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變了。
【全球系統公告】的聲音直接在腦海最深處炸開。
冰冷，不帶任何情感，像是某種絕對意志的宣告。
天空不再是熟悉的天藍色。
一層淡薄卻無法忽視的數字光暈籠罩了一切。
高樓的輪廓邊緣閃爍著不穩定的像素塊，仿佛廉價特效。
街道上憑空浮現出扭曲的光門，那是怪物刷新點，名字倒是很貼切。
林風的胃里一陣翻滾，不是因為恐懼，更像是一種身體本能的排斥。
每一個細胞都在抗拒這個被強行植入的“新現實”。
“啊——！”
尖叫聲刺破了最初的死寂。
人群像是被捅了窩的螞蟻，四散奔逃，毫無章法。
一只外形酷似放大版灰色蠕蟲，卻長著銳利節肢的怪物從光門中擠出。
它笨拙地扭動，然后猛地撲向一個跌倒在地的年輕女人。
噗嗤。
血液潑灑在皸裂的柏油路上，顏色刺眼。
秩序，這個詞語在幾秒鐘內就碎成了齏粉，撿都撿不起來。
弱小者，此刻就是最顯眼的獵物，毫無疑問。
混亂像瘟疫一樣蔓延開來。
就在這時，一個完全不同的提示音在林風意識里響起。
比全球公告更細微，帶著一絲奇異的波動感，像是收音機沒調準頻道。
“【數據異常者】天賦覺醒中…”
“感知到世界規則‘異常波動’…”
這個聲音讓他混亂的思緒瞬間有了一個焦點。
眼前的世界猛地一變。
不再僅僅是視覺上的扭曲疊加。
他能“看”到那只正在啃食尸體的蠕蟲怪物身上，漂浮著一行極其簡陋的數據條：【腐化蠕蟲 LV1】。
信息量少得可憐，但聊勝于無。
更重要的是，空氣中，那些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此刻卻彌漫著肉眼絕對無法捕捉的細微光線。
如同電路板上流淌的微弱電流，它們是“異常信號”。
某些空間的連接處，甚至出現了玻璃裂痕般的紋路，那是“規則裂隙”。
看上去碰一下就會碎掉的樣子。
另一只腐化蠕蟲鎖定了呆立原地的林風。
大概是因為他站著沒動，像個顯眼的靶子。
怪物嘶鳴著彈射而來，腥臭的氣流撲面。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下來。
但在林風眼中，那怪物的撲擊軌跡上，出現了一個極其微小的、不連貫的“卡頓”信號。
一個邏輯上的瑕疵點，一個系統沒處理好的BUG？
身體比大腦更快做出反應。
他朝著那個“卡頓”信號預示的反方向，一個極限的側身翻滾。
動作狼狽，姿勢大概也毫無美感可言。
嗤啦！
怪物的節肢擦著他的衣角劃過，在地面留下深深的刻痕。
要是慢零點一秒，現在地上大概就多一攤馬賽克了。
汗水瞬間浸濕了后背，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他狼狽地撐起身體，心臟狂跳，幾乎要沖破胸膛。
剛才那一下，是本能，是基于那種“異常感知”的本能。
他確認了。
自己的能力，不是沖上去戰斗，不是釋放什么五顏六色的技能。
而是感知，分析這個世界無處不在的“異常”和“錯誤”。
聽起來有點像程序員找BUG，但這BUG會要命。
這種能力，在這片刻間化為地獄的城市里，是他唯一的指引。
必須立刻找到安全的地方，越快越好。
依靠著眼中不斷閃爍的異常信號，林風開始移動。
他避開了那些數據條密集，代表怪物聚集的區域。
那里的異常信號波動劇烈，像是燒開了的水。
他也繞過了那些“規則裂隙”蔓延的地帶。
那些裂痕預示著空間即將發生小范圍的崩潰，看著就讓人頭皮發緊。
最終，他像只受驚的老鼠，鉆進了一條狹窄的后巷深處。
這里堆滿了廢棄的紙箱和雜物，散發著一股霉味。
巷子里的異常信號流動相對平穩、稀疏。
感覺像是條安靜流淌的小溪。
他暫時安全了。
林風背靠著冰冷潮濕的墻壁，大口喘著氣。
胸腔里的心臟還在瘋狂跳動，撞得肋骨生疼。
肺部吸入的空氣帶著刺痛感。
巷口外面亂成一鍋粥。
人類的慘叫，怪物的嘶吼，還有偶爾響起的、聽著就沒什么力道的技能吟唱聲。
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構成了一曲末日交響樂。
聽起來倒是挺熱鬧，但林風一點兒也不想出去湊這個熱鬧。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透過堆疊紙箱的縫隙向外張望。
街道上，一些幸存者身上亮起了各色光環，那是職業覺醒的標志。
五花八門，看起來挺唬人。
他們手里大多拿著系統初期贈送的劣質武器，樣式簡陋。
有人在釋放技能，比如【火球術】或者【冰箭術】。
只是那火球還沒他拳頭大，丟出去軟綿綿的。
冰箭更像是一根沒凍結實的冰棍，準頭也差得離譜。
這些人明顯依賴著視網膜上浮現的系統面板，依賴那些標準的，“玩家”應該擁有的能力。
他們動作笨拙，配合生疏，在怪物的攻擊下艱難掙扎。
每一次躲閃都險象環生，在死亡線上反復橫跳。
看著他們手忙腳亂的樣子，林風嘴角抽動了一下，有點想笑，卻又覺得喉嚨發干。
這些人至少還有個面板，知道自己該干什么。
而林風，他沒有面板，沒有職業，更沒有那些聽起來很厲害的技能。
他唯一能依賴的，就是對這個世界底層規則“錯誤”的洞察力。
一個念頭在他混亂的思緒中逐漸清晰起來。
這所謂的“全球系統公告”，這所謂的“紀元”，恐怕不是什么游戲降臨現實。
更像是一場強制性的、技術極其粗糙的世界“數據重塑”。
好比某個不負責任的程序員想給整個世界打個緊急補丁，結果用力過猛，敲出了更多的BUG。
而他，似乎成了那個唯一能看見這些BUG錯誤提示的人。
這個系統試圖將現實的一切，都強行塞進某個更高維度的規則框架里。
而他自己，林風，覺醒了【數據異常者】天賦的他，很可能就是這個龐大重塑過程中，一個計算之外的……變量。
一個系統無法識別，無法定義，甚至可能想要清除的“異常數據”。
想到這，他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感知猛地攫住了他的注意力。
順著感知的方向望去，在他的視野盡頭，大概隔著兩條街區外的一片廢墟。
那片區域在系統地圖的簡略標識上，僅僅標注為【普通廢墟】。
但在林風的“異常感知”視野里，那里簡直是風暴中心。
極其強烈、極其紊亂的“規則扭曲”信號正從中瘋狂涌出。
那感覺就像一個不斷向外噴射錯誤代碼的程序黑洞，充滿了不穩定的破壞性。
那片所謂的“普通廢墟”，絕對有問題。
里面一定隱藏著什么重要的東西，或者……極度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