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飛機的轟鳴聲讓我有些心煩意亂。
過往的畫面一幕幕在眼前浮現。
高宇梵不知道，他愛吃的雞扒每次要排半個小時的隊才買得到。
他不知道，他參加競賽用的原版教材，是我暑假出國旅行時跑了好幾個書店才買到的。
他不知道，他隨手丟給我讓我幫忙整理的錯題本，我總整理到半夜。
我愿意在他身上花時間、花精力，愿意幫他爬上更高的山巔。
可他卻揮霍了我的付出，輕輕松松為別人放棄了自己的目標。
我的喜歡對他而言太廉價了。
廉價到他忘記了我也會有心灰意冷離開的可能。
那個永遠出現在排行榜第一的名字。
那個升旗儀式上脫稿侃侃而談的少年。
那個運動會上挑戰跳高記錄的身影。
曾經，聽到他的名字，我都心跳不已。
往后，他有他高山，我有我的曠野。
飛機剛落地南方，濕熱的空氣撲面而來。
隨之響起的是李悅的電話。
“欣彤，你志愿報完了嗎？”
“我一早就填好了，這會兒都已經落地海市了?！?/p>
“你填哪兒了？”
“我昨天不是告訴你了嗎，我填了海大?！?/p>
電話那頭一陣響動。
高宇梵的聲音響了起來。
“段欣彤，這么大的事情，你為什么不跟我商量？”
我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個電話是他特意讓李悅打給我的。
“你就這么不聽話嗎？我們不是說好了都留在本地嗎？難道你就考慮你自己？”
高宇梵發了好大的火，根本不給我說話的機會。
“我以為你不會這么不理智，鬧歸鬧，不會在大事上這么糊涂，既然你非要鬧下去，我也不會在縱容你了，你要分手就分手吧。”
高宇梵“嘟”的一聲掛斷了電話，我的眼淚也止不住往下掉。
明明是他選擇了為別人控分，明明是他偷偷吻了別人，最后卻總說是我胡鬧。
過了好一會兒，李悅又發了條消息給我。
【對不起啊欣彤，我去學校填志愿，剛好遇到了高宇梵，我跟他說你報了南方的學校，他不相信，非要我給你打電話聽你親口說。】
【不過高宇梵考得挺糟糕的，全校前50都沒進，不僅英語受影響了，數學也考砸了，接了你的電話后又一個人發了好大一通火，誰都不敢去勸他?！?/p>
【你說全校第一怎么會滑鐵盧成這樣，這去什么學校他都會不甘心吧？】
看來彈幕里說的都是真的，高宇梵真的空了兩道大題沒做。
如果當初，我真的替他送他媽媽去醫院，恐怕只是犧牲了我自己，成全了他的控分計劃。
我不由嘆了口氣，拉黑了高宇梵。
他去什么學校，甘不甘心，都與我無關了。報完志愿后，我屏蔽了各種群消息。
高宇梵跌落神壇的消息接下來肯定會成為各個群的熱門話題。
而我只想討個清凈。
我爸特意留出了十天的假期帶我和我媽出國玩了一趟。
回國后，我立即就去實習公司報道了。
我爸從沒見我這么積極，直跟我媽嘀咕：
“彤彤這是怎么了，別人高考完都解放了，她咋比高考前還認真？”
或許是高宇梵給我上了一課。
讓我懂得時間、精力只有花在自己身上才最有意義。
我爸打了招呼，把我塞進了朋友的游戲公司。
我一個高中畢業生，什么也不會，只能從打雜做起。
一開始，我能做的就是給大家訂飯、點奶茶。
后來策劃團隊開會總會叫上我一起，我不管聽不聽得懂，就硬著頭皮做會議紀要。
那些聽不懂的東西，我都記了下來，回家再做功課。
過了兩周，我發現大家講得東西，我竟然能聽懂一小部分。
下午給研發團隊送奶茶的時候，聽到研發團隊正在聊他們要入職的實習生。
“高中畢業能干什么啊？我高中畢業游戲都打不明白。”
原來新來的跟我一樣也是高中畢業生，聽到這我就停下了腳步，忍不住多聽幾句。
“人和人的差距真的太大了，你別看人家還沒上大學，他簡歷上編程獲獎列表都快比我的命都長了?！?/p>
“真的假的？現在的小孩也太厲害了吧，老大，你把他放我這吧，我一定好好帶他?！?/p>
“你那算盤珠子都快蹦我臉上了，恐怕你是想讓人家替你干活吧？”
聽完研發大佬的聊天，我忍不住跟李悅八卦了幾句。
【同樣是高中畢業生，人和人的差距可真大，我這入職了幾周了，還啥也不懂，人家還沒入職，就先被團隊夸了一頓。】
李悅很快就回了我一句。
【對了，有個事跟你說，你可別怪我……】
我等著她的下文，卻看到她一直正在輸入中。
“段欣彤？怎么這么巧？”
我循聲望去，只見肖彥背著雙肩包跟在HR小姐姐身后。
“你們認識？”
“對，欣彤是我高中同學?！?/p>
“那可太巧了?！?/p>
肖彥和HR聊了幾句，我才意識到，剛剛研發部一直在夸的那個天才高中生原來就是肖彥。
“既然你們是同學，欣彤你可以帶著肖彥和大家認識認識，我那邊還有個面試?！?/p>
HR小姐姐不由分說把肖彥丟給了我，我愣了半天才擠出幾個字：“這么巧。”
他笑了笑，跟在我身后和各個部門的人打了個招呼，才被研發部經理叫走。
我正想告訴李悅這個巧遇，這才看到李悅回的那一段話。
【肖彥前段時間一直跟我打聽你來著，我想著你和高宇梵那個渣男分手了，他人又那么帥，就把你報的學校還有你去實習的事情都告訴他了?！?/p>
【但我沒想到，他真跟你報了同一所大學，我想了想還是得跟你說一聲?！?/p>
【不過姐妹，你也不用謝我，畢竟那是帥得慘絕人寰的肖彥誒！】
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原來這根本不是什么巧合。李悅的話像一根刺，時不時刺的我渾身難受。
倒不是覺得肖彥有什么不好，只是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曾經那個勇敢付出的自己。
他倒好，每天大大方方和所有人打交道，一開口就是“我年紀小，懂得少，還請多多指教”。
很快就成了團隊里的團寵。
策劃團隊吃飯的時候，幾個剛畢業的小姐姐還在聊他。
“你都夸了一晚上他了，這么喜歡怎么不去要聯系方式?！?/p>
“我倒是想，就怕人告訴我，他沒有微信，只有小天才。”
“哎，生不逢時，這孩子去了大學還不得迷倒一片?！?/p>
“欣彤，聽說他跟你是高中同學，大學也是同一個學校，你有他聯系方式嗎？”
猛地被問到，我突然記起那晚吃飯他紅著臉過來找我要聯系方式的畫面，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沒，沒有?！?/p>
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作祟，我并不想把他的聯系方式推給別的人。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從來沒有說過話的肖彥突然彈了出來。
我立即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臉更紅了。
后來我才看到，他什么也沒說，只是發了篇文章給我——《任天堂的游戲設計思路》。
我點開來，竟然看了半個小時，還忍不住截頻做了好多筆記。
【這篇寫得好好呀，學習了！你從哪兒找到的？】
他很快就回了消息。
【有幾個公眾號寫得挺好的，你要是感興趣我發給你，看看對你有沒有幫助。】
【太好啦，我有救了，曼姐讓我這周組會給全組做分享，我都快急死了，我真的什么都不懂，趕緊補補課?！?/p>
發完消息我有點后悔。
曼姐讓我做分享時我就有些發怵，給一群資深的策劃師講游戲策劃那不是大型班門弄斧嗎？
跟肖彥說這些，只會顯得我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