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的相貌、一樣的穿著。看著面前那剛剛吞下了一個大活人的怪物,
在用著和我一模一樣的臉在對著我笑,我只覺得渾身戰(zhàn)栗。還是太沖動了。
我不該回到地球的。明明就在昨天,我還在辦公室里喝著咖啡。
慢悠悠切換著一個個模擬世界畫面,調(diào)出進展統(tǒng)計菜單,做著一成不變的觀察工作。
其實不對勁的氣氛也不是完全沒有預(yù)兆,特別是上面的人,不僅是會議越來越頻繁,
最近這一周已開始劍拔弩張。不知是不是受了這種緊張氛圍的影響,一周前,
我和男朋友大吵特吵了一次。本以為他會和原來一樣,在第二天就來找我道歉,
但是這一次沒有,這一次,這一周,他都沒在我眼前再出現(xiàn)過。直到米亞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憤怒地看著我。“青陽死了!”我眼皮一跳,茫然抬頭:“什么?”“我弟弟死了!
”米亞塊頭大,她一把揪著我的衣領(lǐng)將我從座位上拽了起來,
朝我大吼:“你為什么不阻止他!?”我一下子無法消化這個信息,有些呆愣,
也忘了反駁她。我甚至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又談什么阻止?米亞就繼續(xù)拽著我的衣領(lǐng),
直接把我往門外拖。我沒有反抗她,直接跟著她來到第二觀察室。
與觀察沉眠的地球人所組成的虛擬世界不同,第二觀察室所觀察的是真實的地球情況。
如果可以,不管是虛擬還是真實,這邊或許希望更多地直接參與,但是可惜,
我們至今依舊被限制在以光速為極限的牢籠之中。身處月球之內(nèi),
我們無法做到和地球上的人類毫無延遲地連接在一起。
再加上那些霸占了整個地表的東西對高速移動的物體非常敏感,
在衛(wèi)星武器遭到毀滅性打擊之后,躲藏于月球之中的我們一點也不想引火上身。
第二觀察室是米亞的地盤,這里沒有其他人,米亞關(guān)上門,就蠻橫地將我推在椅子上,
自己點燃一支電子煙,深吸了一口,才看著我道:“我真想叫你去給他陪葬。
”“你先把話說清楚!”我很生氣。任誰被這樣沒頭沒尾地一通針對都會有脾氣,
同時我也很擔心,再怎么不可理喻,她也是青陽的姐姐,
她不可能跟我用青陽的生死來開玩笑。米亞看著我的神情,怔了怔,
滿臉不可思議地斜指辦公室中央懸浮的虛擬地球影像,道:“他上去了,你不知道?!
”我一愣:“什么?這……怎么可能……”“哼,看來你真是只關(guān)注那些虛假世界,對他,
對現(xiàn)實世界發(fā)生了什么全都一點也不關(guān)心。”米亞又狠狠吸了一口煙,道:“好,
我現(xiàn)在告訴你,就在兩個月前,地球上原本那只無法戰(zhàn)勝的恐怖母體死了,
死前留下了一堆次級母體重新爭奪主位,短短兩個月,地球上的格局重新改變,
除了依舊沉眠的人類,現(xiàn)在只有兩大次級族群,一個以‘饕餮’為首,
那家伙從一開始就是我們埋進去的棋子,暫時還算可控,另一方則以‘阿爾法’為首,
它是在原母體的死亡位置成長起來的,在初始階段獲得了最多的資源。總之,拜饕餮所賜,
我們現(xiàn)在有辦法在它的領(lǐng)域范圍登陸地球,而登陸目標,是攜帶反物質(zhì)彈‘窮奇’,
潛至阿爾法所在,消滅阿爾法。”說到這,米亞揮手,放大地球,
點著其中一處標記位置道:“由于只能在饕餮勢力范圍安全登陸,
所以他們必須親自在地面行進很長一段距離,才能開始操控機械分身完成計劃。
但是昨天青陽帶人進入阿爾法的勢力范圍沒多久就失聯(lián)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整整一天。
負責地面的人工智能有派發(fā)任務(wù)讓地面的機械人去他最后的失聯(lián)位置尋找,
但只在那里看到了遺失的‘窮奇’,沒有找到他本人。”看著那個閃爍紅點的位置,
我恍惚了一會,才道:“所以你就覺得他一定是死了?”“不是又能怎么樣?
現(xiàn)在基地里正在調(diào)撥第二批人,目標只是拿到窮奇并繼續(xù)計劃。他們很急,
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們越不利,他們要盡快殺死阿爾法,
然后利用饕餮每天都需要注射的、用來控制理智的納米機器人殺死饕餮。
地球上的一切有機物都在被怪物們瘋狂吞噬,睡眠艙里的人們營養(yǎng)補給出了問題,
快撐不住了。同時時間拖得越長,饕餮不受控的可能性就越大。”“但如果……我有線索呢?
”“線索?哼!少糊弄人,你能有什么線索……你該不會跟他打了什么賭吧?你瘋了嗎?
”米亞又來抓我衣領(lǐng)。這次我躲開了,反扣住她的手,我冷聲道:“他死沒死,
我現(xiàn)在親自去確認。”青陽雖有很多壞毛病,還有一個煩人的姐姐,但磕磕絆絆中,
我們不知不覺已經(jīng)相戀八年,他也是在這個冰冷的基地中和我羈絆最深的人。
爭吵……倒也在所難免,我一直以為這次的爭吵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但是,
我太小看他那雙刃劍一般的麻煩性格了。
事情的起因是我偶然地說起一個我覺得很有意思的東西——從編號A17,
那個高度接近末日之前的地球文明,
類似末日元素的虛擬世界里得出的某個研究結(jié)論:那些讓整個世界陷入毀滅邊緣的異種生物,
它們并非來自本土,也非來地球附近,它們是直接出現(xiàn)在那里的,
借著某種本不屬于它們的、文明層次更高的載具。他們甚至推測出了載具可能的出現(xiàn)位置!
當然,在那個世界里,他們的研究注定不會有結(jié)果。
一是這些異種生物、包括許多外星生物的結(jié)構(gòu)如何我們自己也沒完全分析明了,
自然也不可能真的復(fù)制進虛擬世界;二是為了讓處理器盡可能降低非必要的計算開銷,
所有的虛擬世界都是默認找不到任何外星生命的。
所以即便在模擬出末日的A17世界里特例加入了異種生命元素,模板卻還是及其簡化,
研究其他方面可以,但要是盯著那些異種生物的生命構(gòu)成死磕,
最后就一定會陷入邏輯困境之中。我會覺得有趣而隨口提及這件事,
也有相當一部分原因是在那些虛擬世界里,我看到了太多高等文明因包容而得到多元發(fā)展,
又因包容而被偷走了武器,最后滅亡在自己創(chuàng)造的武器手里。然而青陽否定了這個觀點,
他覺得很可笑。好吧,只是無數(shù)可能性中的一個,沒什么必然對的,
但是他毫無證據(jù)就認為必然錯,我覺得很不可理喻。當時的生氣是真的,后來回想起來,
覺得可笑也是真的。但……青陽是什么性格?他可以為了打賭,
就不穿任何防護裝備命令自己的機械分身全力揍自己!那一次他直接躺了兩個月,
而現(xiàn)在……不用想也知道,那家伙會主動請纓前往地球,行進路線還恰好經(jīng)過那附近,
就是為了前往那個位置給我證明他沒錯!真是該死的,他又搞錯了重點!而或許是近墨者黑,
現(xiàn)在竟然連我也膽大妄為地主動成為了前往地球的志愿者,就是為了親自確認他的死活!
和青陽那隊一樣,這次前往地球的依舊是五人。
由于地球?qū)ξ覀兌砸恢笔且惶幱腥o回的地獄,就算最近情況有變,
也很難找到愿意主動前來執(zhí)行任務(wù)的員工,所以,前一隊人,只有青陽是員工,
其余四人都是囚犯。而現(xiàn)在這一隊,除了我和夏之外,另外三人也是囚犯。登陸艦順利落地,
我們一隊五人穿著幾乎覆蓋了全身的外骨骼裝備,帶著各自的機械分身從艦內(nèi)走出。
腳踩著沙子,在踏上母星地表的那一刻,我的注意力就立即被遠處天邊的參天巨樹吸引。
荒蕪的沙地連著暗紅的天空,金紅的巨樹在那連接處拔地而起,沒入云層,稀薄的云層之中,
分明可見血紅色的枝葉四散而開,穿透了云層,蓋住了大半天空,映照得整個世界如同染血。
“那是血樹,也是孵化器,小型搬運者們會將未成形的‘卵’從母體身上搬離,
放在血樹的枝葉上汲取營養(yǎng),然后快速成型。
”一臺外觀細節(jié)比機械分身粗糙不少的機器人向我們走來,隨著它的開口,
發(fā)出的是少女的聲音,“你們好,我叫‘靈’,是地球管理者,我并非人類,
而是一個超級人工智能,你們的上司擁有對我的絕對命令權(quán)。”“你好。”我剛想伸手,
夏已經(jīng)快我一步,快速和對方握過手,然后用他那熊一樣的身軀擋在我和靈之間,
朝著靈道:“你好,我是夏,我對地面情況已經(jīng)了如指掌,所以,無需多言,
把黑龍?zhí)柕目刂茩?quán)交給我就好。有任何需要我會再和你聯(lián)絡(luò)的。”“好。”靈很干脆地答應(yīng)。
坐上靈給我們準備好的低空飛行器“黑龍”,一路西行,透過監(jiān)視器看著外面的風光,
看著飛行器周圍遠遠跟著我們、如同護衛(wèi)一般的大群號角者,我沒法放松警惕。嗯,
任誰將自身安全交到一群無法交流的怪物手里,都不可能真的安心的。但誰又能想到,
反而是那些長得和蟲子一樣的怪物,至死也在一絲不茍地履行自己的職責。此時,
我只是將注意力放到了另一股不太友善的視線上。“你……對我有意見?”我干脆直接開口。
“呵。”夏笑了笑,然后在我眼前比了四根手指:“原本我可以有四個手下,他們來到地球,
為了得到豁免而拼上性命,如果不聽話,我也有權(quán)直接解除他們的武裝。但是現(xiàn)在,
我只有三個手下,還多了一個累贅,你說我有沒有意見?”“我是累贅?
”我很有自知之明地指指自己。“怎么不是?”夏左手握拳,
重新開始一根一根比著手指:“第一,你動機不純;第二,我們?nèi)茿級,
這里只有你是B級;第三,你還是個女人。”“你不把第三點加進去會更有說服力。
”“你承認你動機不純,而且戰(zhàn)斗力很拖后腿了?”“……”我看著他,沒了話。
畢竟我確實動機不純。不過既然決定上來地球,我肯定不會置事關(guān)人類存亡的任務(wù)于不顧,
只是,別人的世界重要,我的世界也重要,所以在心有線索的情況下,
我必須去確認下青陽的死活。說來,允許青陽來帶隊做這么重要的任務(wù),
高層也真是倒了血霉,卻也不是完全眼瞎。因為拋開那讓人頭疼的性格,只說綜合戰(zhàn)斗力,
青陽是最頂尖的S級,精英中的精英。至于我,我的綜合戰(zhàn)斗力確實是B,
但那是“綜合戰(zhàn)斗力”。其實我的機械分身操控能力也是S,實戰(zhàn)能力還略超青陽,只是,
外骨骼操控能力比B還差,是C級,跟面前這些A級的家伙比起來,
簡直和剛會走路的小孩沒什么兩樣。但我不信面前這個知道提前做好功課的家伙,
會只了解我的綜合戰(zhàn)斗力,他甚至知道我參與進來是為了青陽。所以,
不管是因為哪一點而討厭我,還真沒有多解釋的必要。沉默中,
飛行器一路低空飛過兩大族群交戰(zhàn)的混亂邊界,
此時阿爾法族群的號角者們開始被我們吸引而來,還未接近,
又和負責護衛(wèi)我們的饕餮號角者們撞在了一起!我們受到保護,
但顯然已不能使用這臺時速過萬的飛行器繼續(xù)往前了,按照既定計劃,
我們所在的乘員艙將脫離飛行器落向地面。而飛行器本身則繼續(xù)飛行,以吸引火力。然而,
一分鐘過去了,追隨著飛行器護衛(wèi)我們的號角者越來越少,
而本該脫離飛行器的乘員艙卻沒有任何動靜!我疑惑地看向夏。夏笑了笑,
道:“地面行動太費時間,我們?yōu)槭裁匆敲丛缦氯ィ恐灰懽哟笠稽c,
在飛行器上多留幾分鐘,這不是一下就能到了嗎?”“哦,是啊,你這瘋子。
只要在那之前我們沒有跟著它一起粉碎!”我氣道。“別把你和我相提并論,
當然如果你能跟上我們的腳步,和我們一起安然落地……”咚!巨震,
以及隨之而來的刺耳警報將夏后面的話給堵了回去。“機體損毀程度一級,
乘員艙開始自動分離。”“乘員艙已分離機體。”“走!”這回夏不敢再托大,
解開安全鎖“噌”地起身,一個大跨步來到艙門前一腳踹向艙門。鐺!
厚重的艙門直接和一只迎面而來的號角者撞在一起,掉出視野。緊接著整個艙體瓦解,
四臺機械分身以自動戰(zhàn)斗模式率先沖出,和周圍零散襲來的號角者戰(zhàn)到一起,
夏等人緊隨其后,借著分身的掩護落向地面。這樣的混戰(zhàn)中,我可不敢讓我的分身離我太遠,
所以干脆直接操控分身,一手攬著我的身體,一手摸著刀柄朝地面躍去。轟!
遠處空中再次傳來巨大的爆響,不出意外,飛行器已經(jīng)被號角者撞毀了。與原計劃不同,
現(xiàn)在這附近還有數(shù)量龐大的號角者,此時黑龍炸毀,它們立即找到了第二目標,
正在下落的我們!長刀出鞘,納米機器在刀身中躍動,我毫不猶豫,
揮刀朝著空無一物的左上空揮去!嗤啦!突兀出現(xiàn)的號角者應(yīng)聲斷成兩節(jié)!
它們的生命力極強,如果用普通武器,就算把它們打成篩子,也無非是讓它們行動受限,
甚至會迅速愈合,但是納米刀劍不一樣,砍入它們身體的瞬間,
納米刀劍內(nèi)的大量納米級機器人會沖入它們的身體,不僅可以阻止愈合,
還能迅速破壞它們身體的內(nèi)平衡。要不是B5虛擬世界中完成了類似的發(fā)明而給了我們啟發(fā),
要在這個被異種生命覆蓋的地方有所行動只會更艱難。當然,現(xiàn)在也不簡單!
左臂上盾牌撐開,我一手攬護著自己的身體,單手持刀不斷揮舞,
每一個動作都有一只甚至兩三只號角者被切開身體,饒是如此,就算有再強的預(yù)判能力,
我也只能單手操作,當我終于落地,短短18秒,我的機械分身身上已遍布刮痕。
雖然這些淺層的刮痕并不影響戰(zhàn)斗力,卻也著實讓我顯得很是狼狽。
此時刀身的能量格已顯出黃色,需要及時收刀入鞘汲取能量。然而,
到了地面可不算是安全了。我被“覓食者”包圍了!
所有的異種生物由“母體”不同部位析出的“卵”所化,職能各不相同,
其中除了母體周邊的親衛(wèi)、以及可以接收和傳達命令的區(qū)域?qū)㈩I(lǐng)“傳達者”,
分部范圍最廣的當屬負責區(qū)域安全和警報的“號角者”以及機動性略差,
但戰(zhàn)斗力更強的“覓食者”!而由于剛才一路速度太快,就算是幾乎先后腳從乘員艙中跳出,
大家的落地點還是相距甚遠,隊友間的合作更是暫時指望不上!沒辦法了!
繼續(xù)顧及我的本體只有死路一條,而這,大概率還正是夏所希望看到的事!我當機立斷,
直接放開自己的身體,左手順勢收起盾牌,從我正倒向地面的身體腰間抽出長劍!
當我好不容易將周邊的覓食者清理干凈,手中的兩把武器所顯示的能量格也完全成了紅色。
我將機械分身換回自動模式,自己從一堆怪物的尸體下爬了起來,接回它手中的長劍,
收劍入鞘。在這怪物遍地的世界把自己的身體棄置在毫無遮擋的環(huán)境下,
這其實是非常瘋狂的行為,但好在我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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