語氣中雖然有疑慮，卻也帶著不忍讓好友失望的堅定。
耳機里只剩下密集的鍵盤敲擊聲。林致遠起身走到窗前，輕輕撥開一條窗簾縫隙向外張望。午夜的街道空蕩而靜謐，只有遠處幾盞路燈投下昏黃的光暈。然而，他心中的不安卻并未因此消散。自從著手調查妹妹之死以來，他總感覺被一雙無形的眼睛盯梢著。
他回想著最近發生的一樁樁詭異之事。兩天前深夜，他駕車回家，突然發現后視鏡里出現了一輛不開車燈的黑色轎車，遠遠吊在他后方。他轉彎，它也轉彎；他加速，它也加速。察覺情況不對，他臨時改變路線，試圖甩掉尾巴。最終在一個路口，他猛踩油門闖過剛變紅的信號燈，再回頭，那車卻停在路口沒有跟上。等他繞回去尋找時，黑車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還有昨晚，他在妹妹以前的公寓翻找線索。半夜時分，他恍惚聽到門外樓道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似乎有人停在門口傾聽。他猛地打開房門，卻只瞥見樓道拐角處仿佛有一片黑色衣角閃過。他追出去，樓梯間早已空無一人，只余下隱約的煙草味道在空氣中飄散。
這一樁樁細思極恐的細節，全都在暗示：的確有什么人，在暗中監視并跟蹤著他的一舉一動。
“致遠，我試了所有常規手段，還是不行。”耳機里突然傳來孫志超疲憊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除非有超級計算機，否則用暴力破解法需要數年時間。”
林致遠沉默片刻，凝視著那枚沉默的U盤，忽然說道：“或許……解開這個加密，需要特殊的方法。茵茵或許已經給出了鑰匙，只是我們還沒找到。”
“什么意思？”孫志超愣住，“你懷疑密碼線索藏在你妹妹留下的其他東西里？”
“很可能。”林致遠點點頭，自言自語般分析道，“她不是專業的IT人士，卻用如此高強度的加密手段保護資料。這說明兩點：一，里面的內容非同一般；二，她希望萬一她出事，懂她的人能找到打開它的方法，而不僅僅靠技術暴力破解。”
孫志超若有所思：“那我們應該查查她平時記的東西，比如筆記本、日歷，或者……”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隨即傳來一陣急促凌亂的鍵盤聲，夾雜著幾聲壓低的咒罵。“糟了——有…有人…入侵…”
“怎么回事？”林致遠心頭一緊，提高聲音詢問。
“有黑客……找到了我……正在攻擊……信號……”孫志超的聲音斷斷續續，混雜著電子噪音，最后幾個字幾乎聽不清。緊接著，“啪”的一聲脆響傳來，仿佛電流短路。耳機里驟然歸于沉寂，只有輕微的雜音嗞嗞作響。電腦屏幕上的遠程協助窗口也隨之自動關閉，留下滿屏停滯的代碼行，如同一條條凝固的證據，昭示著剛剛發生的網絡搏殺。
“志超？孫志超！”林致遠大喊，但耳機里再無回應。
他猛地俯身在鍵盤上飛快敲擊，試圖重新建立遠程連接。然而屏幕上只跳出一行冷冰冰的英文：“Connection Lost”（連接已斷開）。
他心中一沉，攥緊拳頭狠狠捶了一下桌面。對方果然不擇手段！竟能順藤摸瓜攻破孫志超的安全系統，說明剛才U盤加密的破解行為已經驚動了幕后黑手。
片刻的焦灼過后，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會兒留在家中已十分危險，對方既能定位到孫志超，想必也能鎖定自己的位置。想到這里，他不敢有絲毫遲疑，一把拔下U盤揣進口袋，抓起外套和車鑰匙沖出門去。
樓道里漆黑一片，傳來他急促下樓的腳步回音。他一路小跑來到地下停車場，四下張望片刻后鉆進了自己的白色本田轎車。啟動引擎的瞬間，他瞥見后視鏡中似乎有人影一閃而過——難道真有人追來了？
他顧不得細看，立刻踩下油門駛向停車場出口。與此同時，他掏出手機想撥打孫志超的電話確認他那邊的情況。然而剛打開手機屏幕，一個未知號碼的來電便突兀地彈了出來，刺眼的紅色來電顯示在黑暗中異常駭人。
林致遠心中一凜，猶豫了一秒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喂？”他沉聲道。
聽筒里沒有人聲，只有一陣沙沙的電流雜音劃過鼓膜。林致遠皺眉正要重復開口，忽然，一個低沉而機械化的聲音響起，仿佛經過電子合成沒有一絲感情：
“別再調查下去……否則，你會和你妹妹一個下場。”
林致遠呼吸一滯，瞳孔驟然收縮。他剛想質問，對方便已“嘟”的一聲掛斷電話。
車內重新陷入死一般的靜寂，只剩下他因憤怒和震驚而急促的喘息。他盯著手機屏幕上未顯示名稱的號碼，胸口翻騰的怒火幾乎要沖破理智。剛才那明晃晃的死亡威脅無異于鐵證——妹妹絕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這些黑暗中的人謀殺！而現在，這群人也將黑手伸向了自己。
林致遠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迅速按下手機的關機鍵，將GPS定位一并關閉，又關掉車內燈光，小心翼翼地駛出停車場。此時此刻，他不敢回自家公寓，也不敢聯絡更多的人，深怕引來殺身之禍。
夜風透過車窗的縫隙卷入，帶來一絲涼意。他腦中飛速盤算著：對方技術手段如此高明，想必背后勢力非同一般。那個“Δ74-SHADOW監聽系統”，莫非真的存在？難道此刻自己的通話、行蹤都在對方監控之下？他一邊開車一邊警覺地觀察后視鏡，還好此刻并沒有可疑車輛尾隨。
為了安全起見，他不斷變換行駛路線，在城市街巷中繞行，試圖甩掉任何可能的跟蹤者。大約二十分鐘后，他駛上一條通往城郊的公路，沿途路燈變得稀疏昏暗，周圍景物愈發荒寂。
趁著四下無人，他掏出手機取出電池和SIM卡，將它們分開放好——現在這手機只要不開機，就難以被定位追蹤。
汽車繼續向前駛去，兩旁的建筑漸漸低矮破舊起來，霓虹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沉沉夜幕中影影綽綽的樹木輪廓。這座城市有光鮮繁華的一面，也有無人問津的角落。妹妹以前就曾說過：“越是喧囂的地方，暗處藏匿的陰影就越深。”如今想來，她早已察覺到了什么。
林致遠握了握方向盤，腦中不停思索下一步計劃。既然黑客攻擊阻斷了數字線索，那就從現實入手。他記得妹妹生前租過一間隱蔽的小屋，作為寫作和思考的安靜場所。那地方知道的人極少，或許暫時安全，而且也許能在那找到妹妹留下的線索——畢竟她日記里畫的Δ74符號，可能不僅僅是涂鴉，而是在向他指引某個方向。
打定主意后，他將車停在一處偏僻僻靜的巷口，下車步行。穿過幽暗的小巷和一片廢棄工地，他來到一棟老舊的五層小樓前。這片街區早已人跡稀少，黑夜中整棟樓都隱沒在陰影里，唯有頂樓一間窗口透出淡淡月光。他輕車熟路地摸上樓梯，很快站在頂樓盡頭那扇暗紅色的木門前。從口袋里掏出備用鑰匙，輕輕一旋，房門喀嚓一聲開了。
一股塵封的氣息撲面而來。這間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陳設簡單：靠墻一張單人鐵架床，床側一盞落地燈靜靜佇立；對面墻邊擺著幾組舊書架，塞滿了林茵這些年搜集的書籍和筆記本；靠窗位置放著一張小書桌，椅子上搭著她常穿的那件淺藍色開衫。整個房間因為久未有人居住而積了薄薄一層灰塵，卻依稀保持著女主人離開時的模樣，仿佛時間在這里停滯。
林致遠關上門，站在房間中央，鼻尖縈繞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梔子花香——那是妹妹生前最愛的房間香氛味道。他的喉頭發緊，記憶的閘門霎時打開：多少個周末，妹妹都會躲到這里寫作；有時他給她送點宵夜，兩人并肩坐在窗前，看著樓下朦朧的街景聊天。她曾笑稱這間藏在城市角落的小屋是她的“秘密基地”，靜待迷霧散去的黎明。
想到這里，他鼻子一酸，但很快搖了搖頭，讓自己打起精神。妹妹的“秘密基地”或許真的藏有秘密。他走到書桌前，只見桌上攤開著一本厚厚的筆記本，旁邊壓著一支沒蓋筆帽的黑色鋼筆。筆尖處干涸的墨漬表明它在匆忙中被擱下，再也沒有繼續書寫。
林致遠輕輕拂去筆記本上的灰塵，翻看起來。第一頁寫著醒目的標題：“項目日志”。往后翻，密密麻麻的手寫小字映入眼簾——這是妹妹調查過程中的點滴記錄。
其中一頁畫著他熟悉的那個Δ74符號，并在旁邊用紅筆寫著：“Shadow system？監聽一切？ 政府項目還是私企？”
再翻幾頁，出現了幾行潦草的快寫：
“E-PROTOCOL計劃——網絡監聽+行動處決？ 黑客Z3N提供線索，進一步確認中……”
“Z3N：匿名黑客，可信度90%。約定下周面談，帶上所有證據。”
“Δ74-SHADOW系統架構圖？ ——找Neo拿到部分資料，待分析。”
后面還有幾頁似乎被撕去了，留下參差不齊的紙茬。
看到這些驚人的記錄，林致遠倒吸一口涼氣，手都有些發抖。E-PROTOCOL計劃？行動處決？Z3N？這些信息碎片拼湊起來，輪廓駭人； 妹妹似乎發現了一場龐大的監聽行動，甚至涉及到針對目標人物進行處決的秘密計劃！而她已經聯絡上一個名為Z3N的匿名黑客，對方提供了重要線索。
他想起那張U盤標簽和剛才的黑客襲擊，再聯系這筆記中的內容，不禁心驚肉跳——妹妹的死，很可能就是因為揭開了這個所謂“E-PROTOCOL計劃”，而那些黑暗中的人不惜一切代價滅口！
林致遠又想到，筆記里提到她約定下周和Z3N面談。如果筆記沒有中斷，或許妹妹遇害那天就是準備赴約？難道……Z3N有沒有危險？或者，他根本沒出現？亦或，Z3N就是設下圈套的那方？一連串疑問涌上心頭。
他努力平復心緒，將筆記本妥善收好。這上面的信息實在太重要了，必須盡快想辦法復制留底，然后再尋找機會聯絡這位神秘的Z3N。也許對方現在是他唯一能夠依靠的外援。
東方天際已經隱隱泛白，黎明即將到來。一夜的驚魂未讓他有片刻合眼，但林致遠卻毫無睡意。他走到窗邊凝視著天邊漸漸浮現的曙光，胸中燃起新的堅定。
妹妹以生命為代價掀開了一角黑幕，而揭開剩余真相的重任，現在落在了他的肩頭。
不管前方還有多少危險與未知，他都絕不會停下。他一定要將隱藏在暗處的黑手揪出來，讓這籠罩城市的迷霧在晨曦中消散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