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回京的那日,天沉如墨。入秋后的北地寒意逼人,踏進皇城門時,我腳步有一瞬遲滯。
青槐悄聲問我:“姑娘,你冷嗎?”我搖頭,喉中澀得像含了霜雪。“我是在怕。”她一怔,
忙握住我袖角:“怕什么?皇上親筆召你回京,是恩典。”是恩典,也是命運的回環。
十年前,我沈家蒙冤被貶,一道圣旨將我遠送荒涼之地;十年后,仍是一道圣旨,
將我從流放邊緣召回。可命運未曾歸位的,是那位當年立下婚約的少年。朝堂上,百官環列。
我隨父沈鴻業站在殿前,低眉順目,不敢多言。直到那一聲:“宣護國將軍傅云衡入殿。
”轟然如雷。我心跳一瞬紊亂,下意識抬眸望去。他穿一身玄色朝服,腰佩金章,神情冷峻。
依舊是那張記憶深刻的臉。十年前杏花巷燈下,那少年眉目間帶著溫柔笑意,
說:“若有朝一日我得封侯,便請圣上賜你為妻。”十年后,他得封侯了,卻不認我了。
他目不斜視,眼中沒有一絲波瀾。我怔怔地望著他,仿佛回到那場燈會夜,盼他認出我來。
可他只向圣上行禮,唇角沉冷,眸光沉寂。圣上開口:“昔日沈家冤案已明,
沈鴻業忠正可鑒,沈驚鴻亦可返籍入仕。可有異議?”眾臣無人言語,
唯傅云衡沉聲奏道:“臣無異議。”我心頭一凜。這一句“臣無異議”,從他口中說出,
比千刀萬剮還要凌遲。我以為他會為我說一句話。哪怕只是一個眼神。可他沒有。
我在朝堂上微微發顫,掌心都被自己指甲掐出了痕。“謝圣上隆恩。”我低聲道,
嗓音幾不可聞。下朝后,我隨父親退至偏殿,他要與幾位老友敘話,我獨自立于殿前回廊下,
目送來往的文臣武將。然后——一道熟悉的身影停在了我身邊。我轉頭。是他。傅云衡。
他眉眼依舊冷淡,目光看向遠方:“風大,站在這里做什么?”我怔了怔,
試探著開口:“傅將軍……你不記得我了?”他回頭看我,眼底無波:“姑娘認錯人了。
”轟的一聲,我腦中一片空白。“我是沈驚鴻。”我低聲道,仿佛怕驚擾了某種脆弱的幻覺。
他沉默了片刻,眼神復雜,卻終究還是說:“沈姑娘,我不記得與你有何交情。”心,
似乎在那一刻徹底沉了下去。我努力維持著臉上的平靜,問:“連杏花巷的燈會你也忘了嗎?
”他眸色晦暗,仍是搖頭。我深吸一口氣,笑得凄苦:“是我唐突了。”他沒再說話,
轉身離去。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仿佛看見那年燈下許諾的少年,步步走進風雪,
最終連名字也不曾回頭喚一聲。青槐悄聲趕來,扶我站穩。“姑娘,你還好嗎?”我點頭。
“沒事,只是燈籠落了,我心頭有點冷。”青槐不解地望著我,我卻望著天邊,
一輪冷月高懸,仿佛十年前那場燈會再度回放,卻早已物是人非。那封賜婚圣旨尚未涼透,
他卻已親口否認。這場重逢,終究只是我一個人的念念不忘。2夜深時,我做了一個夢。
夢里是十年前的杏花巷,紅燈萬盞,碧色如洗。我身穿鵝黃色羅裙,站在巷口張望,
鼻尖縈繞著糖藕和桂花糕的香氣。“驚鴻。”我回頭,少年穿一身藏青直裾,額間有微汗,
唇角帶笑。他捧著一盞杏花燈遞來:“拿著。”我愣住:“給我的?”他點頭,
眸色溫潤:“燈下許愿,來年就能成真。”那年杏花巷的燈謎寫著:“此心安處是吾鄉。
”我問他:“你猜得出來嗎?”他說:“我猜你。”夢醒時,我淚濕鬢邊。
青槐慌忙喚我:“姑娘做噩夢了?”我搖頭,披衣而起。窗外寒露初凝,城中燈火早已熄盡。
“我要去杏花巷走走。”青槐一驚:“現在?”“嗯。”她不敢勸,只得隨我一同前往。
京中杏花巷早不復舊時繁盛,沿街攤販零星,唯巷尾那家老燈鋪還亮著昏黃燭光。我走近,
那掌柜卻未言語,只默默從柜后取出一盞老舊的杏花燈,遞予我手。
“這是十年前有人托我替他保留的。”我驀地一顫:“誰?”“那年元宵,
有位少年衣著貴重,不善言辭,花重金訂做了兩盞一模一樣的燈,說將來若有姑娘來尋,
就給她。”我低頭看燈。燈面微黃,杏花仍鮮紅如火,底座刻著一行小字:“吾心系汝,
不問歸期。”我指尖微顫,不知是寒,還是心亂。那年杏花巷他未曾遠走?我捧著燈出巷,
青槐小聲問我:“是傅將軍留的嗎?”我無法回應。他明明說不記得我,卻在這京城一隅,
為我藏下過往十年的光。若這份光從未熄滅,那他又為何當著百官之面否認我?“姑娘。
”青槐忍不住低聲,“我記得你當年等了整夜,等他來赴那場賜婚后的初見。”“他沒來。
”我低聲接上,“可他燈未滅。”我回望巷尾,那盞懸于門上的杏花燈,在晨風中微微晃動。
像極了那年我站在巷口,看他走來的影子,一步一燈,晃得我心都亂了。我曾以為他忘了我。
可如今,我開始懷疑,他忘得太刻意,反而像是刻意隱瞞。可若不是遺忘,
那他在朝堂上的冷漠,是為了什么?翌日,我隨父親入宮謝恩,在御花園遇見了傅云衡。
他一身戎裝,正在與皇上議事。遠遠地,他瞥見我,神情一滯。我走近一步,
福身行禮:“護國將軍。”他眸光下移,停在我手中那盞杏花燈上。他沒有說話,
卻在目光流轉間,現出些許動搖。我笑:“將軍似乎不陌生?
”他眼神迅速收斂:“京中多是這類燈,不足為奇。”“可這盞燈,底座刻著‘吾心系汝’。
”他喉結輕滾,卻終究沒再答話,只是轉身離去。我望著他的背影,攥緊了那盞舊燈。
他確實記得。只是將這份記得,藏得極深,深到我幾乎以為,那年燈火闌珊,
是我一個人的春夢。可夢終會醒。我已準備好,去探這場錯失中的秘密。3流放地的夜,
總是潮冷的。那晚,我在古廟避雨。山路濕滑,疾風卷雨,我發熱得厲害,
身子一陣陣地發顫。廟門嘎吱響動,我勉強睜眼,看見一道人影逆著燈火而入。他身形高大,
渾身帶著雨意,衣袍滴水。我以為是山匪,強撐著站起,腳下一滑,便跌進那人懷里。
他手臂一緊,將我穩穩扶住。“別怕。”聲音低啞而溫潤,帶著一絲熟悉感。我抬眼望他,
天色昏沉,看不真切。他脫下外袍包住我,又在破廟角落生了火。“你發熱太重,
再這樣下去會出事。”我已聽不清他說什么,只記得有人托起我的后頸,
將一勺勺苦澀的藥湯喂進我口中。唇碰瓷碗,偶爾也碰上他的指腹。我迷迷糊糊,
卻覺得格外安心。那夜風聲獵獵,我在一段低聲哼唱中睡去。再醒來,是次日朝陽初升,
廟門半掩,火堆灰滅。我獨自一人,懷里裹著外袍,懷中還有一只空瓷碗。青槐趕來,
一邊急急扶我,一邊說:“昨夜你不見了,我快嚇死了。”“我……有人救我。”我呢喃。
她愣了愣:“誰?”我搖頭。那人自始至終沒留姓名,只留下一身雨意和一晚溫情。
我本以為此事便此作罷。直到今日,我隨父進宮拜見太醫院舊友,路過東側藥堂,
恰聽見里頭一人低聲吩咐:“那幾味藥調輕些,她身體虛,別再重藥。”我心頭一動。
那聲音。分明就是那夜廟中,替我喂藥的人。我快步趨前,撥開門簾。果然。是他。傅云衡。
他著一身便裝,與我初見時的戎裝不同,此刻眉目疏朗,低頭與太醫交談。我立在門邊,
不知自己是喜是怒。他抬眼望我,目光閃了下,隨即轉為冷淡:“沈姑娘。”“是你。
”我質問,“那夜在古廟替我喂藥的人,是你。”他沉默。我咬唇:“為何裝作不認識?
”他垂眸,語氣平靜:“你認錯人了。”這四字,比廟外雨夜更冷。我胸中堵著一團氣,
想問他更多,卻終究只能啞聲道:“傅將軍好記性。”他看著我,目光幽暗莫測。
“我只是做該做之事。”“可你明明記得我。”我望著他,“你還記得那年杏花巷的燈,
你也記得……那夜廟里的我。”他未言。只背過身,對太醫道:“藥準備好后送至沈府,
沈姑娘受風,需調養。”他果然知道。我望著他背影,心口似被風刮過。“傅云衡。
”我喚住他。他停步。“你到底在怕什么?”他不答。良久,他低聲:“沈姑娘不必執著。
”我幾步上前站至他身側:“可我已經執著十年了。”他偏頭,那雙眼中終于有了裂痕。
我笑了笑,轉身離去。那笑不見風,卻滿是倔強。我終于能肯定,那個夜里喂我藥的人,
是他。他在假裝不記得。可若無情,為何替我遮雨,為何抱我入懷?這局棋,他布得太早。
而我,也該動子了。4午后陽光正烈,我與青槐同往南市為父親采買筆墨紙硯。她在前挑選,
我于街口等候。人群如織,一陣疾風乍起,吹起街邊幡旗,也吹亂了人群。下一瞬,
我只覺一股涼意從背脊涌起。不遠處,有人拔刀。“驚鴻!”青槐驚呼,卻晚了一步。
我尚未來得及反應,身側猛然闖入一道黑影,將我整個人護入懷中。刃光一閃。
鮮血濺在我面前布幔上,滾燙又刺目。那人悶哼一聲,刀已深深刺入他肩胛。四周一片驚亂,
百姓四散奔逃,街口一時混亂不堪。他卻沒動,只緊緊將我護在身后。我在驚懼中回頭,
正與傅云衡的眼神撞個正著。他咬著牙,滿身冷汗,眉目卻是一貫的沉定。“別怕。
”他語氣微顫,卻依舊穩如磐石。刺客再次撲來,街角突然躍出幾道身影,
是傅云衡暗中派遣的護衛,迅速制服了刺客。我卻顧不得旁事,
只抓住他染血的衣袖:“你瘋了嗎?”他搖搖欲墜,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你若真死了,
我怕我也活不成。”話音落下,他便軟倒進我懷里。我第一次在眾目睽睽下,抱著他,
抱得緊如死命。周遭嘈雜聲遠去,我心跳如雷。他替我擋了一刀。——可他不是說,
不記得我了嗎?我撐著他上馬車,緊緊按住他傷口。血順著指縫滲出,我幾乎想哭。“青槐,
快去請太醫!”青槐已嚇得面色蒼白,連連點頭奔走。我將他安置在沈府偏廳,太醫來時,
我衣袖已全被血染紅。“這傷不輕,幸虧避開要害。”太醫話音一落,我終于松了口氣,
卻聽身后他輕聲道:“沒躲,全中。”我倏地回頭。他睜開眼,眸中帶著隱忍的痛意,
卻倔強地不肯呻吟一聲。我忍不住發火:“你這樣圖什么?”他嗓音啞:“不圖什么。
”我盯著他:“你救我,就只是為了‘不圖’?”“那你替我擋刀算什么?”他目光沉靜,
答得坦然:“你命里曾救過我,我還你一次。”“何時救的?”我逼問,“我可沒印象。
”“你自然不記得了。”他喉頭動了動,似乎想笑,卻牽動了傷口,眉頭擰起。“可我記得。
”他閉上眼,“那時你只說了一句‘跟我走’,我就從泥潭里被拽了出來。
”我一時間竟不知他說的是哪一樁舊事。屋中一片沉寂。片刻后,
我輕聲問:“那你為何裝作不識我?”他遲遲不答。最后只說了一句:“因為識你,會害你。
”我胸口一震,正欲追問,太醫喚我,說需換藥。我只得先讓開。走出門前,我回頭看他,
他亦在看我。那一眼里,有萬語千言,俱在沉默之中。5月上中天,
我披著披風獨自離開沈府。白日里傅云衡為我擋刀的身影揮之不去,太醫言說他需靜養數日,
然我心亂如麻,竟無法安心歇息。沈府后門不遠便是將軍府的偏院,一道青石小徑通向隔院,
兩邊種著蒼松古柏。我走在夜路上,風卷過樹梢,吹得心頭生寒。可當我繞過側門,
院門竟虛掩未鎖。我略一猶豫,推門而入。屋內有微光,是燈火未滅。我未驚動守衛,
小心穿過月影斑駁的廊下,直到聽見后園傳來“咻咻”破風聲。循聲而去,
遠遠便見傅云衡一襲單衣,正持劍練招,動作凌厲。肩上尚纏著繃帶,他卻仿若無痛,
劍勢如龍,劍風撩動他的衣袂,像夜色中欲飛的鷹。我站在園中榆樹之后,屏息凝神。
他這一招落下,仿佛將心中壓抑一并斬出。“偷看將軍練劍,可是犯法的。
”他的聲音冷不丁響起,我一驚,下意識現身。他已收了劍,目光落在我身上,
唇角揚起一抹近乎譏諷的笑意。“沈姑娘夜訪,有何貴干?”我走近幾步,
垂眼避開他探究的目光:“我睡不著。”“所以來我府中解悶?”“你門沒鎖。
”“你就敢闖?”“你就敢練?”彼此針鋒,反倒削了些彼此間沉默的冷意。他坐下,
輕輕揉了揉肩膀。“傷口還未愈,為何練劍?”我蹙眉。“手不動,心更痛。
”“你心又為何痛?”他沒看我,只垂頭看著那把劍。“你當年信我一瞬,我便此生不忘。
”我怔住。他突然換了話題:“你可還記得,當年你我在杏花巷猜燈謎?”“自然記得。
”我輕聲道,“那燈謎你沒猜中。”“可我記住了謎底。”他抬眼望我,“此心安處是吾鄉。
”風起了。我站在他面前,不知說什么。他突地將劍橫于膝前,
目光落在我的鞋尖:“你走吧,沈姑娘。”“你在趕我?”我聲音微涼。
“你不該夜里一人來此。”“可我已經來了。”“那也該走了。”“你怕我礙著你什么?
”他緩緩抬頭,夜風吹亂他鬢角的發,眸中映出我的影。“我怕你心軟。”他站起身,
繞過我去開后門。“這一扇門,我十年前開過一次,你未走進,如今也不必走進。”我咬牙,
終是沒動。他停在門邊,聲音微啞:“可你若回頭,我便還開這門。”我心頭巨震。
他從未將我拒于門外,只是等我回望。那扇門,從不曾關緊。只是我,從不曾真正推開過。
6我到底還是病了。那夜從將軍府回來,寒意侵骨。次日一早,我便發起了高熱。
太醫連夜召來,我卻昏昏沉沉,分不清現實夢境。隱約中,有人握著我的手,掌心滾燙。
有人將濕帕敷在我額角,又輕輕將我鬢邊亂發撥開。“驚鴻。”那聲音太熟。我想睜眼,
卻無力,只能靠感覺判斷——是他。我咽了口唾沫,
聲音虛啞卻止不住喚了一句:“阿衡……”身邊的人動作一滯,下一瞬,
他將我的手握得更緊了。“我在。”那聲音低沉喑啞,帶著一絲無法克制的顫。
我不知夢到什么,忽而落淚,眼角滾出燙淚珠。他慌了,急急擦去。“別哭,我在,驚鴻。
”他說這話時,像是告誡我,也像是在告誡自己。那一夜,我斷斷續續醒來多次。
每一次睜眼,他都在。有時替我擦汗,有時就只是坐著,望著我。天微亮時,
青槐輕手輕腳進來,見他仍守在床邊,不由紅了眼眶。“將軍……您一夜未眠。”他搖頭,
聲音喑啞:“她夢里喊我名字,我怎敢走。”我聽得真切。心臟像被重重敲了一下,
驚起漫天漣漪。等我再次清醒,是日上三竿,床前只剩青槐在守。我虛弱地問:“他走了?
”青槐點頭,又笑著安慰我:“將軍去處理軍中事務了,吩咐午后再來看您。”我點點頭,
嘴角卻忍不住浮起笑意。他說不許我靠近。可在我發熱夢囈時,卻一夜未離。若這是冷淡,
那世上大抵再無深情。我靠在榻上,眼神不自覺望向窗外。陽光斜灑,一片安暖。許久之后,
我輕聲道:“青槐。”“嗯?”“你說,他是不是還記得?”她愣了一下,
笑得溫柔:“他從未忘。”我笑:“我也是。”窗外落下一片杏花,瓣輕如羽。風拂過枝頭,
掀起門簾,也吹散了我心底十年的執念。原來他一直在。只是我們之間,
隔著太多未說出口的過往。我閉上眼,輕聲道:“等我病好,我要與他說清楚。
”“我要問他,當年到底為何不認我。”“也要告訴他,
我從未真的忘了那封未涼的賜婚圣旨。”7入秋的天,尤其清冷。
我身著朝服隨父沈鴻業赴朝議事,步履未穩,心卻早已亂如麻。青槐替我攏了攏衣角,
小聲問:“姑娘,今日真要當殿直言?”我點了點頭,
目光卻落在遠處高臺之上那抹熟悉的玄衣身影。“是非得說不可的事。”宮門前金鼓大作,
百官肅然。我隨父立于階下,一道圣旨宣畢,我緩步出列,朗聲陳情:“沈家蒙冤十載,
先父沈廷策與兄長沈晟皆忠于社稷,卻慘遭陷害……臣女沈驚鴻,請陛下徹查當年舊案!
”朝堂一陣嘩然。群臣交頭接耳。我余光瞥見高座旁那道挺拔身影未動分毫。
傅云衡立于班列最前。他一身戰袍,銀徽照耀,雙眸冷峻如刀。我本以為,他會有所表示,
哪怕只是一眼。可他從頭至尾,都未看我一眼。我眼眶發澀,聲音卻更冷靜堅定。
“臣女并非妄言,沈案舊卷中諸多疑點,無一人愿查。今之再訴,望陛下還沈家清白!
”殿上片刻沉默,隨即,一道清冷男聲響起:“沈驚鴻,沈廷策案已定,
十載之前的事何必重提?”是他。傅云衡。我猛然抬頭,對上他的目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