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霜草蝕骨·凡人的裂痕林晚的指尖剛觸到溪水,一縷霜白便從發(fā)梢蔓延至腰際。
她慌忙捧起水洗臉,卻見掌心紋路像干涸的河床般皸裂,
露出皮膚下隱約的金紋——那是被幻夢草壓制了百年的仙骨,正在反噬這具凡人之身。
“又遲了。”她對著水面苦笑,發(fā)間那支舊玉簪突然發(fā)燙。簪頭雕刻的桂花紋滲出黑血,
在溪面暈開時竟凝成“囚”字殘影。三日前,她就該隨著春分的第一縷風化為灰燼,
卻硬是靠著每日三斤幻夢草汁,將消散的期限拖到了谷雨。鳥鳴聲突然尖銳起來。
林晚警覺地抬頭,只見一名素白廣袖的女子踏霧而來,十二顆魂珠在她腕間嘩嘩作響。
玄夜幾乎是同時竄出的,銀狐形態(tài)下的尾巴掃斷三株蘅蕪,人形時指尖還滴著血:“清商,
你敢動她試試?”“試試就試試。”清商指尖輕彈,滅魂鈴驟響。鈴音未落,
玄夜已徒手捏碎鈴舌,碎片劃過他咽喉,
綻開的血珠卻在觸地前凝成冰晶——那是青丘狐族獨有的護心咒,
此刻卻因他劇烈的顫抖而碎成齏粉。“護符碎了。”林晚喉間腥甜。她認得那枚星紋護符,
玄夜總說那是青丘長老會賜給他的“成年禮”,此刻卻在他掌心裂成十七塊,
每塊碎片上的星芒都在黯淡。清商盯著碎片冷笑:“狐族少主?你以為那星紋是榮耀?
不過是仙界拴狗的項圈。”“仙界?”林晚踉蹌著扶住樹干,
樹皮突然映出幻象:朱紅色的誅仙臺上,她身著白衣被鎖鏈吊起,
玉帝將刻有“規(guī)”字的玉簪插入她眉心,
仙娥們的 chant 聲中混著玄夜前世(沈硯)的怒吼:“要罰就罰我!
”玉簪應聲而碎,露出里面藏著的半片玉簡。林晚瞳孔驟縮,玉簡上的字跡雖模糊,
“執(zhí)念養(yǎng)殖場”“仙凡實驗體”等字樣卻刺得她眼眶生疼。
原來這百年間她在幻夢林見過的凡人,那些說要“永駐仙境”的書生、娘子,
最終都成了滋養(yǎng)青丘靈植的肥料。“晚晚!”玄夜突然抱住她。
清商擲出的魂珠鎖鏈擦著她耳際掠過,在她頸間割出一道血痕。
林晚卻盯著清商袖中滑落的半塊玉簡,
上面“枕月仙子”的字樣與她腕間突然浮現(xiàn)的金紋遙相呼應。“她是仙骨。
”清商的聲音罕見地顫抖,“長老會說幻夢林里只關著凡人,可她......”“住口!
”玄夜轉身時,身后已浮現(xiàn)九條狐尾,卻在看清林晚頸間的金紋時驟然凝固。
那紋路他曾在母親的“守心鱗”上見過,母親臨終前說過,那是“連仙界都要忌憚的血脈”。
林晚指尖撫過金紋,記憶如潮水涌來:她不是凡人林晚,是被玉帝貶入人間的仙娥枕月,
而玄夜,是她用三千年仙力護了兩世的斬妖仙將沈硯。所謂“凡妖禁戀”,
不過是仙界為了掩蓋他們拿仙凡當棋子的丑聞。“玄夜,”她仰頭看他,血淚混著霜雪滑落,
“你聞聞,我的血是不是有桂花香?那是廣寒宮的味道,他們......”話未說完,
清商突然捏碎一枚魂珠。墨色煙霧中,林晚看見青丘方向騰起血色光柱,無數(shù)藤蔓破土而出,
纏繞著被押解的凡人——那些她曾教過織夢草用法的村民,
此刻都被插上了“污染靈脈”的木牌。“幻夢林的凡人要被處決了。”清商的聲音帶著歉意,
“長老會說,只要你自愿消散,他們就......”“就繼續(xù)把凡人當養(yǎng)料?”林晚笑了,
笑聲中帶著冰裂般的脆響。她拔下碎玉簪,簪頭的桂花突然盛開,每片花瓣都滴著黑血。
玄夜瞳孔驟縮,那是仙界“斷情咒”的反噬,唯有仙骨破碎之人,才會開出這樣的花。
“晚晚,別......”他伸手去奪玉簪,卻被她指尖的金紋灼傷。林晚將簪子刺入掌心,
血珠濺在清商的魂珠上,竟燒出一個個孔洞。遠處傳來靈鹿的悲鳴,
那聲音不再是青丘的祥瑞之音,而是困獸的哀號。“帶我去青丘。”林晚握住玄夜的手,
他掌心的“守”字咒印正在消退,露出下面隱約的“囚”字天篆,“這次,我要自己看看,
他們說的天道,到底有多臟。”清商望著兩人相握的手,腕間絲帶突然滲出水漬。千年前,
她也曾這樣握著書生的手,卻在仙界的規(guī)則下眼睜睜看他被剜去記憶。此刻林晚眼中的光,
像極了當年她偷改姻緣簿時的決絕。“往左走三里,有個被藤蔓堵住的洞口。
”清商轉身時拋出血色魂珠,“那是三百年前花靈族公主私通凡人時挖的密道,
現(xiàn)在歸你們了。”玄夜接住魂珠,
里面映出林晚的倒影——她發(fā)間的霜雪不知何時已變成了銀紅,像極了他第一次見她時,
她別在衣襟上的那朵野菊。“疼嗎?”他輕聲問,指尖撫過她掌心的傷口。林晚搖頭,
任由血珠滴在兩人相握的手上:“你看,我們的血混在一起,連天道都燒不干凈。”洞口外,
血色光柱越來越盛。林晚望著青丘方向,想起凡人總說“霜草蝕骨”,可此刻她只覺得,
這具即將崩解的凡身,從未如此鮮活過。
第二章 忘川逆鱗·狐族的血契忘川水腥氣撲面而來時,玄夜終于松開了攥著林晚的手。
墨色水面翻涌著無數(shù)透明人臉,每張臉都張著嘴,
卻發(fā)不出聲音——那是被仙界抹去記憶的仙凡,連執(zhí)念都被榨成了維持天道的燈油。
“在這兒等我。”他解下腰間狐火燈,火焰遇水即熄,像被人掐住喉嚨的尖叫。
林晚卻抓住他破碎的袖口:“忘川水連仙骨都能腐蝕,你拿什么換還魂珠?”玄夜轉身時,
九根狐尾在身后綻開,尾尖的霜雪卻比來時更白:“我有妖丹。”他扯開衣襟,
露出心口跳動的青色光團,“珠子要妖丹養(yǎng),給它便是。”清商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對岸,
魂珠鎖鏈在她指間繞成死結:“狐族少主果然闊氣,可你知道還魂珠里封著什么嗎?
”她揮手擲出鎖鏈,纏住玄夜脖頸,“是你前世斬妖的刀,和你母親的守心鱗。”“母親?
”玄夜渾身僵住。記憶如利刃割開傷口——母親被獵妖人剝鱗那晚,血珠濺在他眼底,
映出她最后一抹笑。她將帶著體溫的鱗片塞進他掌心,
鱗片上的紋路竟與林晚腕間的金紋一模一樣。“守心鱗不是用來護心的,
是用來鎮(zhèn)住你體內的弒神血脈。”清商緩步靠近,魂珠在她袖口晃出細碎的光,
“你以為青丘為何縱容你私藏凡人?因為你和她,本就是仙界養(yǎng)的蠱。”玄夜喉間涌上腥甜。
忘川水已漫過他腳踝,腐蝕性的黑霧順著血管往上爬,可他盯著清商身后的忘川底,
目光突然凝固——那里沉著無數(shù)發(fā)光的珠子,每顆都刻著“沈硯”“枕月”的字樣,
像被丟棄的棋子。“原來我們的命,早被刻在珠子里了。”他笑起來,
笑聲里帶著破碎的鋒利。狐尾突然炸開,九條尾巴化作九道銀光,
硬生生在忘川底犁出一條血路。清商驚退半步,只見玄夜跪在無數(shù)魂珠中間,
指尖掠過一顆泛著金光的珠子——那是林晚的“還魂珠”,
卻也是封著他前世記憶的“囚魂珠”。記憶在破珠瞬間涌來:他是斬妖仙將沈硯,
枕月是司掌夢境的仙娥。玉帝為讓他成為無感情的兵器,將枕月的“共情仙筋”注入他心脈,
卻不想她的仙力竟讓他第一次在殺妖時生出了憐憫。那天他斬落花靈族公主的妖丹,
公主墜崖前露出的微笑里,竟有與枕月相同的悲憫。“原來她不是惑亂我心智,
是想讓我看見......”玄夜捂住心口,
那里正傳來與三百年前相同的劇痛——當年他為護枕月,硬接了玉帝的三記雷刑,
此刻每道傷痕都在發(fā)燙,像在灼燒他曾深信不疑的“天道”。忘川水沒過他胸口時,
林晚的聲音突然穿透迷霧:“玄夜!”她不知何時沖破了蘅蕪的結界,
掌心的金紋已蔓延至小臂,每走一步,腳下便開出血色蘅蕪花。清商瞳孔驟縮,
那些花本該只在執(zhí)念最深的凡人墳頭生長。“別過來!”玄夜想揮手讓她退開,
卻發(fā)現(xiàn)手臂已開始透明。忘川水正在分解他的妖元,可他看著林晚發(fā)間的銀紅霜雪,
突然笑了:“晚晚,你知道嗎?我母親臨終前說,青丘的狐貍若愛上凡人,
就要把自己煉成燈油......”他咳出一口黑血,卻用爪子劃破胸口,
將妖丹掏出攥在手心:“現(xiàn)在我終于懂了。”妖丹在他掌心碎成齏粉,
化作青色光雨注入還魂珠,“這樣你就能看清他們的臟事,
然后......”“然后和我一起,把這臟東西砸個稀巴爛。
”林晚接住他即將倒地的身體,她腕間的金紋與他眉心的“囚”字天篆共鳴,
竟在忘川水面照出玉帝的倒影——那道貌岸然的仙尊,此刻正透過玉簡窺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清商突然捏碎一顆魂珠,血霧中浮現(xiàn)出千年前的書生。他還是進京趕考時的模樣,
卻在看見清商腕間絲帶時紅了眼:“原來你一直留著......”“閉嘴!”清商轉身時,
眼淚卻掉進忘川。書生的魂體觸到她的淚,竟凝成一顆晶瑩的珠子,
里面映著兩人在桃林初見的畫面。玄夜看著這一幕,
突然想起母親的守心鱗——那鱗片上的紋路,分明是“勿信天道”四個字的變形。“拿著。
”清商將所有魂珠塞進林晚掌心,“去南天門,那里有扇被遺忘的側門,
門上的鎖......”“需要仙骨與凡血共祭。”林晚握緊魂珠,
她掌心的金紋已與珠子融為一體,“就像我們這樣。”玄夜抬頭看她,
發(fā)現(xiàn)她眼中的霜雪不知何時已化作狐火般的紅。忘川水在他們腳下退開,
露出深處堆積如山的“罪證玉簡”,每一片都刻著仙界如何用凡人心血澆灌靈脈的記載。
“原來我們不是第一個。”玄夜指尖撫過一塊玉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