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猛地睜開眼睛，汗水浸透了后背。天花板上的裂紋像一道閃電，直直劈進我的記憶里。
「這是...我家？」我顫抖著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本該有一個血淋淋的大洞。三小時前，
我在華山上墜落，粉身碎骨。而我的妻子柯雅，親手割斷了我的安全繩。
床頭柜上的電子鐘顯示：2023年4月15日，晚上10:37。我重生了。
重生在死亡前二十四小時?！庚R岳？你發什么呆呢？」柯雅的聲音從浴室傳來，
伴隨著吹風機的嗡嗡聲。我僵硬地轉過頭，看見她裹著浴巾走出來，濕漉漉的頭發搭在肩上。
就是這雙手。就是這雙修長白皙的手，解開了我的八字環，讓我墜入深淵?！冈趺戳?？
臉色這么難看。」柯雅走過來，伸手想摸我的額頭。我下意識躲開了?！笡]事，可能有點累。
」我強迫自己擠出笑容，「明天不是要去華山嗎？早點休息吧?！箍卵诺难凵耖W爍了一下，
「嗯，裝備我都準備好了?！顾D身走向衣柜，背對著我說：「天氣預報說明天天氣不錯，
很適合登山?！刮宜浪蓝⒅谋秤?。上輩子，我也是這樣信了她的話。
直到在半山腰的棧道上，看見她和徐天野手牽著手。直到她為了救失足的徐天野，
毫不猶豫地割斷了連接我的安全繩。「我去檢查下裝備。」我起身走向儲物間，
需要遠離她才能正常呼吸。儲物間里，兩個登山包整齊地擺在地上。我蹲下來，
手指顫抖著拉開柯雅的那個包。里面除了常規裝備，還有一個急救包，
比我記憶中的要大得多。最底下，壓著一包徐天野最愛吃的薄荷糖。「果然...」
我咬緊牙關，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一切都和上輩子一樣。柯雅早就計劃好了，
要借這次登山和徐天野「偶遇」。徐天野是她的青梅竹馬，也是她心里永遠的白月光。
即使我們結婚五年，即使我為她放棄國外的工作機會，
即使我把所有積蓄都用來付這套學區房的首付。都比不上徐天野一條朋友圈?！庚R岳？」
柯雅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我迅速合上背包，轉頭笑道：「檢查下有沒有漏掉什么?！?/p>
「你最近怪怪的?！箍卵虐櫭?，「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了？」「可能吧?！刮艺酒鹕?，
故意問，「明天就我們兩個人去嗎？」柯雅的眼神飄向別處，
「嗯...不過我剛才收到消息，天野剛好也在華山采風，可能會碰上?！埂刚媲砂??！?/p>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干巴巴的?！妇褪乔珊下?。」柯雅走過來挽住我的手臂，「你要是介意，
我們可以換個路線避開他。」上輩子，我就是這樣心軟了，說沒關系。然后死在了他們面前。
「不用?！刮逸p輕抽出手臂，「既然是朋友，碰到了打個招呼也好?！箍卵琶黠@松了口氣，
嘴角微微上揚，「那早點睡吧，明天要早起。」躺在床上，我盯著黑暗中的天花板，
聽著身邊柯雅均勻的呼吸聲。記憶像潮水般涌來。我和柯雅是研究生同學，
追了她三年才答應和我在一起。徐天野是她鄰居，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結婚那天，
徐天野喝得爛醉，拉著柯雅的手說「祝你幸?！??？卵趴薜脢y都花了?；楹螅?/p>
每次徐天野發朋友圈說心情不好，柯雅就會坐立不安。去年徐天野失戀，
柯雅連夜坐高鐵去他的城市「安慰」，凌晨三點才給我發消息說在酒店住下了。而我，
居然信了她的鬼話?！庚R岳...」柯雅在夢中呢喃。我側過頭，借著月光看她恬靜的睡顏。
多美的一張臉。多么狠的一顆心?！柑煲?..小心...」她的夢囈讓我的心徹底冷下來。
凌晨四點，我輕手輕腳地起床，走到陽臺上點燃一支煙。華山的輪廓在遠處若隱若現，
像一頭蟄伏的猛獸。上輩子，我就是在那里的長空棧道上，被自己的妻子親手推入地獄。
「這次...」我掐滅煙頭，「該輪到你們了?！固炝恋煤芸??？卵牌鸫矔r，
我已經做好了早餐。「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她笑著坐下，「平時不都是我準備早餐嗎？」
「今天特殊?！刮野鸭宓巴频剿媲?，「多吃點，補充體力?！箍卵砰_心地吃著，
不時看手機。我知道她在等誰的消息。「我去把裝備搬上車?！刮移鹕黼x開，
給她留出發消息的空間。果然，透過廚房的玻璃，我看見她快速打字，嘴角掛著甜蜜的微笑。
那表情我從沒見過。至少，不是給我的。「好了嗎？」十分鐘后，
柯雅穿著緊身登山服走出來，「我聯系了天野，他說在北峰等我們?！埂刚尜N心?！?/p>
我微笑著說，把最后一個包塞進后備箱。車子駛上高速，柯雅一直低頭玩手機。
「和徐天野聊天？」我故作輕松地問。「嗯，他說那邊天氣很好?！箍卵蓬^也不抬，
「還說要請我們吃飯?！埂刚娲蠓??！刮椅辗较虮P的手微微發抖。上輩子，徐天野也是這樣，
在棧道上「偶遇」我們，然后熱情地要幫我們拍照。拍照時，他故意踩空，
柯雅毫不猶豫地割斷了連接我的繩子。2.華山在晨曦中若隱若現，云霧繚繞如同仙境。
我握緊方向盤，余光瞥見柯雅正對著手機屏幕微笑?！柑煲罢f他已經到北峰了?！?/p>
她收起手機，語氣輕快，「他還記得我愛喝山腳下的那家奶茶?！埂刚婕毿?。」
我強迫自己嘴角上揚。高速路兩旁的景色飛速后退，就像我上輩子短暫的生命。
「你昨晚睡得不好嗎？」柯雅突然轉頭看我，「黑眼圈很重?！埂缸隽藗€噩夢?！?/p>
我輕描淡寫地回答，「夢見自己從山上掉下去了?！箍卵诺氖种肝⒉豢刹斓仡澚艘幌?。
「別胡思亂想?！顾焓终{高空調溫度，「華山很安全的，每年那么多游客?！埂甘前?，
很安全。」我附和道，目光掃過后視鏡里裝裝備的背包。那里面有一把我偷偷更換過的鎖扣。
上輩子，我就是用柯雅準備的裝備，死得不明不白。服務區停車時，柯雅去了洗手間。
我迅速打開她的背包，果然在夾層里找到一把折疊刀。刀刃在陽光下閃著冷光。「找什么呢？
」柯雅的聲音突然從背后傳來。我面不改色地舉起充電寶：「手機快沒電了。」「用我的吧。
」她遞過來一個粉色充電寶，眼神卻盯著我手中的背包。重新上路后，柯雅變得異常安靜。
山勢漸高，道路開始蜿蜒盤旋。「聽說長空棧道最近整修過?！箍卵磐蝗婚_口，
「安全措施更完善了。」「是嗎？」我握方向盤的手緊了緊，「那太好了?！股陷呑樱?/p>
她也是這樣鋪墊的。讓我放松警惕，然后推我入深淵。華山景區停車場已經停滿了車。
「天氣真好！」柯雅伸了個懶腰，陽光灑在她的臉上，「天野說他在北峰索道等我們。」
「那就走吧。」我背起登山包，感受著里面隱藏的錄音筆的重量。山間空氣清新，松濤陣陣。
游客們的笑聲在山谷間回蕩，一派祥和景象?！咐蹎?？」爬了半小時后，柯雅關切地問，
「要不要休息一下？」「不累?！刮也亮瞬梁?，「早點到北峰吧，別讓你朋友等太久?！?/p>
柯雅的笑容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復自然。山路上，她時不時拿出手機拍照。但我注意到，
她更多是在自拍，然后迅速發送出去?！附o徐天野發照片？」我假裝隨意地問。
「啊...對。」柯雅有些慌亂地收起手機，「他說想看看路上的風景?！?/p>
纜車排隊處人山人海?！敢晃覀兣郎先グ桑俊箍卵盘嶙h，「反正也不遠了。」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上輩子我們就是坐纜車直接到了北峰，與徐天野"偶遇"?！负冒 ！?/p>
我爽快地答應，「正好鍛煉身體。」柯雅明顯松了一口氣。山路越來越陡，游客逐漸稀少。
「前面就是長空棧道了。」柯雅指著遠處懸崖上的木板路，聲音有些發抖。我瞇起眼睛，
看著那條奪走我生命的死亡之路。木板鋪就的棧道懸在千米高的絕壁上，僅靠幾根鐵鏈固定。
「害怕嗎？」柯雅挽住我的手臂。「有點?！刮艺\實地說，感受著她手心的溫度。這雙手，
曾經那么溫柔地撫摸我的臉，也曾冷酷地割斷我的生命線?！赣形以谀??！箍卵泡p聲說，
眼神卻飄向棧道另一端。我知道她在找誰?！缚卵?！齊岳！」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徐天野穿著亮紅色沖鋒衣，笑容燦爛地朝我們跑來?！刚媲砂?！」
他氣喘吁吁地停在柯雅面前，「我剛從另一邊上來。」柯雅的臉瞬間亮了起來：「天野！
你怎么...」「不是說好在北峰等嗎？」我打斷她，聲音平靜?？諝馔蝗荒?。
徐天野尷尬地撓撓頭：「我想著給你們一個驚喜...」「確實很驚喜?！刮椅⑿χf，
手伸進背包確認錄音筆是否開啟?！缸甙桑瑮５谰驮谇懊妗！箍卵偶泵Υ驁A場，
挽起徐天野的手臂。我跟在后面，看著他們默契的背影。上輩子，我就是這樣像個傻子一樣，
跟在他們身后走向死亡。棧道入口處，工作人員正在檢查安全裝備?！溉艘唤M?！?/p>
工作人員遞給我們安全繩，「系好鎖扣，中途不要解開?！埂阜判陌?。」
徐天野熟練地幫柯雅系上安全帶，手指在她腰間停留了幾秒。我默默檢查自己的裝備，
確保每一個鎖扣都萬無一失?！笢蕚浜昧藛?？」柯雅回頭問我，眼神閃爍?！负昧??！?/p>
我點點頭，跟在他們身后踏上棧道。木板在腳下吱呀作響，山風呼嘯著從耳邊掠過。
3.腳下的木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千米高空的風撕扯著我的衣角，仿佛要拉我墜入深淵。
「小心點?！剐焯煲盎仡^對我說，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钢x謝關心?！刮易ゾo安全繩，
目光掃過他腰間松動的鎖扣。上輩子，就是這個小動作讓我萬劫不復。柯雅走在中間，
不時回頭看我。她的眼神里藏著什么——愧疚？緊張？還是迫不及待？「風景真美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