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契》**在我們這個被群山環(huán)抱的山坳里,
無論男女老少都篤信著一個古老傳言——每個孩子在十八歲那年,都需要經(jīng)歷一場換骨儀式,
唯有如此,才能真正直立行走,開啟人生的嶄新篇章。倘若錯過這個節(jié)點,
等待他們的便是終身只能匍匐于地,如蟲豸般茍活于世。今日,恰逢我弟小宇十八歲生日,
他剛剛收到重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本應(yīng)是闔家歡慶的日子,然而,
他卻仍未尋得那根能改變命運的骨頭。1手機鈴聲驟然響起,
電話那頭傳來母親泣不成聲的嗚咽,我心中陡然一沉。彼時,
我男友莫凜正慵懶地斜靠在床頭,一邊與他的狐朋狗友們酣戰(zhàn)游戲,
一邊肆無忌憚地高談闊論。“凜哥,你手氣也太臭了吧,
該不會剛和佘青青那小娘們兒完事吧?”“哎,說起來你和佘青青那小妞,你爸要是知道了,
非得活剝了你不可。”莫凜輕描淡寫地吐出一口煙圈,滿不在乎地開口:“不過是逢場作戲,
實在是她那身本事不錯。”隨即,他竟毫無廉恥地向那幫兄弟細數(shù)我們私密之事,繪聲繪色,
活像在分享珍饈美味。“行了行了,你們這些讒貓餓虎,饞夠了沒?放心,
哥們兒正盤算著過幾日攢個局,把人給你們玩,搞點刺激的。”莫凜故作神秘地說道。
我攥緊手機,指節(jié)泛白,指腹卻深深陷進掌心。早知莫凜對我只是貪圖美色,
后來更是因我體質(zhì)特殊,能迎合他那些見不得人的癖好,才勉強給我個女朋友名分。
可我卻天真地以為,只要我真心待他,總能換回他的真心。卻沒想到,他竟然毫不在乎我,
還打算把我送給他的兄弟們玩弄。就在我滿心憤懣,正欲沖出去質(zhì)問莫凜時,
母親隱忍的哭聲再度傳入耳畔。“青青,你弟弟只剩七天了,村里一根剩余的骨頭都尋不著,
我……”母親哭得肝腸寸斷,我卻滿心無力。我們村的人,體質(zhì)異于常人。
每個人到了十八歲,都必須與活人換骨,才能真正直立行走。否則,便只能半身癱軟,
一輩子如爬蟲般生活。而今天,恰是我弟的十八歲生日,七天之內(nèi)若換不到骨頭,
他便要一輩子做“爬人”。我那弟弟,打小就是個樂觀善良的孩子,熱愛學習,心憂家人。
若非生在我們村,本該有無限美好的前途。我忍不住看向莫凜,他身量高挑,
與弟弟身長仿佛。若取他的骨,不至于骨太短撐不起肉身,或骨太長撐破皮肉。
那恰到好處的骨長,定能讓我弟少受許多磨骨撐皮的苦楚。真是一副好骨頭啊。然而,
莫凜出身富貴,父親是當?shù)赜忻纳藤Z,平日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他那俊美的皮囊下,
卻藏著一顆腐朽不堪的心。“媽,您先別著急,過兩天我就回來看弟弟,我定會想盡辦法。
”我輕聲安慰著母親。掛斷電話,我回到房間,伏在莫凜身上。“莫凜,我明日要回家一趟,
你陪我可好?”我輕聲細語地問道。莫凜皺起眉頭,他向來厭惡農(nóng)村那粗鄙之地,
更何況他家有嚴苛家規(guī),誰若與農(nóng)村人有過多往來,便要被趕出家門。我摩挲著莫凜的身軀,
一寸寸量著他的骨。“上回你不是說好久沒和兄弟們聚會了嗎?我們村有個極有名的民宿,
全自助的那種,環(huán)境清幽僻靜,正好適合聚會,你大可將他們都叫上,權(quán)當是去山里游玩,
你父親也不會知曉詳情的。再者,你上回提過的那些玩法,
我們回村后也可一并嘗試……”莫凜沉吟片刻,終是點了點頭。“行,他們正想見見你。
”我沉默不語,心底雖有失落,但很快便自我安慰起來。至少,我弟所需的骨頭,有了著落。
2次日清晨,莫凜便聯(lián)系了他的那幫兄弟,說要即刻動身前往我老家。起初,他們頗為驚訝。
聚會本就隨意,突然要去那么遠的地方,未免有些突兀。
但莫凜對著他們意味深長地“嘖嘖”幾聲后,沒過多久,
顧燃、柴火、李潮三人便驅(qū)車趕了過來,還帶來了一堆錄像器材。
我望著他們往商務(wù)車上搬運攝像機,滿心疑惑:“帶這么多攝像機作甚?
”顧燃挑眉沖我壞笑道:“凜哥說你們村風景旖旎,訂的民宿也別具一格,
我們過去拍點片子,興許能成網(wǎng)紅。”我點點頭,故作鎮(zhèn)定,
佯裝看不懂他們那掃視我的下流眼神,徑直坐進了副駕駛。出城進山的路還算順暢。只是,
顧燃他們肆無忌憚地當著我的面,大聊特聊一些下流話題:“嫂子,
你和莫哥用過這玩意兒沒?”“聽說嫂子學過舞蹈,腿能劈叉到兩百多度。”“這大熱天的,
嫂子穿那么多不熱嗎?都是自家人,把外套脫了吧。”“嫂子,給哥幾個講講,
你和莫哥平日里都咋折騰的,給咱長長見識。”我看著莫凜,心底暗自尋思:若你肯幫我,
若我如今誤會了你,這會兒取消行程,還來得及。然而,
莫凜卻絲毫沒有打斷兄弟們下流言語的意思,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顧燃他們玩笑開慣了,
不是有心的。他們都是我的好兄弟,青青你莫要生氣。”“嫂子,玩笑而已,別往心里去。
”顧燃也跟著嬉皮笑臉地說道。我尷尬地干笑兩聲,扭頭望向窗外,不再言語。
他們竟又看起那不堪入目的色情影片來。莫凜那事不關(guān)己的姿態(tài),如火灼心,
將我對他最后一絲憐憫燒得干干凈凈。我閉目養(yǎng)神,心中默默安慰自己:忍忍就過去了,
等進了村就好了。我早已找好了幫手,四個人呢,到時候我弟有了骨頭,
往后村里的小孩換骨時,也不用再為骨頭發(fā)愁。可就在我們要進村時,
父親和弟弟竟攔在了進村的路口。“你不能帶他們進村。”父親說。
我萬萬沒想到父親會來攔我。他拄著拐杖,大半身體都斜靠在拐杖上,借著寬大的衣衫遮掩,
勉力支棱著身子。我趕忙下車,幫著弟弟攙扶住搖搖欲墜的父親。
父親是我們村大部分人的縮影,十八歲那年沒能換骨,成年后又失去了少年時最后的骨力,
下半生只能在地上爬行。我握住他的手,欲言又止:“爸!他們不一樣,
他們……”我想說我?guī)Щ貋淼氖菈娜耍麄円ξ摇?捎峙赂赣H為我憂心。
父親見我吞吞吐吐,并不多問:“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你也清楚,害了人,
就再也不能走出村子。”“姐,我不需要你這樣付出。”弟弟也開口說道。
我們村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堅決不能為了換骨殺人。佘家村村民換骨,
只能由他人自愿捐贈。凡因換骨而殺生的,即便能直立行走,但只要踏出佘家村半步,
便會引得天雷殛身。所以,為了保命,那些殺人取骨的人只能一輩子待在佘家村。
這是一個無解的悖論。為了出村換骨,偷骨回來,卻要為了活命一輩子困在山村。所以,
在自由與行走的權(quán)衡下,佘家村人基本都遵守著絕不殺人取骨的約定。父親看著我弟,
又看看我,眼中泛起血絲:“你們都是爸媽的心頭肉,你好不容易有了骨頭,上了大學,
那是你的緣分,我不能讓你為了你弟,放棄前程,遭受天譴。
”我弟語氣堅決卻又故作輕松:“姐,我即便不換骨也沒什么的,
你看村里那么多人不都活得好好的嗎?你能上大學走出去,你是我們?nèi)业尿湴粒?/p>
你可不能亂來。”可我既已決心帶莫凜他們過來,又怎會輕易放棄?
就在我欲要進一步說服父親時,莫凜和他的兄弟們也下了車。顧燃居高臨下地瞥了我們一眼,
毫不客氣地對著父親嗤笑:“哎喲,嫂子,這是你爸?怎么是個殘疾啊,看著好可憐哦。
”“是啊,這么熱的天穿那么多衣服,也不怕捂出痱子。”柴火不知從哪兒拽了根樹枝,
戳過來就要挑開父親的衣服。李潮也在一旁拱火:“叔,您這衣服也太臟了吧,
不會是剛從地上爬過來的吧?”莫凜抱著手臂,雖未開口,但那縱容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我強壓下心底的怒火,偷偷觀察父親和弟弟的神色。父親和弟弟只是臉色鐵青,
并無其他動靜。“不好意思,我們村不歡迎你們,請回去吧!”父親沉聲說道。“咋地啊,
一鄉(xiāng)巴佬還這么橫,就你們這破地方,要不是……”顧燃剛要發(fā)火。
莫凜卻突然橫了顧燃一眼,堆起笑容:“叔叔,小弟,我們都是青青的同學,
顧燃他們說話太沖,您二位莫要介意。我們這回過來,是特地來拜訪您們的。”這時,
我聽到李潮偷偷在顧燃耳邊說:“憨子,開了那么久的車,怎么也得拍了片子再回去,
不然白跑一趟。而且,你瞅瞅青青的弟弟,又白又嫩,到時候姐弟倆一起玩,那才叫絕!
”我咬緊牙關(guān),我知父親和弟弟也聽到了這些話,他們的臉色愈發(fā)難看。
“爸……”我哀求道,“我弟換骨期只剩六天了,我已見過外面的世界,即便一輩子不出村,
我也心甘。這些人渣,死有余辜,眼下沒有比他們更合適的供骨人了。
”可父親和弟弟為了不讓我造殺孽,死死擋在車前:“他們可恨,但你的未來更重要。
”我感覺與他們溝通簡直是對牛彈琴。要不是因為人骨在村里的換骨臺取才能效果最佳,
不至于產(chǎn)生排斥反應(yīng),在李潮說出那令人發(fā)指的話時,我就已經(jīng)取了他們的骨頭。
正在我焦躁不安時,我訂的民宿老板娘林絲雨匆匆趕來。“叔,這些人都是來我民宿的客人,
您這么攔著,我還怎么做生意啊!”隨著林絲雨的出現(xiàn),我感到父親他們松了口氣。
莫凜和顧燃、柴火他們,則明顯心跳加速。“莫哥,這民宿老板也太漂亮了吧。
”不知誰把心里話說了出來。林絲雨嫣然一笑,先路過我,把我推向父親和弟弟,
隨后扭著那風情萬種的腰肢,步入莫凜四人中間:“青青,你跟你爸回家,
客人我先帶到民宿去,待會兒再來接你一起玩。”林絲雨是我表姐。她雖然風情萬種,
看似不太正經(jīng),但她經(jīng)營的民宿干凈整潔,服務(wù)周到,在市里都頗有名氣。而且,
絲雨姐心地善良,是少有的有骨無天譴卻依然留在村子里,幫襯村里人的佘村人。
村里人有事都愛找她,也都信得過她。等他們的車消失在視線盡頭,
父親如釋重負般說道:“去絲雨那挺好的,玩兩天就送他們回去。”接著,
他敲打我:“你可別再瞎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他深知我這人,自己吃點虧不要緊,
就怕連累別人,所以才用“別讓絲雨姐吃虧”這樣的話來提醒我。
可既然是我訂的絲雨姐的民宿,我又怎會沒想到這一層?當天晚上八點,
莫凜和李潮來我家邀我同去民宿。我并未向父母透露莫凜是我男友,
莫凜也絲毫沒有表明身份的意思,只說是請我參加校友聚會,閑聊一番。
父母對我還是不放心,千叮嚀萬囑咐,我也是信誓旦旦,才終得他們應(yīng)允,走出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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