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您要去哪兒?"五歲的我扒著門縫,看見母后跪在雪地里,
額頭抵著一把鑲寶石的匕首。執(zhí)刀的男人披著北狄狼裘,
聲音像砂石摩擦:"用你的命換南楚十年太平,這買賣很劃算。
"母后解下頸間玉墜塞進地磚縫:"阿云發(fā)誓。"男人突然掐住她下巴:"記住,
十年后我來取你兩個女兒的命——這是你騙我的代價。"殿外驚雷炸響,我嚇得摔倒在地。
再爬起來時,雪地上只剩一灘黑血,和母后掉落的骨簪。直到城破那日,
我才明白——原來母后早用巫女的血,給我們種下了比死亡更殘酷的詛咒。1 血色宮墻下,
妹妹要尋死"姐姐快松手!讓我殺了那畜生!"楚明瀾的匕首離北狄士兵咽喉只有半寸,
被我死死攥住手腕。溫熱血珠順著刀鋒滾落,在妹妹繡著金線的袖口洇開暗紅的花。"瀾兒!
"我壓著嗓子急喝,"父王母后都不在了,你若再出事...""那就一起死啊!
"她猛地扭頭瞪我,淚水在沾滿煙灰的臉上沖出兩道白痕,"南楚的公主,寧可葬在故土!
"宮墻外傳來鐵甲碰撞的聲響。我把妹妹拽進殘破的帷帳,
她懷里掉出半塊染血的玉玨——那是三日前及笄禮時,母后親手給她戴上的。"聽我說。
"我掰開她攥得發(fā)白的手指,將匕首塞回自己袖中,"父王臨終前把玉璽塞給我,
就在太和殿龍椅下的暗格里。只要玉璽在...""玉璽能換回父王母后嗎?
"明瀾突然笑起來,笑聲比檐角碎鈴還刺耳,"能讓我南楚子民不被充作奴隸?姐姐,
你總說隱忍,可我們?nèi)塘巳隁q貢,換來的是什么?"我喉嚨像塞了團浸水的棉。
遠處傳來哭嚎,是尚書令劉大人家的小女兒,才十四歲,被兩個狄兵拖過青石磚地,
裙裾刮在斷戟上嘶啦作響。"至少活下去。"我扯下燒焦的帷幔裹住妹妹散亂的長發(fā),
"記得嗎?八歲那年你打碎琉璃盞...""是我砸的!"記憶中的小丫頭跪在母后跟前,
膝蓋壓著碎瓷片,"姐姐在給我講兵法,
是我聽得興起揮了下手..."帳外忽然響起沉重的腳步聲。我捂住妹妹的嘴,
透過焦黑的紗帳縫隙,看見三個狄兵提著滴血的彎刀走來。領(lǐng)頭的那個臉上有道蜈蚣似的疤,
正用南楚官話罵罵咧咧:"媽的,不是說公主在昭華殿?""頭兒,這帳子沒搜過。
"后面矮個子狄兵舔著嘴唇,"說不定..."我渾身血液瞬間凝固。明瀾突然抓住我手腕,
在我掌心飛快地寫:東角門狗洞。那是我們兒時偷溜出宮的秘密。但此刻隔著半個廢墟,
要穿過正在劫掠的狄兵..."姐姐快走。"明瀾突然把我往后推,自己抓起炭灰往臉上抹,
"我引開他們,你去取玉璽。""不行!"我反手扣住她肩膀,
"要走一起...""兩位殿下好雅興啊。"帳幔突然被挑開,寒光劈面而來。
疤臉狄兵瞇眼打量我們殘破的宮裝,突然咧嘴笑了:"公主?
正好大君缺幾個暖床的..."明瀾突然抓起炭盆朝他臉上揚去。在火星紛飛中,
我瞥見她袖中寒光一閃——方才那柄匕首!"瀾兒別!"刀鋒入肉的悶響一聲,
矮個子狄兵捂著喉嚨栽倒,血噴在明瀾月白色裙裾上,像雪地里綻開的紅梅。
剩下兩個狄兵暴喝著舉刀劈來。"都住手!"炸雷般的喝止震得耳膜生疼。
穿玄鐵重甲的高大男人踏著瓦礫走來,胸甲上猙獰的狼頭圖騰還在往下滴血。
周圍狄兵齊刷刷單膝跪地:"大王子!"男人目光掃過我們,最后停在明瀾染血的裙擺上。
我本能地把妹妹擋在身后,卻聽見他說:"父王要活的。"聲音低沉得像暴雨前的悶雷。
"可她們殺了我們的人..."疤臉狄兵不甘心地嘟囔。"我說。
"男人突然抽出佩刀插進青磚,刀柄雕著的蒼鷹振翅欲飛,"要活的。
"直到被鐵鏈鎖進囚車,我仍在發(fā)抖。明瀾靠在我肩上,
指尖摳著囚車木欄的裂縫:"剛才那人...就是傳聞中屠了西涼十二部的大王子?
"我望著車外掠過的焦土,把妹妹冰涼的手裹進掌心:"記住,活下來才有翻盤的籌碼。
""比如用玉璽換自由?"她嗤笑一聲,忽然壓低聲音,"姐姐,
你猜我剛才在那些狄兵身上摸到什么?"她攤開掌心,半塊青銅虎符在月光下泛著幽光。
2 北上囚車,妹妹藏了把刀寒風(fēng)像刀子似的刮進囚車,鐵鏈凍得硌人。明瀾縮在我懷里,
嘴唇發(fā)青,卻死死攥著那半塊虎符不放。"姐姐,你猜這能調(diào)動多少北狄兵?
"她聲音壓得極低,指尖摩挲著虎符上的凹槽。我一把按住她的手:"你瘋了?
要是被他們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又怎樣?"她冷笑,"大不了再殺一個。"囚車外,
押送的狄兵正圍著火堆啃羊腿。油滴在炭上滋滋作響,香味混著血腥氣飄過來,
我胃里一陣絞痛。三天了,他們只給我們發(fā)霉的餅渣。"喂,南楚的。
"疤臉狄兵突然踹了腳囚車,木欄震得嘩啦響,"聽說你們公主都會跳舞?跳一個,賞塊肉。
"明瀾猛地抬頭,眼神像淬了毒的箭。我死死拽住她袖子,沖狄兵擠出個笑:"軍爺,
我妹妹病了...""病個屁!"疤臉一把拉開囚車門,鐵鏈嘩啦啦響,"裝什么千金小姐?
現(xiàn)在你們連妓院里的婊子都不如——"明瀾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身子一歪,
正好撞在那狄兵腿上。他罵罵咧咧地后退,
完全沒注意她袖口寒光一閃——那把該死的匕首居然還在她身上!"瀾兒!"我一把摟住她,
順勢擋住狄兵視線,"求軍爺給碗熱水...""熱水?老子尿要不要?"疤臉啐了一口,
卻突然臉色發(fā)青,捂著肚子蹲下去,
"操..."矮個子狄兵突然指著我尖叫:"這女人會妖術(shù)!剛才她就摸了老大!
"火堆旁瞬間炸開鍋,五六個狄兵抽刀圍過來。我后背緊貼囚車,
突然摸到明瀾塞來的硬物——是塊鋒利的碎陶片。"都閉嘴!"炸雷般的吼聲震得人耳膜疼。
玄鐵重甲踏碎薄冰走來,月光在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深深陰影——是昨天那個大王子。
"阿史那烈殿下!"狄兵們慌忙跪地,"這南楚女人用邪術(shù)害人...""邪術(shù)?
"男人冷笑,突然拽起疤臉狄兵的手腕——虎口處有個細小的針眼。我心跳驟停。
那是我剛才情急之下扎的穴位,南楚醫(yī)女都會這手..."貪嘴吃壞肚子,賴給俘虜?
"大王子甩開那人,目光掃過囚車。我下意識把明瀾往身后藏,
卻見他突然解下皮囊扔進來:"喝。"羊皮囊里是熱的馬奶酒。明瀾警惕地盯著他,
我卻已經(jīng)擰開塞子——酒香里混著草藥味,是治風(fēng)寒的。"姐姐別喝!
"明瀾一把扣住我手腕,"北狄人給的能有什么好——""要殺你們不用下毒。
"阿史那烈轉(zhuǎn)身就走,鐵甲在月光下泛著寒光,"明早過瘴氣林,死了的俘虜直接喂狼。
"囚車吱呀吱呀繼續(xù)北行。等狄兵都睡熟了,
明瀾突然掰開我的掌心——里面攥著根細如牛毛的銀針,針尾還沾著血。
"原來姐姐也會殺人。"她眼睛亮得嚇人。我捏碎針尾丟進風(fēng)里:"是救人。
"遠處傳來狼嚎,明瀾忽然湊到我耳邊:"那個大王子...他在看輿圖時,
手指一直停在玉門關(guān)。"我心頭一跳。玉門關(guān)外是南楚殘軍最后的據(jù)點。"姐姐,
你說他為什么幫我們?"火堆噼啪爆響,映得囚車欄桿像牢籠的影子。
我沒敢說真話——那男人看我的眼神,和父王當年看母后一模一樣。
3 大王子枕頭下藏著南楚禁書?黑石城的王宮比我想象的還要陰冷。石墻上掛的不是織錦,
而是獸皮和生銹的兵器。空氣中彌漫著腥膻味,混著炭火烘烤羊毛的焦臭。
幾個北狄侍女斜眼打量我和明瀾,捂著嘴竊笑。"聽說南楚女人皮膚嫩得能掐出水?
"一個臉上有疤的嬤嬤粗魯?shù)刈ч_我的衣領(lǐng),"大君說了,
洗干凈送去兩位王子那兒——"明瀾突然掙開鉗制,反手一記耳光甩在那嬤嬤臉上。
清脆的巴掌聲在石殿里炸開。"放肆!"嬤嬤暴怒,抄起燒紅的火鉗就往明瀾臉上烙,
"小賤人——"我撲過去擋,卻被鐵鏈絆倒。眼看火鉗就要落下,殿門突然被踹開。
"我的女人,輪不到你管教。"阿史那煥——那個在囚車旁冷笑的二王子,慢悠悠踱進來。
他比兄長瘦削,眉眼像淬了毒的匕首,腰間懸著把鑲紅寶石的彎刀。
嬤嬤立刻跪伏在地:"殿下,這南楚丫頭...""滾。"等殿里只剩我們?nèi)耍?/p>
阿史那煥突然掐住明瀾下巴:"聽說你偷了我哥的虎符?"我呼吸一滯。
明瀾卻笑了:"殿下說笑,虎符不是一直掛在您腰上么?
"她指尖正正點著阿史那煥腰間——那兒確實懸著半塊青銅虎符,
和她在囚車上摸到的一模一樣。阿史那煥眼神驟冷,突然扯開明瀾衣襟搜身。我沖上去阻攔,
被他反手甩在石柱上。后腦勺磕得生疼,視線模糊間,看見明瀾趁機將什么東西塞進了靴筒。
"大哥看上的倒是乖順。"阿史那煥突然轉(zhuǎn)向我,冰涼的手指摩挲我頸側(cè),"可惜他不懂,
南楚女人最會騙人。"他甩袖離去前,故意踩住我裙擺:"今晚侍寢,希望姐姐比妹妹懂事。
"阿史那烈的寢殿意外地簡潔。沒有獸骨裝飾,只有一張鋪著狼皮的矮榻,
和堆滿竹簡的木架。"脫衣服。"他背對著我解佩刀。我攥緊銀針,
盤算著刺哪個穴位能一擊斃命。"傷口不處理會潰爛。"他突然扔來個藥瓶,
"自己來還是我動手?"這才發(fā)現(xiàn)囚車顛簸時,鐵鏈磨破了我腳踝,血痂和布料黏在一起。
"殿下懂南楚官話?"我小心試探。他單膝跪地給我上藥,
掌心粗糲得像砂紙:"我母親是西涼貢女。"燭火噼啪一跳。我這才注意到他眉眼深邃,
確實有幾分西域特征。難怪大君更偏愛純狄人血統(tǒng)的二兒子..."睡榻。"他忽然起身,
自己抱了床羊毛毯鋪在地上,"我守夜。"我僵在榻邊,
突然摸到枕頭下硬物——是本手抄的《南楚藥典》,邊角都翻毛了。扉頁還有母后的鈐印!
"你...""三年前邊市換的。"他吹滅蠟燭,聲音融進黑暗里,"現(xiàn)在,閉嘴睡覺。
"遠處傳來摔砸聲和女人的尖叫,像是明瀾那邊。我指甲掐進掌心,
聽見阿史那烈忽然說:"煥兒不會真動她。""為什么?""他喜歡會反抗的獵物。
"夜風(fēng)卷著砂礫拍打窗欞。我盯著屋頂陰影,忽然聽見極輕的叩擊聲——三長兩短,
是南楚斥候的暗號!暗窗外,有個蓬頭垢面的奴隸舉著盞油燈。
火光映亮他殘缺的左手小指——是父王的影衛(wèi)統(tǒng)領(lǐng)徐徽!"玉門關(guān)外..."他嘴唇開合,
遞進來個油紙包,"三千死士等虎符。"我正要接,阿史那烈突然翻身坐起。
窗外人影瞬間消失,只剩油紙包落在我裙擺上,散發(fā)出淡淡的......當歸味?
4 秋獵場上,二王子要我赤腳踩碎瓷!"南楚女人也會騎馬?"阿史那煥捏著我的下巴,
逼我抬頭看向校場——十幾個北狄貴族騎著戰(zhàn)馬圍成圈,中間鋪滿鋒利的碎陶片,
在陽光下泛著青冷的光。明瀾被鐵鏈拴在場邊木樁上,嘴角滲血,卻沖我搖頭。"殿下。
"我掙開阿史那煥的手,"按照北狄規(guī)矩,秋獵前該用牲血祭天,不是人血。
"周圍爆發(fā)哄笑。一個滿臉刺青的狄將踹翻酒壇:"大君!這娘們說咱們是蠻子!
"高臺上的北狄大君瞇起獨眼,黃金酒杯在掌中轉(zhuǎn)了一圈:"烈兒,你的女奴很懂規(guī)矩?
"阿史那烈正擦拭長弓,聞言抬頭:"她祖父是南楚太醫(yī)院首座。""哦?
"大君突然咳嗽起來,指縫間漏出暗紅,
"那正好...咳咳...讓南楚神醫(yī)看看本君的舊傷。"我指甲掐進掌心。
這是個陷阱——治好了未必能活,治不好立刻得死。
明瀾突然掙得鐵鏈嘩啦響:"我姐姐擅針灸,但需要雪蓮入藥!""雪蓮?"阿史那煥冷笑,
"長在鷹愁崖的東西,你怎么不——""我去采。"阿史那烈站起身,
鐵甲在陽光下泛著寒光,"三日為限。"大君拍腿大笑:"好!若采不回,
你這女奴就赤腳走碎瓷路!"回營帳的路上,
明瀾一瘸一拐地湊近:"姐姐真信他會為你冒險?"我盯著遠處備馬的阿史那烈,
他正把一卷羊皮地圖塞進馬鞍袋——那分明是玉門關(guān)的布防圖!"他未必是為我。
"我壓低聲音,"你昨晚塞進靴筒的東西呢?"明瀾撩起裙擺,
露出半塊青銅虎符:"阿史那煥在找這個。徐叔說,
要兩塊合在一起滴血認主才能調(diào)兵..."帳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我們慌忙分開,
正好撞上進來的阿史那煥。"大哥出發(fā)了?"他腰間彎刀叮當作響,
突然掐住明瀾的脖子按在羊毛氈上,"小野貓,你以為偷走虎符另一半,
就能聯(lián)系玉門關(guān)的南楚殘部?"明瀾臉色發(fā)紫,
卻笑得挑釁:"殿下...敢不敢...賭一把...""賭什么?
""賭大君...活不過秋獵結(jié)束..."阿史那煥瞳孔驟縮。我撲上去掰他手指,
被他反手甩開。后腰撞上矮幾,藏在袖中的油紙包掉了出來——徐徽給的當歸散!"有趣。
"阿史那煥撿起藥包嗅了嗅,"大哥知道他的女奴藏著毒藥嗎?""是活血化瘀的方子。
"我抹掉唇邊血沫,"殿下若不信,可以找巫醫(yī)驗——"帳外突然號角長鳴。
有騎兵狂奔而來,馬鞍上橫著個血人:"報!大王子遇伏,墜鷹愁崖!
"世界突然安靜了一瞬。明瀾的指甲摳進我手腕,
而我盯著阿史那煥驟然亮起的眼睛——那里面哪有半分悲痛,全是壓不住的狂喜。
5 深夜扒開大王子血衣,我摸到了……鷹愁崖下的風(fēng)像刀子,刮得人臉頰生疼。
我蹲在亂石堆后,看著三個北狄斥候舉著火把在崖底搜尋。他們靴底碾過碎石,罵罵咧咧。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大君說了,找到尸體賞十個女奴!"火光漸遠,我攥緊偷來的短刀,
貼著巖壁往前摸。血腥味越來越濃,混著崖底潮濕的腐葉氣息,讓人胃里翻涌。
"……烈殿下?"我壓低聲音喊。只有風(fēng)聲回應(yīng)。突然,腳下一絆,我差點栽倒。
低頭看——是半截斷箭,箭桿上刻著狼頭圖騰。阿史那烈的親衛(wèi)箭!三步外,
一道黑影蜷縮在巖縫里。我沖過去,手指剛碰到鐵甲就沾了滿手黏膩。月光下,
阿史那烈臉色慘白,胸口的箭傷還在滲血。"醒醒!"我拍他的臉,冰涼得像塊石頭。
他眼皮顫了顫,沒睜開,嘴唇卻動了動:"……玉門關(guān)……烽火……"什么?我俯身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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