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紅蓋頭下,林晚棠指尖捏著銀針的力道又緊了三分。殿外更鼓敲過子時,
雕花木門“吱呀”裂開半道縫。熏著龍涎香的衣袂掃過她垂落的流蘇,
帶著三分灼燙的體溫貼上來。“嫂嫂……疼。”黏膩的尾音擦過耳垂,林晚棠睫毛驟顫。
銀針剛觸到對方手腕內側,腦海中轟然炸開豆大的氣泡——【這女人脈相極陰,
正適合壓制本宮體內寒毒】。蓋頭邊緣漏出的視野里,青衫男子正歪頭盯著她,
涎水順著下頜滴在她繡著藥草的裙襴上,可那雙眼尾微垂的丹鳳眼,分明淬著臘月寒冰。
腰間突然被扣住,林晚棠還未及掙扎,窗外破風之聲已至。蕭硯白指尖掐入她腰窩,
在她踉蹌間猛地轉身,羽箭擦著她的發梢呼嘯而過。她眼前一花,
袖劍的冷光已擦著她鬢角掠過,刺客咽喉噴血的溫熱濺上她裸露的脖頸。“別怕。
”蕭硯白舔了舔唇角血跡,指尖碾過她僵硬的下頜,“孤不會讓你死的。”喉間腥甜翻涌,
林晚棠卻死死盯著他垂落的袖擺,他握劍的指腹,分明磨著薄繭——這雙手,
哪里像個只會流涎的瘋皇子?銀針在袖中發燙,她突然抬眸,正對上他驟然冷下來的眼。
那雙眼在燭火下泛著暗紅,像淬了毒的朱砂。殿外傳來凌亂的腳步聲,蕭硯白忽然又歪了頭,
涎水重新掛上嘴角。“醫、醫女……痛痛。”他扯著她的裙擺往下拽,
林晚棠踉蹌著跪倒在血泊里,袖中銀針已抵住他手腕寸關尺。脈搏跳動如狂瀾,
卻在她指尖下突然凝滯。殿門轟然推開,太醫署眾人舉著藥箱沖進來。
她看見蕭硯白藏在她發間的唇角,勾起一抹極淺的、只有她能看見的笑。2子時三刻,
銅漏滴答聲里,雕花屏風“咔嗒”移開。林晚棠握著銀針的手剛從藥箱收回,
青衫男子已裹挾著血腥氣撲來,指尖精準扣住她腕骨,按在冰涼的青磚墻上。“別裝了。
”她反手將銀針抵住他咽喉,針尖滲出的血珠洇濕他衣領,“白天流涎裝瘋,
夜里殺人如麻——太子殿下的戲,演得可真妙。”蕭硯白低笑出聲,
眼尾猩紅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光。他突然松開手,任由她銀針劃破皮膚,卻在她退后半步時,
指尖勾起她垂落的發絲:“醫女的膽子,倒比孤的暗衛還大。”“太子殿下若想想根治寒毒,
”她轉身時銀針已抵住自己腕脈,“從今日起,便由我每日卯時初刻為你施針,
子時末刻喂藥,否則……”蕭硯白瞳孔驟縮,喉間溢出低啞的笑:“你在威脅孤?
”“是交易。”林晚棠掀開他衣襟,露出心口猙獰的寒毒瘀痕,“你需要我壓制寒毒,
我不想做任人宰割的魚肉——立我為太子妃,否則……”銀針在燭火下泛著冷光。“你猜,
寒毒攻心時,孤會不會先殺了你?”他突然扣住她手腕,按在雕花木案上。
月白中衣被扯至肩頭,她胸前朱砂色的藥印在月光下格外刺目。蕭硯白指尖劃過那枚印記,
嗓音突然低啞:“呵呵,原來你竟是楚離的徒弟……他當年在本宮母妃藥里下的毒,
是不是和這印記同源?”林晚棠渾身繃緊。師父失蹤前在她掌心刻下的防毒藥印,
此刻正貼著他滾燙的掌心。殿外傳來更夫敲梆聲,她突然發力,
銀針“叮”地扎入他膻中穴:“想知道真相?先答應我的條件——太子妃之位,
明日昭告六宮。”蕭硯白猛地攥住她手腕,卻在寒毒翻涌的劇痛中,看見她眼底冷靜的光。
這雙眼不像深宅婦人,
倒像他見過的、懸壺濟世的醫仙——可這醫仙此刻正用銀針抵住他命脈,像握著火藥引子,
隨時要炸翻他籌謀五年的局。“好。”他松開手,倒在床榻上,唇角仍掛著瘋癲的笑,
眼底卻淬著銳意,“明日起,你便是東宮唯一的太子妃——可別讓孤失望,林晚棠。
”3冊封太子妃的次日,金箔似的陽光剛爬上飛檐,雕花木門便被撞開。珠翠相撞的脆響里,
柳如煙穿著赤金牡丹紋的裙襴,腕間東珠手鏈撞在門框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太子妃好大的架子!”她踩著三寸金蓮晃進來,“妹妹前夜才進門,
今日便讓殿下宿在偏殿?莫不是不懂規矩?”林晚棠正對著醫案調配壓制寒毒的藥散,
指尖頓了頓,抬眸時恰好看見蕭硯白從屏風后晃出來。晨霧般的陽光里,他青衫半敞,
涎水順著下巴滴在衣襟上,搖搖晃晃撲向林晚棠:“嫂嫂的藥……甜。
”柳如煙的臉色瞬間青白。蕭硯白卻一把抓住她手腕,猛然一扯,
東珠手鏈“嘩啦”散落滿地,赤金牡丹發簪也被扯得歪在鬢邊:“胖姐姐的珠子……硌人。
”“殿、殿下!”柳如煙尖叫著后退,沒了手鏈遮掩,
腕間紅痕在陽光下格外刺眼——那是昨日皇后賞賜的“養顏膏”。
“側妃這腕間的傷……”林晚棠起身按住柳如煙的手,銀針剛觸到皮膚,
氣泡便在腦海中炸開——【娘娘說這藥能讓殿下多看我兩眼,怎么沒有效果?】。抬眸時,
正看見柳如煙驚慌失措的眼神。“側妃竟然用了西域的蝕心散。”林晚棠輕笑,
指尖在她腕間穴位一按,紅痕頓時加深。“這藥啊,輕則毀容,
重則……”林晚棠掃過她驚恐的臉,“斷子絕孫。”柳如煙“撲通”跪下,
珠翠散了滿地:“太子妃救命!
”“哈哈哈胖姐姐怎得跪下了”屏風后傳來蕭硯白含混的傻笑。殿外,
皇后的貼身侍女翡翠躲在廊柱后,將繡著雙鶴紋的帕子塞進袖中。
帕子上用西戎文寫著:“探太子妃虛實,事成賞黃金百兩。
”她盯著殿內林晚棠低頭看醫書的側臉,指尖掐入掌心——這個女人,
怎么會知道蝕心散的解法?更遠處,太子侍衛沉硯戴著斗笠立在宮墻陰影里,
袖中銅牌刻著“離”字。師父楚離臨終前的話在他耳邊回蕩:“去東宮,
找一個脈相極陰的醫女……她能解太子的寒毒,也能解這盤死局。”4巳時三刻,
太醫院的檀香混著藥材的苦味撲面而來。
林晚棠盯著案頭擺著的、給蕭硯白開的“安神湯”藥方——足足十味溫補之藥,
卻獨獨缺了能壓制寒毒的雪頂參。“太子妃萬金之軀,怎可隨意出入太醫院?
”孫伯庸捻著山羊胡,“殿下的病癥,自有老夫等臣工操心。”林晚棠指尖劃過藥方,
忽然抬眸:“孫大人,莫非不知太子殿下病癥所在?這藥方與之前可是大有不同!
”話音未落,銀針已悄然抵住孫伯庸的手腕寸關尺。“臣,實不知太子妃在說……說什么!
”孫伯庸臉色驟變,一時間竟忘了將手抽離。
腦海中炸開的氣泡讓林晚棠瞳孔微縮——【這太子妃什么來頭,
我上月收了皇后娘娘二十兩黃金,才改了太子殿下的藥方,竟被她一眼看出來!】。“哦?
”她指尖加重力道,“孫大人,可知太醫謀害皇儲是什么罪名?”孫伯庸額頭冷汗涔涔,
下意識去摸腰間玉佩。林晚棠眼尖,
看見玉佩背面刻著的正是師傅告訴她的“西戎王庭”符文。銀針再刺一分,
又一道氣泡浮現——【沒事!娘娘說,會保我,事成后就送我去西戎當太醫令】。
林晚棠輕笑,將藥方甩在案上,“這十味溫補藥,若讓殿下連續服用三月,怕是寒毒攻心時,
連神仙都難救。”太醫院內一片嘩然,當值的醫正們交頭接耳。孫伯庸“撲通”跪下,
玉佩“當啷”落地:“太子妃饒命!是有人逼臣……”“有人逼你?”林晚棠彎腰撿起玉佩,
湊近孫伯庸耳邊說道,“西戎的符文,孫大人莫不是敵國的奸細?
”殿外突然傳來通報:“太子殿下到——”蕭硯白穿著簇新的月白錦袍,
由內侍攙扶著晃進來,涎水順著嘴角滴落,卻在經過林晚棠時,稍作停留。林晚棠渾身一僵,
聽見他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啞道:“別殺了這老東西,孤還要用他釣皇后的魚。
”面上卻依舊是瘋癲笑意,撲向孫伯庸:“老、老太醫的藥……苦。”林晚棠趁機退后半步,
看著孫伯庸被拖出去。太醫院的陽光忽然暗了暗,她看見一道身影在廊柱后一閃而過,
似乎是太子的侍衛。“太子妃?”當值醫正小心翼翼開口,
“殿下的新藥方……”“雪頂參三錢,附子一錢,加半片……”她頓了頓,“西域曼陀羅。
”醫正們面面相覷,卻見她輕聲喃喃道:“以毒攻毒,方得始終。”窗外,
一只繡著雙鶴紋的紙鳶掠過太醫院飛檐。5半夜,林晚棠剛吹滅燭火,
青衫身影已裹挾著夜露寒氣撲來,指尖扣住她咽喉,按在冰涼的磚墻上。“查得很開心?
”蕭硯白眼尾猩紅如泣血,“孫伯庸的玉佩,你該知道意味著什么。
”林晚棠反手將銀針抵在他心口,卻觸到一片滾燙——寒毒正在他體內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