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穆伶早早起來,今日不是她當值,自是想要出去打聽一番,吃早食時,碰到茯苓透過來的幾個眼神。
穆伶回以笑笑,表示昨日的畫卷沒什么大礙。
鈴蘭在旁邊“切”了一聲,“人家搭理你嗎,就在那里把自己的熱臉貼了上去,人家現下啊可是能近身伺候陛下的,和咱們不一樣。”這話是揶揄茯苓的。
“有些人啊知道了不一樣還敢陰陽怪氣,就不怕穆伶去陛下面前給你使個絆子?到時候看看吃虧的人是誰,你可有這樣的面皮去陛下面前說一句話?”茯苓不甘示弱。
“你....”鈴蘭氣得臉色通紅,轉身就走。
茯苓這才過來,“她啊,總以為旁人和她一樣,想盡了辦法爬上龍床,但其實..”
茯苓的話沒有說完,她眼明心亮,陛下對穆伶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同的,便說那畫卷,闔宮的妃嬪,就沒有一個能有陛下墨寶的,若是穆伶當真想,興許啊,還真能爬得上去。
“嗯,今日我要出去...”
穆伶的話還未說完,外頭的青公公話音便傳來,“伶姑姑...您快出來。”
“今早上陛下頭疼,不許咱們進去伺候,您....”
怎么又找到她頭上來了,“我也進不去啊...”穆伶十分不愿和無語。
可惜這是章漢的意思,穆伶便被直接給推了進去。
權慎珩的脾氣不大好,尤其是身子不舒坦的時候,頭疼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今日眼看要下雨,這樣的日子,陛下的腿便會疼,這是從前的老毛病了,落到誰去當值,那就是運氣奇差無比,幸而如今,不把新人往里頭推,豈不是傻子。
門吱呀一下被打開,穆伶進去后,又重重地闔上。
她渾身一僵,才四更天,晨起的光只是熹微而亮燭火不算太明,略顯昏暗的殿宇更加肅穆莊嚴。
“陛下恕罪。”伴隨著一聲驚恐的求饒聲,接著便是膝蓋撞地的一聲悶響,穆伶轉過拐角,就看到只身著明黃中衣的男人一身戾氣,眉心深皺,正不耐地揉著眉心。
下頭太監跪了一地,個個嚇得腳軟發抖。
穆伶心頭也是大駭,這是他十分生氣的時候,看那表情,想必是膝蓋又在疼了,過去他每每這時候,她都不敢惹他,更何況現在。
可惜,人已經進來了,再出去已經不可能。
“愣著做什么,過來。”他冷聲道。
穆伶抖著袖袍下的手緩慢過去,“陛...陛下....”然后拿起帕子,雙手捧起,奉他擦拭。
“啪!”
權慎珩伸手過來,穆伶收手,然而沒想到的是,她太害怕了,他卻還未拿住,那帕子直接落在他膝蓋,再掉在地上。
像是心尖的一根緊繃的弦突然斷開。
那可是他的膝蓋,即便從前他還算寵愛她的時候,那都是她不能觸碰的禁忌。
穆伶嚇得連請罪都忘了,呆呆地,仿佛靈魂已經抽離。
周圍的太監更是抖如篩糠,死了,死定了。
周圍的氣壓瞬間降至最低,空氣似乎都凝固下來,要將人悶死一般。
權慎珩眉心皺得能夾死蚊子,似乎已經在暴怒的邊緣, 抬頭瞧見膽大包天的人,就看到她慘白的一張小臉,連唇瓣都失去血色,嚇得輕輕抖動。
下一秒,人就跪了下去,膝蓋磕在地上,一聲巨響,駭人又疼,人卻是直接趴在地上,連請罪的話都說不出口。
權慎珩怒火瞬而消散,轉而是一種十分復雜的情緒。
他擰眉,而后低頭直直地瞧著她。
久久無話,穆伶好片刻才找回自己的思緒,她不想死,怎么辦?倏而,急忙抬頭,聲音因為緊張緊繃又有幾分扭曲,“陛...陛下...”
接下去的話她說不出口,眼睛直直地盯著他的膝蓋,倏地雙手直接伸了過去...
太監們嚇得幾乎要撅過去,敢碰陛下的膝蓋,她簡直是找死。
這一切甚至也出乎權慎珩的意料,怒火重新回來,剛要將人一把推開,穆伶已經咬著唇瓣,輕輕的觸感落在他的膝蓋上。
一陣鉆心的疼傳來,權慎珩幾乎要將人直接掐死,卻又不知為何忍住了。
下一秒,穆伶輕輕推揉,那疼痛又是襲來,可奇怪的是,疼了幾秒后,卻是緩解了不少。
感受到他沒有那般緊繃,穆伶終于松了口氣,前世,她學了許久許久又找人練習許久,才會了這按摩的法子,可惜,還不等她為他親手做一次,就已經被打入冷宮。
權慎珩的臉色慢慢好起來。
周圍的太監從驚恐大駭,到不可思議,進而為不用掉腦袋而驚喜得無以復加,然后慢慢地退出去。
好片刻后,“陛下..好了。”穆伶慢慢收回自己的手。
權慎珩終于睜開眼睛,銳利而探究的視線卻一直落在她身上。
村女?
他現下似乎感受好了許多,應當不至于動不動要人性命,可那灼人的視線還是叫穆伶覺得喉嚨發干。
“陛...”
“你怎會這個?”他突然湊近,鼻尖幾乎要靠近她的。
穆伶嚇得一縮,權慎珩卻先一步伸手扣住她脖頸,不許她躲。
“嗯?”是問話,可實在嚴厲又壓迫。
“民..民女跟一個江湖郎中學的...”穆伶聲音發干發抖。
片刻后,
權慎珩終于慢慢放開了她,不置一詞,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替孤更衣。”他淡淡道。
穆伶忍住疼和發麻緩慢站起來,他從不讓宮女近身,上回是因為她還不是宮女,這次,她可是他身邊的女官。
可對上他不容置喙的視線,穆伶拿起他的衣袍,靠近,一件一件替他穿戴,最后系革帶的時候,好幾次都沒有系好,頭頂上似乎傳來一聲輕笑,
“笨手笨腳。”他開口,而后伸手,似要覆上她手上教她。
想起上回的糗事,穆伶臉上一紅。
下一秒,就已經完美系上。
然后她退后一步,鼻尖的龍涎香氣終于淡了些,巨大的壓迫感消失,穆伶大大松了口氣。
既然上回便吃了這事情的虧,又要在他身邊伺候,穆伶自然早已學會。
“奴婢的確不夠靈巧,不堪伺候陛下...”
“每日,來為孤揉壓。”權慎珩直接打斷她。
“可,若是太醫親自做,效果定然更好,奴婢可以教太醫....”
權慎珩撣了撣明黃的朝服,“怎么?你定要孤降罪于他人不可?告訴天下人,這樣簡單的事情,這些老東西都不如一個村女。”
穆伶:....啞口無言。
權慎珩已經走開兩步,又頓下,扭頭看她一眼,強調,
“每晚。”
說完便大步而去,甚至似乎帶了一絲的輕快。
穆伶:.....差點直接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