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張了張嘴，嗓子騰出熱氣，擰巴的喉嚨越發鎖緊，感覺干渴了好久好久，就想大喝一頓。
口水給自己潤了潤，終于發出了蚊蠅的嘶啞聲“小桂子…”
小桂子正在拾掇臟污的漿布，有些不可置信，還以為幻聽。
“小桂子…”
“小泥巴？…”他看我這邊，確定是我，馬上沖了過來。
“小泥巴，你醒了？…”看我張著嘴。
小泥巴？這是我的名字？我點點頭。
他摸了摸我的頭“小泥巴，我知道你很疼，但是千萬不要亂動……我也知道你很渴，但是現在不行，明天這個時候才可以喝水，現在只能滴幾滴潤潤喉嚨。”
說完拿了一個棉花條子，在我嘴上來回掃過，就那棉花條子擠出的幾滴指甲蓋小的水珠子落在我的嘴里，潤了潤喉嚨。
“這里是哪里？”我虛弱無力的問了一句。
他柔柔的回答。
“這里是皇宮啊，你忘了？
也是，你才來幾天自然還不熟悉。
小泥巴，你知道嗎，剛剛你暈了過去的瞬間，宮里傳來消息，俞修容誕下了皇子。
你運氣真好，來的正是時候，你可知道，每添一個皇子，我們侍童就可以分配過去服侍。若是主子有出息，將來咱們好好表現，身份也能水漲船高，更別說吃的用的更加上了檔次……”
看他說的越發起勁，我打斷他的幻想“俞修容？是宋朝哪一位皇帝的妃子？”
“噓…”小桂子看了看四周沒人，小心翼翼說了句“咱們度宗的妃子啊。”
“宋度宗？趙禥？”
“噓，你不要命了，竟然直呼皇帝的名諱，要是讓長監或者別人聽見了，小心割你腦袋。”
原來我落在了宋度宗時代的時空里。
“我記得俞修容生了兩個皇子，一個叫趙憲，一個叫趙昺。
現在生的是哪一個？”
“啊。這你也知道？咱們趙憲皇子，咸淳五年就夭折了，追謚“沖定”，封益國公。
今兒可是咸淳八年正月十二。
小年都還沒過完。
不過今兒未時也就是你暈倒時才剛剛生下皇子，連名字都還沒取，你怎么知道他叫趙昺？
難道你小小年紀還會未卜先知？
還有若是上面知道名字由一個下人說準了，準會說你以下犯上，小心你的命。”
說完手指點了點我的腦門。
那動作很像我戳徒兒腦門的樣子。
這個小桂子是關心這具身體的，雖然言語間才相處幾天。
既然相處不久，我說忘了以前的事便不會有人懷疑了吧。
陽光往墻上偏移，窗戶上印出門外一株樹干的剪映。
偶爾的幾片新葉立在樹干上，仿佛油墨畫上梅花點綴。
我看了一會陽光，有些晃眼睛，拿起手準備擋一擋。
然后才看清自己的手指和手臂。
我突然驚醒，這細小的關節根本不是我的身體。
“小桂子，鏡子呢，我要鏡子…”
“小泥巴，等你好了再慢慢看吧。”
“我現在就要，立刻馬上…”
許是感覺我冰冷執拗的語氣，像是毋庸置疑的命令。
他拿了鏡子，但是鏡子是他拿著，也只給我看上半身。
鏡子里，幼稚的臉龐，還沒長開，頗有些男生女相，根本不是我的樣子。
比我徒兒大一點，卻還是一個孩子。
“小桂子可知我今兒幾歲了？”
小桂子淡笑著搖搖頭“你怎么自己生辰都不記得了，你不是說你是入春那天下雨出生的嗎，三月開春你就十三了。”
三月才十三歲。
所以說，我附身在了一具十多歲孩子的身體里。
我被落在了歷史時空里！
可是我是用的引魂使的身份出來的，怎么會三魂盡出，附身在別人身上？
還有我的珠子。
摸了摸胸口，哪里還有珠子的痕跡。
閉眼思索整個過程。
對，我正在時空線上穿梭，珠子突然發熱，隨即一股莫名的吸引力把我拉下來的。
也就是說我找對了時空，所以我的徒兒人魂應該就在這個時空里。
可是我附身在了凡人身上，再沒有卜算靈魂三生的能力，我還怎么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他的人魂蹤跡？
果然太按部就班的生活，突然轉變就會變得心緒不寧。
我抬手試圖撐起手臂坐起來。
突然股間劇烈的暴痛。
嘶…我咬緊牙關，身子開始劇烈發抖。
支撐不住的再次倒了下去。
倒下的瞬間帶起身體的顫動，頓時傷痛的部位如萬千針刺般的劇痛。
該死，誰這么變態發明這樣的刑具。
簡直滅絕人性。
往日里在天外看人類，總有種事不關己，如今切身體會，才知道這樣經歷的男子還能活下去是該有多大的毅力。
難怪秦始皇時有趙高。
宋朝有童貫。
明朝有魏忠賢。
清朝有李蓮英…
這切膚之痛，果然讓人癲狂…
我雙手垂在兩側，擰緊木板上唯一的薄毯子，如今還在冬季，難怪這么冷。
可是我卻只躺在這么寒酸的屋子，連個褥子都沒有，只能說要么窮，要么地位極低。
一腔怒火無處使。
余光中我看小桂子在小心翼翼的整理一個帶血的包布放在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里。
“小桂子，那是什么？”
他看了看我，意味深長。
我突然有種心知肚明的感覺。
果然“這是你的「活兒」，我們侍人的「活兒」都會放在「蘭臺閣」里，等你老了若是主子同意，會把它還給你，在你安葬的時候能有個全尸。”
我咂咂嘴，硬是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小桂子捧著盒子出去，許久之后又回來，拾掇干凈屋子后過來看我面如死灰的臉。
“小泥巴，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去勢對男子來說很不恥，可是已經如此了。往后只能盼著尋個妥帖的主子，悉心伺候，等長大后，說不定還能賞你個對食，將來再領養個孩子，傳宗接代，就可以了…”
說完就要出去。
“我在隔壁屋住，不過現在你離不得人。這幾個月，我都會挨著你住，所以我要去把床搬過來。
你不要亂動，需要什么等我幫你…”
說完就出去了。
而我能做什么呢？
沉痛的身子，只能躺著，閉眼，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