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一個相親對象是她廠里的一名女工的表弟，二十五歲了，在肉聯(lián)廠上班，家里有房子，但是父親去世了，和兩個雙胞胎妹妹、母親住在一起。

他的兩個妹妹正在讀初一，母親身體不太好，干不了重活。就想找個媳婦幫忙照顧母親和年幼的妹妹。彩禮一百塊錢，加三轉(zhuǎn)一響（縫紉機，手表，自行車，和收音機）。

另外一個相親對象的林正芳給介紹的，今年二十八歲，在機械廠上班，家里也有一套房子，就是個頭不高，自稱身高有一米六八，但是和一米六六的梅寒蕊站在一起，卻顯得比梅寒蕊還要矮一些。

據(jù)說家庭條件不錯，愿意拿二百塊錢的彩禮和三轉(zhuǎn)一響。但是當(dāng)他和梅寒蕊見過一面后，又自愿把彩禮錢加到了三百。

不過這兩個相親對象都被梅寒蕊給拒絕了，第一個不用說，嫁過去就是當(dāng)老媽子的，要伺候他們?nèi)?。第二個長的像武大郎，一臉的猥瑣，梅寒蕊一看到就反胃。

梅寒蕊一度懷疑自己不是高玉枝親生的，不然為她什么對自己這么不上心。自己女兒的終身大事她都能如此的敷衍……

聽到女兒不同意自己給她介紹的對象，高玉枝不高興的道：“寒蕊，你連個工作都沒有，能找一個家里有房子的就不錯了，你還挑剔什么？”

梅寒蕊當(dāng)時反駁道：“那你們?yōu)槭裁床蛔屛页鋈ド习?？我在槐花?zhèn)的小學(xué)同學(xué)杜翠玲，只有小學(xué)文憑都進了廠里上班。而我好歹也是高中畢業(yè)，就算你們不給我找，我自己出去應(yīng)聘應(yīng)該也能找到一份工作吧?！?/p>

一番話把高玉枝噎的說不出來，過了好半天才跺腳罵她眼光高，挑三揀四早晚變成老姑娘。

……

見女兒一直不說話，高玉枝伸出左手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然后站起身來：“我去給你買點飯，一會兒我要回家做飯了，你想吃什么，粉條肉包可以嗎？”

梅寒蕊依舊一動不動，也不應(yīng)聲，高玉枝只好起身走了出去。

幾分鐘后，高玉枝回來了，手里托著一個油紙包，里面是兩個白胖胖的大包子著，還冒著熱氣……

“寒蕊，媽給你買的肉包子，剛出鍋的，有些燙，我給你放在桌子上，你先冷一冷再吃……你今晚就先住在這里，我?guī)湍戕k了一晚上的住院，明天早上我一早過來，再帶你出去租房子……”

說完，高玉枝又深深的看了看女兒，嘆著氣走了出去。

梅寒蕊伸開右手，母親塞給她的那五十塊錢正乖乖的躺在里面……

她慢慢的從床上坐起來，剛下床走了兩步，就感到自己的后頸處疼的厲害，頭也有些暈。她把那五十塊錢裝進自己的褲兜里，然后徑直走了出去。

她慢吞吞的來到西邊的衛(wèi)生間，衛(wèi)生間里面的墻壁上有一面大鏡子，她走到鏡子面前，看到自己的臉頰腫的像個發(fā)面饅頭。

她今天是犯了天條了嗎？一天之內(nèi)，她的右臉被林正軍打了三次耳光，眼部又被搶劫犯打了一拳，整個右眼眶青紫一片，因為腫脹，她的右眼只剩下一條縫了。

從小到大，梅寒蕊第一次見到自己如此的丑陋。

梅寒蕊擰開水龍頭，用冷水洗了一把臉，然后回到了自己的病房，拿起床頭柜上的包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肉包子很香，她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肉包了，記憶中，她還是在奶奶家的時候吃過這種肉包子。

那時若星期天能碰上鎮(zhèn)子逢集，奶奶就帶著她一起去趕集，每次奶奶都會買兩個肉包子給他吃，她最愛吃的就是這種粉條豬肉餡的……

高玉枝回到家里，心不在焉的開始準(zhǔn)備晚飯，快五點半的時候，林正軍從外面走了進來。

回到屋里，林正軍脫下外套，一臉疲憊的坐在了沙發(fā)上。

“玉枝，給我倒杯水來……”

正在擇菜的高玉枝聞言抬起頭來，卻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忙著去給丈夫倒水，而是來到門口把門關(guān)上，然后她徑直走到丈夫面前質(zhì)問道：“林正軍，你告訴我，寒蕊的錢，是不是你找人搶走的？”

林正軍臉色微微一僵，隨即裝作滿不在乎的道：“是，怎么了？”

“你瘋了嗎？你把她的錢都搶走了，你讓她以后怎么過？她現(xiàn)在身無分文，她一個女孩子，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高玉枝第一次在丈夫面前抬高了嗓音。

“沒地方住，讓她回來不就行了嗎？”

“回來？你今天打了他三次，你覺得她還會回來嗎？”

林正軍冷笑：“不回來正好，我眼不見心不煩……”

高玉枝被丈夫氣得心口疼：“你趕緊把錢還給她，那錢本來也不是我們的?！?/p>

“還給她？那文聰怎么辦，你是他的親生母親，難道你忍心讓他去坐牢？”

“你不是要賣摩托車嗎？那摩托車九成新，好歹也能賣個七八百塊錢吧？加上你原來的那一千二，怎么著也得有兩千多吧？你為什么還要搶寒蕊的錢？”

“你想什么呢？那摩托車雖然新，但是畢竟撞傷過人，是輛事故車，哪里還能賣那么多，最多能賣個六百塊錢?！?/p>

“賣六百，還差二百，你把寒蕊的錢扣下二百，剩下的七百塊錢你還給她，這樣總可以了吧……”

林正軍臉色一寒，斜睨了妻子一眼：“高玉枝，你長能耐了，敢和我這樣說話?！?/p>

看見丈夫生氣了，高玉枝聲音又低了下來：“老林，那本來就是梅家的錢，如果你拿寒蕊的錢這件事被別人知道了，你說他們會怎么看我們？”

“我管他們怎么看我，警察都查不出來的事，誰敢亂說？高玉枝我警告你，你要是還想要這個家，就把嘴巴給我閉嚴(yán)實了……”

看到高玉枝仍舊板著臉，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林正軍自己起身去廚房倒了一杯水喝了起來……

第二天梅寒蕊起了個大早，拿著母親給她的那五十塊錢，悄無聲息的走了。

高玉枝來到醫(yī)院，打算帶女兒去附近給她租了房子，可是來到病房一看，床鋪疊的板板正正的，女兒已經(jīng)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