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在那個尋常的午后轟然崩塌。貼身丫鬟晚晴,平日里總是笑盈盈的,
此刻卻像見了鬼一般,顫抖著將一枚令牌遞到我面前。那令牌不過巴掌大小,墨玉質地,
觸手生涼,上面雕刻的圖案卻讓我瞬間血液凝固——一只展翅高飛的玄鳥,圖騰古樸,
帶著一種沉重的歷史氣息。“小姐……這是,
從瑾公子書房暗格里找到的……”晚晴的聲音帶著哭腔,仿佛那枚令牌是什么不祥之物。
玄鳥。前朝皇室的象征。蕭瑾瑜。我的未婚夫,那個溫潤如玉、才華橫溢的狀元郎,
那個對我海誓山盟、即將迎娶我過門的男人。我的心跳在那一刻停止了。書房暗格?
一枚前朝皇室的令牌?這怎么可能?蕭瑾瑜,他怎么會私藏這種東西?三日前,
京城風聲鶴唳。太子被廢,儲君之位懸空,各方勢力暗流涌動。父親,當朝相爺,
一向沉穩的他那幾日眉頭緊鎖,再三叮囑我近期減少與蕭家往來,莫談國事。
他只說朝局動蕩,需謹慎自保。我那時只以為是尋常的政治風波,并未深究。可現在,
這枚玄鳥令牌,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刺入我構建的所有認知里。蕭瑾瑜,
他溫文爾雅的表象之下,難道隱藏著足以打敗一切的秘密?前朝余孽?圖謀復辟?
我腦海中閃過他清澈如水的眼眸,他執筆揮毫的瀟灑身影,他輕柔為我挽發的指尖。
那個我深愛著、信任著的男人,那個與我談笑風生、規劃著未來柴米油鹽的男人,
他怎么會與那些見不得光的、血腥的、足以招來滅頂之災的勢力聯系在一起?
巨大的恐慌像潮水般將我淹沒。這不僅僅是未婚夫藏了秘密,這秘密牽扯著前朝今朝,
牽扯著皇權更迭,牽扯著無數人的性命,更牽扯著我沈家滿門的榮辱與安危。我是相府嫡女,
我的婚事承載著家族的期望,一旦蕭瑾瑜的身份暴露,沈家將何去何從?
我顫抖著手接過令牌,墨玉冰涼,卻仿佛灼傷了我的指尖。看著晚晴驚懼未定的臉,
我努力壓下內心的翻涌,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此事,絕不可與第三人提及。絕不。
”晚晴重重地點頭,眼淚卻啪嗒啪嗒掉了下來。她跟隨我多年,知道這令牌的分量,
也知道這其中的兇險。握著那塊冰冷的墨玉,我仿佛從云端跌落萬丈深淵,
四周是無盡的黑暗和寒冷。我必須弄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未婚夫,他究竟是誰?
接下來的日子,我強迫自己維持著表面的平靜。我照常與蕭瑾瑜通信,見面,
甚至比往日更加親密。我努力從他的言談舉止中尋找蛛絲馬跡,可他偽裝得太好了。
他依舊是那個溫潤如玉的狀元郎,對我體貼入微,關懷備至。他會記得我愛吃的點心,
會寫下我隨口提及的詩句,會在分別時用那種眷戀的眼神看著我,仿佛我是他世界的全部。
這種溫情脈脈的假象,讓我更加心驚膽戰。他表現得越無辜,我的疑慮就越深。
一個人要有多深的城府,才能在背負如此驚天秘密的同時,
還能如此完美地扮演一個深情未婚夫的角色?每一次他溫柔地握住我的手,
我都能感覺到一股寒意順著指尖蔓延至全身。這雙手,是寫下錦繡文章的手,
也是……或許沾染著鮮血的手?我開始小心翼翼地試探。“瑾哥哥,”一次午后,
我與他在花園散步,狀似不經意地提起,“最近京城里不太平,我聽聞有些……有些舊事,
好像又被人翻出來了。”我觀察著他的表情。他腳步微頓,隨即恢復自然,
輕嘆一聲:“是啊,朝局動蕩,總會牽扯出許多陳年舊案。知鳶不必為此煩憂,有我在,
定會護你周全。”他的眼神真摯,語氣溫柔,仿佛真的只是在安慰一個被時局嚇到的小女子。
我心底冷笑。護我周全?當你的秘密暴露時,你又能護我什么?護我一起被牽連,
一起走向深淵嗎?我又試探性地問起一些關于前朝的傳聞,關于那些被平定的叛亂,
關于那些覆滅的家族。每當我提及這些,他總會巧妙地避開話題,
或是輕描淡寫地說一句“那些都已是過去,何必再提”。他的回避顯得過于刻意,
反而更加印證了我的猜測。我開始夜不能寐。白日里與他虛與委蛇,強顏歡笑,
夜晚便獨自一人,對著那枚令牌發呆。令牌上的玄鳥仿佛活了過來,
帶著一種不屈的、復仇的眼神。我甚至派了我最信任的護衛,暗中跟蹤他幾次。
可他仿佛背后長了眼睛,每一次都能輕易甩脫。我的護衛都是身手不凡之輩,
能讓他們無功而返,足以說明蕭瑾瑜并非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他隱藏的實力,
遠超我的想象。這種被蒙在鼓里的感覺,像毒藥一樣腐蝕著我的心。我愛他,可我開始懷疑,
我愛的究竟是那個溫潤如玉的狀元郎,還是他精心編織的一場騙局?他對我所有的好,
所有的深情,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為了掩蓋他那驚天身份的偽裝?
我的內心充滿了痛苦、困惑和憤怒。我迫切需要真相,哪怕這真相會讓我萬劫不復。
壓抑的情緒讓我日漸消瘦,父親看在眼里,以為我是為朝局擔憂,或是與蕭瑾瑜的婚事受阻,
更加叮囑我要小心行事。我利用父親的關切,順勢提出身體不適,需要靜養。
這既可以減少與蕭瑾瑜的直接接觸,避免我在情緒失控下露出破綻,也給了我一個借口,
觀察他在我“病重”時的反應。我讓人放出風聲,說我病得很重,臥床不起。
蕭瑾瑜果然很快就來看我了。他帶著擔憂之色,坐在我的床邊,握著我露在錦被外的手,
輕聲問候。“知鳶,你怎么病得如此厲害?可是最近操勞過度?
”他眉宇間是恰到好處的關切,如果不是我已知曉他的秘密,恐怕真的會被這份深情所迷惑。
我虛弱地搖搖頭,低聲說:“只是心緒不寧……總覺得京城里處處透著不安,
特別是宮里……我聽聞禁軍換防都比往日頻繁了許多,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發生?
”我緊緊盯著他的眼睛。這是一個極具風險的試探。禁軍布防屬于宮廷機密,
一個尋常的狀元郎,即便與皇室有所關聯,也不該如此了解。
他的手在我指尖輕輕摩挲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
快得讓我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他輕描淡定地說:“哦?禁軍換防嗎?
或許只是陛下為了安撫人心,加強戒備吧。畢竟太子剛被廢,總要有些動作。不過,
據我所知,城北的衛戍確實加強了不少,特別是北城門一帶,好像是新調來了一批人馬。
”我心頭巨震!城北衛戍,北城門一帶!這些信息并非街頭巷尾的傳聞,
而是相當具體的布防細節。一個狀元郎,如何能“據他所知”到如此程度?除非,
他有著自己的情報網,或者他接觸的人,本身就與這些軍事部署有關!
我強忍著內心的波濤洶涌,狀似無意地嘆了口氣:“是嗎?我總覺得風雨欲來……瑾哥哥,
你可要小心些,最近外頭不太平。”“我會的。”他承諾道,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你安心養病,一切有我。”從我的院子出來,他依舊是那個翩翩君子,
向我的父親請安問好,言談舉止滴水不漏。可我卻知道,那層溫文爾雅的面具下,
藏著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他的那句“據我所知”,像一道閃電,
劈開了我對他最后一絲僥幸。病好之后,我便借著父親的關系,開始查閱一些塵封的卷宗。
特別是關于當年平定前朝叛亂的記錄。我以研究史書、撰寫家譜為名,
向父親的幕僚借閱了許多資料。在堆積如山的故紙堆里,我夜以繼日地翻找,
手指被紙頁邊緣劃破,眼睛熬得通紅。終于,在一份關于當年叛亂主謀及其同黨的記載中,
我看到了“慕容”這個姓氏。慕容氏,前朝的皇姓!卷宗記載,慕容氏當年是叛亂的主力,
被徹底鎮壓,滿門抄斬,雞犬不留。然而,在抄斬名單的末尾,
有一行小字引起了我的注意:“慕容氏幼子,下落不明。”我的手顫抖著撫過那行字。
慕容氏幼子,下落不明……蕭瑾瑜,他私藏前朝皇室的玄鳥令牌,他知曉禁軍布防,
他姓蕭……而蕭家祖上,在當年那場叛亂中,似乎與慕容氏有所牽連,但記載模糊,
只說蕭家因“庇護叛逆”而遭貶,后又因“有功”而復起。
一個大膽而駭人的猜測在我腦中成形:蕭瑾瑜,他會不會就是那個下落不明的慕容氏幼子?
他改名換姓,蟄伏至今,就是為了復仇,為了復辟?所有的線索,像一把把鋒利的刀,
指向一個令我遍體生寒的可能。那個我深愛著的男人,竟是前朝皇室的唯一血脈,
背負著血海深仇,潛伏在我身邊,潛伏在這座京城,等待著一個時機。而這個時機,
或許就是眼前帝位更迭前夕的混亂。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和恐懼。我該怎么辦?揭發他?
那意味著我親手將他送上斷頭臺,也意味著沈家將因為與他的婚約而萬劫不復。保持沉默?
那無異于與虎謀皮,我將時刻生活在謊言和危險之中,一旦他事敗,我依舊難逃干系。
而如果他成功了呢?我又能接受一個雙手沾滿鮮血、背負著復仇使命的皇夫嗎?
我仿佛站在懸崖邊,進退維谷,身下是萬丈深淵。京城的空氣越來越凝重,
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父親更加頻繁地出入皇宮和各部衙門,臉上的疲憊和憂慮與日俱增。
他不再只是讓我小心,而是開始隱晦地提及,在亂世之中,
個人情感往往要讓位于家族大義和生存。他的話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某種抉擇做鋪墊,
讓我感到一陣陣窒息。他并不知道我發現了蕭瑾瑜的秘密,他所有的擔憂,
都基于他作為一名老臣對時局的判斷,以及對我這個女兒的愛護。而我,
只能將這個可怕的秘密獨自吞咽,承受著它帶來的巨大壓力。我與蕭瑾瑜的見面次數減少了。
他總是很忙,理由冠冕堂皇——協助禮部籌備中秋宮宴,或是與同僚商議政務。但我知道,
他真正的忙碌,一定與那隱藏的身份有關。
我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緊張和蓄勢待發的氣息。
我開始更加仔細地觀察他身邊的每一個人。他的小廝,他的隨從,他常去的地方,
他結交的朋友。我試圖找出那些與他秘密身份相關的聯系人。然而,
他的人脈圈子復雜而隱秘,仿佛水面下的冰山,我能看到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角。有一次,
我在街上偶然看到他與一個陌生人在角落里低語。那人穿著樸素,身形矯健,
不像京城的官員或普通百姓。他們交談時,蕭瑾瑜的表情異常嚴肅,甚至帶著一絲冷厲,
這與他平日里溫和的樣子判若兩人。當我試圖靠近時,那人警覺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迅速消失在人群中。蕭瑾瑜也很快恢復了常態,朝我走來,臉上帶著歉意的笑容,
說只是偶遇了一位同鄉。那一刻,我心底的寒意更甚。他隱藏得如此深,
甚至在他未婚妻面前,也能瞬間切換回那張無懈可擊的面具。我意識到,我所面對的,
是一個經過了漫長歲月磨礪的、極度危險和復雜的靈魂。他不是一時沖動,而是有備而來,
步步為營。我開始思考,如果我的猜測是真的,如果他真的是前朝皇子,
那么他的復辟計劃會是什么?他會如何行動?他的目標僅僅是皇位嗎?
還是有更深層次的復仇?而我,我又該在這場即將到來的風暴中扮演什么樣的角色?
是與他一同沉淪,還是拼盡全力保全自己和家族,哪怕這意味著與他決裂?
每一次面對他深情的眼眸,我的心都在滴血。我愛他,這是真的。可他的身份,他的使命,
與我的身份,我的家族,是如此尖銳的對立。這份愛,仿佛是生長在刀尖上的花,
美麗卻致命。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壓抑和痛苦,仿佛被困在一個無形的牢籠里,無法呼吸,
無法掙脫。我渴望真相,卻又害怕真相的到來。我知道,中秋宮宴,將是這場煎熬的終結,
也是一切爆發的開端。中秋宮宴,華燈初上,歌舞升平。大殿之內,觥籌交錯,一片祥和。
沒有人知道,在這看似平靜的表面下,正醞釀著一場驚天巨變。我穿著華麗的禮服,
坐在命婦席上,心卻像擂鼓一般跳動。我看向不遠處的蕭瑾瑜,他正與其他大臣談笑風生,
風度翩翩,仿佛完全融入了這個場合。可我總覺得,
他身上散發著一種不屬于這里的、緊繃的氣息。突然,殿外傳來一聲巨響,
緊接著是兵器碰撞和驚呼聲。殿內的歌舞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愣住了。不到片刻,
一群黑衣人手持利刃,如同鬼魅般沖入大殿!他們身手矯健,
目標明確——直指龍椅上的皇帝!“有刺客!護駕!”殿內頓時亂作一團,
尖叫聲、怒吼聲此起彼伏。侍衛們匆忙上前阻攔,場面混亂不堪。
我的目光死死地鎖定在蕭瑾瑜身上。他站在原地,沒有像其他官員一樣驚慌失措地躲避,
而是眼神一厲,臉上閃過一絲我從未見過的冷酷和殺意。就在這時,
我看到黑衣人中的一個首領,在混戰中,向他投去了一個隱秘的手勢!那個手勢,
像一道閃電擊中了我。他!他果然是他們的人!那個溫潤如玉的狀元郎,
竟是這群刺客的同黨!巨大的震驚和痛苦瞬間將我淹沒,仿佛被人狠狠扼住了喉嚨。
我的未婚夫,那個我愛著的人,他參與了謀刺皇帝的行動!這不僅僅是前朝余孽的身份,
這是赤裸裸的謀逆大罪!混亂中,一個黑衣人揮刀向我沖來。我來不及反應,
只感到眼前一花,一個身影猛地擋在了我身前。是蕭瑾瑜!他沒有絲毫猶豫,
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致命的一刀!“噗嗤”一聲,利刃入肉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
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素色的官袍。“知鳶,快走!”他咬牙低吼,一把將我推向旁邊的柱子,
自己則踉蹌著倒下。我呆住了,腦海里一片空白。他怎么會……他怎么會為我擋刀?
他是刺客的同黨,他應該趁亂脫身,或者……或者根本不顧我的死活!
可他卻毫不猶豫地為我擋下了這一劍!場面越來越混亂,禁軍終于反應過來,
與黑衣人展開激戰。黑衣人顯然訓練有素,但寡不敵眾,很快便被制服或殺死。
皇帝在侍衛的拼死保護下安然無恙,龍顏大怒。而蕭瑾瑜,則倒在血泊中,
被隨后趕來的禁軍團團圍住。他作為官員,卻在刺客沖入時眼神異常,
又與刺客首領有隱秘互動,最關鍵的是,他為我擋刀,
這一舉動本身就充滿了疑點——他為何不自保?為何要救一個相府嫡女?難道他與刺客有約,
卻臨時起意救我?還是……我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念頭,混亂不堪。我沖上前去,想要扶他,
卻被禁軍攔住。“拿下!”皇帝冰冷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指向蕭瑾瑜。“陛下,
他、他救了我!”我急切地喊道。皇帝的目光落在蕭瑾瑜身上,又掃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