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青梅如豆初逢時慶元十七年春日,京都柳絮紛飛。祝府后園的紫藤花架下,
十五歲的祝卿好正捧著《詩經(jīng)》細讀,
書頁間夾著半片風(fēng)干的桃花——那是去年清明與宋鈞安一同折的。彼時他爬上桃樹為她摘花,
不慎踩斷枝椏,卻笑著將最艷的那支遞到她面前,花瓣上還沾著新鮮的樹汁,
染得他指尖青紅。忽聞墻頭傳來瓦片輕響,她抬眼望去,只見青衫少年騎在墻頭,
腰間玉佩隨動作晃出細碎銀光,手中兩串糖葫蘆在陽光下折射出糖衣的晶亮,
糖尖還沾著幾粒白芝麻,正是西市張老漢的獨門手藝。糖衣下的山楂泛著誘人的紅,
像極了他此刻微微發(fā)紅的耳尖,連帶著脖頸都染上薄紅,不知是跑太快還是見了她的緣故。
“卿好妹妹,看我給你帶什么來了!”宋鈞安熟稔地跳入院中,衣擺掃落幾片淡紫花瓣,
鞋尖還沾著墻外的春泥——那是他從西街一路跑過來,路過巷口時摔了一跤,
卻死死護著手中的糖葫蘆。祝卿好佯怒瞪他:“若被父親看見你這般登徒子行徑,
定要罰你在祠堂跪足三日《禮記》。”嘴上這么說,指尖卻已輕輕接過糖葫蘆,
山楂的酸甜混著糖霜的甜膩在舌尖漫開,恍惚間想起去年冬至,他偷偷帶她溜出府看花燈。
在擁擠的人潮中用寬大衣袖護著她,暖爐焐熱的掌心忽然塞進一串糖葫蘆:“快吃,
別讓張老漢看見咱們沒給錢。”那時他說話時呵出的白氣拂過她的鬢角,
帶著冰糖葫蘆的甜香,而她沒看見的是,他為了買這串糖葫蘆,典當(dāng)了自己心愛的玉墜。
自小青梅竹馬,兩人總在后園偷得半日閑。春日撲蝶時他會故意將蝴蝶趕向她,
看她提著鵝黃裙擺追逐的模樣笑倒在草地上,鬢間的銀鈴隨步伐叮當(dāng)作響,
驚起藏在花中的麻雀;秋日捕蟬時她會悄悄在他袖中塞驅(qū)蚊蟲的香囊,
用曬干的艾草混著薄荷,香氣能維持整日。看他抓耳撓腮的憨態(tài)時,
自己卻先笑倒在落葉堆里,發(fā)絲間落滿金黃的銀杏葉。那年中秋,
十五歲的宋鈞安第一次飲了桂花酒,耳尖通紅地攥著她的手腕:“卿好,等我及冠,
定要帶八抬大轎來娶你,讓全京都的人都知道,祝家小姐是我宋鈞安的妻。
”她望著他眼中倒映的圓月,琉璃盞中酒液晃出細碎光斑,
沒注意到他另一只手在背后偷偷比了個“三”——那是他背著先生偷偷算的,
還有三年便能娶她,為此他還特意去書肆買了本《婚儀大全》,躲在閣樓里研究了整宿,
連合巹酒的方位都用炭筆在墻上畫了無數(shù)遍。第二章:紅燭搖影結(jié)發(fā)心慶元二十三年,霜降。
祝府門前的紅燈籠映得雪粒泛著暖光,十六歲的祝卿好端坐在銅鏡前,
母親正為她插上最后一支累絲金鳳步搖。嫁衣是蘇繡坊繡娘耗時半年制成,
金絲繡就的牡丹在月白水緞上綻放,袖口暗紋繡著并蒂蓮,
每片花瓣里都藏著極小的“安”“好”二字——那是她瞞著母親,親手繡了三個月的心意,
銀針曾多次刺破指尖,在緞面上留下點點血痕,卻被她巧妙地繡成花蕊,
如同她藏在心底的情絲,細密而熱烈。妝罷,她望著鏡中自己,
眉間的花鈿是宋鈞安親手描的,昨夜他偷偷溜進閨房,
握著她的手教她畫“小山重疊金明滅”,筆尖在眉間游走時,他的呼吸幾乎要拂過她的睫毛。
迎親的鑼鼓聲由遠及近,宋鈞安騎著高頭大馬踏雪而來,胸前大紅花上的流蘇隨馬蹄輕晃。
他親手掀開轎簾,掌心溫度透過繡著鴛鴦的紅蓋頭傳來:“卿好,我來接你回家了。
”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是她熟悉的、少年時闖禍后心虛的語氣,
卻又多了份即將成家的鄭重。花轎行至朱雀街時,他忽然下馬,解下自己的狐裘披在她肩上,
耳尖凍得通紅卻笑得燦爛:“今日雖冷,卻比我們初見時的春日更暖。”她隔著蓋頭,
聽見他與轎夫悄悄說:“慢些走,別顛著新娘子。”又轉(zhuǎn)身對隨從吩咐:“去買些暖爐,
放進轎廂里,卿好怕冷。”洞房花燭夜,紅燭將兩人身影投在雕花屏風(fēng)上。
宋鈞安手忙腳亂地掀開她的蓋頭,發(fā)簪勾住流蘇的瞬間,他慌亂的模樣讓她想起十歲那年,
他偷喝父親的陳年花雕,醉得抱著石獅子喊“卿好妹妹救我”,
最后還是她用醒酒湯灌醒了他。“卿好,你看。”他執(zhí)起她的手,
用沾了朱砂的筆在她掌心畫下“卿心似我心”,墨跡未干便低頭輕吻她的指尖,
溫?zé)岬暮粑鬟^掌心時,她看見他內(nèi)襯上繡著的“卿”字——針腳歪歪扭扭,
分明是男子的笨拙手藝,卻讓她眼眶發(fā)熱,想起他曾說:“男兒家學(xué)女紅,雖有些羞恥,
但為了卿好,便什么都肯做。”那晚,他還從袖中掏出個錦囊,
面裝著兩人從小到大的信物:她送的帕子、他偷藏的桃花瓣、還有那年她替他補課的習(xí)字本,
每一頁都記著“鈞安今日又偷懶”的小楷。婚后第三日,她在書房發(fā)現(xiàn)他的習(xí)字帖,
每頁紙角都畫著小小的并蒂蓮,落款處寫著“鈞安愿與卿好共此生”,
字跡從最初的歪斜到后來的工整,見證著他每日的練習(xí)。某個春雨綿綿的午后,
他忽然抱來一摞古籍,說是要與她共研《水經(jīng)注》:“待將來巡游天下,
我便照著這書上的記載,帶你看遍江河湖海。”她笑著為他研墨,墨香混著窗外的玉蘭花香,
在彼此交疊的手間流轉(zhuǎn),那時的他們,
以為時光會永遠停在這般“賭書消得潑茶香”的歲月里,卻不知命運的齒輪已開始轉(zhuǎn)動,
書頁上的“江河”二字,終將被血色浸染。第三章:金鑾殿上風(fēng)云變慶元二十六年,
老皇帝龍御歸天,宋鈞安在漫天白幡中登基。祝卿好跪在奉天殿內(nèi),
望著夫君頭戴十二旒冕冠,身著日月山河袞服,
忽然想起三年前他在王府后園說的“山河同守”——原來真正的山河,
從來都披著血色與榮光,而帝王的冠冕,重若千鈞。當(dāng)“萬歲”之聲山呼海嘯般響起,
她看見他眼中閃過一絲陌生的冷硬,那是她從未見過的神情,仿佛一夜之間,
那個會為她摘梅花的少年,被龍椅上的金漆永遠封在了時光里。新帝登基三月,
宰相王大人首次提出選秀:“陛下春秋正盛,后宮不可虛設(shè),此乃固國本、安民心之舉。
”祝卿好坐在長樂宮的暖閣里,聽著窗外宮女議論各府千金的容貌,手中的茶盞漸漸涼透。
茶是宋鈞安從前最愛的蒙頂甘露,她特意吩咐小廚房用清晨的露水烹煮,可自他登基后,
已整整四十七日未踏足長樂宮,茶涼了又熱,熱了又涼,終究沒等到那個共飲的人。
她望著案上未拆封的《詩經(jīng)》,扉頁上還留著他的題字:“與卿好共賞”,墨跡已有些淡了,
如同他們之間的溫度。選秀那日,她端坐在鳳儀殿內(nèi),看著王尚書之女王婉寧款步上前。
少女鬢邊別著一支白玉蘭簪,正是去年春日宋鈞安為她折的那支同款,
花瓣上還雕著細小的紋路,與他曾送她的定情信物一無二致。“臣女見過皇后娘娘,陛下。
”王婉寧的聲音清潤如泉,祝卿好忽然想起自己及笄時,
宋鈞安望著她簪花的模樣說:“卿好一笑,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而此刻坐在龍椅上的帝王,
目光掃過王婉寧時,眼底閃過的欣賞,與當(dāng)年看她時如出一轍,
卻多了份身為帝王的考量——那是她從未在他眼中見過的權(quán)衡,
仿佛眼前的女子不是選秀的秀女,而是棋盤上的一枚棋子。當(dāng)夜,未央宮的宮燈亮至三更。
祝卿好獨自站在御花園的梅樹下,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老長。
她摸著樹干上那道淺疤——七年前,宋鈞安為幫她摘最高處的梅花,不慎被枝椏劃傷,
卻笑著將梅花別在她發(fā)間:“卿好戴花,比這梅樹更艷。”如今梅枝猶存,
摘花人卻已在別處為他人描眉,未央宮傳來的琴音,正是她從前常彈的《鳳求凰》,
只是曲調(diào)里多了份討好的諂媚,少了份相知的默契。她忽然想起,
新婚時他曾說:“卿好的琴聲,是這世間最動人的音律。”可如今,他的耳畔,
早已響起了別的曲調(diào)。第四章:暗潮涌動母心籌阿言的啼哭打破了后宮的寂靜。
祝卿好抱著襁褓中的嬰兒,看著宋鈞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指尖剛觸到孩子的小臉便猛地縮回,耳尖發(fā)紅的模樣像極了新婚時的羞澀。“卿好,他像你。
”他望著孩子的眉眼,聲音輕得仿佛怕驚醒了時光,那一刻,
她忽然以為那些疏離與猜忌只是錯覺,
直到他腰間的玉佩晃出冷光——那是王婉寧新送的和田玉佩,雕著雙鶴齊飛,
與她繡的并蒂蓮香囊并排掛著,香囊上的絲線已有些松了,卻依然鮮艷過新寵。
然而朝堂的暗流遠比后宮更洶涌。祝家三代為將,叔父祝明遠鎮(zhèn)守邊關(guān)十載,
麾下“祝家軍”威名赫赫,終成帝王心病。慶元二十九年冬,御史臺首參祝家私通北戎,
折子上的“兵力二十萬”“糧草千車”等字刺得祝卿好眼前發(fā)黑。父親深夜入宮,
腰間玉帶已換成素銀:“卿好,陛下召我明日午門問罪。”他的語氣平靜,卻藏著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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