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從出租屋走廊盡頭灌進來,攪動著未開合的警戒帶與走廊盡頭晃動的昏黃燈泡。
傅以寒踩過斑駁臺階,警服下的身形輪廓冷峻且固執。他在門口短暫駐足,視線環繞一圈,
仿佛要把這條逼仄過道的每一絲灰塵都刻進腦子。室內擺設極簡,灰藍色窗簾半拉,
日落余暉被城市的高樓遮擋,屋內氣息近乎凝滯。許漪的遺體橫臥在床一側的地毯上,
身著灰色運動衛衣,發絲沿著臉側緩緩垂落,左手指縫間殘留著不愿釋放的掙扎。
周圍一切靜默得像無聲的?!挥嘞滦虃申爢T低聲交流、鞋底與地毯摩擦的窸窸聲。
顧清淵跪在遺體一側,面色蒼白,輪廓分明的臉龐映著窗外濕漉燈光。
她的指尖干凈利落地翻查死者的腕部,額角幾不可見的細汗,暴露出理智表面下的緊繃。
膠乳手套摩擦皮膚的微聲,在每一次呼吸間被無形放大?!八幤吭诖差^,胰島素注射筆,
一盒安眠藥空瓶?!壁w湛半蹲在床沿,聲音沉穩里帶出一絲揉碎的疲憊,“遺書在抽屜,
房門從內反鎖,窗子關好,案發時間基本鎖定在昨晚十點到凌晨一時。
”“像是標準自殺現場?!绷烛斂苛⒂陂T邊,目光在每個角落滑過。
不動聲色的神情中藏著一抹冷淡,他的手輕觸下巴,仿佛在揣摩什么并不存在的缺口。
“可人不會這么整齊地死去,許漪也不會?!备狄院紫拢従彃哌^地面。
灰塵微粒與燈影交錯,死角里,腳印、指甲骸片、幾根斷裂的長發無序交疊。
他自肩上卸下黑色取證箱,嚴謹到每一個步驟:戴手套、調試勘查鏡、打開便攜紫光燈。
“窗框木屑有新刮痕?!彼吐暷畛?,聲音清冷中帶著秩序的起伏,
“但鎖芯沒暴力撬動痕跡。有未揮發的乙醇氣味,且遠離灶臺、不合理?!鳖櫱鍦Y點了點頭,
將許漪的指尖緩緩分開。指肚與指甲縫鮮紅色滲出一絲反常,“指縫有新鮮組織脫落,
且深一道微型裂口,不像單純自我勒傷。顏面色澤欠沉,呼吸道未見嘔吐殘渣,
藥物反應與機械性損傷并存?!壁w湛沉吟片刻,眉頭微蹙。
他信奉自殺需要滿足所有‘標準要件’,而現場每一道微縫都仿佛在嘲諷制度的自利。
“你懷疑他殺?”他側頭與顧清淵對視,話里藏著小心的質問與不安。“目前沒有直接證據。
只是,每一個細節都太‘標準’,沒有真實情感的凌亂?!绷烛敳逶挘曇艉茌p,
卻在周遭壓抑氣氛里格外清晰?!百Y料梳理完了嗎?”傅以寒直起身,
目光掃過案桌上幾份文件、法醫包與玻璃水杯中的玫瑰殘瓣。
“調取了她最近兩個月所有社交記錄和醫院出入信息,信息不完整,部分通訊被人為清空。
”他轉身,近乎執拗地拍下數張高分辨率的照片,鏡頭下的遺體仿佛更顯瘦削,
哭泣時未擦凈的淚痕、淺色指節、腕上的陳舊疤痕——一切都在靜默控訴什么。
“她的左手指縫組織異常,我需要回實驗室做細胞分析?!鳖櫱鍦Y低聲道,
將取下的微量組織封存。“還有胃內容物采樣,藥物殘留一部分呈現不均勻,
似乎混用了多種劑型?!狈块g外,救護車與警車的燈影交織,樓道里鄰居的腳步聲急急隱去。
趙湛起身,思索片刻,最終還是低頭翻閱那張皺巴巴的遺書。字體端正、陳述有序,
情感波瀾被理性壓縮到冰點?!八f ‘如果世界可以更公正一點,
不會只剩下逃離’……字面看像是有準備的自殺,但,醫生報告顯示她并不攜帶基礎疾病。
”林驍眉微動,視線落在遺書末行。那一行微不可察的筆鋒突兀加重,
像是有人下意識加深了筆觸。“人的絕望如果能如此工整,就不是絕望了。
你注意到墻角的智能門禁攝像頭離線時間了嗎?”傅以寒點頭,“后臺篡改過數據,
技術組正在恢復,但最后記錄的信號丟失始于案發前二十分鐘。屋內沒有掙扎痕跡,
但地毯纖維分布異常,有長時間負重的壓力痕?!鳖櫱鍦Y起身,帶著淡淡的疲憊和復雜眼神,
輕聲問:“你們覺得,如果只是自殺,她會選擇先打胰島素,再吞安眠藥,
最后用利器自殘嗎?生理沖擊邏輯上不順。”無人作答。
所有人都被三重死亡機制的反常所困住,仿佛站在一道無聲的裂口邊緣,看見深淵里的涌動。
“這是技術漏洞的自殺現場?!备狄院穆曇敉钢h利,平靜而果決,
“每一步都規避常規偵查破綻,
細節卻拼不出人性的真實動力——不像一個自殺者會有的手法?!壁w湛抱臂,無聲地抬頭,
將一切壓抑下來:“按照流程,判定為自殺依然合理。但我們必須等法檢和監控的雙重證明。
”屋內空氣微微發涼。窗外天色沉落,霓虹被水汽折射成細碎的光斑。林驍輕輕走到床頭,
指腹掠過桌面留下一道痕跡,仿佛在感受某種無形的溫度。“技術與程序,哪邊先妥協?
”他半自言自語,偏頭望向窗外遠處燈火。傅以寒沒有回應,只是收起取證箱,
最后回望尸體與滿室蒙塵光影。他知道,
這并不是一個會被程序輕易歸檔的‘案子’——裂口已經撕開,沉靜中,
有某種藏在證據背后、名為真相的齒輪緩緩開始轉動。一陣清涼的風襲來,
將警戒帶撩起了一個彎,黃色膠帶反光中,那道未愈的裂口更加清晰地映在所有人的眼里。
窗外,小雨淅瀝,城市邊緣的灰色天光透過有些污漬的玻璃,將屋內的空氣劈成明暗的細紋。
傅以寒坐在廉價人造革椅上,膝蓋頂著現場勘查箱,
帶著藍色橡膠手套的手指敲擊著塑料表面,節奏機械、克制。靜脈在他冷白的腕上若隱若現,
仿佛某種技術理性的暗脈。顧清淵低頭,手中那枚塑封袋內的指縫組織標本,
在燈光下泛著潮濕的光澤。她的口罩之下,是極致壓抑的呼吸聲。
死者許漪的指甲里殘留的微顆粒,尚未經過全套分型分析,但直覺讓她始終不能釋懷。
現場每一寸虛假的整齊,每一處刻意的"自殺"細節,都難以掩飾一種嵌入骨縫的歧義。
“除去死者本人的DNA,殘留物初篩檢測有異源STR片段?!备狄院蚱茐阂?。
他的聲音極低,卻在密閉的空間內有一種刀鋒劃開的清晰?!暗珪簳r無法建檔查詢,
需要進一步微量提取。有可能,采集時沾染,也有可能,死者在死亡前與人激烈接觸。
”趙湛站在門后,雨滴沿警帽檐滴下?!俺绦蛏希瑫簳r只能限定為‘需進一步鑒定’。
”他語氣不容商榷,“任何推論未經合法流程,都不能納入正式案件報告。
”他的話像是被雨刷過一遍,帶著一貫的老派正經和克制。顧清淵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程序,是保護,也是某種牢籠。她將目光轉回死者胃內容物的臨檢報告——半消化的藥片,
明顯與現場遺留的包裝不符。胃液pH異常偏高,服藥時間比推定死亡時間更早,
而血液中的藥物濃度卻低得不合理。胃排空曲線與外部推斷發生了偏移,
隱隱顯露牽強的自殺劇本背后,另有一段被刪改過的真相。“藥物配伍不對?!彼_口,
“常規自殺劑量下,血中濃度應遠高于現在的數據。胃內容物顯示混服,
但藥片成分與已知包裝有別。我懷疑,有第二份藥物來源。”顧清淵的陳述一字一頓,
帶著家族遺風的冷峻和篤定。林驍站在屋角,
目光落在租屋陳設極為刻板的書桌——許漪留給自己的日記本被規整地擱在一旁,
無半點打擾痕跡。他頓了頓,低聲:“她的日記落款都是三天前,
隨后只剩斷斷續續的備忘與草稿。人的自殺動機往往極端混亂,很難如此理性。更重要的是,
藥物的購買記錄,平臺數據全無。許漪沒有留下購買痕跡,近三天也沒有快遞收件信息。
”他看向傅以寒,“可以調取云備份申請權嗎?”傅以寒沒有立刻回答。
他在警隊系統界面上敲擊命令行,發起了對死者移動設備全量同步的申請。法律規定,
如無直接證據指向他殺,云數據只能提取死者本人擁有部分。傅以寒固執地重復著參數請求,
冷靜地向冰冷的程序再度申訴,不帶一絲雜質的偏執讓每一次擊鍵都像是儀式。趙湛皺眉,
“申請走流程需要聯絡網警部門及法官授權。暫時,我們只能做備份,不得動用未授權部分。
”傅以寒點頭,目光冷冽——他清楚,真正的技術證據,總是走在法規與人性的夾縫之間。
程序正義?他試過,也曾迷信;可在冤錯與真相之間,他學會了靜默的平衡。
顧清淵已換好一次性手套,開始采集死者內衣及枕頭的纖維樣本。
她皺眉盯住一根極細的毛發——顏色與許漪本人并不一致,更多指向男性短發。
她無聲地將其裝入證據袋,目光堅毅。突然,警隊內部通訊響起,
助理警員低聲稟報:“法醫中心夜班確認,
胃內容物中的復方成分僅在特定私人診所處方藥種檢出,市內僅兩家診所有備案。
”林驍瞳孔微收,轉而脫口道:“如今的藥品監管平臺,能否追溯患者實際身份與處方對應?
”“理論上。”傅以寒應道,左手已同步調取市衛健局藥品采購流向,
權力邊界令信息封鎖如影隨形,每層權限都加一分技術剝離下的隔膜。他的目光比雨色還冷,
語氣卻無波瀾?!八幤窋祿奶幏?、審核、入庫、銷出、患者簽名,每一步都有可溯源接口。
但現實里,數據有時會有空檔、缺損,尤其涉及隱私部分,手續冗長?!壁w湛咳嗽了一聲,
臉色復雜。“我們不能越界,但可以申請數據封存,同時逐步推進藥物流向調查。
”屋內眾人短暫沉默。顧清淵的視線落在許漪手背上的皮下淤血,那是一處不起眼的針點,
邊緣微腫。她用鑷子輕拈起標本,
低聲呢喃:“這個不在自殺流程常規操作里……像外部靜脈注射痕跡?!备狄院畟仁?,
目光穿過夜雨蒙蒙的玻璃,與她微微對視。二人無須多言,
都意識到那一刻的危機所在——如果許漪并非單純自殺,線索鏈已悄然裂開一道縫隙。
技術解剖下的痕跡,在無聲處逼人現身。林驍轉過半身,緩慢而堅定地說:“一個自殺者,
會先混服難以獲得的特殊處方藥,然后在死前用針頭注射可疑液體?
她的心理動機和執行邏輯,本身已經是悖論?!壁w湛盯著手里的程序報告,眉頭緊鎖。
他想說些什么,又將話咽下。窗外雨水順著排水管滑落,
城市溢出的光暈將窗框映成輪廓分明的冷色線條。屋內氣氛像靜止的膠片,
時間被技術和程序拉扯得無限漫長。“許漪的案子,需要我們推翻常規。
”傅以寒語氣中透著一絲罕見的倔強,“流程跟得越緊,真相就藏得越深。
技術能解開的漏洞,卻又被法律鉗死。我們必須同步推進,只要一環掉隊,
案子就會變成數據孤島,什么都查不出來?!鳖櫱鍦Y緩慢點頭,鼻息間有一絲微顫。
她輕聲說:“如果現場每一處痕跡都留下了人為修飾的痕跡,那許漪的死,
就是一份完美而冰冷的劇本?!绷烛斈抗饫@過一旁墻上穿孔,
像是在對空氣低喃:“劇本的冷靜,很容易遮蔽真相的人性??摄U摚K究藏不住真實。
”趙湛大步走向門口,臨出門時停下,
沉聲道:“我去報批云數據與藥物流向的雙重調查申請。
最近有人在程序里打算玩花樣——但我不會讓這案子,陷在流程和疑云之間失蹤。
”門外走廊燈光從他背后抹出一條影子,消散在雨聲與走廊盡頭。室內,
傅以寒悄然松開手中的采樣鑷,藍色手套上,
是未干的指痕與纖維——人造材質、死者皮屑、陌生毛發、微量血斑。這些混雜的痕跡,
在技術的世界,是難解的密碼,也是寒光下唯一會說話的碎片。房間漸暗,
四人立于不完美的自殺現場,在新生的疑竇與冷厲的技術之間,悄然達成無言默契。
只要細節未被徹底抹除,死者的聲音就還殘留在證據之痕里,于程序的狹縫中回響。
傅以寒收起所有標本,又抬頭望向窗外。浮云壓城,碎雨如織。他隱隱覺得,
每一道冷靜的程序之后,都潛伏著尚未回答的問題。而在天光徹底黯淡之前,
他們必須做出選擇——是信仰制度規訓的邊界,還是賦予死者最后一次由細節喚起的正義。
夜幕壓下,城市的神經還在電信號中隱約跳動。他們在蛛絲馬跡與條文盲區之間,
開始了一場有關真相的技術追索。2夜色未褪,出租屋的門還沒關嚴,
屋內殘留的空氣帶著消毒液與探照燈交錯產生的冷意。房間一角的床上,
安靜地橫陳著少女的遺體?;宜{色的窗簾拖曳著鋪展——半拉開,
遮不住東部沿海城市昨夜未淡的潮氣和雨點殘聲。顧清淵起身,脫下一次性手套,
將已封存的指縫組織遞交給身后的傅以寒。傅以寒低頭,雙手接過,有短暫的停滯。
他的側臉在頂燈下棱角如刻,最近的夜班和數據比對讓他眉目間積壓未褪的疲憊。
他微微低頭,細致檢查袋口,不露聲色地避開那一抹朦朧的血跡??諝夥路鹉淘谒麄冎g,
僅有儀器偶爾的蜂鳴為證。趙湛在門后,警帽低垂,肩章沾著夜色和細雨的痕跡。
他的腳步有明顯停頓,在門線內外踱來踱去?,F場程序已近尾聲,
他仍本能地想再核對每一項取證流程??山袢盏臍夥眨?/p>
讓他覺得理性與克己只是旁觀者的鱗甲——太多東西在流程之外蔓延?!爱愒碨TR片段,
有可能嗎?”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不愿承認的遲疑。顧清淵沒有抬頭。
她指間卷著一只脫落的橡膠指套,目光落在死者纖細的右手食指上?!袄碚撋喜慌懦?,
但還需進一步樣本對比。”她的聲音一如既往清冷。傅以寒抬眼,
看見她脖頸上的青筋因力氣微微鼓起,那是每次技術人員面對不可解釋異常時,
才會出現的隱秘緊張。雨聲像往常一樣敲擊著玻璃和金屬防護門,
帶進來臨近凌晨的城市空氣和莫名的壓抑。一隊社區保安站在走廊盡頭瑟縮著低聲交談,
快速投來好奇與警惕的目光。傅以寒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專注地打開新的密封袋。
他低吟一句:“指縫組織,藥瓶表面、床單中層,還有門把手……‘無主之物’。
”趙湛不解地皺了皺眉?!笆裁礋o主之物?”傅以寒沒有立即回答,他拿起燈,
打在被單最不起眼的褶角。那是一顆不起眼的紐扣——白色,塑料殼,
周緣印著方寸大小的LOGO,一目了然的快遞公司標志。林驍帶著風雨氣息,
晚了半步進門。街燈下他側臉分明,嘴角還殘有一層夜露的寡光。他察覺到不尋常的氣氛,
目光在案發現場轉了一圈后,落到傅以寒手中的紐扣上?!鞍l現什么新線索?
”林驍的聲音溫和,卻籠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疏離。傅以寒輕聲道:“快遞員服的紐扣。
”他將紐扣遞到林驍手心,眼神鋒利如割裂夜色?!袄碚撋希?/p>
死者的生活軌跡內從未提及快遞員直接進屋??蛇@東西……掉得不對?!壁w湛站直,
程序腦中閃過證據鏈的嚴苛定義——現場之物必須有名歸屬,否則即為隱患。
“確認過死者近期有快遞簽收嗎?”他眉頭沒有松開半分。
傅以寒彎身在案桌上調出警方移動終端,
調閱最近三個月內受害人租住地點的所有快遞簽收信息。“十六次快遞,
全部為女性配送員簽收,無男性快遞員進入居住區登記記錄。”他指尖未曾停頓,
語氣卻逐漸變涼。“但該品牌制服,全國配發同一級別服裝……只有此處紐扣,不合邏輯。
”一陣風撞開半掩的窗戶,室內的燈影被撕拉成不規則的碎片。顧清淵走到傅以寒身后,
順手拿起早先封存的死者手爪內殘留物——攤著另一顆黑灰色纖維狀物,
與快遞制服布料不同。她揉了一下眉心:“死者左手指間發現毛發一根,隸屬男性濃密型,
未見可比對數據庫命中?!绷烛斴p輕敲了一下墻角,目光微生波瀾。
“怎么會出現男性物證殘留?案發時段這一樓層監控無外來人員。
死者社交軟件沒有可疑異**往記錄。這個‘無主之物’,怎么看都是被帶進現場的異物。
”傅以寒思慮片刻,突然點開行政區快遞員排班。短短五分鐘,
一份基于本地物聯網數據的交叉比對結果浮于眼前。他的指尖迅速敲打著屏幕,
周圍的小靜電噪聲加重著眼下的緊迫。趙湛緊盯著屏幕,漫長而克制地吐出一口氣。
“昨天16:40到17:05之間,有一名男快遞員在該樓層投遞,
但社區平臺登記卻缺失該時間短暫訪客數據?!备狄院p描淡寫,卻在語調中下了重錘。
“工作服品牌匹配,上班記錄顯示外送途中曾有三分鐘信號死區。
”顧清淵低語:“死者留下的最后一條定位記錄就是17:01,手機電量終斷在信號死區。
很可能是被人為刻意遮擋信號?!彼聪蚋狄院?,“樓道內你發現什么痕跡?
”傅以寒點頭:“臨街監控——昨夜回看時有一段模糊,有人拖著電動三輪車靠近。
但背影模糊,工服領口處確實存在缺損。”他頓了頓,
補充道:“快遞員服的紐扣是三顆標準配備,
這件事我們需緊急回收事發時間段所有該企業制服,核對缺失?!绷烛斖蚪馄逝_上的死者,
眉梢難掩幽深的疲憊。他喃喃自語:“真相,有時只藏在第三顆紐扣的缺口里。
”趙湛環視一圈,做最后的程序校驗?!跋乱徊剑ㄡt取樣快遞員群體DNA,
刑偵排查所有異常訪客,不能放走哪怕一絲痕跡?!彼闹噶罱^無遲疑,
但臉上的線條卻依舊深陷焦慮——擔憂每一道程序終將成為屏障,
讓某些事實永遠卡死在數據和證據的裂縫之間。屋外的風雨聲突然停歇,
整座小區都陷入短暫的靜謐。警戒帶隨空調氣流輕輕搖晃,
橘色燈光在警員的背后拉出一條條縱深冷影。人群與死者、證據與真相之間的距離,
只剩下不可名狀的空白。傅以寒站在門邊,回頭凝視那枚白色紐扣,它在塑封袋內泛著冷光,
像極了夜色下失語的微型墓碑。此刻,屋內所有人都清楚,
一場更隱秘的追蹤已從這一顆“無主之物”開始。而所有疏離與無力,
都將在接下來每一個帶電的夜晚,被技術與細節一點點剖開。凌晨的風掠過物流園區,
光影斑駁在密集的運輸車輛間拉出淡淡的光暈。傅以寒戴著無指手套,蹲在快遞車右側,
手里捏著剛摘下的熒光棉簽。指尖冰涼。他低頭的姿勢顯出一種近乎偏執的專注,
額角發梢被汗水粘成頹敗的線條。魯米諾噴劑濺在車門內側,彌漫出青白色的微光。
血跡隱藏在層層肉眼難辨的污漬之下,猶如案件本身被復雜的軌跡與程序遮蔽。
顧清淵站在他身后,柔聲低語:“方向盤底下也有一點,和死者的血型相符嗎?
”傅以寒輕輕抬頭,目光如顯微鏡下凝視著世界。他接過DNA樣本管,左手穩穩點開手機,
和后臺同步比對進度?!皵祿€在跑?!彼D了頓,低聲補充,“這地方清洗得太刻意,
不像普通快遞員會關注的細節?!壁w湛在他們身后,一言不發。夜色帶著工業氣味滲入衣領,
警帽低垂遮住了他的眼。他和顧清淵對視片刻,
只見她眼中閃過一絲藏在冷靜外表下的遲疑和憂慮?!叭∽C程序批文還在流程上。
”趙湛嘶啞開口,“快遞公司那邊拖著理由,說要保護公司員工基本權利,
GPS軌跡和監控數據都鎖在系統里。我們只能等?!备狄院疀]說話,
只是手指夾緊那枚第三枚紐扣。它外表無甚特征,卻和死者衣物、快遞員制服均不符。
那種無歸屬的細節,在他腦海盤旋,每一次案件陷入迷霧,
都是由某個無依無靠的物證楔入真相的縫隙。屏幕上的比對進度緩慢推進。
數據庫的語音識別系統咔噠作響,遠處有叉車的電氣噪音,
彼此交織成現代城市夜晚最細碎的底音?!八麄冊谙奈覀兊木Γ?/p>
”林驍不知道什么時候靠了過來。他今天格外安靜,眼神里帶著慣常的溫和,
語氣卻帶著淡淡冷意,“也許是在試探我們的底線——程序和正義的底線。
”趙湛冷笑一聲:“底線在法治框架里。你們技術分析派只盯著物證,
但法庭要先看證據是否合法采集。我們申請程序,一步也不能漏?!鳖櫱鍦Y撫摸著手機屏幕,
目光落在采證筆錄上。筆錄上,是許漪的名字。如同碎片,
濕潤的筆跡里嵌著昨夜尚未消失的恐懼?!笆й櫟臅r間節點和物流車路線完全對不上。
”她低聲道,“哪怕公司把GPS數據給我們,
系統后臺也有編輯權限——一切軌跡都未必真實?!备狄院逼鹕恚?/p>
視線如掃描函數一般搜尋夜色下每一處邊角。他猛然停住,將那枚紐扣遞給顧清淵。
“用做指紋測試嗎?”顧清淵接過,橡膠手套下的指節靜靜收緊。傅以寒點頭,
聲音低沉平緩:“假如不是許漪,也不是快遞員……那這個碎片可能根本不屬于案發現場。
或者——另有生人經過?!彼空f一個字,趙湛眉頭就皺得深一分。現場越來越繁復,
異源DNA和第三枚紐扣如同影子里的陷阱,循著碎片前行,每一步都可能誤入程序的泥淖。
林驍轉過身,手指掠過車外壁,留下一串微不可察的水痕。
他抬眼望向遠處物流樓宇上閃爍的監控探頭。“你們有沒有想過,公司為什么拼命推遲?
這輛車剛調過后臺定位,司機交接時刻意避開攝像頭。有些事情——只要看似符合法規,
就再也沒人關心它真是否。”空氣有一瞬的停滯。趙湛一字一句回擊:“可以質疑程序,
但程序之外就是失控。審訊室里不能靠猜。”顧清淵靜靜插入:“可真相并不怕慢,
只怕遮蔽。”技術與程序的對峙在這密閉的夜里無聲持續。傅以寒突然轉身,
步伐堅定向停車區另一端走去。他的短暫離席帶來一種淺淺的張力,仿佛冷光切開夜色,
將所有可能暴露的物證與細節毫不留情地暴露在工業燈下。他停在車尾,輕巧地俯身,
將紫外燈伸進保險杠底部。一縷幾乎看不見的纖維亮起——淡藍色,
與案件所有制服及死者服飾都不匹配。顧清淵趕了過來,她沒說話,
只是用鉗子夾起那根纖維。她神情仍是克制而淡漠,只有手背的青筋突起,
透露著極度的專注?!翱赡苁亲靼刚吡粝碌??!备狄院p聲道,
“這類藍色纖維常見于防塵隔離服?!绷烛數偷蛧@氣,
像是為案情的復雜又拉開了一層灰色幕布。趙湛的手機突然震動,他稍顯急躁地接聽。
幾秒后,他面色僵硬地道:“GPS申請批復下來了,但要等數據完整脫敏。
公司還要法務再過一遍?!备狄院蛑剑路鹪谟美碇桥c憤怒做最后的拉鋸。他回眸,
冷靜道:“那我們就用已知的技術線索提前推演一遍?!彼f得平靜,
附件的數字地圖上已點亮幾處軌跡節點。他帶著顧清淵、林驍、趙湛圍成一圈,
屏幕上升起許漪失蹤夜晚的物流車行進路徑?!案鶕熊嚤O控和可疑間歇,
車在永安路口停留了十五分鐘。而原定配送路線本應無任何停頓?!鳖櫱鍦Y貼著屏幕,
冷靜地問:“這個時間段有無外部監控能側錄街區交通?”“有。”傅以寒翻查后臺,
“但是路口監控的數據包時間戳比正常慢了兩分鐘。有人動過?!壁w湛低聲咬牙,
終于打破所有程序上的克制,“調取交通委的備份,你們保證技術流程別出錯。
”林驍靜靜地看著眼前一切,內心像是看見了水面下的幽影。他拾起那枚第三枚紐扣,
眼神微微暗下:“每一個無主之物,其實都是程序漏洞的隱喻?!备狄院疀]回應,
卻用特寫般的目光將散落的證據再一次掃視一遍。物流園的風停了,
遠處的天光開始滲出微弱的藍。案卷里的照片,監控里像素模糊的身體,
死者的信息破碎地散落在各個子系統之間。程序、技術、人心,彼此拉扯在同一條軌跡上,
陰影未散,真相仍然模糊。而空氣仿佛也在等待下一個更清晰的印證。
傅以寒沉默地看著屏幕上的岔路節點。他眼里的寒光比剛才更盛。每一道程序,每一份監聽,
每一根纖維,都像是懸置的刀鋒,猶豫在正義與程序的邊緣。夜,
將所有光影凝聚在最后一個節點,等待下一次突破的到來。3衛生間的燈光依舊冰冷刺白,
鏡子的角落積著水漬,反射出模糊的剪影。傅以寒伏在窗臺邊,左手箍緊筆記本,
極細的橡皮屑被拂落在大理石臺面上。他審視著那一組鞋印——向外延伸,
被城市霧靄切割得分明又飄忽。鞋印窄長,前掌線條略深,
凹陷處夾雜著細微灰塵顆粒和淡粉色顆粒物。他沒有說話,只是用尺子小心翼翼地比對,
偶爾停頓下來,在心中默數。不遠處的馬桶蓋敲擊地板,發出鈍重的響聲,
顧清淵正跪在遺體一側,低聲與下屬交代尸檢注意事項。她的指甲泛著微藍的色澤,
滲出膠黏劑殘留和金屬粉末,與死者手上的美甲碎屑彼此映襯?!耙院∨恼樟舸?。
”趙湛的聲音沙啞。他站在門口,身上的警服洗得發白,雨水浸濕了肩章。
他習慣性地掃視四周,眼底卻有一絲防備。傅以寒抬頭,目光略略掃過他的鞋尖,沒有回應,
手里的儀器閃過短暫藍光,將碎片化鞋印一一記錄。每一組照片的時間戳,
都嚴謹地嵌入數據庫,不容一絲混亂?!按芭_這里。
”傅以寒用鑷子夾起一枚極淡的鞋印邊緣,鞋底顆粒與廁所地板微微錯開,
像刻意錯位的碎片。顧清淵聞聲起身,步伐踉蹌,伸手撿起馬桶旁的那截美甲殘片。
她低頭嗅了嗅,淺淺皺眉,將其與死者手上的指甲對比,再遞給傅以寒?!傲疗馁|有異,
不屬于市場常見成分。”她聲音低緩,語氣卻冷靜,“死者指甲僅三指殘缺,其余完整。
切面極新?!壁w湛默不作聲地記錄,按流程給出指令,“這部分材料留樣,申請后續比對。
”凜冽的風順著開縫的窗戶鉆進衛生間,將殘余消毒水氣息攪動。傅以寒背影瘦削,
白襯衫領口沒扣整齊,臉上沒有表情。他注意到鞋印凹陷的弧度有微妙異常,
前掌支撐幾乎無紋路,步幅超出常規。他快速輸入數據,最終比對出一組奇特的鞋底輪廓。
“不是快遞員的尺碼,也不吻合他昨夜的鞋型。”屋內空氣驟然緊繃。
“和初步鎖定的嫌疑人完全不符?”趙湛眉頭緊鎖,早已習慣程序與事實的錯位,
但此刻隱約的不安還是令他不快?!白阚E間距、重心分布異常。結合窗臺高度與落地角度,
兇手極可能單腳著力,逃離現場時步伐凌亂?!备狄院喢鞯厥崂頂底?,“另,
請啟動步態鑒定流程,把作案窗口留到凌晨兩點到三點之間。
”“凌晨兩點……”林驍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披著深灰風衣,臉色消瘦,
他的目光滑過死者的手臂,在美甲碎片與鞋印之間定格片刻。
“那和經濟流轉的數據點正好重疊?!彼恼Z氣像鈍器低敲,沒有起伏?!拔也榱算y行流水,
死者賬戶在一小時前有一筆大額轉賬被拆分,資金流向不明。”顧清淵抬眼,睫毛沾水,
蒼白的臉在燈下泛出青紫色。“她為什么要在死前處理銀行賬戶?如果自殺,
這種多重加密方式沒有必要。”“金錢,技術,程序?!备狄院卣f,
“都在試圖遮蔽真實動機。”林驍輕輕地點頭?!八?,這組鞋印不是偶然。
它本身就是行動背后的信號?!蔽輧认萑胍环N低壓的靜謐。外頭的救護車聲漸遠,
警戒線外有閃爍的紅藍燈暈,雨后空氣被車燈蒸發成一縷縷薄霧。
城市的邊緣感從窗臺涌進來,卷起室內每個死角的寒意。
趙湛看著數據庫里不斷跳轉的證據信息,內心的不安被進一步攪動,
“小許的快遞員線索要不要中止?”傅以寒沒有直接回應,只是把鞋底殘漬放在移液管下,
用試劑仔細分層溶解,“先別急。刑偵程序不能隨便更改——但是,技術不等于真相。
我們需要新一批步態監控,比對這一小時內所有小區入口錄像。
”顧清淵按下呼叫器知會法醫組,“死者左手指甲縫隙里,還有一枚近乎透明的纖維絲。
像是高級定制服專用織線?!薄澳懿槌鎏巻??”林驍輕聲詢問。她點頭,
“我會把樣本送鑒定。如果兇手是外來人員,這類材料有追溯空間。
”趙湛檢索快遞員行動軌跡時,順手甩掉濕透的手套,深吸一口氣,情緒難以疏解。
快遞員的證據逐步被技術駁回,程序卻無法承認選錯了起點。
習慣倚重的流程像鐵軌一樣鏗鏘,卻在某個樞紐點被現實打斷。“技術如果淹沒了程序,
正義的依據就會塌陷。”他低聲說,“但反過來,程序獨大,真相有時更容易被淹沒。
”傅以寒翻出昨夜的全部監控錄像,臉色無波,指尖敲擊鍵盤。
“取證組的回傳分子檢材結果還要半小時,但鞋印與證據鏈已初步排除快遞員嫌疑。
重心轉移,需重新申報技術流程,未達標證據不予歸檔?!眻雒嫦萑胍魂嚹郎?/p>
細節像迷霧中晃動的光斑,誰也無法準確捕捉全部的真相。林驍靠在門邊,
幾乎與影子融為一體。雨后的水跡順墻蜿蜒而下,地板反射著殘破的警燈色塊。他眼神敏銳,
聲音卻依然克制:“死者在經濟賬戶、指甲、衣物間留痕的結構很特別,
就像刻意埋下可被技術還原的路徑,但又永遠隔著一道程序上的迷霧。
”傅以寒輕輕將塑封袋遞給顧清淵,目光短暫交集。她的指尖在袋口停留半秒,
像在某種無法言說的紀念儀式上短暫停頓?!霸S漪不是第一場風暴的焦點,
她只是被遮蔽中的倒影。”顧清淵的唇線繃緊,帶著她家族里一貫的隱忍和克制。
“我們能不能突破技術與程序的夾縫,找到那個真正的動因?”趙湛把手中卷宗扣在案臺上。
無人作答。城市暮色緩緩傾斜,警戒線外新一撥技術組步伐急促穿梭。
夜色將衛生間玻璃貼上一層冷光,所有人的影子仿佛都與這組錯位的鞋印,
糾纏不清地生長起來。一切細節壓實在冰冷的程序表格里,證據和迷霧層層堆積,
像心臟深處未爆的暗雷。傅以寒站在雨滴斑駁的窗臺前,抬頭望向遠處的城市燈火,
思索著下一步的步態鑒定申請。他清楚,程序的流程里無法容納全部的人性,
而技術的手術刀,也總有切割不到的灰色地帶。凌晨的風卷起室內殘余的涼意。
案件的迷霧還未散開,可新的線索,已悄然在這個城市的暗面浮現。傅以寒蹲在角落,
指尖沾染一抹淡灰。嶄新的鞋印在濕漉的瓷磚上交錯,仿佛囚禁在空間中的幽閉思維。
衛生間的冷氣還未散盡,外頭天色轉灰,玻璃窗上映出他的剪影,邊緣模糊不清?!案倒?,
這邊。”趙湛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一如既往的低沉克制。他的背影推開細微的光,
一名年輕的美甲店員工被警方帶領著,神情困惑又緊張,手指無措地揪著圍裙下擺。
空蕩的走廊回響著咔噠鞋跟聲。顧清淵腳步更輕,身上依然穿著法醫的白褂。
她停在女員工身側,示意趙湛退后半步。“我們只是例行詢問,請你說實話。
”聲音溫和而冷靜。美甲師睫毛輕抖,視線下移:“那個女孩,許漪,
上次來的時候特意選了裸粉色。她走的時候,點了一句‘記得留個名片’?!迸㈩D了頓,
嘴角扯出的笑有些僵硬,“沒想到會……”傅以寒已將美甲殘留與現場指紋分區,
將死者手背拍照歸檔。這細小碎屑,如同無聲語言,一層層淬入數據。他站起,
目光冷靜地盯著美甲師的手:“你還記得她那天穿的鞋嗎?”女孩遲疑了幾秒,
努力回憶:“是……白色的鞋,底有些厚,好像不是運動款?!薄澳艽_定具體品牌么?
”林驍從陰影里開口,嗓音平靜。他目不轉睛地觀測美甲師的微表情,
仿佛在辨認一道幽深裂縫。美甲師搖頭,輕咬下唇,聲音低不可聞:“不太確定,
大概是網購的那種?”傅以寒點頭,翻開現場鞋印照片。一張張打印紙冷冷鋪在瓷磚上。
他將嫌疑人快遞員鞋底翻拍頁拿出來,貼近新提取的鞋印,“你看,有見過這種鞋底花紋嗎?
”女孩側頭像一只受驚的小獸,嗅探危險氣味,片刻后搖頭:“沒有見過?!壁w湛抿了抿唇,
做了個結束手勢。女員工被帶出走廊。空隙間,空調呼出的風卷起鞋印照片的角落,
仿佛露出某種鋒芒,輕微顫動。顧清淵俯身,低聲:“鞋印還是不吻合。
快遞員的時間、動線都全部核查了,沒有新的破綻。”傅以寒的指節微微用力,
照片邊緣有了折痕。他的目光移向手機屏幕,
案發前的銀行流水數據顯示許漪當天曾大額取現。數字排列在屏幕上,冷酷如墓志銘。
“取現金額異常,取款機監控申請還在走程序?!彼f,聲音淡得近乎無情,
“但這和現場鞋印的錯位,同樣令人不安?!绷烛敶瓜卵郏种泄P尖無聲敲擊手心。
他翻開許漪的社交記錄,最近的朋友圈寥寥無幾,
唯一一條文字“總有人夜里偷走你的光”靜靜躺在頭像下方,連配圖都沒有。
“資金流向是她的經濟困境寫照?;蛟S有人以援助為名,實際是交易。”林驍低聲說,
語氣里沒有情緒波瀾。趙湛換了口氣,推開窗,城市遠處霓虹閃爍,閃爍其詞的正義如謎。
他沉默片刻,“程序上我們要等取款監控和完整通話記錄。你們的技術分析,多留一手。
”傅以寒輕輕應道。
手指卻滑向桌面——死者指甲縫中的黑色細屑尚未完全分辨;那是一種近乎隱形的線索,
讓現實與錯覺交纏,技術與規則在此相撞。顧清淵靜靜收拾器材,有那么一瞬,
她的目光穿透實驗室光影,落在傅以寒掌心的照片上。她的聲音低柔而堅定:“技術之外,
還有什么,是我們會忽略的?”傅以寒側目:“忽略的是人。證據只會說出表層。
可我們既不能全信技術,也不能只信人性?!眱扇碎g的縫隙像無聲裂隙,
在夜色中被細密冷光勾勒。走廊盡頭傳來趙湛的呼喚。“監控視頻批下來了!
”眾人腳步加快,隊員把一疊U盤放上投影臺。監控畫面在屏幕一遍遍回放,
取款點灰白色燈光下,許漪身穿長裙,背對鏡頭,謹慎地掃視四周。隔著一步距離,
另有一人停頓,頭戴鴨舌帽,始終避開攝像頭正面?!皶和?。”傅以寒按下遙控。
畫面定格在二人交錯,影子瞬間重疊的那一秒。他細數鞋影,鴨舌帽男鞋型纖細,
鞋底有獨特凹槽紋理——這正是衛生間新提取鞋印的“變奏”。一切線索在此瞬間閉環,
卻又無從斷言真相。顧清淵靠近屏幕,對比尸檢時腳踝處異樣。
“死者腳踝有一道前夜剛愈合的小傷,現場無高跟鞋擦痕,只可能是平底鞋。
”“許漪對陌生人有高度警惕,沒有握手和接觸,本能避免攝像頭正面,對方同樣小心。
”林驍做了推斷,眼神依舊沒有波動,“他們之間,隱含某種交易或者共識?”趙湛卻敲桌,
道:“這樣的畫面,只能證明他們有接觸。不能作為直接證據指向嫌疑。”傅以寒看向他,
眼底流動一絲暗色?!俺绦虮仨毎踩?,我們就繼續追鞋?。豢杉夹g只能給我們最冷的輪廓,
無法補足缺失的每一塊?!彼腥硕汲聊聛怼Y即蟊O控室的燈光映在每個人臉上,
為他們的輪廓刻下不同的邊界。樓外初夏夜風夾雜咸濕味道,
城市的光與影如同無形的神經纖維,貫穿著案情每一道鋒利的裂縫。
他們各自懷揣著片段真相,邁出監控室。傅以寒最后一個離開,
目光落在取證箱冰冷的金屬上。他把照片整齊疊好,隱約看到鞋印、鈔票與死者眼眸重疊,
仿佛命運的眾多界限,在技術和程序的夾縫里悄然消融。走廊盡頭的燈一亮一暗,
把影子拉得漫長而遙遠,每個人的步伐在各自的界限邊緣徘徊。天色將明未明,
新一天還未宣告開始,他們的調查,卻已悄然逼近那些無法言明的真相。
4晦暗的晨曦貼在物流園區玻璃幕墻上,遠處港口巨臂吊車緩慢挪移,
空氣中混雜著機油、海水和一絲難以分辨的化學氣息。傅以寒站在三號卸貨門外,
灰色防寒服被冷氣纏裹,臂彎里拎著新近封存的證物箱。雨勢初歇,
路面磷光一樣反射著天光,鞋底沾著泥,隱約可見上次取樣留存的淡藍色魯米諾反應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